[兩宋元明] 崇禎十七年秋 作者:話淒涼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4 13: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414 85704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5

第1250章 北疆局勢

  南洋的戰事還在持續之時,明朝迎來了共治朝的第六個新年,西曆則是1655年。

  在過去的一年中,因為東方的影響,於世界上產生了許多脫離原有軌跡的變化。

  例如原本因該擊敗波蘭,兼併烏克蘭大部的俄羅斯,在1654年與大波蘭的戰爭中,因為西遷的准格爾部促使伏爾加河地區遊牧的土爾扈特蒙古,發動了反對俄羅斯的大起義,成立蒙古部落聯盟的金帳汗國,讓俄羅斯不得不草草結束與波蘭的戰事,承認失敗,轉頭鎮壓蒙古人的起義。

  另一件事則是荷蘭在歐洲和南洋的戰爭雙雙失利,進一步削弱了荷蘭在海上的霸權,使得英國、法蘭西更快的崛起。

  對於東方來說,最顯著的變化,就是中國文明的影響力,從收縮變成了向外擴張,持續的向外界輸出自己的文化和影響力,重回了東亞霸主的地位。

  在明朝新年大朝時,除了確定了藩屬關係的七大藩國之外,日本、莫臥兒、蒙古幾部、金國都有使者前來,西方也有葡萄牙和英國東印度公司的人員前來。

  可以說整個南京盛況空前,一派大國中興的景象。

  在新年朝會上,王彥接見了諸多使者的朝賀後,便來到內閣與幾位閣成商談。

  值得一說的是,在頒佈《資政新篇》之後,明朝的內閣已經做了很大調整,有一半的閣員被放到了地方去做總督,而地方上也有政績顯著的督撫被招入中央,實現了文人拜相的理想。

  大學士嚴起恒、王夫之、顧元鏡被外放做總督,陳子龍、吳晉錫、方逢年被調入內閣,不過嚴起恒和王夫之兩個楚派大學士,並沒放回湖廣和兩廣這兩個楚党大本營,王夫之被調往北直,嚴起恒則放到了浙江。

  至於吳晉錫和陳子龍招入京中之後,留下湖廣總督和兩廣總督的位子,則調姜曰廣任兩廣總督,顧元鏡任湖廣總督,適當壓制楚派,以保持一定的平衡。

  當然這些調出去的大學士,也並不是沒機會回到中央,只要他們政績顯著,就能二度拜相,甚至三度拜相,那將是無上的榮耀。

  陳子龍和吳晉錫在總督任上,做了多年,又都有功績,老是得不到升遷,肯定不行,所以必須要調入中央,方逢年將南直的稅收,弄到諸省第二,僅次於兩廣,不拜相,今後豈會有經略地方的動力。

  內閣幾位學士掌管的各部,這次也做了一定的調整,蘇觀生接管戶部,張肯堂接管吏部,新入閣的陳子龍主管禮部、方逢年主管工部、吳晉錫則掌大理寺。

  新得班子,暫時搭起來,今後視能力調換。原則上,大學士最多只能連幹八年,官員的位置必須定期調動,以免長期擔任一職,上下勾結,形成腐敗。

  此時在內閣的議政堂內,王彥座在正中,幾位大學士坐在兩側的楠木椅上,旁邊的小桌上放著茶水糕點。

  王彥吃了塊點心喝了口茶,才坐正身子,看著新入閣的三人,開口笑道:“三位元卿家,對於部中事務,還有內閣的運作,可習慣呢?”

  方逢年忙拱手道:“監國放心,有陳閣部、蘇閣老帶著我們,臣等已經熟悉了。”

  他原來在崇禎朝做過很短時間的大學士,之後給王彥當過幕府書記,南京光復後他先任布政使,後任總督,一心想著入閣。如今頭髮也白完了,終於如願以償,內心是相當的激動。

  王彥見此,擺擺手,讓他坐下,然後笑道:“既然幾位都清楚了,那我們就開始議事吧!”他掃視眾人一眼,看著陳邦彥,“兵部先說!”

  他話說完,陳邦彥隨即說道,“回稟監國,兵部主要有三件事情要議,一件是南洋,一件是金國,一件是蒙古。”

  “先說南洋,戰事已經持續五個多月了吧!”王彥隨口說道。

  “是!”陳邦彥點頭回應,“據李國公最新的揍報,他以將荷夷困死在麻六甲,荷夷投降是遲早的事情。”

  王彥點點頭,然後問道,“呂宋那邊呢?”

  “還在對持,呂宋水師與西夷交戰數次,雙方各有輸贏,但想要徹底擊敗西夷,卻並不容易。”陳邦彥回道。

  “啟稟監國,呂宋使者這次除了朝賀外,也是奉呂宋王之命,希望朝廷能夠增援幫助呂宋儘快驅逐西夷。”接過禮部事務的陳之龍也站起來道。

  王彥微微皺眉,“水師主力都在麻六甲圍困荷夷,現在抽調,要是影響了李定國的計畫,反而不美,但呂宋國小,已經開戰小半年,怕再打下去他們會有些吃不消。呂宋要是敗了,朝廷到也麻煩,你們可有什麼辦法,幫幫呂宋王?”

  海戰要的是水師,要是出陸師,明朝發個十萬大軍都沒問題,但海戰明朝現在還是有點兒使不上勁,畢竟這幾年的重心都是再打滿清,水師並沒有得到多少資源。

  幾位閣部交頭議論,陳邦彥卻笑道:“監國,據李國公的揍報,現荷蘭水師被困於港內,每日遭受炮擊,覆滅在即,怕是用不了多久,水師主力就有兵船可以抽調了!”

  “哦~”王彥有些驚喜,他頓了下,隨即道:“那就讓水師殲滅荷夷水師之後,儘快抽調戰船,去支援呂宋,擊敗西班牙。”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如果可以,讓水師順道將爪哇的荷夷也全部趕走!”

  陳邦彥點頭稱是,王彥隨即又道,“再說金國吧,他們有什麼動作?”

  “監國,據密探揍報,金國去歲年底,攻滅了西域大國,新增版圖數千里,人口二十五萬戶,繳獲了大批財物,怕是國力會有所上升。”

  王彥卻不以為意,冷笑一聲,“西域殘破,民族眾多,且教派複雜,金國拿去也是無妨,他們未必占得穩。以孤看來,金國向西所得之地,對於金國的國力,並沒有多大幫助,只要金國沒有新的產糧之地,金國就會受到約制,就像一根繩套住了他的脖子,人口難以增長,國力便難有大的提升。”

  就現在的情況來看,王彥還是不把豪格放在眼裡的,多爾袞都被他氣死了,滿清也被他滅了,他心中自是得意的很,豈會將豪格放在眼裡。

  “監國,切不可大意!據情報,金國招撫流民,推行屯田制,吳三桂在漢中已經自給自足,還能有所結餘。金國在關中渭河兩岸有數萬頃的良田,另外河套似乎也有金國軍隊在屯田。”陳邦彥見王彥志得意滿,不禁故意誇大金國的情況,以免王彥輕敵。

  他抬頭見王彥皺眉,又接著說道,“據探報,豪格將孫可望改封安西王,又發軍民五十萬在天山南麓屯田。以臣看來,金國怕是真的要用心經營西域,今後必為我朝大患!”

  王彥漏出難以置信之色,漢代和唐代在天山南麓都有屯田,後世還有建設兵團,確實能屯田,但是他沒想到金國與清之間的差距居然這麼大,一個善於破壞,一個卻再開拓。

  金國的求生欲望也太強了一些,王彥甚至覺得,從金國身上看到了戰國爭雄,各國圖強的朝氣,看到了秦漢的影子。

  難道就因為金國定都長安,便繼承了關隴和秦人的一些特徵麼?王彥顯然不信。

  他沉默一陣,“讓錦衣衛注意收集金國的情報,令外從隴右和蒙古兩個方向壓迫金國的計畫,要儘快實行。”

  王彥頓了頓,問道:“第三件事是蒙古,是不是禮部的聯絡起了效果,那樣朝廷可不可以考慮借道蒙古攻擊河套,然後從河套攻入陝北!”

  “禮部聯絡了幾部蒙古,不過都是投靠滿清不久的漠北蒙古,漠南蒙古還處於搖擺之中!”陳子龍雖然接手禮部不久,但是對於禮部及理藩院的事情卻都比較清楚。

  “這麼說繞道不行了嘍!”王彥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忽然問道:“兵部要彙報蒙古什麼事情?”

  如果不能收服蒙古,那明軍進軍就會受到襲擾,糧道無法維持,冒險繞一大圈去打河套就沒必要了。

  陳邦彥拱手道:“科爾沁蒙古前不久,拒絕了我朝交出福臨的要求,準備用福臨為號召,聯絡滿清的舊部,但他們得知關外的滿人幾乎都被我朝擊敗之後,便沒有再用滿清的名號了!”

  “這在意料之中,關外已經被我朝佔據,北面的野人女真、西海女真不會買福臨的帳,科爾沁蒙古繼續打滿清的旗號,並沒有什麼作用。”王彥點頭道。

  陳邦彥接著道:“不過蒙古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卻邀東蒙古諸部,還有漠南蒙古幾部,於科爾沁會盟稱汗了。”

  滿清滅亡之後,草原上權力出現了真空,東蒙古和漠南蒙古,是當初追隨滿清的主力,這些人對於強大起來的明朝充滿了恐懼,害怕清算,有的一些部落西遷,有的選擇了抱團取暖。

  科爾沁部幾乎包攬了滿清的皇后和王妃的名單,自認為與滿清糾纏不清,所以召集幾部蒙古,建立一個抵抗明朝的聯盟。

  “吳克善是什麼東西,他敢稱汗!”王彥聞語,不禁一巴掌拍在楠木椅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5

第1251章 科爾沁東征

  科爾沁草原,蒙古大汗的王帳內,吳克善疲憊地按著太陽穴。眼下蒙古面臨的局面,讓他有點焦頭爛額。

  林丹汗覆滅後,北元其實已經徹底滅亡,不過他這次依然號稱蒙古大汗。

  大清滅亡後,吳克善的妹妹布木布泰帶著順治來投靠他,他原本是想打起順治這面旗幟,收攏大清的殘餘勢力,繼續號召蒙古諸部。

  當年大元退回草原,還一直與明朝對持,他想大清也可以。

  這樣一來,他或許能夠掌握大權,與明朝抗衡,保正東蒙古的安全,抵抗明朝的報復。

  然而他很快就發現,順治這塊牌子,已然沒啥用處。

  草原文化與中原文化不同,不管你是什麼來路,什麼大清正統,他們相信的只是拳頭和利益。

  大元當年是,有不少人馬從中原退了出來,可大清的軍隊已然覆滅殆盡,連關外的老巢都被明軍抄了,想像北元一樣是不太可能了,蒙古諸部也不會買順治的帳。

  吳克善見此,便索性不提順治,直接向東蒙古、南蒙古、北蒙古諸部發出邀請,讓諸部彙集科爾沁共商大事。

  作為大清入關的主要幫兇,科爾沁蒙古不得不急,他們得罪明朝太狠,要滅他們的明人太多了。

  雖說科爾沁蒙古因為與大清國關係密切,這些年得了許多好處,實力在蒙古諸部中,算是比較強的,但是吳克善發出的邀請,得到的回應,卻差強人意。

  漠北諸部幾乎一個沒來,漠南蒙古也只到了六成,大多是些最早與大清合作,攻過明朝的部落。

  為了對抗明朝的報復,這些部落在科爾沁會盟,吳克善成為了這個鬆散聯盟的首領,稱蒙古大汗。

  既然成了大汗,應該有些底氣和安全感才是,可事實完全相反,吳克善卻更加心慌了。

  沒稱汗時,他只是擔心明朝的報復,稱汗之後,便不是擔心,他幾乎可以斷定明朝是不會放過他,必然會攻擊科爾沁蒙古了。

  現在明朝的勢力,已經躍過長城,整個遼河平原也在明軍的掌控之中,蒙古的形勢並不容樂觀。

  吳克善有野心,不過他的能力卻並非特別出眾,自從稱汗,決定對抗明朝以來,他並沒有什麼明確的戰略提出來。

  這時他感到一陣頭疼,整個人仰頭靠在虎皮座椅上,將眼睛閉了起來。

  忽然,一陣冷風灌入大帳,吹得他一個哆嗦,睜開眼睛一看,卻是他妹妹,大清皇太后布木布泰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肉湯進來。

  布木布泰是個很智慧的女人,她曾經為科爾沁蒙古,特別是為博爾濟吉特氏這個家族做出了極大的貢獻,但是她回到科爾沁之後,卻很低調,沒有擺什麼大清太后的架子,而是當起了博爾濟吉特氏的女兒,蒙古大汗的妹妹。

  “哥哥怎麼呢?”布木布泰將熱湯放在桌案前。

  吳克善後背離開椅子,手揉了揉太陽穴,“還不是為了時局而操心。我料定明朝得到我稱汗的消息後,王彥那廝必然大怒,肯定會發兵打我,而蒙古諸部又不統一,人心不齊,有些人已經被下破了膽,這樣一盤散沙,本汗怎麼與明朝相抗?”

  布木布泰卻笑道:“不是讓哥哥聯絡金國嗎?他們正需要盟友,應該很樂意支持哥哥的。至於那些被嚇破膽的,也真是鼠目寸光,以為現在不站在我們一邊,明朝就能放過他們嗎?真是蠢的可以。”

  吳克善對於他的這個妹妹還是很欣賞的,畢竟是做過太后的人,目光深遠,幾乎成了他的智囊。

  正是布木布泰的建議,吳克善才在稱汗之後,馬上派遣兒子弼爾塔哈爾前往金國面見豪格。

  金國正需要盟友,立刻就表示雙方同盟,並無償贈予了弼爾塔哈爾五千條鳥銃以及一些彈藥,讓他帶回科爾沁,支援蒙古抗明。

  “雖然同金國結成了同盟,但是金國畢竟是金國,蒙古畢竟是蒙古,終是兩家,總不能將希望全壓在金國身上。”吳克善歎氣道:“我料想明朝得知我稱汗,必然震怒,開春之後,估計就會發兵進攻科爾沁,而蒙古諸部只是表面尊我為汗,我怕明軍真來時,那些人全會嚇得不敢過來支援。”

  大清的滅亡,對於蒙古的打擊很大,他們已經失去了中心。

  雖然現在勉強湊在一起,但是當明軍碾壓過來時,恐怕這個臨時湊起來壯膽的鬆散聯盟,會立刻瓦解。

  吳克善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布木布泰稍微思索,便道:“與其等著明朝來攻擊科爾沁,哥哥和不領著諸部先去攻打明朝,咱們只要勝一仗,帶著諸部搶奪一些好處,那蒙古的人心便穩定了!”

  “主動攻擊明朝?”吳克善心裡一驚,蒙古人現在被明朝打怕了,他想的是怎麼避免明朝的報復,還真沒想過主動去招惹明朝。

  不過布木布泰說的沒錯,反正明朝不會放過他們,那麼與其等明朝來進攻,還不如主動出擊,他要是打贏一仗,不僅能穩定人心,還能坐穩蒙古大汗的位子。

  “不錯,就是主動進攻!蒙古現在本來就人心動盪,科爾沁越是防守,越是顯得的懦弱,其它部落對科爾沁就越加沒有信心,不敢幫助我們。只要哥哥展現出草原雄鷹和狼王的氣勢,諸部覺得科爾沁有實力帶領他們,蒙古諸部才會聚集在哥哥的身邊,一起對抗明朝。”

  吳克善被她說得有些心動了,但是該打哪裡呢?明朝可不是軟柿子,萬一敗了,那他這個大汗不就成了笑話,只能帶著部眾北遷了麼?

  吳克善沉吟了一下,還有些猶豫,“明朝在長城一線,駐了不少兵馬,就算本汗召集其它部落一起行動,怕是也不敢越過長城呀。”

  布木布泰卻道:“哥哥為何要去破長城,攻盛京不就好了麼?那裡明軍並不多,且孤懸于外,明朝一時又不能支援,要是打下來,還能解除科爾沁東面的威脅。”

  遼河平原上,還有五十多萬漢人在耕作,因為糧餉的供應問題,加上天氣寒冷,明朝的駐軍也不多,打下遼河平原,確實比去長城碰個頭破血流要划算的多。

  吳克善一想,如果能打下盛京城,那他是不是就能把關外也占了。如果能佔據遼河平原,再抓些漢人和朝鮮人來耕種,他或許能像努爾哈赤、皇太極一樣,在此立足與明朝分庭抗禮。

  這麼一想,吳克善心情頓時又好了起來,“好,我明天就召集部眾,再邀漠南幾部一起東征!”

  布木布泰見此忙將湯端起來,“都涼了,哥哥快喝了!”

  她建議去打瀋陽,確實是蒙古時下最好的選擇,不過布木布泰也有她的私心,她聽說關外還有不少滿人被明朝奴役。

  如果蒙古打下瀋陽,或許能救出不少滿人,那福臨就能收攏一些人手,有些自保的能力,不用寄人籬下。

  明共治六年正月,遼河兩岸被白雪覆蓋,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瀋陽城孤零零的做落在千里無人的雪原上,大雪覆蓋了曠野和城池,大地銀裝素裹,顯得有些蒼涼。

  這個時候,城池和村落外,幾乎都已經看不到人在活動,只有極少靠著狩獵為生的獵戶,還有城內的集市,還有些人在活動。

  在遼河平原上,還散佈著五十萬左右的漢民,這點人還沒江南一個縣的人口多,但是他們生活的地方,卻是一省之地,地廣人稀的程度可想而知。

  人是群居動物,這些人主要分佈在瀋陽城周圍,因為只有瀋陽才有集市,他們才能換取鹽、鐵、棉布等生活的必需品。

  這時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靜,但是瀋陽城內的集市,卻還比較熱鬧。

  許多生活在關外的漢人趕著大雪橇過來,還有北邊的女真部落,也會偶爾來這裡交易。

  在集市上,散落在廣闊的遼河平原的村落,一般會派遣幾名漢子,用騾馬拉著村子裡種的豆子,還有捕殺動物的毛皮,來到瀋陽城交易。

  豆子是關外主要的作物,能吃能榨油,瀋陽城內有南方的商鋪收,等開春了就用船運到南面去,毛皮更是關外的特產,一件上好的毛皮,在南方能換幾兩銀子,要是運氣好,弄到極品的貂皮,那一年都不用愁了。

  此時,遼東巡撫張家玉,就站在了集市中,聽著商鋪前的關外漢子討價還價,還有喊聲、笑聲、吆喝聲,心中不禁有些高興。

  他很喜歡這樣充滿生活氣息的情景,看著百姓安居樂業,治下百姓能夠好好的生活,他內心很充實,覺得他做的很有意義,能讓他從政治鬥爭失利,被發配苦寒之地的苦悶中走出來。

  他是擁唐派的幹員,在南京事變中被拿獲,于大牢中關了一年多,經過蘇觀生、堵胤錫等人的周旋和求情,最後得以從輕發落。

  王彥與張家玉是同科之人,張家玉是進士,王彥卻沒考上,他知道張家玉的能力,兩人又有些舊情,所以便將他發配到了關外來做巡撫。

  不過說是巡撫,其實管的人還沒江南一個縣多,只是名頭大些。他從大省臬台的位子,到瀋陽來,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流放。

  剛到瀋陽時,城內被朝鮮軍破壞,屍體都未清理乾淨,張家玉心頭還是非常失落,但經營一段時間之後,成績慢慢出來,他才慢慢擺脫政治鬥爭失敗的陰影。

  這時他正在幾名屬下的陪同下,瞭解行情,不能讓商戶胡亂開價,損害遼民的利益,只有遼民能在關外生存的好,才能吸引關內之人移民,充實關外的人口。

  他們沿街查看,至正午時分,一名年輕的軍官,卻忽然縱馬過來,看見他後當即下馬稟報道:“撫台大人,侯爺請您回衙,蒙古人殺過來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5

第1252章 兵臨瀋陽

  瀋陽城被朝鮮軍搶城了一片白地,城中的宮殿和所有的建築,幾乎都被燒毀。

  現在城中可以算是百廢待興,一切從零開始。王某人名落孫山,張家玉卻高中進士,他還是很有些能力的。

  他到了瀋陽之後,先不急修府衙,而是在一片白地中建起了集市,然後派人從江南找來商號,運來大米、鹽鐵、茶、棉布,讓他們換取遼民手中的豆子、山參和毛皮,另瀋陽城恢復了生機。

  不過集市建好了,衙門和其他的建築,就簡陋許多,城中的明軍至今還住在帳篷裡。

  巡撫衙門坐落在滿清的皇宮遺址上,就掛了一塊匾額,其實還比不上一個縣衙,就是個土房子而已。

  張家玉領著幾人匆匆回來,便見衙門前不停的有人進出,他走到門口,小吏當即迎接上來,急道,“撫台,高苑候在院內等候。”

  張家玉隨即揮了揮手,直接走進大院,便正好看見謝遷坐在一個石凳上,與幾明將官說話,他看見張家玉進院,連忙起身,拱手急道:“張撫台,您可算來了。蒙古人順著遼河南下,三司的官員趕快避一避吧!”

  “蒙古人還敢進犯我大明?”張家玉有些意外,“來了多少人,現在到哪兒呢?”

  “我也沒想到他們這麼大的膽子,我朝大軍未去掃滅他們,他們居然來進攻我們了,真是膽大包天。”謝遷道。

  他頓了下,接著說道,“不過軍情不會有假,北面監視科爾沁的慶雲堡、正西堡已經被蒙古人攻下,並且洗劫一空,他們現在正朝瀋陽而來,大概有四萬多人。”

  四萬大軍,這讓張佳玉有些心驚,身邊的不少官員,紛紛有些驚慌起來。

  謝遷當初在朝鮮損失了大半兵力,因為他是魯王派系,所以人馬一直沒有補充,只有不到萬人。

  雖說明朝光復北方之後,準備重新招募北兵訓練,補充他的軍隊,但是時間尚短,還沒有實行。

  眼下他一萬人,瀋陽只有四千人,其他以局為單位,分佈在北線、遼西走廊、還有朝鮮邊境。

  他雖然不怕蒙古人,但萬一守不住,他容易突圍,可是有群文官在,他顧忌就多了,所以他希望張家玉等人趁著蒙古人未至,先撤回關內。

  謝遷接著道,“從距離來看,蒙古人順著結冰的遼河而下,從十方寺改道直撲瀋陽,最早三天後就能兵臨城下。張撫台,三司官員先撤吧!”

  張家玉卻搖了搖頭,“本撫不走。朝廷既然派本官前來,本官就有責任守護一方,況且遼寧剛有起色,這裡有本官的心血,我不會走!”

  說著他看了謝遷一眼,忽然道:“本撫勸說高苑候也不要輕易放棄瀋陽,以免耽擱朝廷遷民填遼的計畫,受到朝廷責備。”

  前不久,明朝將原來大寧都司和遼東都司的區域合併為遼寧省,這兩個地方人口以空,戶口不及江南一縣,但是王彥堅持設行省,是因為明朝之後的填遼政策,至少要遷民二百萬,鞏固邊疆,所以先將架子搭起來。

  謝遷聽了張家玉的話,微微一愣,沒想他居然看穿了他的心思。

  謝遷是武將,考慮的並不是很多,他原本想守不住,便放棄瀋陽也沒什麼關係,來年奪回來就可以了,但是經張家玉提醒,他才反應過來,明朝遷徒的河南百姓,已經在關內做好了準備,只等冰雪消融便要遷到遼寧安置,如果他丟了瀋陽,那無疑就影響朝廷的國策了。

  到時候監國肯定不快,就算不會責怪,也會懷疑他的能力,影響他的升遷。

  一時間,謝遷不禁注視了張家玉片刻,然後點了點頭,“既然撫台已經打定主意,那本將就與撫台一起守城,讓蒙古人撞個頭破血流。”

  張家玉隨即拱手,“那好,高苑候佈置城防,本撫這就遷民入城!”

  明朝在消滅滿清之後,對於蒙古部落,並沒立刻出兵打擊,而且在北方的防守也並不是特別完善,沒想到卻給了蒙古可乘之機。

  明軍剛光復北方,還沒來得及重建北方邊軍,再加上明軍北兵少,南軍不適應北方的天氣大量南調,造成北方兵力相對空虛,便使得明朝出現了這次失誤。

  不過造成失誤的主要原因,還是王彥本人和南京朝廷輕敵驕傲了。

  在與滿清的戰鬥中,明軍消滅了大量的蒙古兵,這讓王彥覺得蒙古人,已經不成氣候,對大明不構成威脅,但是蒙古只要有男丁就有軍隊,湊個四五萬人還是沒問題的。

  況且從宣大逃走的蒙古人就有兩萬多人,北京也有大幾千蒙古人逃回草原,蒙古其實還有些實力。

  這時蒙古人撲來,張家玉便連忙下令,讓城外的青壯進城躲避,老弱婦孺則往錦州方向撤退,那裡還有謝遷部的一兩千人接應,蒙古暫時應該不會攻向錦州方向。

  官府命令雖然下達了,但是進城躲避和逃向錦州的人卻並不多。

  因為天氣實在太冷,大多村落都沒有通知到,而通知到的人,許多也不準備逃離,他們在滿清手下都能活,蒙古人來了也一樣,總得有人種地。

  幾十年的奴役,要麼不堪忍受,起來反抗,要麼就漸漸習慣,甚至覺得自然,安心做奴才了。

  城外的情況,明軍已經管不了那麼多,城中開始緊張的佈防起來。

  雖然瀋陽城中明軍事先並未準備,但是謝遷已經向坐鎮北京的高一功請援,瀋陽能從北直、山東、朝鮮三個方向,獲得支援。

  真下定決心手,謝遷還是很有信心,快則一個月,慢則兩個月,大明的雷霆之怒,必然降下來。

  很快三日過去,謝遷從附近幾個哨所又收回了三百人,城中的兵力達到四千三百人,另外青壯也有近萬,謝遷的底氣便足了起來。

  第三日上午開始,瀋陽開始緊閉諸門,次日下午時分,城上的士卒和青壯正往城牆上潑水,白茫茫的原野上卻忽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蒙古大軍終於殺來了。

  張家玉與謝遷等人,就在城頭指揮佈防,聽見動靜,忙裹著披風冒著風雪,站在城頭觀看。

  蒙古人的速度,比預料之中的慢了一天,這是因為他原先走冰凍的河面,比較好走,等改道之後,踩著厚雪而行,所以慢了一些。

  在十裡外的曠野上,一大片騎兵出現,他們騎在馬上緩慢行進,戰馬呼出的白氣,讓他們仿佛置身雲霧中一般。

  這些戰馬腹部都裹著毛毯,馬蹄抱著棉布,所以不畏嚴寒。

  此時,前面的蒙古騎兵拿出號角,仰頭吹響,淒厲的號聲在原野上回蕩,殺氣騰騰的騎兵無邊無際簇擁著大汗儀仗前行。

  吳克善這此親領大軍出征,科爾沁出動兩萬勇士,另外其他各部蒙古湊了兩萬五千人,向瀋陽進軍。

  漠南各部有沒有孤注一擲他不好說,但科爾沁的所有勇士,卻都壓在這一戰上了。這可以說是東蒙古最後的大軍,這一戰他們必須取勝。

  這時他已經看到了眼前的瀋陽城,努爾哈赤起家奪瀋陽時,可能還沒他這麼多軍隊。

  他已經打聽清楚,明朝在關外的駐軍只有一萬,而瀋陽最多五千人,他的人馬將近明軍的九倍,他有信心取得勝利。

  看著遠處的城池,這時吳克善忽然將馬鞭指向城池,對身後的兒子們下令道:“你們誰給本汗繞城騎射,先挫明軍的士氣!”

  瀋陽城中沒有什麼火炮,吳克善決定先給明軍一個下馬威,向明軍展示一下蒙古勇士騎射的本事,震懾守軍。

  “父汗,我去!”吳克善的第四子,當即一拔馬韁,領著三千騎兵,向瀋陽沖去。

  關外天氣寒冷,護城河早已凍住,明軍也沒時間佈置拒馬,騎兵可以直接沖到城下。

  蒙古騎兵戴著氊帽,身穿臃腫的棉衣,手持弓箭,猛夾馬腹,三千騎兵聲勢浩大,如滾滾洪流向城下沖去,以期望給明軍造成巨大的心理衝擊。

  城上的謝遷見此一聲冷笑,蒙古人打算用騎兵攻城麼?他當即揮手道:“將自生銃隊調上來!”

  三千騎兵距離城牆越來越近,兇神惡煞的蒙古騎兵,眼看城接近百步,紛紛將弓箭搭在弦上,準備拋射一波箭雨上城,射死上面的明軍,但就在這時,意外陡然發生,奔在最前面的數匹戰馬忽然一聲悲嘶,轟然向前摔倒,將上面的騎士甩飛。

  城牆上,明軍銃手連續擊發,騎兵還沒有進入騎弓的射程,就接連被火銃放倒。

  本來是想給明軍一個下馬威,未想到被明軍當頭打了一棒,不過這也不能怪吳克善,他這些年都在科爾沁享福,並沒有南下和明軍交手,思維還停留在十多年前,不知道明軍火器射程和射速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一時間,沖在前面的騎兵連續落馬,屍體被後來的大群戰馬踐踏得血肉模糊,慘叫聲一片,後面的騎兵見損失大,嚇得紛紛調轉馬頭,不敢再繼續向城池方向賓士。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3章 一觸即發

  蒙古人以前攻城拔寨,往往都是用龐大的騎兵,沖過去騎射一波,以鋪天蓋地的箭雨來殺傷敵人,震懾敵軍,但這一次卻撞在鐵板上了。

  其實隨著火器的發展,火銃的射程和射速提高,騎射襲擾的戰術,必然會退出歷史的舞臺。

  一個很簡單的道理,火槍射兩百步,騎弓的有效射程,普遍在七十步以內,火槍比騎弓的射程遠太多,而排成三列的火槍手,形成的連續火力也比弓箭猛烈的多。

  這樣射程不如人,連續性和威力不如人,騎兵繞著騎射,不是死催的給火槍手當靶子麼?

  這時的騎兵除了直接突襲,儘快接近搏殺,包抄炮陣,以密集的陣型撞擊敵軍之外,騎射的威力可以說已經大大縮水了。

  城下騎兵連連栽倒,沖到一半的騎兵,倉皇的拔馬撤回。

  吳克善看見突如其來的變故,大吃一驚,眾人面面相覷,一臉懵逼。

  中原一戰,長年為大清作戰的蒙古八旗,大多覆滅在了孟津渡口。

  明軍還沒打到北京,北方剩下的蒙古兵便先逃回了草原。

  這也就是說,現在草原上的蒙古人,並沒有多少人熟悉明軍的戰法,也不瞭解現在明軍的兵器變化。

  同吳克善一樣,他帶來的大多數蒙古王公們,都是在草原享福的主,並不知道時代已然進步了。

  這也是遊牧的悲哀,大約就是在這段時間內,曾經讓東西方世界,感到顫抖的遊牧民族,幾乎在同一時間段內走向沒落。

  這是時代和歷史的滾滾向前,火器的興起,註定遊牧將要逐漸退出歷史的舞臺。

  “父汗,一定是自生火銃!”吳克善的第三子弼爾塔哈爾忽然開口道。

  他奉命出使金國,在長安見識過著種火器。

  大清滅亡之後,一部分原來為清國效力的官員和細作,害怕明朝的親算,逃入了金國,為金國帶去了不少東西。

  清軍佔據北方,為滿清效力的漢人不在少數,他們不可能出關去投寄人籬下的順治,只能改投金國,躲避明朝的清算。

  比如自生火銃的圖紙,就是傅上瑞之子傅有春帶入金國,他甚至還說服了十多名工匠一前前往長安。

  傅有春為沾杆處做事,北京被明軍攻佔後,明軍抄出了大量密探的資料,不過因為當時明朝內部政治動盪,所以抓捕不及時,讓許多清廷細作逃入了金國。

  傅有春不僅逃去,年在南京活動的傅有年也丟了發展不錯的商號,卷款逃入了金國。

  這些人的加入,實際上使得金國繼承了部分清國的遺產。

  豪格能豪氣的贈科爾沁五千杆鳥銃,也是因為金國的兵器,取得了突破,正逐步淘汰鳥銃。

  弼爾塔哈爾曾經在金國的兵器工坊內,看見了這種射速快,射程遠的火銃,當時他便非常震驚,想要購買這種火器來裝備科爾沁,但是金國也才剛生產不久,自己都沒有裝備,自然不會給科爾沁,不過豪格先贈送五千杆鳥銃,表示等以後多了,可以賣給他們一些。

  吳克善並不知道什麼是自生火銃,不過騎射繞城的計畫失敗卻是事實,現在騎兵繞城等於送死,他只能寒著臉,揮手道:“大軍先紮營寨,打造器械,準備攻城!”

  他身後的弼爾塔哈爾聞令,忙揮手道:“退後下營!”

  當下四萬五千蒙古大軍,便開始在原野上紮營,無數白色的蒙古包開始出現在瀋陽城外。

  蒙古人遠來,並沒有什麼攻城器械,也沒有攻城的火炮,不過蒙古人很快就砍伐樹木,製造了許多登城梯、攻城錘和幾十架投石機出來。

  出戰不利,讓吳克善謹慎起來,他對此戰十分重視,目的是為了帶著蒙古諸部在瀋陽搶一波,讓蒙古諸部對他有信心,今後能過好日子。

  他這次的主要目的是搶,然後掠奪人口。

  當然能佔據遼河平原,自然是好事,如果占不住,明軍起兵來奪,那他就退回草原,等來年大雪來領,明軍不便行動時,他再來一波,值到明軍不看襲擾,退出遼河平原。

  蒙古人的目的主要是掠奪,加上人口少。所以不能死太多人,因而吳克善儘量做到準備完善。

  正月十六,上元節剛過,城外蒙古大營內的號角聲,便使得瀋陽上空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謝遷等人來到城頭,注視著蒙古軍在大營內調動,片刻之後,三支大軍便從營地內魚貫而出。

  其中兩支大概五千餘眾,往東西兩面城牆而去,另外一支有一萬多人,簇擁著器械,進攻城池北面。

  “看蒙古人兵力分佈,應該是東西佯攻,北面主攻。”謝遷分析道:“他們留南面不攻,看來是想讓我們主動放棄瀋陽。”

  張家玉點點頭,“吳克善在科爾沁稱汗,他急需要一場勝利來鼓舞人心,穩定蒙古各部,但是他先錯了對手,不該來惹大明,他想奪瀋陽那是癡心妄想。”

  “我要是吳克善,肯定先穩住大明,然後再征伐不服的蒙古部落,統一蒙古之後,再與大明抗衡,但是他不從弱小的蒙古部落開始統一之業,卻先來招惹我們大明朝,實在是死催的,愚蠢至極!”謝遷附和一句,然後揮手道:“擊鼓備戰!”

  他身後將領一抱拳,不多時,城上明軍戰鼓擂起,四千多明軍,在城上迅速集結,一萬民壯也進入了各自的位置。

  這一次明軍準備的並不是很充分,城上沒有重炮,也沒有什麼太多的守城器械,不過火藥和火器到十分充足,但好在蒙古人遠道而來,器械也不多,而且他們也並不太善於攻城。

  謝遷覺得只要城內火器不消耗完,那守個把月應該沒什麼問題。

  城內的明軍有一營外加四個司的兵力,有佛郎機等老炮七十餘門。

  謝遷在南城只放一個司337人把守城門,東西兩面各有五千蒙古兵進攻,則各方一部人馬,有1012人把守,北城是蒙古人主攻的方向,有一萬人從此進攻,所以放一部加一司的兵力,共計1349鎮守,火炮有七成都佈置在北城,剩下兩個司674人,則作為預備隊,隨時支援城頭,另外一萬民壯將協助防守。

  此時就在明軍於戰鼓聲中佈置妥當之時,北城外,一萬蒙古大軍已在城外列好了大陣,大戰已然一觸即發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4章 攻城受挫

  蒙古大軍展開陣型之後,一萬人如同潮水般滾滾湧來,前排的士卒拿著盾牌彎刀,扛著登城梯向前衝鋒,後排的弓箭手,擁著攻城錘和拋石機緊隨在後。

  蒙古士卒高舉著盾牌,揮舞著彎刀,士氣高昂的向前奔跑,淒厲的號角聲激蕩著,催促他們前進,大軍在地面展開,就像白色的大地上,爬滿了螞蟻一樣。

  城牆上,各處敵臺和馬面上,明軍將士們緊張的戒備著,火銃手們裝好彈藥,正捕捉著目標,各門火炮旁炮手則正觀察著敵軍的大型器械。

  謝遷等人一路走到北面的甕城處,蒙古人的士卒已經沖過來,炮群也正在架設。

  他看了片刻已經明白蒙古人的戰術,就是前面的刀盾手負責登城廝殺,弓箭手壓制城頭,掩護刀盾上城,砲車則轟擊城牆,破壞敵臺和馬面,摧毀城牆上的防禦工事。

  古代的城牆,並不是一條直線,他上面也有從城牆上凸出來的部分,便於射殺城牆腳下和攀爬上城的敵軍,這些工事就是馬面和敵臺。

  “大帥,撞城槌!”明軍將校指著一根由近百人推動的巨木驚呼道。

  遼寧四處都是森林,這為蒙古人製造器械,提供了便利,不過蒙古人畢竟不善於攻城,製造的器械還是有些不足,只會造些弄他們祖宗學會的幾樣東西,並沒有什麼創新。

  如果是明軍攻城,別的不說,至少整出一排盾車出來,推到城下形成一道牆,以保護弓手。

  眼下蒙古人的器械,對於蒙古人來說,可以算做豪華了,但是在善於攻城拔寨的明軍看來,就簡陋許多,只有數百架登城梯,一輛攻城槌,十多架拋石機而已。

  其實這到不是吳克善不想造更多的器械出來,一是他覺得這已經很多了,二是時間不允許,他既怕明軍趕來支援,又怕糧草消耗太快,所以準備這麼多便開始進攻了。

  這些器械,其他的都沒放在謝遷眼裡,唯一的威脅就是那十多架砲車,他看了看,當即抬手指道,“先用實心彈,轟擊砲群,再換散彈轟擊弓手!”

  在城上的佛郎機換上裝著實心彈的子銃時,城下的蒙古兵揮著彎刀,已經殺到一百五十步內。

  這時城牆上的明軍火銃手,率先開火,城頭上一排火銃同時射擊,打出一排彈雨。

  沖在前面的蒙古人,只聽見“砰砰砰”的銃聲連成一片,城頭冒起團團的白煙,身邊的同伴就接連被打得倒飛出去。

  一時間,蒙古人密集的陣型,就像被梳子梳過一樣,蒙古士卒連連倒地,等他們進入一百步內,更是像割草一樣被打倒。

  不過巨大的傷亡,並沒有阻止他們的步伐,蒙古人很快就沖到城下。

  因為天氣太冷,護城河早已被凍住,所以蒙古兵能直接沖到城下,這大大提高了攻城的便利。

  這也是明軍準備不足,如果時間充裕,在城外挖幾條壕,在火銃射程內佈滿鹿角和拒馬樁,保證蒙古人根本無法接近城牆。

  蒙古人開始豎起梯子,順著城牆攀爬,弓手則站在城牆下,齊齊拉開弓箭,射出一片箭雨,城上的明軍和青壯,頓時出現了傷亡。

  這時城頭的青壯,開始用滾石檑木,砸攀爬的蒙古人,爬到一半的蒙古人慘叫著被砸得頭破血流,同檑木一起掉到地上,檑木壓在身上,士卒不停的吐出鮮血。

  還有青壯抱著一節木頭,撞擊著搭上城牆的梯子,沒撞幾下,就將梯子頂端的鐵鉤撞脫,然後齊力將梯子推到,便見梯子上一串蒙古人與梯子一起重重摔在雪地裡。

  城上的明軍火銃手,則與城下的弓手對射,蒙古人連連被射倒,大片的雪地已經染成了紅色,不過蒙古人畢竟人多,他們射起的箭雨,騰空而起,如飛蝗般落在城頭,明軍也連連中箭,使得蒙古刀盾手得到掩護,可以不停的上爬。

  這時一個蒙古百夫長,順著梯子,蹭蹭的竄到了城頭,他剛欲跳上城頭,背後忽然一聲銃響,身上中彈,整個人便直接栽下城頭。

  躲在馬面和敵臺上的明軍火銃手,正不斷的從城牆凸起的部分,從側面射殺城牆角下和攀爬的蒙古士卒。

  從角度而言,城上的明軍銃手無法攻擊城牆角下和順著牆體攀爬的敵軍,但是馬面上的明軍卻可以做到這一點。

  這時馬面上兩名士卒,不停的裝填、射擊,已經連續射殺了四五人,其中一人正抬槍瞄準,準備射殺第六人,空中卻忽然一黑,一枚砲石正中馬面,立刻將磚石砸碎,正面凸出部分被砸得垮塌下去。

  這時明軍的火炮,早已轟擊,無數的炮彈打向蒙古人的炮群。

  謝遷部是地方鎮軍的級別,最近才開始換裝,裝備自生火銃,但是火炮還只是佛郎機炮。

  離城兩百步處,近二十架拋石機,正吱吱嘎嘎的響著,長長的拋彈起,將皮兜內的石塊甩出,呼嘯著砸向城頭。

  這時城上的佛郎機炮也打來了數十枚鐵彈,雖然炮彈只有拳頭大小,比不得甩出的巨石,但是一旦擊中砲車,木制的砲車便立刻被打的木屑飛濺。

  佛郎機再怎麼也是炮,一枚鐵彈擊中拋杆,頓時就將拋杆砸斷,前面的配重立時掉落下來,整個拋石機瞬間癱瘓。

  攻城戰持續沒多,蒙古的拋石機就先後被射擊精度更高的火炮擊毀,而擊毀之後,明軍炮手立刻就將實心彈換成了散彈。

  城下的蒙古弓手,正站成一片,齊齊彎弓搭箭,向城頭射擊,忽然四名炮手將點燃引線的佛郎機炮抬了起來,然後壓低炮口,“轟”的一聲響,城下面的弓手,立時就倒了一片。

  十多名蒙古弓手,同時倒地哀嚎起來,他們被散彈擊中,雖未必會死,但是卻也受傷不能再戰。

  散彈打出去的主要是鐵砂,威力不大,並不致命,但是他一打一片,卻能使得大片的敵人受傷,不能再戰。

  有火炮的壓制,原本憑藉人數優勢與城上明軍打個平手的蒙古弓手,頓時大亂,而他們一亂,城上的明軍少了壓制,登城的蒙古刀盾手,不一會兒就被明軍趕了下來。

  在城外觀察攻城的吳克善,見蒙古至少死了兩千多人,砲車被毀,城上刀盾又潰退下來,不禁心痛之極的大喊一聲,“撤回來!”

  北城的蒙古軍如潮水而退,東西兩面城牆佯攻的蒙古人也同樣退下,城上明軍歡呼一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5章 發兵救援

  攻城失敗,吳克善只能令大軍暫時回營。

  他根據攻城的情況,發現準備還是不足,特別是拋石機太少,沒幾下就被明軍擊毀,沒能牽制住明軍的火炮,讓明軍火炮給了攻城人馬巨大的殺傷,所以才進攻失利。

  回營之後,吳克善就留下一萬人監視城內,剩下的人馬全都去砍伐樹木,準備再做一些器械之後,方進行大舉的進攻。

  就在吳克善領著大軍,圍攻瀋陽的同時,座鎮北京的高一功,以及被王彥調到北直的王夫之,已經得到了蒙古人攻擊遼寧的消息。

  王夫之被王彥弄到北直,是對王氏宗族的一個打壓。

  王彥如今身份不同,監國相當於國之儲君,考慮是整個國家,而不在是為某一家謀得利益,他首要的目的是穩定天下,保持平衡。

  從一定程度上講,他是站在百姓一邊的,所以必須限制一下王氏宗族,免得他們尾大不掉。

  不過王氏宗族又是他能坐穩監國之寶的依靠,他也不能自廢手腳,所以他有他的尺度,王氏宗族在謀取家族的利益時,也必須有個尺度,不能毫無節制。

  將王夫之趕出中央,就是個警告,讓宗族把握分寸。

  王夫之對出任北直總督,到沒有什麼排斥。這些年衡陽王氏從一個湖廣的二流宗族,一下成為富可敵國的大宗族,整個湖南的湘繡收購,長沙窯的瓷器買辦,幾乎都被王氏族人和親屬壟斷,另外王氏族人名下的良田也數萬頃,確實有些過份了。

  這些東西,到不一定是王彥和王夫之所得,事實上王夫之一家,還是比較清廉,並不在乎這些錢財,他們想要的是政治權益。

  他們有吃五德號的紅利,便足夠開銷了,但是其他各房甚至還有些遠房之人,就不管那麼多了,而他們就是想管,也是管不住的。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是數千年來的常態,官員只要知道,誰是王家的人,便會特別優待,這不是王彥說一視同仁就能制止和避免的。

  畢竟下面的人也不知道,監國說的真話,還是假話,總有些人想要走邪門來巴結王彥。

  這是幾千年人情社會的常態,即便今天也未曾解決,總是有許多潛規則存在。

  王彥在對待王氏宗族的態度上,即是依靠,但也得防止他們亂來。

  在傳統的宗法社會內,王彥也不能避免,要重用族人和鄉党。

  他將王夫之趕出中央,是一種限制,但是也不能限制太狠,所以北直總督的位子,還是比較合適的。

  王夫之接手北直總督之後,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但其中最重要的一個任務,就是處理遷民填遼的問題。

  遼寧雖然設省,但是因為人口稀少,所以暫時由北直總督監管。

  河南那麼多失地佃農,王彥把帳記他的身下,他來北直做總督,也是為了解決此事,將屁股擦乾淨。

  從去年開始,王夫之對於河南等地的失地佃戶,進行了統計,不少人已經到了北直,只等大雪融化,便出山海關前往遼寧。

  這個時候,傳來蒙古人進攻瀋陽的消息,無疑將影響遷民填遼的計畫,而計畫一旦拖延,朝廷就得再養這些佃戶一段時間。

  幾十萬人吃喝都得從南方運送,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得到消息,王夫之馬上便召集高一功,還很有北直眾多官員商談。

  此時在北直總督衙門內,高一功、劉體純等將,還有布政使鄧士廉並三司官員,早早到來。

  總督府的小吏領著眾人進入節堂,裡面十分寬敞,上手擺著座椅,後面是一面木雕屏風,兩側擺著紅木座椅,古香古氣,堂中間則留出一條通路。

  眾多文武官員,很快就分文武官階坐好,高一功坐在右首,他對面則是布政使鄧士廉。

  這鄧士廉按著歷史原有的走向,會成為永歷朝的大學士,最後追隨永曆入緬甸,死于咒水之難。

  不過現在他命運改變,原是在廣西任臬台,明朝光復北方之後,缺少官員治理北方,所以被調入北直做布政使。

  堂上高一功向他微微抱拳,後者點了點頭,便各自與身邊人交談起來。

  等該來的人都到了,頭戴烏沙帽,身穿一件補著仙鶴的緋色官袍的王夫之,才從屏風後面大步走出來,直接在中堂坐下。

  他一進來,在場的文武便齊齊起身,等身形和臉頰都有些清瘦的王夫之在正位坐定,用一雙非常有神的眼睛看了他們一眼,眾人便忙齊齊拱手,大聲道:“參見中堂!”

  “都坐!”王夫之輕輕揮手,等眾人坐回,便直接開口說道:“朝廷在關外設遼寧省,目的在於鞏固疆土,安置關內失地佃農,解決關內土地兼併的矛盾。監國對此事,十分關注,又將遷民填遼之事,交給了本官,本官不敢怠慢。”

  王夫之頓了下,接著說道,“對此本官與鄧藩台商議了許多。要將遷民填遼之事做好,得有兩條,一是要保證遼寧的穩定,二是要保證遼寧的富足。有此兩點,遼寧的人口才能逐年增長,我朝就能長久的控制此地!”

  “遼寧之地,想要穩定,首先是有邊軍的保障,其次要鼓勵農耕,讓百姓有糧吃,但是想要富足,那光種糧食也不行。鄧藩台說,像江南有織機,江西有瓷器,湖南有湘繡、棉花,四川有蜀錦和藥田,都有自身的特色,所以才能富起來。”

  一個地方要穩定,有糧食吃就行了,但想要富裕起來,便需要有自己的特色,有特殊的物產或者產品。

  隨著明朝社會的商品經濟發展,加上明朝獲得了南洋這個經濟殖民地後,糧食相對充足,許多省份的官員,便開始意識到,完全靠種地,是做不出政績了,而且只會讓地方越來越窮,所以他們不禁紛紛開動腦筋,種植經濟作物,或是製造新的產品。

  “在遼寧方面,本官細究之後,此地雖然苦寒,但是土地甚為肥沃,適合大豆的種植,此物可以吃,可用來榨油,剩下的豆粕還能餵養牲畜,這便是特色。另外關外的毛皮,也是關內急需之物。我們如果好好規劃,是能在遼寧做出一份政績出來的!”

  關外氣候寒冷,適合種植的作物並不多,大豆就是其中之一。

  “為此,本官與北直官府已經做了許多前期的準備,只等冰雪消融,就放民出關,只是不想這個時候,蒙古人居然忽然攻擊瀋陽,影響了本官的籌畫!”

  從中央的宰相,被放到地方做總督,王夫之雖然接受,但是心裡還是有落差的,他並不想一直待在地方,他還想再次進入中央,但這需要政績。

  遷民填遼是個麻煩事兒,可也是個好的機會,這是十年百年的大計,如果能做好,那緊靠此事,待四年考核之期一到,他便有機會再入中央。

  為此,他對整個遼寧的將來,進行了精心的規劃,他不允許有什麼意外,打亂他的籌畫。

  說到這裡,王夫之坐直了身子,威嚴的看向諸位將官,“本官打算於二月開關,然而蒙古入寇,肆虐遼寧,壞我朝大計,可惡至極!幾位將軍是領兵打仗的,說一說,該怎麼將蒙古人趕出遼寧,不影響朝廷大計呀?”

  王夫之這麼說的意思很簡單,就是他已經準備二月開關,實行遷民填遼的國策,他不希望事情受到影響,所以要求大軍在二月份之內,解決瀋陽之圍,將蒙古人趕回草原去。

  現在是正月,關外的積雪幾乎淹過膝蓋,明軍不是長年生活在關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根本沒什麼法子行軍。

  堂下的將領鴉雀無聲,高一功和劉體純也是一臉嚴肅,過了半晌,劉體純才站起來行禮道:“中堂大人,蒙古人不過殘兵敗將,不足為慮,只是現今天時於我不利,關外積雪甚厚,不便大軍行進,末將覺得,還是等雪融後再行發兵,才能避免大軍不必要的損失。”

  “第一批入遼之民,共三十二萬三千六百人。如不能在開春入遼,將大豆種下去,朝廷還需要養他們多久?”王夫之皺了下眉頭,不容置疑的道:“況且,張巡撫、高苑候現在瀋陽城中。朝廷使他們鎮守此地,今若棄之不救,對外是縱容蒙古人的氣焰,對內則是傷軍民之心,朝廷今後如何驅使軍民?”

  聽王夫之這麼說,高一功沉思一下後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走海路,沿著結冰的渾河而上了。”

  渤海被山東和遼東半島包裹,風浪要小一些,雖說現在不順風,船可能會慢一點,但是總比趟雪而行要強。

  走海路到遼河入口,河面上的冰面比覆蓋大雪的到路要容易走一些,士卒可以踩著冰面,沿著遼河而上,然後轉向渾河去瀋陽。蒙古人兵力不多,只要援兵一到,蒙古人就休想拿下瀋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6章 最後的瘋狂

  關外被大雪覆蓋,連道路都很難找到,明軍決定渡海支援瀋陽城。

  在做出決定後,明軍一面調集船隻到天津衛外的海面上,一面從宣大借調了一萬北軍,趕到天津衛準備上船。

  二月初二,在遼河口外海,一隻船隊慢慢靠近海灣,前頭的船隻先放下小船,士卒們慢慢劃到岸邊,然後砍伐樹木,從海灘上搭起一座木橋,伸向大海。

  當簡易的碼頭搭起後,大船開始靠到橋邊,拋錨固定船身,搭好船板,上面穿著臃腫的棉衣,戴著棉帽,踩著皮靴的明軍士兵,開始從船上下來。

  在一艘福船上,甲板上站著十多名將領,為首的是劉體純,他身後站著薑有光和楊彥昌等人。

  他們是先鋒,後面高一功視情況,可能也要率軍出關,並會掃蕩蒙古諸部,順便將順治和布木布泰抓回京師來。

  這時看著士卒們從碼頭上岸,劉體純心情不錯,“許多弟兄都是第一次出海,本將原本還有些擔心,不過這次風浪不大,居然讓我們這麼輕鬆便渡過了渤海。”

  “是呀,出發前我還找郎中配了藥,就怕上船了受不了,未想到這出海也並不可怕嘛。”薑有光一輩子沒見過海,這次不僅見了,而且還橫跨渤海,他有些興奮地說道。

  楊彥昌則抱拳道:“這裡距離瀋陽還有幾日路程,中堂大人交代要二月底開關,我們時間不多了,還是趕快上岸吧!”

  劉體純點了點頭,“好,先上岸再說!”

  這次出征的先鋒,共計有一萬五千人,一萬是宣大來的軍隊,比較耐寒,另五千是從忠貞鎮選拔的人馬。

  一萬五千人,再多就一下運不過來了,兵力是少了些,但是蒙古人的殘兵敗將,眾將也並未太放在眼裡。

  他們善於騎射不假,可這樣的天氣,明軍行動不便,蒙古人雖然耐寒,但是也不可能在雪地裡飛起來。

  大概花了一天時間,一萬五千明軍包括物資全部被卸下船來,劉體純雖然不將吳克善這個無名之輩放在眼裡,但是還是派出近百名斥候在大軍之前探路。

  天氣嚴寒,遼河兩岸都是到膝的積雪,但是遼河卻被冰凍起來,形成了一條光滑的冰道。

  蒙古人南下時,也是走的遼河冰面南下,這次明軍則踩著冰面北上,不過冰面很滑,明軍腳底綁了棉布,河道上還是不時便有人滑倒。

  在明軍進入遼寧之時,蒙古人已經對瀋陽又進行了三次猛攻,但都遭到了明軍的頑強抵抗,蒙古累積傷亡七千多人,城池卻魏然不動,讓蒙古大軍遭受了挫敗。

  此時城中傷亡也有三千多人,但大多是協防的青壯,明軍傷亡才一千,城池依然牢牢掌握在明軍手中。

  說好的來瀋陽搶一回,可是沒想到踢到了鐵板,死了七千人城還沒打下,這讓蒙古諸部有些氣餒,開始軍心動盪起來。

  蒙古諸部推舉相對強大的科爾沁首領吳克善為汗,主要是希望能夠團結對抗明朝,他們更多是聯盟的關係,並非上下從屬,所以吳克善在這些部落中並沒有絕對的權威。

  茂明竅、烏拉待、喀喇沁、烏珠穆沁、土默特、鄂爾多斯等部名義上是吳克善的部下,實際上都是各部首領自己統領軍隊,他們跟隨吳克善出征遼河平原,一是為拔出明朝在關外的釘子,二是想分得一份利益。

  可是將近一個月的圍攻以來,各部好處沒看見什麼,但每個部落卻大多死了幾百到一千人不等。

  這點人以前不算多,但是蒙古在中原丟了五六萬人之後,青壯男丁稀少,哪怕損失一百人,也足夠部落首領們心疼一陣了。

  他們原本是想過來輕鬆的搶點東西,可現在卻成了苦戰,這讓跟來的蒙古諸部大為不滿,很是失望。

  這其中讓他們最不高興的事是,科爾沁人馬最多,但是在第一次進攻碰壁之後,吳克善就不再用科爾沁的士卒攻城,都是讓其他各部衝鋒,自己明顯在保存實力,卻讓他們拼命。

  這些蒙古部落大多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必須要團結,才能與明朝抗衡,要不然恐怕已經有人拔營回草原了。

  吳克善也察覺到了這種氣氛,所以他心中十分不安。

  這次如果損兵折將,連明朝在關外的一座孤城都打不下來,那他這個蒙古大汗就沒法幹了,整個聯盟必然會瓦解。

  聯盟要是瓦解了,以科爾沁一部的能力,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明朝相抗的。

  這些部落中,明朝或許會饒恕一些,但是絕對不會輕易放過科爾沁。

  前些日子,在第一次攻擊中,科爾沁損失了兩千人,吳克善在隨後的攻城中,便起了私心,想要保存自身的實力,讓其他部落去攻城。

  這樣攻下城池之後,其他部落兵力也有所損耗,他這個蒙古大汗的地位,便更加難以動搖了。

  只是他算盤雖好,這些部落首領也不傻,如果損失大於收益,他們難免不會起別的心思。

  吳克善見情況如此,只能趕緊召集諸部首領,決定使出全力,務必拿下瀋陽,以此來穩定人心。

  這時汗帳內各部首領已經聚集在大帳中,相熟的人坐在一塊兒竊竊私語。

  吳克善見人都到齊,隨即一擺手,輕輕咳嗽了一聲,大帳內便逐漸安靜下來。

  待徹底沒了人說話,吳克善才開口道:“瀋陽我們已經進攻了一段時間。雖然損失比較大,但是城中的傷亡也不會小。本汗相信,只要我們繼續猛攻,很快就能拿下瀋陽城,瓜分其中的財物。”

  他說了句,帳內各部首領卻沒有反應,一個個都一聲不吭,低頭不語,場面甚為尷尬。

  吳克善見此不禁皺了下眉頭,他心中很不高興,只能自己打破沉默。

  這時,吳克善不禁盯著旁邊坐著的吐默特部的首領巴善,“你們部落在天聰年間就投靠了皇太極,戰力強勁,明天就由吐默特部擔任主攻吧!”

  要不是因為投清早,壞事幹得多,怕被明朝清算,巴善根本就不來趟這潭渾水,早就投靠明朝了。

  他聽吳克善讓他擔任主攻,頓時臉色一變,連忙搖頭道:“大汗,我們部落在之前的進攻中已經損失了一千人,恐怕兵力不足以攻下城池。”

  吐默特部只剩下五千人,確實兵力不足,吳克善目光掃視周圍的部落首領,想找人與巴善一起攻城,但這些部落首領們卻一個個的避開他的目光,有的甚至扭過頭去。

  吳克善見此,知道就算逼迫也沒有用,他們攻城必然不會盡力,攻不下反而會再次損害大軍的士氣。

  這時他知道必須要派科爾沁的勇士上陣了,於是他看著自己的第三子,沉聲道:“弼爾塔哈爾,明天你率五千科爾沁的勇士與巴善台吉一起攻城。”

  “遵命!父汗放心,我一定第一個登上瀋陽城!”弼爾塔哈爾聽完,忙有些興奮的領命,他認為城池一直沒攻下,就是吳克善不用科爾沁的勇士。

  巴善聽見吳克善讓自己兒子領科爾沁的士卒攻城,也不好說什麼了,他見吳克善目光投向他,只能不太情願的以拳捶胸,“願聽大汗之命!”

  有科爾沁的兵馬參與,並且擔任主攻,接下來,吳克善的調動便順利許多,茂明竅、烏拉待、喀喇沁等部擔任佯攻,各部首領都捶胸領命。

  吳克善見此也豪氣一回,大聲說道:“明天攻城,先登城者,本汗賞賜他五千頭羊!”

  諸部首領不禁暗罵一聲,之前攻城怎麼不見他許下獎賞,現在他兒子參與攻城,明顯就是給他兒子準備的獎勵。

  但話雖如此,眾人還是紛紛行禮,“遵命!”

  次日清晨,蒙古人早早造飯,便重新在城下列陣,而這一次,他們準備看上去十分充分,雲梯、巢車、投石機混雜在大軍中,北城一萬大軍密集如蟻群,浩浩蕩蕩,鋪滿了城外的原野。

  這時吐默特部的五千士卒,外加科爾沁的五千士卒,已經擺好了陣型。

  連日的進攻,蒙古人也慢慢摸清了一些攻城的門道,不僅器械多了,而且陣型也分層次,不再是一窩蜂的前湧。

  此時巴善派人過來,稟報已經做好了準備,吳克善見此,注視了身邊的三子一眼,這是他最喜歡的兒子,他雖然有些不舍,但是在老鷹羽翼下的小鷹,永遠成不了草原上的雄鷹。

  當下,他不禁重重拍了拍弼爾塔哈爾的肩膀,揮手道:“去吧!不要讓本汗蒙羞!奪下那五千頭羊羔的獎賞!”

  “父汗放心!孩兒一定第一個登上城頭,不給父汗丟臉!”弼爾塔哈爾揮拳往胸前一錘,給吳克善行了一禮,便翻身上馬,疾馳著往前而去。

  吳克善見弼爾塔哈爾進入攻擊大陣中,心中有些擔心,但還是一抽戰刀,往城牆一指,大聲喝道:“吹號!進攻!”

  一排蒙古騎兵,同時取下號角,放在嘴裡,仰頭吹響,“嗚嗚嗚……”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7章 千年未變的遊牧

  淒厲的號角聲傳達大地,蒙古人扣城在即,巴善等人騎著馬兒,帶著護衛,在方陣前打轉,四處鼓動士卒。

  大清的滅亡,也是蒙古人的慘敗,新生的蒙古汗國,迫切期望獲得一場勝利,才能激勵起士氣,蒙古貴族們才能保持他們的利益。

  對於普通的牧民而言,他們投靠明朝,一般而言,照樣是苦哈哈的放牧,但對於蒙古上層貴族而言,明朝是不可能再讓他們掌控部落。

  如果不能掌控部落,不能剝削牧民,享有特權,滿足他們的欲望,這就觸犯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必然與明朝相抗到底。

  大多數戰爭都是因為少數人的貪欲,再煽動一部分人,最後將無辜的人被動捲入戰爭,對於普通人而言,並非什麼好事。

  這一戰對於科爾沁重要,對於吐默特部的首領而言,也同樣如此。

  巴善騎馬鼓動士氣,弼爾塔哈爾也加入其中,開始許諾拿下瀋陽之後,重重有賞,要金銀,要綢緞,要糧食,美女都不會少。

  蒙古人打聽得很清楚,明朝準備遷民填遼,在關外重修大寧河、錦州、撫順等城,向瀋陽運送了大批的糧食和物資,用來安置遷徒而來的漢民,所以吳克善說打瀋陽,才有這麼多部落首領願意跟隨。

  這些蒙古部落首領大多是抱著搶一次的心理,不過布木布泰在建議吳克善攻瀋陽時,心裡其實想的是阻止明朝向關外移民。

  號角聲此起彼伏,聽了許諾的科爾沁勇士士氣高漲,呐喊一浪高過一浪,似乎是準備要大幹一場。

  城牆上,明軍士卒嚴陣以待,謝遷按著刀柄領著一隊將官走在城牆上,盔甲嘩嘩作響。

  “督鎮,開始了!”一名將官給謝遷讓出一個位置,指著城外向前推進的蒙古人,急聲說道。

  蒙古人的號角仍在繼續,謝遷忙走到城牆邊上看向城外,蒙古人的砲群這次走在前面,他當即扭頭道:“讓敵臺和馬面上的兄弟,先退回來,再令炮隊瞄準蒙古人的砲群!”

  敵臺和馬面給攻城的蒙古人造成了極大的麻煩,這次蒙古準備先用砲車轟擊一陣城牆,擊毀城上的工事後,再進行大舉的進攻。

  此時,蒙古人的跑群前端,已經進入了明軍佛良機炮的射程之內,這些蒙古人吸取了之前的經驗,將砲車組裝好了,直接用馬匹拖過來,可以在遭受炮擊後不久,便給予城頭轟擊,減少了組裝的時間。

  城頭的佛郎機炮,開始轟鳴,數十枚鐵彈呼嘯著打向蒙古跑群,拉動砲車的戰馬被打得翻滾,血肉橫飛,嘶鳴聲響徹原野,一輛砲車被炮彈擊中,巨大的砲車忽然炸開,木屑亂飛,周邊的士卒紛紛被刺傷倒地。

  一枚枚炮彈射入人群中,打得雪花飛濺,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來,但蒙古人並未退怯,很快他們的砲群就接近了射擊距離。

  蒙古人開始將拋杆拉下,在皮兜內裝上巨石,只見活鉤脫落,拋杆猛然彈起,數十斤的砲石便騰空而起。

  一枚砲石砸中馬面,立刻就磚石碎裂,城牆上瞬間就被砲石砸出一塊塊的凹陷。

  當年蒙古人的祖宗們,就是靠著這種拋石機,攻下金國和南宋的一座座城池,成為天下的霸主。

  時至今日,這種武器威力依然巨大,不過明軍的轟擊,卻很快讓這些砲車一架接著一架的癱瘓。

  這些龐然大物,目標巨大,又是木制結構,在火炮出現之後,已經沒了什麼用武之地。

  三百多年前,蒙古人用這種武器,三百多年後,他們依然是快馬彎刀,用這種武器,並未有什麼進步和發展。

  眼看著砲車被毀的差不多,蒙古人士卒開始向前推進,謝遷一揮手,躲避砲石襲擊的明軍又紛紛回到了工事內。

  大隊的明軍回到牆邊,端起了自生火銃,瞄準了成下的沖來的敵軍。

  明軍從城頭觀望,將士們可以看見,鋪天蓋地的蒙古人,像決堤的河水一般湧上來,蒙古人推著雲梯,洞屋,盾車,身子前傾,奮力推動器械,向城牆壓來。

  謝遷看著一座座器械,被擁著前進,不禁皺了下眉頭,蒙古人這回下了本錢,也學乖了,製造了大量的器械掩護,以免士卒大批暴露在明軍的火器之下。

  這些木質的盾車可能會被明軍的火槍擊穿,但是佛郎機打出的散彈,特別是鐵砂,卻能被擋住大半。

  蒙古大軍在進攻的號角聲中前進,科爾沁的勇士這次一馬當先,還沖在了吐默特部的士卒前面。

  城牆上“砰砰砰”的銃聲,響成一片,成片的彈雨呼嘯而來,盾車的木板都被銃丸擊穿,後面的士卒身上綻開一朵猩紅的血花,便被一銃放倒。

  前排的蒙古人,不停的倒地,巨大的雲梯,被炮彈擊中,忽然折斷,下面的士卒立刻驚慌死散。

  科爾沁的勇士嘗到了厲害,不過後面有大汗親自督戰,他們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衝鋒。

  隨著蒙古大軍向前推進,蒙古人進入了弓箭射程的範圍,終於可以不用一直被動挨打,他們在城牆五十步外,挺住腳步,躲在盾車後,向城頭射擊。

  明軍則從城牆垛口兩邊向下放銃,不過蒙古的箭射不穿城牆,但明軍火銃卻時常擊穿木質的盾牆,轟殺後面的蒙古士卒。

  不過畢竟有盾牆,好過沒有,蒙古人以人數的優勢,向城頭射出一片黑色的箭網,雙方的傷亡都比較慘重,不斷有蒙古人像割草一樣被排銃打倒,也不斷有明軍慘叫著中箭,跌落城牆。

  在彈雨和箭矢交織的大網下,手持彎刀的蒙古人,開始抗著梯子,接近城牆。

  躲在洞屋內的蒙古人也湧了出來,順著搭上城牆的梯子向上攀爬,整個瀋陽北城,蒙古士卒如同螞蟻一般遍佈。

  這些蒙古人一旦抵達城腳,便順治長梯子攀爬,剩下的人則躲在牆根處,這裡是頭頂守軍攻擊的死角。

  這個時候,城上每隔一段距離的馬面和敵臺的作用就凸顯出來了。

  它們因為是從城牆上凸出來的一部分,與西方楞堡伸出的部分很像,所以可以攻擊爬城的敵軍和牆根下的敵人。

  明軍在馬面的射擊孔上,不間斷地射殺爬城的蒙古人,蟻附攀爬的蒙古兵如打棗一般紛紛墜落。

  靠近城牆,此時堆滿了科爾沁勇士的屍體,各種姿態,慘目忍睹。

  攀爬的屍體不斷墜下,屍體逐漸堆高,鮮血慢慢彙集,形成一道道的小溪流,從白色的雪地上流過,融化出一條猩紅的粗線。

  這時蒙古人的悲劇,也是整個遊牧的悲劇。

  “幹!”弼爾塔哈爾看見麾下勇士連連墜落,始終不能登上城牆,他想起了對吳克善的承諾,情急之下,不禁一聲怒吼,突然沖上前去,從一架雲梯往上沖。

  他前面不斷有人被打死,慘叫聲不絕於耳,但弼爾塔哈爾充耳不聞,只是一個勁兒的向前猛衝,顯示著他的悍勇。

  然而就在沖到城頭不遠處時,城上卻忽然丟下一個黑不溜秋,閃爍著火光的東西,他立刻驚出一身冷汗,腦子裡沒做反應,身子便直接跳下雲梯,直接抓住了另一邊的一架長梯,便聽得身旁一聲爆炸,旁邊的雲梯已然垮塌!

  這些冷兵器時曾經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巨行器械,如今一枚震天雷就能毀壞。

  弼爾塔哈爾顧不得那麼多,四周都是彈雨,停下就等於等死,他順著梯子便蹭蹭往上竄,但沒走基本,城槍上卻一支長槍,貼著他的身子捅來,他當即一把抓住,然後借著力氣,奮力躍過城頭。

  長年吃肉的弼爾塔哈爾長的極為壯實,力氣也大,是科爾沁的勇士,但眼前的一幕,卻另他膽寒了。

  他方跳上城頭,密密麻麻的明軍,便揮抬槍射來,他就勢一滾,躲過了絕大多數的攻擊,但身上還是中了幾彈。

  城下跟隨弼爾塔哈爾的護衛,在雲梯被炸之後,急忙從兩側的長梯登城,但卻被一一掀翻。

  弼爾塔哈爾沒有後續支援,這為十分彪悍,孔武有力,心中對勝利和榮耀充滿渴望的大汗之子,很快就被逼倒牆角,無力的揮舞著彎刀。

  他第一個上城了,但很快就陷入絕境,明軍先給他身上來了幾銃,然後一擁而上,瞬間將他刺的血肉模糊。

  明軍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屍體被民壯當做滾石檑木,砸下城去,被科爾沁的勇士們發現,大軍士氣頓時一泄。

  巴善正指揮著屬下進攻,已經有幾架雲梯搭上城頭,蒙古勇士瘋狂沖上,城上不時有震天雷落下,戰鬥血腥而慘烈,但也逐漸有蒙古人殺上城頭。

  謝遷的後備兵力,全都已經投入,然而就在這時城下卻響起了急促的鳴金收兵聲,“當!當!當!”

  鐘聲十分刺耳,城下的蒙古人不明白為什麼,但還是紛紛撤退,明軍士卒趁機將沒來得及退下的蒙古人,全都丟下城去。

  城牆下,失敗的蒙古士卒拖著兵器,如潮水般地撤退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8章 回去放養

  幾千年來,草原上的民族一波接著一波,但幹的事情,可以說始終未變,那就是放羊和打劫。

  蒙古人崛起前在草原上放羊,被趕回草原之後,依然接著放羊,整個民族統治天下百年,硬是沒啥改變。

  文明的目的是什麼?社會發展的終極是什麼?

  如果給人類社會的發展定一個終極的目標,各個文明以不同的方式,向這個目標邁進。

  每個文明從原始社會,到奴隸社會,到封建社會,一步步的向前發展,向前演進。

  那麼用發展的眼光來看,遊牧無疑一直未變,未對整個人類的文明建設,作出過什麼貢獻,相反還不斷扼殺先進文明的演進。

  遊牧民族一波接一波的興起,中國也有王朝更替,也存在很多問題。

  春秋戰國的社會問題是戰亂頻繁,社會需要統一,秦廢分封,行郡縣,實行中央集權,為中國的文明定下了統一大帝國的基因,秦完成了他的責任。

  但是秦很快又出現了新的社會問題,就是如何維持天下的長期安定,漢的建立解決了這一問題,並進一步完善了秦的制度,找到了安定和治理天下的工具儒家。

  此後新的社會問題出現,門閥大族把持資源,社會階層固化,帶來了新的問題,魏武帝推行寒門法家,嘗試對人才的選拔制度推行改革,動搖門閥的根基,到隋朝時,科舉制度的建立,解決了人才選拔的問題。

  科舉可以說是一向偉大的創舉,同時期的各國都不曾有,直到今天公務員選拔,可以說也是來自科舉,他解決階層流動的問題。

  到了唐代,藩鎮割據,武將不受控制的問題出現,但這一點被宋解決。

  將歷史連起來看,就會發現,中國的文明真是一個史詩,一個朝代一個朝代的接力,不斷的解決社會的問題,完善文明的制度。

  看整個文明的脈絡,創建統一的中央集權的國家制度,得到穩定天下的思想,改革人才的選拔制度,實現階層的流通,控制軍隊,實現軍隊國家化。

  有這幾點,就已經接近一個近代的國家,而宋也成為眾多王朝中,將內部問題基本解決的王朝,如果沒有強大的外敵,宋可以說已經基本解決了幾百年一輪回的問題。

  中國歷代的王朝,一點一點的解決文明發展中所遇見的問題,向一個近代化的國家一步步邁進。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王朝,對於中國文明的演進都做出了貢獻,晉代魏,可以說就是一場歷史的倒退,不僅僅退回分封,導致八王之亂,在政治上也開了個不好的頭,於制度上也未有突破,除了滿足司馬氏的私欲外,少有進步之處。

  在他之後的宋齊梁陳,可以說都受到了司馬代魏的惡劣影響,也是有樣學樣,一樣的乏善可陳,沒有完成文明演進的歷史任務。相反是北魏的漢化,為中國的文明帶來新的曙光。

  另外五代十國時期的幾次改朝,也未解決社會的問題,改朝換代,也無歷史意義,直到宋的出現,解決了武人的問題。

  這幾千年,中國文明的演進,雖然有波折,但是一步步向前,到今日,明朝在變革之中,已然離近代化的目標更進一步,然而蒙古人還是在放羊。

  是的,沒有錯,他們還在放羊,然後沒事出來搶劫一波,他們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目標是什麼?

  沒有目標,他們註定會落後於世界。

  時間到此時,明朝演進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蒙古,也不會是明朝的對手,何況是吳克善率領的這些殘兵敗將。

  收兵的命令是吳克善所發,但原因不是因為他兒子弼爾塔哈爾失蹤,而是佯攻東城的蒙古部落忽然擅自撤退。

  當蒙古人如潮水般退下之後,巴善怒氣衝衝的退回來。

  在他看來,雖然沒有破城的跡象,但是畢竟蒙古勇士已經上了城牆,而且大軍士氣未竭,還能再攻一段時間,這時後面卻忽然鳴金收兵,不是白白放棄,讓前面的蒙古勇士都白死了嗎?

  這是將攻城當成兒戲,也不將他們的性命當回事。

  巴善領著一群蒙古人,疾步走回來,準備質問吳克善。

  一行人剛走到中軍,卻見吳克善居然也再發怒,他正一把提起喀喇沁部的台吉,怒聲問道:“誰讓你私自退兵的!我宰了你!”

  北面的進攻,本就艱難,東城的佯攻一撤,城上明軍就可支援北城,那破城便基本沒戲了。

  再者,吳克善發現自己兒子失蹤,有些擔心,所以下令退軍。

  喀喇沁部的台吉烏賀看見吳克善大怒,他心中也有些害怕,忙慌張地說道,“大汗,是有族人向我報告,在南城外發現了明軍的斥候,我以為是明朝援軍到了,所以才匆匆退兵的!”

  聽見他這麼說,吳克善一下愣住了,連一臉怒氣的巴善也驚呆了。

  眾人被這個消息震驚,忽然吳克善有些不敢相信的再次提起烏賀,面目猙獰道:“你休要胡說,大雪未化,道路不通,明軍的援軍怎麼可能過來!”

  “這麼重要的事情,我豈敢胡編亂造,大汗不信,可以將發現明軍斥候的人叫來。”

  蒙古人攻三面,留下南面給明軍逃脫,所以在城南有一隊人馬監視,可是明軍城門緊閉,他們沒有等到明軍出城,反而等到了明軍的援軍。

  吳克善還是不信,但是巴善卻有些相信了,他沉聲道:“大汗,烏賀台吉說的可能不假,或許明軍沒走遼西走廊,而是乘船渡海而來。當年明朝能將謝遷的三萬人運到朝鮮,那麼現在運大軍到遼河口,然後順著結冰的河道北上,也不是不可能!”

  關外被大雪覆蓋,道路不通,沿途又沒有補給,甚至生火的木柴都不好找,蒙古人都不敢走遼西走廊,明軍肯定也走不了,但是海路還真有可能,畢竟明軍曾渡過三萬大軍去朝鮮,有先例在。

  周圍的蒙古人聽了,頓時慌了起來,紛紛驚呼道,“這怎麼辦?瀋陽還打不打?我們趕快撤吧!”

  吳克善臉上一陣陰晴,慢慢鬆開了烏賀,而就在這時,他發現弼爾塔哈爾沒有出現。

  這讓他心頭一緊,不由得想起,方才看到弼爾塔哈爾登上城頭之後,便一直未看到他的身影,於是不禁忽然大喊道:“我兒在哪裡?”

  巴善指揮他的部眾,也沒注意到科爾沁那邊的情況,但是一名科爾沁的千夫長,卻忽然悲痛道,“可汗,弼爾塔哈爾被明軍殺了,屍體被拋下了城頭。”

  吳克善聞語,內心頓時一陣劇痛,眼前一黑,便忽然載倒下去。

  一場血腥的攻城戰結束,蒙古人又丟下兩千多具屍體,明軍士卒正在忙碌地清理城牆時,謝遷也得知東城的蒙古人先撤的消息。

  這時,張家玉到他身旁,低聲道:“今天的攻城蒙古人虎頭蛇尾,有些蹊蹺。”

  謝遷也覺得有些奇怪,但卻微微一笑,“不管那些,這次進攻失敗後,蒙古人想要準備器械,再次進攻,估計還要幾天,而如今已然二月,我看他們輸定了。”

  城外蒙古人退回大營,城池沒攻下,反而折了大汗的第三子,大汗被氣暈了不說,明軍援軍趕來的消息,又讓各部坐立不安,可以說是屋漏偏遭連夜雨。

  巴善今天又損失了一千人,這次跟著吳克善來打瀋陽,什麼好處沒撈到,反而折損了兩千多勇士,令他糟心不已。

  眼下城池打不下來,明軍援兵又到了,整個攻打瀋陽的計畫可以說已經失敗,巴善萬分惱火,他已經不想再打,只想率本部落勇士趕緊逃回草原,然後收拾鋪蓋,往西去投金國,避免被明軍報復。

  這時他找來一名千夫長,吩咐他告訴族人去收拾,等吳克善一醒,他便勸他一起撤離。城池都打不下,等明軍援兵一道,他們就是等死。

  遊牧打不贏就跑,能屈能伸,才能活得長久。

  這時他正在帳中收拾自己的東西,一名科爾沁的百夫長來到帳外稟報,“巴善台吉,大汗有請!”

  “大汗醒來呢?”巴善隨口問了一句,便出了大帳前往吳克善的汗帳。

  王帳內諸部首領已經先到,眾人正在竊竊私語的議論著,巴善走進帳坐在烏賀台吉身邊,後者忽然靠過來小聲說道:“大汗要我們伏擊明軍援軍,然後繼續攻城!”

  巴善聽了臉上一善愕然,這個時候伏擊明軍援軍有什麼意義,就算伏擊成功了,也打不下瀋陽呀,這對諸部根本沒啥好處,況且明軍斥候既然已經到了南城外,也發現了他們,怎麼會讓人伏擊,怕是伏擊不成,反而要被援軍和城中明軍夾擊。

  巴善不禁抬頭看了吳克善一眼,只見他坐在上位一言不發,臉色陰沉如水,便估計他是被一連串的打擊弄得喪失理智了。

  這時吳克善果然提出了要在渾河兩岸伏擊明軍,幾個部落首領反對,他根本不聽,巴善勸了一句,見吳克善一定要伏擊明軍,然後擊破瀋陽給兒子報仇,他便也沒再勸了。

  當天晚上,巴善和烏賀便領著族人,同時離開了大營,往北而去,其他幾個部落見此,也紛紛撤離,等吳克善得到消息,瀋陽城下已經只剩下不到一萬五千科爾沁人,眼看這天快亮,吳克善也只能含恨,拔營北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4 21:36

第1259章 長久之策

  共治六年二月十日,天剛剛方亮,瀋陽城牆上卻忽然警鐘大作,睡意朦朧的明軍士卒,只以為蒙古人突襲,紛紛抄起兵器便沖上城頭,但他們卻根本沒見到蒙古人攻城,反而發現遠處的蒙古營地,已經人去營空。

  張家玉同謝遷急忙趕上城來,心中還有些焦急,因為昨日打退蒙古人進攻之後,他們都有些鬆懈,所以真有點擔心蒙古人偷城。

  等來到城牆上,一名百戶立刻上前稟報,“撫台,軍門,蒙古人好像撤走了。”

  謝遷微微一愣,急步走到城牆邊,扶著牆垛向外張望。

  因為瀋陽城上沒有重炮,所以蒙古人的營寨離城很近,這時原本人頭攢動的大營,已經沒了一個人影,只剩下一些沒製造完成的雲梯和拋石機,以及沒來得及拆除的帳篷,留在空地上。

  “這怎麼回事?”張家玉與幾名官員面面相覷,昨天還在攻城,怎麼今早忽然就不見人影呢?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同樣的疑問,蒙古人就這麼撤走呢?

  謝遷皺了下眉頭,他心裡也總覺這仗還沒打完,就這麼突然結束,有點兒突兀,不過想到蒙古人的習性,也就不奇怪了。

  當下,他笑了笑,謂張家玉等人道:“我看蒙古人撤軍,有兩種可能,一是他們損失慘重,見攻城無望,無利可圖,所以退軍,另一種便是收到了我朝援軍的消息,所以倉皇而逃。”

  對於人口稀少的蒙古人來說,他們確實不適合打攻堅戰。因為消耗太大,一次死的太多,怕是十多年才能恢復元氣,所以他們最好是能打就打,不能打便以騎兵的優勢,繞開堅固的堡壘,去攻擊明軍的薄弱之處。

  只是這次遼河平原上,明軍就瀋陽這麼一個有價值的據點,他們沒得選擇,只能攻打,但是進攻那麼多次不能下,理智些的,應該早就退了。

  張家玉聽了不禁點了點頭,但是明軍也沒有大意,謝遷讓士卒打開城門,派遣近百人馬,分成幾隊前去查看,追蹤蒙古人的蹤跡,以確定蒙古人確實撤離。

  到了中午時分,派出去追蹤蒙古人的士卒沒有回來,但南城外卻忽然出現大隊的人馬,為首幾名騎兵賓士到城下。

  守軍早就發現了他們,數百名士卒忙登上城牆,一名副千戶探出頭來,看見大軍打著明旗,頓時急呼道:“你們是哪部人馬?”

  到了城門下的騎兵,穩住噴著白氣的戰馬,舉起一截竹筒,大聲回答:“我部乃忠貞鎮虎捷營,奉王中堂、高國公之命,馳援張撫台、謝軍門!”

  城上士卒忙墜下竹籃,將竹筒取了上來,這時接到稟報的張家玉、謝遷已經匆匆趕來。

  張家玉拿過竹筒,將裡面的文書倒出來,展開查看,確實是北直總督的印信,於是忙一揮手,“開城門,放大軍入城!”

  先鋒部隊進城不久,劉體純、薑有光、揚彥昌等人便領著主力到來。

  這時謝遷等人才知道是因為援軍到了,蒙古人才倉皇撤退。

  其實以蒙古人現在的實力,就算打下了瀋陽,也難以站穩腳跟,不過如果每年冬季,蒙古人都入寇一次遼河平原,那明朝填遼的策略,也將無法執行。

  一萬五千明軍援軍,浩浩蕩蕩的開進城內,張家玉等人親自迎接,將劉體純等人迎入城中。

  大軍在城內紮營,眾人則在巡撫衙門相聚一堂,張家玉先抱拳道:“諸位遠道而來,就我瀋陽城,實在是心苦了。今晚本撫擺宴,給諸位將軍接風,但條件有限,還請幾位將軍不要嫌棄。”

  “豈敢!”劉體純拱手道:“我們也沒幫上什麼忙,一仗未打,蒙古人就跑了。”

  蒙古人雖退,但是有這麼個隱患在,遼寧便一日不安。

  明代原來在遼東其實有一條長城,但現在早就費了,蒙古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之後遷民填遼,遼寧的官員也會提心吊膽,就怕辛苦了一年,剛有點成績,蒙古人又來破壞。

  遼寧雖設一省,但靠自身實力,顯然無法對付蒙古人,所以要仰仗北直,甚至是山東、山西的支援。

  張家玉當即笑道:“沒有王中堂、高國公發兵,幾位將軍渡海而來,蒙古人豈會輕易撤退了。”

  說完,他看著劉體純,忙問道,“劉軍門,不知道大軍這次在瀋陽駐紮多久?”

  這個問題是張家玉擔心的問題,他們畢竟不是遼寧的軍隊,是它省的人馬,要是住不久,不解決蒙古的問題,那他們一走,遼寧還會比較危險。

  “張撫台放心,暫時應該不會走,要駐紮一段時間,或許不久之後,還會有其他大軍過來。”

  張家玉聽他這麼說,心中放心了一些,遼寧的官員也都鬆了口氣。

  這時劉體純忽然想起一事,忙從胸口掏出一封信,交給張家玉道:“這是中堂大人托我帶給張撫台的,還請撫台過目。”

  張家玉忙拿過來,取出信紙觀看,王夫之的字寫得十分好看,很清晰,片刻間他就將上面的內容看完。

  王夫之在信上說,將在二月底開關放百姓出關,讓他做好安置的準備,另外為了保證安置百姓的事宜順利進行,他會說服朝廷,對關外的蒙古進行一次掃蕩。

  北直和山西的明軍,會主動出關,打擊蒙古諸部,將不願臣服的蒙古給予重創,使得他們至少十年不敢犯邊。

  遼寧獨在關外,朝廷如果大舉攻擊蒙古,保證遼寧的安全,那他便能長長鬆一口氣,肩上的重擔至少會減少一半。

  畢竟建設難,毀掉建設卻很簡單,讓蒙古這個破壞者安分下來,那他在遼寧的建設就容易太多了。

  他原來以為,遼寧建省後,得不到多少北直的支援,當不想王夫之居然這麼上心遼寧的事情。

  這其實得益于王彥對內閣的改革,王夫之想要回到中央拜相,那得有政績出來,而且不是一般的政績。

  因為被放到地方的嚴起恒、顧元鏡才四十多歲,不可能安心待在地方,肯定也想回中央,他們不會和王夫之客氣,一定拼命攢政績,另外地方和朝中的後起之秀,也想要拜相,他的競爭壓力可以說非常大。

  遷民填遼做好了,就是鞏固千里版圖的政績,王夫之自然上心了。

  明朝是個大帝國,從北京到南京,通訊一次差不多要十天半月,與西南的聯繫就更久了。

  因此中央賦予了地方督撫一定的調兵之權,在北直調兵的同時,王夫之的奏報也到了南京。

  南京,內閣的議事堂內,王彥正與幾名閣部看著北直來的揍報。

  前段時間,他已經知道了吳克善在科爾沁稱汗的消息,當時便大發雷霆,準備開春之後,收拾吳克善,但沒想到他還在定計劃,吳克善已經先動手打瀋陽了。

  這時王彥看看北直的揍報,又站起來看了一會兒掛在牆上的地圖,轉身對幾位閣部說道:“北直建議開春後,對蒙古發動一次進攻,孤覺得可行,幾位閣部有什麼意見麼?”

  堂內幾位閣部商議了一下,陳邦彥起身說道,“監國,臣贊同王中堂的提議,是該打一打,不能讓蒙古諸部統一,對北疆形成威脅,再者不將他們打疼,朝廷遷民填遼的計畫也無法施行。”

  陳子龍沉吟了一下,道:“監國,臣以為擊敗蒙古人,易也,但是關鍵是如何長久的解決北疆的安寧。”

  擊敗蒙古人容易,但中原王朝要統治蒙古草原,卻比較難,因為中原的環境更舒適,不會有多少人願意去草原,而去的人少,反而會被胡化。

  這個問題就比較大了,歷代中原王朝多次擊敗北方的遊牧,但是因為中原人不習慣北方的氣候,草原也不能種地,所以幾十年後,往往又會有新的部落崛起,引起新的邊患,一直未能解決這個問題。

  王彥也陷入了沉思,但堵胤錫卻道:“對於這點,臣到是有點想法,一是學宋與遼,開放邊市,輸出各種中原的物品,特別是向蒙古上層輸送書籍等物,珍珠、瑪瑙、象牙、玉器這些貴重物品,可以低價賣給他們,消磨他們的意志,另外學本朝之計,幫蒙古人築城,讓他們固定下來,那我朝在要征伐,就容易許多了。”

  堵胤錫說著頓了下,然後接著說道:“不過再這之前,朝廷得先打一仗,將不服的蒙古部落剿滅,才能實行上面的兩策。”

  堂內幾人聽完,議論幾句,不禁紛紛點頭。這兩個辦法,一個是靠著先進的文化來入侵,就像歷史宋對遼和金做的一樣,一個是把遊牧固定在一塊土地上,有了城池,明軍也就好找好打了,當年明朝支持俺答汗與三娘子築歸化城,便保持了明朝與韃靼邊境數十年的和平。

  王彥想了想不禁頷首,然後說道:“堵閣部的方略我看可行,但是除了幫蒙古築城之外,我們也要自己築城。李定國最近送來一份揍報,上面建議我朝在爪哇築堡與荷夷對持,孤看了他所提的堡壘,乃是當年徐閣部推崇的西夷棱堡,當初我朝沒錢建造,現在卻可以則要害之地,建造幾個試一試!”

  草原上的河流和牧場就那麼多,王彥是想在重要的河流和牧場中心,建造一些隻供軍隊駐紮的軍堡,就像那些西夷一樣,打一顆釘子在那裡,然後對周遭進行統治,甚至收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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