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614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3

第四十八章 血夜:危機!

  陣雨愈發的轟然,烏雲在夜空中滾滾,空氣中的沉悶,倒是被席捲一空,涼風裹著濕氣湧來。

  雖然已是夜半,陣雨中的天地,卻要比剛才烏雲積壓的時候,亮了許多,電閃雷鳴間,遠遠近近的景色,一次又一次的閃亮。

  秦小丫兒看去,只見蝙蝠公子坐在亭中,一動不動,而姑娘也在他的身邊呆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她自然不知道,蝙蝠公子體內的火魂,早已離開這裡,在四處遊走。

  忽的,蝙蝠公子張開了眼,那一瞬,秦小丫兒仿佛看到了,從他眼中射出的火焰般的光芒。

  “走!”蝙蝠公子低聲說道。然後,他就帶著小夢與秦小丫兒,往另一邊奔去。

  “這裡!”他突然站定。

  秦小丫兒與小夢一同看去,只見前方的雨中,是一個大門,大門的兩側,高牆上有圓形的石球。蝙蝠公子從腰間解下一段長長的繩索,變魔術一般,在繩頭打了個圈,繩子一甩,飛了上去,無巧不巧的套在了圓球上。

  三人先後翻過了高牆,前方是一排建築,這建築,是寶文閣與龍圖閣的週邊,唯有穿過它,才能真正的接近寶文閣。

  他們找到了一個通氣孔,這通氣孔很小,正常人根本無法鑽入。然而秦小丫兒往上一攀,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扭了幾下,便從蝙蝠公子與寧小夢的眼中消失。

  秦川五鬼各懷絕技,秦小丫兒的獨門秘技,就是能夠擺出各種姿勢的……縮骨功。

  她甚至能夠整個人塞進一個並不算太大的酒罈子裡。

  很快,一扇緊閉的窗戶,就無聲無息的打了開來。

  “你在這裡接應我們!”蝙蝠公子朝小夢說道。

  小夢有些激動和興奮的點了點頭……原本以為,盜取九龍杯是一件非常困難,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事,沒有想到,靠著一架滑翔機,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進入了皇宮。

  蝙蝠公子潛了進去,與秦小丫兒互相配合,他那能夠離開“身體”的魂魄提前探路,秦小丫兒那出神入化的縮骨功,在他的指點下,或是潛入窗戶,或是攀上藻海,一路上,幾乎是無驚無險。

  他們穿過了這重隔開上苑和寶文閣的建築,悄無聲息的接近了寶文閣。

  忽的,蝙蝠公子拉著秦小丫兒,往暗處縮去。在他們的前方,一名將領,冒著陣雨領著一隊士兵,巡視而去。

  秦川五鬼以前也曾做過不少偷竊、盜墓一類的事,算是輕車熟路,只是這裡畢竟是皇城,一旦被發現,大內高手和御林軍齊湧而來,幾乎是十死無生,手心自然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在他們右邊的遠處,隔著寬達數十丈的廣場,是通往外頭的宮門,即便是這樣的雨天,也有大隊人馬在那裡駐防,宮門邊的兩處箭塔上,有監視著周圍的大內高手駐守。好在沒有人能夠想到有人能夠飛越城牆,進入上苑,更不會想到有人這般大膽,是以,並沒有防範到他們這個方向。

  雖然如此,蝙蝠公子卻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這裡畢竟是皇宮,雖然他的本意就是想“幹一票大的”,但一不小心把自己搭進去就不好了。

  寶文閣與龍圖閣,雖在皇城之中,但終究不是天子又或皇后、皇子的寢宮,週邊的各處重地雖有重兵,但這兩閣本身並沒有兵將包圍把守。

  等巡視的兵將過後,他們就不為人知的,溜到了寶文閣旁。寶文閣的大門,雖然也已經被大鎖鎖死,但秦小丫兒從高處的一個小小的通風口爬了進去,爬到了藻海上,繞了一個大圈,從一處縫隙滑了下去,從內裡打開一扇窗戶。

  男孩跟著進入了寶文閣。

  成功的進入了寶文閣中,秦小丫兒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接下來,就是找到九龍杯了……

  ※※※

  傾盆的大雨過後,雨慢慢的小了一些。

  寧小夢藏身在牆角下,陣雨已經把她的嬌軀淋得濕透。

  忽的,遠處有輕微的響聲傳來,她心中一驚,悄然一閃,藏在一處石像後。沒過多久,一名大漢領著四名帶刀侍衛,從另一邊走了過來。

  那大漢,顯然是一名大內高手,手中撐著一把油傘,目光往周圍掃視了一遍,繼續往前走去。

  寧小夢以半蹲的姿勢,背靠著石像,緩緩移動。好在,雨雖然小了許多,但依舊淅瀝。麻衣與石塊那輕微的摩擦聲,被陣雨的喧囂所掩蓋,即便是那名大內高手,也無法聽到。

  這五人從石像的正面經過的時候,她也悄無聲息的,移到了石像的背面,又繼續移動,始終躲在他們視線的盲點。

  那名大內高手停了下來,又往周圍看了看,並沒有發現異常,就這般,撐著傘,帶著那四人,穿過了上苑與寶文閣之間的這條過道。

  只等他們消失在遠處的轉彎口,少女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嚇死小夢了!

  就在這時,另一邊的窗子輕輕打了開來,小夢看到哥哥的替身人偶帶著一個包袱翻窗而出。窗子關上,秦小丫兒在窗子的裡頭將它扣好,然後從另一邊的孔洞溜了出來。

  小夢趕緊奔過去:“怎麼樣?”

  “拿到了!”男孩露出笑容,拍了拍包袱中的九龍杯。

  九龍杯既然已經到手,三人自然也就沒有多待,順著原路,回到了上苑,冒著逐漸小下來的夜雨,在上苑中狂奔,又花了半個時辰,趕回了離宮御苑。

  此刻,也已經到了夜半丑時,不過離天亮還早,正是夜裡最好睡的時候!

  到了離宮御苑的山頭,他們翻出了滑翔機。小夢先用滑翔機將秦小丫兒送了出去,再過來接“蝙蝠公子。”

  飛在夜空時,男孩往下看去,滑翔機的下方,皇城的城牆往兩側延伸,高聳的箭塔,安置在城牆上的大型弩車,蔚為壯觀。城中之城,城中有城,不知耗費了多少的人力物力。然而,如此威嚴,如此壯觀的京城,在他的上一世中,並沒有能夠擋住蠻族多久。

  失去了倚仗近千年的文氣,大周王朝從上到下,幾乎就沒有人知道該如何打仗。

  此時,陣雨小得只剩下了細雨綿綿,滑翔機在風中側動,劃了一個弧線,借著風勢,越過了龍首山,往外城飛去。飛到了外城的水門外,小夢道:“哥哥?”

  男孩道:“我先把九龍杯帶走!等下讓秦坎將滑翔機藏好,你和小丫兒明天天亮後,再離開內城。”雙手一鬆,背著九龍杯,往下方的河流落去,撲的一聲,河水在夜色裡濺出水花。

  在他的上方,滑翔機一個迴旋,掉頭往龍首山飛了回去。

  男孩往下游游去,遠離了內城的水門,遊了好一會,方才上岸。上岸之後,他在夜色間,往南區奔去。裝著九龍杯的包袱背在他的背上,在胸前打結。

  雖然他已將九龍杯盜出,但是想來,九龍杯的失竊,並不會馬上就被人發現,當然,這樁盜竊案也無法隱瞞太久,一等殿試結束……

  忽的,他停在了那裡,沒有繼續想下去,而是充滿警戒地看向周圍。

  此時此刻,他正身處在一條巷子裡,穿過這條巷子,馬上就可以進入外城的南區,接近染水,回到他所住的宅院,並藏好九龍杯,稍一準備之後,還要光明正大的,隨著禮部的官員進入皇城,去赴殿試。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強大的危機感,忽如其來地壓迫著他,這是他穿越重生以來,所從來沒有過的。

  此刻的男孩,他的身體乃是特製的替身人偶,本質上並沒有什麼“五官六感”,然而他那強大的火魂,使得他即便沒有身體,也能夠輕易的感知到身邊的危機。

  雨終於停了,夜空中的烏雲隨著這一場大暴雨而散去,月亮終於在夜空中出現,那皎潔的月光,仿佛被他吸引一般,有一種神秘的能量,流向他此刻的替身人偶。

  他的目光,掃視著周圍,兩側的石牆並不算高,遠處傳來更夫敲著梆子的聲音。

  另一邊,陡然響起狗的叫聲,這叫聲是如此的急促和吵鬧,有人在夜裡被驚醒,發出一聲怒駡。

  男孩驀地轉身,盯著身邊的石牆。

  更夫的打更聲、遠處的狗叫聲,在他的感覺中,都遙遠得像是另一個世界,雨後的空氣中,莫名地集壓著沉重的氣氛,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凝滯了。

  那一堵死寂的石牆,藉著微弱的月色,在男孩的眼眸中反射,男孩的瞳孔深處,石磚與石磚之間,交錯著黃土的石牆,凝聚成一小片深邃的光點。

  突然間,這光點就被打碎了一般,四分五裂。

  就像是被放慢的影像,一塊塊石磚,在男孩的前方崩壞、綻開,往他這個方向、以及他的身邊飛來。一個龐大的黑影,後發先至,瞬間突破了石牆。至少有兩丈高的體魄,在男孩的面前猶如一座小山,強壯的肉塊,還有勒在肉塊與肉塊之間的、森森的白骨。

  熊抱似兇狠的飛撲,如同背景一般在它的周圍飛散的石磚,銳利到形同刀刃的十道白光,即便是以男孩的反應力,一時間也難以將這一切怪異的景象組合起來。

  轟轟!

  前後兩堵石牆在瞬間坍塌、瓦解,石塊劈劈啪啪的打落在地。

  啪!滾開的男孩,一手拍在地上,快速回頭。幾乎是與此同時,那龐大的怪物在擊垮了他身後的另一堵石牆後,猛然扭轉獸首,猶如半圓的血色球體強行塞在臉上的兩隻眼睛,仿佛有實質的凶光沖出,衝擊著男孩的魂魄。

  這是什麼?男孩驀地眯了眯眼。他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怪物,如同另一個世界科幻電影裡的異族殺手,強壯的身軀、粗壯的手臂。三根白骨箍在它的胸膛上,咧嘴呲牙。

  這並不是毫無理性的野獸!從它那充滿殺氣的目光中,男孩只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它根本就是沖著他來的!

  怪物開始了他的下一步動作,一隻大掌撈上了一塊方長一尺多的石磚,大掌上的五隻利爪彎得猶如刀鋒。呼,石磚朝著男孩飛擲而來,電光般就到了男孩面前。後仰的那一瞬間,石磚從男孩臉的上方帶著疾風飛過,重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龐大的身影狂壓而來,要將男孩粉身碎骨。

  “嘭”的一響,如擊敗革的擊打聲,在這個時候,緊追而來。

  畫面如同定格了一般,怪物那龐大的身軀,硬生生的停在了半途中,雙臂勾起,十爪張開,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動致命一擊。在它的獸首下方,兩隻粗壯的臂膀之間,男孩小巧的身子凝在空中,雙腿與地面形成一個微妙的平行線,一臂前伸,擊在了怪物的胸膛上。

  怪物與男孩的軀體,猶如大巫與小巫,怪物那爆發性的力量,在它身後的石地上,留下了深深的足印。誰也無法明白,為什麼男孩的一個沖拳,竟然硬生生的止住了它那瘋狂的勢頭。

  小小的拳頭衝擊著怪物的胸膛,於怪物一側,狂風倒卷,被強行中斷的衝擊,引得周邊的氣流在紊亂中咆哮。于男孩一側,空氣卻是異樣的平穩,仿佛他一開始就是保持著這樣的滯空姿勢,是怪物自己強行撞上了他的拳頭。

  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3

第四十九章 血夜:狩獵?

  從怪物破牆而出,男孩的閃躲,怪物撞垮另一堵牆,回頭拋石,衝刺,到男孩突然反擊,其實不過就是短短的幾個刹那。

  怪物的攻擊既凶且狠,男孩的反擊卻也極快,一拳擊在了怪物的胸膛上,與此同時,仿佛有神秘的冷光,從男孩的體內湧出,沿著他的手臂,隨著拳頭快速衝擊著怪物的身體。

  畫面在這一刻凝滯,如擊敗革的“嘭”聲過後,男孩震退,空翻,落地。驀一抬頭,怪物的皮膚表層,如同染了一片黑氣,然後很快就回復如初。

  意識到自己結合了苗巫秘術,以火魂吸收的天地能量,通過這神奇的替身人偶施展出來的“黑砂掌”,對這怪物不起作用,男孩並沒有太多的震驚,而是掉頭就跑。

  怪物低吼一聲,在他的身後緊追不放。

  男孩的身子,輕快至不可思議,完全違反物理常識般,踩著牆壁奔跑,翻上牆頭,幾個跳躍。轟,在他身後,怪物直接破牆追擊。啪啪啪啪的,又是一連串交手,怪物轟碎了院中的假山、樹木,在它的身邊,幾道火光炸響,卻也還是未能對它造成傷害。

  靈活的身影翻過了另一座牆頭,一聲震響,他的身後碎石亂飛。怪物從碎石中沖出,獸爪狠狠的抓向男孩的後腦,男孩卻像是原地消失一般,竟然憑空不見。在它的身後,男孩一閃而現,淩空反踹。

  失衡的怪物,那巨大的塊頭呼啦啦的滾動,撞毀了一座院門前的石獅。

  “妖怪!妖怪!”另一邊,有更夫驚聲尖叫,咣咣咣的敲響了手中的鑼。怪物旋身甩臂,嗖的一聲,石塊飛出,更夫的腦殼向後拋飛,帶著血水、腦漿,屍體一搖,撲在地上,手中的鑼與梆發出“咣”與“啪”的兩道聲響。

  周圍的院落,有火光亮起,一片喧雜,更有巡捕急急趕來,提著燈籠,心驚肉跳的看著倒在地上的屍體。

  另一邊,怪物與男孩早已一前一後的遠離,時不時的,傳來神秘的爆響,塵土在夜色間沖騰,轟轟的震響不絕於耳。

  男孩不斷的飛奔,那怪物卻也是絲毫不慢。

  然而,更讓男孩暗驚的是,四面八方的風聲此起彼伏,顯然此時此刻,追擊他的,並不只有身後的怪物,在他的周圍,還有其他的江湖高手正在對他阻截、包抄。

  一道刀光,在他身側的黑暗中陡然殺出,滾滾的雪花般向他襲來。

  刷的一聲,男孩化作火焰貼著刀光而上,持刀者左劈右斬,火光卻已纏上了他的手臂。男孩突然間出現在他的頭頂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手已經在他的額頭一按。

  砰然的爆裂聲中,持刀者的腦袋如同西瓜一般炸開。

  男孩翻飛,巨大的黑影裹著狂風撞來。撲的一聲過後,男孩狠狠的撞在了遠處的宅院大門,紅漆的大門發出震響。男孩滾落在地,怪物沖來。男孩拔腿就跑,怪物撞破了大門,門內傳來一連串的尖叫,血腥之氣彌漫。

  持刀者的偷襲,讓男孩狠狠的被怪物撞了一下,然而原本就是替身人偶,並非真正的血肉之軀,自也沒有受到影響。

  只是周圍的勁風聲越來越響,顯然隨著怪物一同出現的江湖高手,想要趁著京城的兵將趕來之前將他解決。

  將怪物暫時甩開了一會,男孩憑著感覺,避開左側的圍追,如同飛蛇一般,右拐,飛竄。

  刷刷兩聲,兩道光芒就在他的眼中,一左一右的沖起。

  啪啪的兩個空翻,男孩背著九龍杯向後閃躲,劍光在他的身前飛舞繚繞,既疾且厲。陡然間,兩隻寶劍舞出光圈。光圈出現的刹那,男孩方自站定,心中下意識的閃過一個畫面。果然,轟的一聲,兩團烈焰同時從劍圈中轟出,往他沖來。

  早有所料的男孩,搶先往地上一蹲,奇詭的貼地而上,火焰在他的頭上交錯而過,驀一抬首,就看到了兩名少女。

  這兩名少女,俱是穿著黑衣,額上畫著火焰般的印記,面上戴著黑色的面紗。

  然而,儘管她們都已經作了偽裝,男孩還是在瞬間判斷出,右邊的少女,就是春箋麗。

  兩團烈焰同時擊空,男孩的不退反進,大出兩個少女意料。左邊的少女寶劍一轉,想要反手斬下,嘭的一聲,腹下傳來劇痛,整個人在吐血中,蝦米般向後拋飛。右側的春箋麗大吃一驚,側滾中舞出劍光,卻看到一隻黑色的手,在自己的眼中越來越大,摸向她的額頭。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黑衣人從牆頭淩空而下,一刀斬向男孩。

  原本想要在此時,順便殺掉春箋麗的男孩,快速前沖一滾,躲開了刀光。春箋麗同樣往另一邊滾去,幸運地躲過了一劫。後方一聲暴吼,那怪物怒沖而上,原本想要向男孩追擊的黑衣刀手躲閃不及,整個人被插入他體內的獸爪撕了開來。

  裂開的屍體往兩側拋去,血水在空中飛灑,怪物在血水中沖過,裹著暴吼聲沖向男孩。男孩幾乎是沒有任何停留的,翻過了一堵牆,緊跟著牆就被怪物撞毀,在不知道是哪家達官顯貴後院的園林中,此起彼落的追逐戰,猶未停歇。

  在他們的後方,幸運的躲開一劫的春箋麗,寶劍支地,半跪在那裡,左手擦了一下額頭的冷汗,怔怔看著消失在撞出缺口的圍牆中的、一小一大兩道身影。

  祭司大人所說的,早晚會為我教帶來後患的“破天之人”……竟然是個男孩子?

  另一邊,與她同來的黑衣少女,已是腿間溢血,撲到在地,在血泊中顫動著無助的身體。

  而就是這個時候,一連串的馬蹄聲由遠而近,顯然巡防的外城駐兵正在往這裡趕來。幾名黑衣人飛奔而至,抱起那瀕死的少女,頭皮發麻的裹起被怪物撕碎的屍體,匆匆離去。春箋麗同樣不敢多呆,提著劍往另一端奔去。

  更多的黑衣人,從兩側,不斷的往被怪物追逐的男孩包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男孩仿佛總能夠知道他們的位置,每每在重要關頭,避開他們的最強點,讓他們始終無法將他堵住。

  今晚的行動,對他們來說極其的重要,明天就是對大周王朝最重要的殿試,他們在京城裡,能夠不為人所知地調動的高手都在這裡,大多都在一二流之列。再加上那只可以說是刀槍不入的怪物,即便是宗師級的高手,按理說也可以留下。然而,那男孩就像是滑不留手的泥鰍,總讓他們有種用不著力的感覺。

  京城裡,什麼時候多了一個這樣的男孩子?

  陣雨之後,潮濕的地面,傳來劈劈啪啪的奔跑聲。

  一處水窪濺起污水,幾名黑衣人飛奔而過。另一邊傳來一聲悶哼,那是他們同伴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連串的震響與爆裂,等他們趕到時,地上躺著一具屍體,額頭一片黑腐,腹部猶如被野獸踩過。

  其中一名黑衣人,不得不留下來處理同伴的屍體,另外幾人繼續追擊。處理屍體的那人,將死者背起,沿著另一條巷子奔去,遠處樹木碎裂、石塊崩開聲音連續不斷,塵土在月色下,繞著一個大圈,呯呯嘭嘭,由遠而近。

  背著同伴屍體的黑衣人,驀地扭頭,看向右手邊的圍牆。亂葉飛舞,煙塵在月色下沖騰。一個小巧的黑影翻過了圍牆,淩空躍向了他。

  黑衣人心知不妙,甩開背上的屍體,就去拔腰上的武器。男孩振開雙臂的身影,猶如月色下的蝙蝠,以極快速度由遠而近。兵刃斜斜的撩起,斬出寒光。呼的一下,男孩以完全違反常理的軌跡,避開刀刃,從他的頭上翻過。

  嘭!圍牆爆開,巨大的體魄緊追在男孩的身後破牆而出。黑衣人瞪大了眼,在他的眼中,怪物的拳頭越來越大,獸掌緊握,五個如同利刀一般的獸爪恐怖的併攏在一起,冷光閃耀……砰!

  堅硬的頭骨猶如雞蛋一般輕易的被轟破,血水與腦漿在瞬間沖起,呯呯嘭嘭的混響快速遠去,被撞飛在牆壁上的失去頭顱的屍體,反彈倒地,在汩汩的血泊中顫動。

  另一邊,一夥黑衣人匆匆趕到,看著這裡的兩具屍體。

  留下兩人在這裡運走屍體,以免落在三法司衙門和巡防營手中,其他人正要繼續追擊。

  其中一人忽道:“等一下!”

  另一人猛的扭過頭來:“還等什麼?”

  那人低聲道:“我們……死了多少人?”

  其他人怔了一怔,緊接著心底都有些發寒。

  明明是跟著那只怪物,追殺那個男孩,為什麼死來死去,全都是他們的人?

  “啊!”一聲慘叫,在他們左前方的另一邊響起。

  “他……在狩獵我們?!”其中一人忽道。

  這些人彼此對望,在反應過來的這一瞬間,俱是頭皮發麻。明明是追擊獵物的狩獵者,獵物被他們追得到處亂逃,然而莫名其妙的,他們身邊的人就在一個個的死去……到底誰是獵物?

  就在這時,神秘的哨聲響了起來。聽到這哨聲的同時,他們俱都鬆了一口氣,這是撤退的暗號,顯然,想要在巡防的兵將趕到之前,解決掉那個男孩,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又或者說,這般下去……多半是他們被解決掉?

  “走!”他們掉轉頭,匆匆而去。

  內城,龍首山上,寧小夢、秦坎、秦無顏、秦小丫兒站在山頭,他們的視線越過了內城的城牆,看向外城。在那裡,火把聚集而成的火龍,正在不斷的移動,這是兵馬調動的跡象,顯然,外城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難道是哥哥被發現了?寧小夢心中有些著急。她甚至想用滑翔機,飛到外城去看一看,只是,陣雨過後,星月已經出現,就這樣飛在夜空,存在著被人發現的可能,這讓她有些猶豫。

  而她所擔心的人,卻在奔跑中,猛然回過頭來,看向身後……怪物不見了!

  此時此刻,男孩正身處在一條小巷中,一面石牆的倒影壓在他的身上,周圍一片安靜。遠處,狂亂的馬蹄與戰馬的嘶聲,由小見大。一團文氣席捲而來,連院子裡的狗都驚得停止了吠叫。

  國子學府的縱火案,與怪物逼近京城的消息,讓整個京城顯得有些風聲鶴唳,也正因此,雖然從怪物對他的追殺到現在,其實也沒有經過多少時間,但巡城的兵馬已經是急急趕到。

  意識到殺不死他,那些黑衣人,已經帶著那只怪物,迅速撤走。

  但他又怎會給他們這般輕易地、收場的機會?!

  既然要玩,那就再玩大些,玩一把就走……想得美啊?

  ※※※

  離浚河數裡外的一條巷子裡,近十名黑衣人,朝著浚河的方向急急走著。

  在他們身後,塊頭巨大、上身有白骨箍緊的怪物,發出低沉的咆哮聲,不甘,憤怒,半圓的血色眼睛透著兇殘的殺性,猛一回頭,想要再去找尋它的獵物。

  四名穿著黑衣的少女,死死的盯著它,在她們的額頭上,各自印著猶如火焰般的印記,印記在她們的眉間射出紅光,死死的罩定著怪物。

  仿佛受到了無形的束縛,怪物在憤怒中,無力的掙扎了幾下,然後就被四名黑衣少女、以意念催促著,緊跟在其他人的身後。

  忽的,那怪物發出吼聲,咧起了它的獠牙。

  雖然被無形的力量束縛著,凶性卻像是被不斷壓縮的火藥,溫度急劇地攀高,猶如到達了即將爆發的臨近點。

  “安靜!”其中一名少女低低的叱了一聲。

  然而就在這時,她們的前方,那些黑衣人突然停下了他們趕路的腳步。“為什麼還不走?”一名少女想要發出詢問,但是很快,她就發現沒有詢問的必要。

  只因為……他們被堵住了。

  街頭的盡處,男孩緩緩的走出,陰冷的、冷漠的,猶如信庭漫步但卻讓人心底生寒的,走到馬路中央,轉過身來,擋在他們面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3

第五十章 血夜:凶獸!

  男孩看上去並不大,不過就是十歲左右,身上穿的是黑色的勁裝,月色照在他那粉嫩的臉蛋上,透出的是說不出的詭異。他的腳下,那依舊濕轆的地面猶如覆上了銀霜,他的頭上,月亮仿佛直直的懸掛在他的頭頂,為他一人所獨有。

  無法形容這些黑衣人,在這一刻的感覺。原本想的是,迫於形勢,暫時不得不放過這個男孩,然而事實上,這個男孩根本就不打算放過他們。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孩子?為什麼他如此的年幼,卻有這般的能耐,這般的自信?他到底從何而來?

  怪物被再次出現在它面前的男孩激怒,瘋狂的想要撲上。四名黑衣少女以眉間的火焰印記,死死的束縛著它,猶如想要撲向敵人卻被死死拴住的惡犬,那怪物的戾氣進一步暴漲。然而對那些黑衣人來說,此刻卻是戰也不是,不戰也不是。

  那個男孩,卻沒有給他們猶豫的時間,他的雙手慢慢的舉起,一隻手,拿著火摺子,另一隻手,拿的卻是一個煙花。

  然後,他用火摺子點燃了煙花……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臉上的獰笑。

  嘭!煙花沖上了空中,炸出姹紫嫣紅的火樹銀花,那些黑衣人都已經知道不好,各自拔出兵器,往男孩殺去。而就是這個時候,驚人的氣勢,如同大海一般卷來,壓制著他們所有的人。

  “過去看看!”遠處,一名騎馬的儒將,往夜空中綻放的煙花指去。文氣,從他的眉心祖竅狂湧而出。在他的身邊,上百名兵將朝著他所指的方向奔去。煙火呈環形盛開,在夜空中灑下漫天星點。

  煙火的下方,血水飛舞,一顆腦袋爆了開來。兩道刀光卷起,嘭的一聲,一個身影帶刀飛出,撞在牆上,吐血倒地。

  殺戮幾乎是單方面的,遠處卷來的文氣,死死的壓制著那些黑衣人,然而那男孩不知為何,竟然完全不受那無形氣勢的影響。

  看不清男孩所在的位置,只看到血光在周圍飛舞,一名黑衣人執刀亂斬,一隻黑色的手卻在他的眼中越漲越大,避無可避的按上了他的額頭。額頭先是出現黑色的掌印,那一片黑詭異的泛了開來,整個臉被黑氣覆蓋,然後……頭顱爆炸。

  原本也就有著實力上的差距,文氣的壓迫,又加大了這份差距,造出了人間的地獄。剛才還需要找著他們落單的機會,伺機解決的男孩,一口氣連殺數人。

  “吼~~”血腥味刺激著怪物,讓它發出震天的咆哮。

  那四名黑衣少女再也無法將它壓制,似乎有無形的繩索,在她們與怪物之間,啪啪啪啪的斷裂,她們同時驚慌的退了一步。怪物怒沖中撞飛了一人,獸爪狠狠的抓向男孩。

  男孩如同流火一般,帶著一道玫麗的焰光,從它的肋下滑過,直接滑向了那四名黑衣少女。嘭的一聲,其中一名少女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飛上了空中。另一人拔劍下斬,然而同樣被文氣壓制的她,動作慢了不知多少。

  她眼睜睜的看著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腕,手臂無法控制的反扭在背上,睜大的眼睛,就這般眼看著憤怒的怪物往男孩沖來,而她卻在男孩與怪物之間。

  獸掌插入了嬌嫩的胸脯,劇痛過後,最後的記憶是身體被撕碎的感覺。怪物從撕碎的身體間穿過,血水濺了它一身,十爪兇殘的亂抓,然而男孩早就已經知機避過。

  剩下兩名黑衣少女掉頭就跑,其中一名跑得慢了一些,方自跑了兩步,腦袋已經被一隻小手按了一下。男孩的手按得很輕、很輕,然而她的頭卻越來越重,黑氣溢開之後,嘭的一聲,如同西瓜一般爆裂。以她的腦袋為跳板,男孩在牆上一蹬,閃到了最後那名少女身前。

  “啊~~”少女舞著劍花,朝男孩沖去。

  然後,在她的眼中,猶如所有的一切都在放慢,男孩抓住了她的手臂,踏步、旋身、橫甩,她整個身軀被帶著,掄了一個大圈,呼的一下甩了回去。

  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男孩、怪物、男孩、怪物、男孩、怪物……她的視線,定格在了怪物身上,腹部一陣劇痛,怪物的兩隻獸爪已經插了進去。意識到怪物要做什麼的她,眸中現出最絕望的恐慌,下一刻,隨著怪物的怒吼,她的上身與下身,都在遠離怪物。

  亂馬的奔騰聲,在這個時候終於趕到,火光從四面八方彙集而來,照亮了現場。一名武將手提長槍,方要喝問,緊接著,就與他身邊的副將、兵士一同,全都呆了一呆。

  眼前的景象,難以形容。

  一個巨型的怪物,滿身是血,可怖如斯,在它的身後,倒在許多具殘破的屍體。

  這是人間地獄般的慘況,失去頭顱的屍體,被分屍的血肉,一處牆角下,是半截下身,兩丈外的另一邊,被腰斬的少女,一邊哭泣一邊向前爬著,血水在她的腰下拉成了一攤長長的血痕。

  這就是最早在銅州出現的那只怪物?武將震驚的看著它……它到底是怎麼進入京城的?

  怪物一聲怒吼,衝破了圍牆。

  “抓住它!”一聲喝令。

  被文氣加持的兵將,從四面八方如潮水一般沖上,金革齊鳴,血氣彌漫,星月無光,人心惶惶。

  另一邊,一座樓閣的高處,男孩背著九龍杯,雙手抱胸,看向遠處被圍攻的怪物。

  在那些兵將被怪物吸引了注意力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趁機翻牆溜走。此刻,越來越多的兵將趕了過來,將怪物重重包圍。然而,不管他們的刀槍、劍戟如何劈砍在怪物身上,都猶如砍在金石上一般,始終無法傷到怪物。

  怪物橫衝直撞,刷,一波箭矢射向怪物,那一瞬間,怪物中了上百箭,所有的箭卻又都劈劈啪啪反彈而回。咆哮,衝撞,怪物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從高處看去,猶如一隻大象在無數的螞蟻間肆虐。

  又一名儒將趕來,進一步增強著周圍士兵的氣勢,但對那只怪物,並沒有任何用處,然而這裡是京城,不管它如何強悍,那些武將、兵士也全都無法退卻。

  男孩冷冷立在高處,冷冷的看去,失去了那四名黑衣女子的制約,那怪物更加的兇殘與狂暴,而它所衝撞的方向,依舊是他所在的位置……

  ※※※

  最先趕到現場的武將,喚作趙昕。

  趙昕的職務是侍衛馬軍司都虞候,他並不是科舉出身,自然是沒有文氣,然而一身武藝,在軍中也是翹楚。

  眼看著那怪物不斷傷人,他一聲大喝,驀地從馬上躍起,淩空旋身,長槍在空中掄了一個大圈,狠狠地砸在怪物背上。啪的一身,長槍竟然折斷,而怪物只是往前踉蹌了兩步,回身一甩。

  趙昕斷槍一擋,甩在他槍上的是半截屍體,雖然被他擋住,血肉卻往他這般濺了過來,他急急後退,卻仍是被濺了一身。

  那怪物卻對他全無興趣,充滿戾氣的,繼續往某一個方向沖去,仿佛那裡有著什麼,在吸引著它。

  啪啪啪啪啪,幾道鐵索飛起,套在了怪物身上。

  出手的,是隨著兵將一同趕來的、三法司衙門的捕快,對付這種單打獨鬥的兇犯,他們顯然更有經驗,見這怪物竟是刀槍不入,立時甩出套索,想要束縛住怪物。

  怪物在震天的吼聲中,抓著縛在它身上的鐵索,瘋狂的轉圈。

  自從發現它所追逐的獵物以來,就一直被那老鼠一般的小東西帶著走,那種滑不溜秋的感覺,已經讓它暴躁到了極點。血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那兇殘的本性始終無法得到真正的發洩,瘋狂,憤怒,被戲耍與被玩弄的感覺,進一步激發了它那半人半獸的野性。

  呼呼呼呼!抓著鐵索的捕頭們,竟被它那不可思議的大力,甩得車輪般轉動,直到支撐不住,紛紛脫手,其中兩人撞上了石像與高牆,骨頭碎裂的聲音響起,一人飛入了周圍的槍林,被不及回避的士兵手中的長槍刺了個通透。其他幾人也一個個的,都不好受。

  嘭!怪物以它那握緊之後,如同鑲在拳頭上的五支彎刀一般的獸爪,在衝刺中轟碎牆面,破牆而出。

  在它所經過的方向,慘叫連連,血水一波波的濺灑。

  趙昕與他身後發出文氣的儒將,各自摸了一把冷汗,從軍這麼多年來,他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般可怖的傢伙,這到底是什麼東西?妖怪?野人?還是成精成怪的凶獸?

  不管它是什麼,他們都不得不繼續追去。

  遠方高處的男孩,眼看著那怪物再次朝著自己的方向沖來,心生一計,冷笑一聲,沿著石壁滑下,往另一頭奔去……

  與此同時,一座橫跨浚河的橋樑下,一艘貨船停在那裡。

  船上,站著一名美豔的女子,女子放下手中的短笛,緊緊的皺著眉頭。

  在她的身後,還跟著兩名身穿黑衣,額上現有火焰印記的少女,少女彼此對望,都有一些不知所措。

  “幻月大人!”一名男子,在那手持短笛的美豔女子身邊低聲說道,“再不離開,我們也早晚會被發現,到那時就真的麻煩了。”

  那女子往遠處看去,那個方向,獸吼與慘叫不絕於耳,到處都是火光。顯然,想要將那只怪物“回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她淡淡的道:“它在追的,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那男子道:“傳回來的消息說……是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

  男孩子?美豔的女子不由得錯愕,女尊預言中,將成為我教大患的“破天之人”,竟然是一個小孩子?他們花了這麼大力氣,竟然連一個孩子都抓不住、殺不死?

  “走!”她低聲說道。

  貨船,悄無聲息地順流而下,遠遁而去。

  ※※※

  名為春箋麗的少女,在黑夜中奔跑。

  額頭上的火焰印記慢慢的淡了下去,體內的聖凰血也在冷卻。

  原本以為,借著這一次的任務就能夠見到那個女人,然而出乎預料之外的,整個行動徹底的失敗。

  後方那喧鬧的聲音,代表著他們不但沒有能夠殺掉女尊要殺的人,甚至沒有能夠按著計畫,在軍隊趕到前平安的撤走。

  她的口中,含著一粒小藥丸,這是一種“保險”,萬一沒有能夠從這次的任務中脫身,寧可咬破藥丸,也不能活著落在三法司衙門又或軍隊的手中……她真的不希望自己有機會用到它。

  “什麼人?”三名巡捕卻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她的前方,一同看著這黑色夜行服,蒙著黑紗的少女。

  刷!在他們出聲詢問的那一瞬間,她的寶劍已經出鞘,電光石火般的旋身中,由下而上,斜斜的斬出光華,一名巡捕帶血拋飛。

  另外兩人急忙出手,嘭的一聲,她的寶劍劃過劍圈,左手法決一晃,烈火轟出,其中一人變成火人,在慘叫聲中左搖右擺。最後一人發現情況不妙,當機立斷,掉頭就跑。他身後的黑衣少女卻以極快的速度追上,一劍刺入他的後心,拔出劍後,嬌喘了幾口氣。

  然而,周圍卻有更多的人,聽到慘叫聲,從四面八方趕了過來。

  少女驀地咬牙,左手再捏了個法訣,往上一揮,火雲在她的上方無由而現,一根金色的繩子垂下,她抓著繩子往上爬去。

  等其他人趕到時,地上倒著兩具屍體,還有一人渾身著火,在烈焰中慘叫掙扎,兇手卻已無影無蹤,唯有一團詭異的火雲,在夜空中呈環形散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3

第五十一章 真人逞威

  這一夜,不知有多少人在睡夢中被驚醒。

  殺人分屍案,國子學縱火案,到現在都還沒有找出兇手,如同陰影一般壓在人們的心頭,有怪物在接近京城的消息,更是在暗地時傳得沸沸揚揚。

  然而到了半夜,外城到處都是馬蹄聲,時不時的,更是響起令人心驚的、不可知的野獸的吼聲,這種兵荒馬亂的感覺,在京城已經許久未曾出現,令得外城裡的達官顯貴、平民百姓,在睡夢中驚醒,惶惶不安,也不知外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京城裡戒備森嚴,每一支兵馬的調動,都會牽涉到許多機構,此時此刻,皇城之內,帝王所住的禁中已經是燈火通明,當今天子也已經被外層所發生的事所驚動,形部與兵部的官員,正在急急趕往皇城。

  龍首山上,立在高處的小夢,看到了坊與坊之間的禁道,火把聚成火蛇,穿梭而過,往外城趕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真的跟哥哥有關?她心中焦急不安。

  與此同時,外城之中,一個老者立在高處,看著呈扇形一般,往一個方向移動的眾多火把。趕來的兵將雖多,但那怪物刀槍不入,且過牆拆牆,逢屋撞屋,那些兵馬竟是怎麼也無法將它堵住,被它帶著跑。

  這老者,乃是拜火教四大祭司中的“天洪祭司”,因為有著無論如何不能暴露的身份,今晚的行動,他並沒有親身參與,而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然而事態顯然處在失控之中,這讓他深深的皺緊了眉頭,他們所要對付的,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看向那火光彙聚的扇形,所移動的方向,眉頭進一步的皺緊,那個方向是……無咎山?

  無咎山,乃是全清派在京城開宗立派之處,之所以喚作“無咎”,取的是易經裡“或躍或淵,進無咎也”之意。

  此時此刻,外城的喧鬧,也已經影響到了無咎山,無咎山上同樣燃起了燈火。

  兩名守山門的弟子,身穿道袍,握著劍柄,警戒的看著遠處。在那個方向,火光照亮了半邊天,奔走的馬蹄聲,屋簷又或圍牆倒塌的聲音,令人頭皮發麻的獸吼與此起彼伏的慘叫,混雜在一起,正往這個方向不斷接近。

  他們看到了一個男孩,從遠處的土牆上翻過,往他們這邊奔來。

  “站住!”兩名年輕道者齊聲喝道。

  “怪物!怪物!”那男孩手忙腳亂的往身後指去。

  轟的一聲,土牆倒塌,一個渾身是血的巨型怪獸,在怒吼中往這邊沖來。

  怪物?他們心中同時閃現出這個念頭,而尖叫著的男孩,已經從他們之間沖了過去,沖上了無咎山。

  眼看著怪物接近,兩人齊齊的拔出劍來,卻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向這個渾身浴血的怪物出手。怪物也就這般,從他們之間沖過。然後,不知多少的兵將趕來,緊追著怪物,如潮水般湧了上去,而他們只能不知所措的看著。

  段清厲、孫清靜是全清派派主王易卿的兩個徒弟。

  兩個人,在拜王易卿為師之前,就已經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段清厲原名段厲,孫清靜原名孫文靜,兩人都是在拜師之後,改了名字。

  此時此刻,他們正帶著一批弟子,驚疑不定的,聽著由遠而近的喧鬧。

  鼎沸的人聲,在山下猶如沖來的潮水,最先闖上山的是一個莫名其妙的男孩,緊跟著男孩的卻是一個妖怪般的傢伙。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闖上了全清派的重地,他們自然不能不管。

  “拿下他們!”段清曆下意識的發出命令。隨著他們一聲令下,那些全清派弟子沖向了怪物……一個塊頭巨大渾身是血的怪物,與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們下意識的忽略掉了其中一個,聯手對付著他們認為真正可怕的傢伙。

  然後就是血肉橫飛,最先接近怪物的幾人,被它肆無忌憚的殺戮!

  段清厲、孫清靜同時拔出了劍。

  段清厲一出手,長劍如同游龍一般抖動,鏗鏗鏘鏘的,漫開數道光芒,人還在數丈之外,刹那間,劍已經到了怪物身前。孫清靜的劍光更為華美,仿佛在空中一個折射,劈啪一聲,擊出刺耳的劍響。

  兩人的寶劍,同時擊中了怪物,震出金石相交般的精光。周圍的眾弟子齊齊的發出喝彩,然而兩人卻已經憑著手感知道不妥,那種握劍的手掌被震得發麻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擊中了血肉之軀。

  兩人反應極快,直接抽身便退,那怪物卻已經撞入了眾弟子間,一人被硬生生撕裂,一人的頭骨被獸掌拍碎。

  然而,隨著段清厲與孫清靜這兩大高手這麼一阻,男孩已經不知去向,而那些兵將也已經擁上了無咎山,將那怪物團團圍住。只是,面對著根本不怕任何傷害的怪物,人多並不能起到多少用處,反而因其混亂,造成了更多不必要的死亡。在咆哮中亂撞的怪物,每一次衝擊都在收割著生命。

  斷手與頭顱在空中飛舞,照明的火把四處亂飛,燃起了樹木、焚燒著道觀。

  一名道者匆匆趕出,一眼認出率兵沖上山頭的武將,低聲道:“趙將軍,出了何事?”

  “王真人!”趙昕道,“這怪物不知從何處混入京城,大開殺戒,已經被它殺了不知多少人,我等四處追趕,好不容易將它逼入此間,只是這傢伙刀槍不入,且不懼文氣,恐怕還需要王真人和貴派幫忙,如能將它擒下,我等必上奏天子,為貴派請功。”

  趙昕心知,對上這種不知從何而來、不懼刀槍的怪物,即便是有文氣加成,他所帶來的兵士也很難起到大的作用。從一開始到現在,他們已經不知道在這怪物身上劈了多少刀,刺了多少槍,卻是一點用處都無。全清派都是練武之人,王易卿更是京城中數一數二的高手,或許能夠派上用場,是以先許下好處,反正這怪物已經殺上了無咎山,王易卿想不幫忙都不成。

  這就是從銅州而來的那只怪物?王易卿緊緊的皺著眉頭。

  他知道,今晚藏在京城中的拜火教徒有所行動,似乎是要找什麼人,但是具體情況如何,其實他也一無所知。他與拜火教,更多的是彼此利用的關係。然而,京城這麼大,光是人口就有一百五十萬之多,這只怪物竟然沖上了無咎山,這讓他有一種無端端的就引火焚身的感覺。然而,正如趙昕所猜,火已經燒過來了,他想不管都不成。

  “布劍陣!”他一聲喝下。

  王易卿,原本也是秀才出身,但因為呵兄罵嫂,欺負鄉鄰,差點被取消功名。在那之後,他深深的意識到聲名的重要性,開始苦心經營自己的名望,先假借道門,為自己扯上虎皮,又開始待兄如父,待嫂如母,接濟鄉里,製造出痛改前非的假像。于下,廣收門徒,以清規戒律進行約束,於上,開始專一走上層路線,經他纂改後的“全清教義”,深受朝廷上下喜歡,發展極快。

  如今的他,已經幾乎控制了整個京城的江湖,雖然這些日子,遭遇到超出意料的反抗,但也不過是些疥癩之患。

  但是王易卿並不滿足,他的目標,是要在大周王朝,徹底取代正一教,成為整個道門的代表,進而當上大周王朝的國師。而他也比朝廷上下更清楚,此刻大周王朝暗中面臨的內憂外患,深知自己的機會很快就要到來。

  這是能夠讓他一展所長的時代,為此,暫時的壓抑本性是值得的,即便他對那老實巴交只會在他年幼時責備他到處惹是生非、說他整天給家裡找麻煩的大哥極是厭煩,即便他恨不得親手活埋那個整日裡說他遊手好閒的嫂嫂,甚至對他那個長得還算標緻的侄女,暗中早有窺視之心。

  但是為了給自己帶來好名聲,他仍然好好的善待他們,幫他的侄女找到一個好婆家,把自己暗地裡用各種血腥手段賺來的金銀,毫不猶豫的大方送出,饋贈弱小。

  他的忍耐帶來了回報,以前不過就是一個地方上的二賴子,但是現在,他在京城裡已經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是這還不夠,他要成為這個時代裡拯救天下的英雄,而要成為英雄,首先就要讓這個天下變得更加的混亂,與拜火教的交易只是各取所需,他還有更加龐大的計畫,一個足以攪動風雨,然後讓自己站在時代的浪頭前、為萬世所矚目的龐大計畫。

  等到他真正的功成名就,到那時,吃了他的,拿了他的,都要給他千百倍的吐出來。

  “布劍陣!”隨著他的一聲令下,七七四十九名道者從四面八方飛掠而出,將那怪物團團圍住。士兵如潮水一般被迫退,四十九柄長劍圍著那怪物疾旋不休,劍鋒過處,氣勢如桶,竟將那怪物重重的困在中央。怪物的每一次衝撞,都有七柄劍同時將它擊中,將它打回原地,不管它沖向誰,側面總有接應,形成固若金湯的防禦。

  趙昕驀地動容,全清派竟然還藏有如此神奇與了得的劍陣?

  那如同星河一般,交錯遊走的劍光,耀花了他的眼。

  此時此刻,湧上山來的士兵與無咎山的道士,在週邊混雜在一起,男孩又藏身在這些人之間,不知何時,他已經到後方打暈了一個小道士,換上了他的道袍,隨手挽了一個小道髻。

  所有人視線的焦點,全都在那怪物身上,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他。

  他在人群中看去,只見那七七四十九名道士,前前後後分作七層,每一層又都是七人,踏的是北斗七星之陣。劍氣交錯,人影遊走,迫使那怪物怎麼也無法闖出重圍。

  他的嘴角溢著一絲冷笑,開始在人群中跑動起來。而不管他如何跑,那怪物仿佛都能夠鎖定他的位置,在憤怒中,千方百計的想要朝他沖來。男孩並不知道這怪物的來歷,但這並不妨礙他基於已經發生的事情進行分析,這怪物是沖著他來的,它甚至很可能,是追著他,從銅州來到京城……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是怎麼從茫茫的人海中找到他的。

  王易卿眯起了眼,因為他發現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他所秘藏的這天罡北斗劍陣,就算對上宗師級的頂尖高手,也能夠將其輕易的困住、擊殺,這怪物刀槍不入,倉促之間無法殺死也就罷了,但困住它本該是絕無問題。

  然而此刻,這仿佛失去理性、只知道野獸一般亂撞的怪物,所衝撞的方向,無巧不巧的,竟然都是天罡北斗大陣的陣眼所在。整個大陣,一次次的被撼動,原本密集的大陣,佈陣的四十九人逐漸後退,陣形越來越散。

  難道這怪物竟也懂得術數,能夠看破這天罡之陣?王易卿皺了皺眉,段清厲與孫清靜亦是動容……這怪物到底是什麼來歷?

  “吼~~”怪物一聲暴吼,突然間加快了速度,七柄長劍刺出,竟然只有一支刺在了它的身上。咣,那支長劍立時斷去,其他道士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補上,怪物已經突入,殺戮,原本固若金湯的陣勢立時大亂,屍體飛起,血肉鋪地,慘叫連連,兩顆頭顱在怪物的拍擊下撞在了一起,發出清脆的爆響,腦漿沖起。

  王易卿又驚又怒,他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用來對付江湖上絕頂高手的天罡北斗大陣,居然一下子被怪物連殺多人。右手一引,寶劍快速出鞘,他整個人騰起半丈,如同蛟龍一般,朝著怪物破空襲去。人還在半空,寶劍就已經吐出一尺長的青色冷光。

  “劍芒?”趙昕大吃一驚。王真人果然已經踏入了宗師級的境界。

  刷!在其他人連眼睛都來不及眨的那一瞬間,怪物身上濺出血花。

  這是它今晚第一次受傷!

  在整支軍隊的槍林劍雨中,分毫無損的怪物,因為王真人的一劍而受創,使得周圍所有人盡皆震撼……這就是身為宗師級的武者的實力?

  怪物在憤怒的吼聲中,瘋狂的撲向王易卿,王易卿繞著它疾旋不休,每一劍,劍鋒都有劍芒吐出,刷刷刷刷刷,怪物身上便已多了十幾道傷口。

  在眾人的不斷喝彩聲中,王易卿卻是冷哼一聲,換了是其他人,早已經被他所殺,但是這怪物的確是強悍,即便是他這般摧銅斬金的劍芒,給它造成的也只是皮肉傷。

  強行摧動劍芒,不斷遊走,好在這怪物刀槍不入,但它最厲害的也僅僅只是刀槍不入,眾人只看到一團團劍光,在它的周圍不斷繚繞,竟連王真人的人影都難以看清。怪物在悲憤的吼聲中左揮右擺,适才雖也是渾身浴血,但它浴的都是別人的血,而此刻,它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浴的是它自己的血。

  原來它的血也跟大家一樣都是紅色的!

  這是所有人,此刻心中的震撼。

  驀地,劍團如同星光一般飛起,在空中綻出一圈圈光華,嗖的一聲,人影破光華而出,這一瞬間,仿佛虛空都被撕開裂口,猶如傳說中的馭劍一般,劍光在人影的操控中斜斜擊下,直射怪物眼睛。怪物下意識的抬手去擋,嗤的一聲,吐出劍芒的寶劍,竟然刺穿了怪物的手掌。

  自出現以來,不知多少兵器被它折斷,不知多少高牆被它轟碎,不知多少頭顱被它拍爆的怪物的獸掌,竟然就這般,摧枯拉朽的被一劍貫穿。劍勢不停,直入怪物右眼,那血色的半圓的眼睛直接爆裂開來。

  喝彩之聲再起,段清厲與孫清靜更是興奮莫名,師父的這招“天罡驚虹劍”,也不知他們什麼時候才有可能練成?!

  這一刻的畫面,仿佛突然凝滯了一般,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玄之又玄的感覺,仿佛整個天地都因為王真人的這一劍而亮了一亮。浩蕩神威,誅惡伏魔,一劍動天地。

  瞎了一隻眼睛的怪物,另一隻拳頭憤怒的往劍身轟去。寶劍卻早已帶血抽出,陡然間王真人就已經到了它的身後,一團團劍光再次爆開。周圍的武將、兵士、道者等等,除了喝彩就已經不再有其它念頭,在王真人的劍下,這怪物已是必死無疑,這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事。

  遠處,一名儒將一邊擦著額頭的汗水,一邊舒了口氣,他是侍衛馬軍司的指揮使,雖然不會武功,但卻是科舉出身,職位遠高於只不過是都虞候的趙昕。眼看著王真人庖丁解牛般、出神入化的劍法,眼看著他那怕是連鐵塊都能一劍斬下的劍芒,江湖上宗師級的高手,竟然能夠做到這般地步,實在是讓他刮目相看。

  他心中甚至暗自想著,看來以後,還是要向朝廷建議一下,在以科舉制度選拔儒將的同時,也應該適當提升一下武將的地位,或者是進一步放開武舉的入選資格,讓更多的江湖高手,能夠為朝廷所用。

  刷!仿佛有驚雷在怪物身側爆開,王真人在瞬間就踏了七步,劍芒呈半圓形散開,怪物的一隻胳膊飛上了空中。周圍的其他人連喝彩都已遺忘,他們連發生了什麼事都沒能看清。唯有段清厲、孫清靜能夠勉強看出師父那快到電光石火般的動作,心知師父用出了他的秘傳劍技“雷霆鎖太華”。

  斬斷了怪物的一隻胳膊,王真人瞬間拉到一丈開外,寶劍倒持在身後,仙風道骨,猶如禦氣而行。左手緩緩的捏了一個劍訣,單是這個架勢,段清厲與孫清靜已經知道,師父即將用出他最強殺招“金光混劫劍”,這一劍,即便是他們也沒有怎麼見過,此刻俱是屏住了呼吸。

  周圍的火焰,無因無由地,同時向上沖騰,王真人身形一動,猛然間,眾人只看到金色的劍光,刷的一聲,就從怪物身上沖過。這一道劍光,從與怪物一丈遠的位置開始,越漲越大,刹那間就到了怪物身後。劍光頓住,王真人就從這劍光中現出身來,嘭的一聲,怪物那殘破的高大身軀,在他身後四分五裂。

  喝彩之聲雷鳴一般漫了開來,王真人寶劍支地,喘了兩口氣,心裡也鬆懈了些。

  這怪物的體魄確實強大,逼得他每一劍都不得不催動劍芒,並接連用出“天罡驚虹劍”、“雷霆鎖太華”、“金光混劫劍”三大殺招。

  雖然消耗了不少精氣神,但這種在眾人矚目中、被人所敬仰的感覺,仍是讓他心滿意足。名聲、地位,這些都是他所渴求的,而現在,他正在一步步的踏上那萬眾矚目的高點,只要再給他時間,他必將在這個註定混亂的時代中,龍游大海,成為新時代的英雄……

  呼!一道清風,卻在這個時候吹向他的腦後。

  忽如其來的危機感,讓他的心中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深淵,想要拔劍反擊,內力卻處在三大殺招過後的空竭期。

  有什麼東西按在了他的後頸處,嘭的一聲,仿佛整個耳鼓都在轟鳴,天地在他的眼中,無端端的開始旋轉。

  他先看到了星月暗淡的夜空,再是遠處著火的樹木、驚慌中拔劍往他趕來的兩個徒弟、失去腦袋但卻眼熟的軀體,以及一個孩子……孩子?

  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種事實的憤怒,仿佛只是做了一個噩夢的不甘,猶如從道門虛構的天庭一下子墜入地獄的絕望,瞬間疊加而來,然後就是……死寂。

  孝建十九年四月二十二日,全清真人王易卿……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3

第五十二章 殿試開始

  內城解除宵禁,打開城門的時間,一般都是在卯時,如果是在冬天,這個時候,天都還是黑的,在夏天,也不過就是灰濛濛的亮。

  擺攤的商人,會在這個時間點開始逐漸進入內城的九坊,然後,隨著天色越來越亮,內城也會慢慢的熱鬧起來,而其中最熱鬧的,當然還是九坊中最大的青魚坊。

  在城門打開之前,即便是內城的九坊之間,平民老百姓也是禁止穿行。

  但是,今天解除宵禁的時間,要比往日遲上許多。

  天亮後,小夢就帶著秦小丫兒,離開了內城。因為不知道昨晚外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自是不免小心打聽,不過小心其實是沒有必要的,只因為,此時此刻,幾乎人人都在談論昨晚發生的事情,而確切的消息,早就無法隱瞞。

  一隻刀槍不入的怪物,昨晚出現在了外城,被怪物所殺的人,不知多少。

  駐防外城的兵將,將那怪物逼入了全清派的無咎山,全清派掌門王易卿王真人,以驚世駭俗的高超武藝斬殺了那只怪物,然後……

  寧小夢與秦小丫兒離開外城的時候,在眉嫵台躺了半夜、裝作從來沒有出去過的春箋麗,也派人到外頭打探消息,而得到的結果,也同樣讓她目瞪口呆,完全無法弄清,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昨晚的行動……到底是誰在對付誰?

  ……

  ※※※

  京城之中,暗處的某個角落。

  一個老者,與一名冷豔的女子無言以對。

  那女子緩緩道:“還沒有查出那男孩的來歷?”

  那老者無奈的道:“在我們所懷疑的名單裡,沒有一個人,能夠跟那個孩子對上,到現在,無法知道那孩子到底是從哪來的。而且,昨晚我們的損失不小,其中還包括了五個善女神的候選處女,暫時也不敢再輕舉妄動。王真人的死,對我們的影響也非常的大,很多事,我們都是靠著全清派去做的。”

  兩人對望一眼,盡皆沉默。

  原本想要解決掉“女尊”所說的後患,結果這一腳踹下去,踹到的居然是個大火坑,一不留神,竟然把自己狠狠的燒了。

  過了一會,那老者才長長的歎了口氣:“蝙蝠公子……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人?”

  ……

  ※※※

  無咎山下,山門前。

  全清五子之首匡清洪,急急的下了馬,領著他的幾個弟子踏步上山。

  進入山門,只見滿山戴孝,一片素白。

  “師兄!”孫清靜迎了上來。

  匡清洪與孫清靜,原本是一對夫妻,只因全清派的教義,是禁止弟子娶妻生子的,兩人拜在王易卿門下後,便解除了夫妻關係,改為以師兄妹相稱。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匡清洪沉聲道,“以師父的本事,又是在自己山中,怎麼可能會被殺?”

  孫清靜道:“當時師父方自解決掉那只怪物,內力不繼,那孩子出手又實在太快,他穿的是我們派中道童的衣服,又是個孩子,根本沒有人防著他。我雖然看到了他,但還以為是派中好事的弟子,雖然看到他接近師父,但當時所有人都看到師父斬殺了那只怪物,興奮過頭,我也沒有放在心上,最多想著事後把那不聽話的道童訓斥一頓,沒想到他突然就出了手,我和段師兄根本反應不過來,甚至連師父的腦袋都被他搶了。”

  匡清洪道:“那你們怎又讓他逃了?”

  孫清靜苦笑道:“他根本不是往山門沖去,直接沖到了崖邊,從崖上跳了下去,我和段師兄到崖下找他,並沒有找到他的屍體,想來是精通某種術法,可跳崖而不死。他在跳崖時,大笑三聲,喊了句‘殺人者蝙蝠公子’,但是也無人知道這‘蝙蝠公子’卻又是誰。”

  居然會是這個樣子?匡清洪一陣頭疼。

  孫清靜低聲道:“師兄,師父已死,但是我全清派還是需要主事之人,你是大師兄……”

  匡清洪斷然道:“現在不是談這事的時候,先找出兇手要緊。”

  孫清靜自是希望,她的丈夫兼大師兄能夠成為全清派新的掌門,但卻也的確正如大師兄所說,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又或者說……這裡不是討論的地方,當即閉口不言。

  ……

  ※※※

  皇城周長五裡,建有諸多樓臺殿閣,內中雕樑畫棟,飛簷高架,曲尺朵樓,朱欄彩檻,蔚為壯觀,氣勢非凡。城門都是金釘朱漆,壁垣磚石間,鐫鐵龍鳳飛雲裝飾。

  寧江與眾位貢生,以及國子學府的上等上舍生,一同站在皇城內的廣場上。雖然昨晚其實也入了皇城一趟,但當時是直接飛越城牆,進入上苑,又是深夜,自然感受不到皇城裡真正的壯麗。

  而現在,隨著禮部的官員一同進入皇城,他才真正感受到,內中的輝煌景象,並為之而咋舌。

  但是,此時此刻,在經由禮部的官員教導他們殿試中的各種規矩後,他們卻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

  殿試與其它所有的考試都不相同,不需要像囚犯一般關押,而且只考一場,就在這一天裡考完。

  此刻,在這裡的一百二十多名貢生,最少有九十人能夠成為進士,而且,考慮到“加恩”的情況,實際上還會多些。

  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沒有能夠在殿試中過關,那也是非常殘忍的。想要在近萬的舉人中殺出重圍,成為貢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像孫山這般,連著兩屆都會試過關,實際上是非常困難與小概率的事情,即便如此,在這一次的會試中,他也僅僅是排在三等最後一位,差點掉出榜外。

  雖然過了會試而沒能夠過殿試者,日後補缺時,吏部也會重點考慮,但“進士”和“舉人”,在大周王朝的身份差距,幾乎就是龍和蛇之間的差距,踏上了“進士”這個臺階,就等於是飛上了龍門。

  昨晚下了一場大暴雨,這兩日積壓在天上的烏雲,一掃而空,金烏早早的就爬上了簷頂,一點一點的移上天空,鋪下金色的陽光。貢生們,在這裡排著隊,等了許久。昨晚外城出了事,這是誰都知道的,再加上前幾日的國子學縱火案,到現在也都未查清兇手,連帶著皇城都不免顯得有些壓抑。

  身為會元的寧江,站在隊伍的前列,往身後看了看。

  大部分貢生都顯得局促不安,孫山在隊伍的最後沉默不語。陳豪、鄭賢等六位國子學府的上舍生,倒是相對篤定一些,畢竟以他們的背景,只要不是發揮得太過失常,就算沒能考過,天子往往也會看在他們的家世背景上,為他們“加恩”,而就算發揮失常,跟那些一旦掉落,就重新打回舉人的貢生不同,他們回到國子學,仍然是上舍生,下一科仍有機會直接進入殿試。

  他們就這般等了許久,方有司禮太監讓眾學子入集英殿。

  寧江與另一名貢生當頭,領著所有人一同,登上階台,進入集英殿,對著玉階寶座上的天子山呼萬歲。然後,便是按照慣例的禮部宣詔、天子嘉勉。

  當今天子宋劭坐於寶座之上,他的心情其實是頗為煩躁的。

  自從儒道獨尊以來,那些大儒們,每每喜歡拿著聖賢書,口口聲聲便是君權神授、天人感應,去歲的嶽湖天災、今年的崆山星隕,引得人心惶惶。

  天現災劫,表示上天對帝王和臣子的不滿,在這個連出現蝗災都代表著上天警示,天子必須下罪己詔、且禁止殺滅蝗蟲的時代,固然有一些人,是以此約束皇權,然而更多的人,從小接受的就是這種教育,他們是真的相信這些。

  就連宋劭,在連著兩次天降隕石之後,心裡也有些發慌,想著莫非自己真的做了什麼得罪上天之事?有人說,這是前年西路、太守安學義在蝗災時偷偷滅蝗所致,有人說,這是銅州上下官員失德所致,有人說是因為派往西路的經略使妄殺苗民所致,甚至還有人說是因為某王子去歲踩死了一隻蚱蜢而未加懺悔。

  而現在,太守安學義已經下獄,銅州、臨江郡上上下下一應官員全部罷免,西路經略使調回,另外派了安撫使前去安撫,連還只有四歲的幼子也被下令“閉門思過”,宋劭自己也下了罪己詔,並將明年的泰山封禪提前。

  然而緊跟著,京城就不太平起來,先是有人在會試期間殺人分屍,挑釁朝廷,然後就是國子學縱火……當然這一點其實是幸運的,有人縱火,那是底下官員失職,如果是無端端的、因為天乾物燥而著火,那怕是馬上又有人扯到“上天警告”、“君臣失德”,他現在都還記得,前年紫宸殿被雷擊劈了一角的那次,他是怎麼被儒官們的口水淹沒的。

  其實在小的時候,宋劭也曾對那些大儒到底是怎麼從“敬鬼神而遠之”的先聖經典裡,扯出“君權神授”、“天人感應”等一大堆東西所疑惑,然而只要稍有質疑,馬上就是一大堆的聖賢書壓過來,無數人的口水將他淹沒,時間久了,連他自己也開始相信,他弄不懂這些,只是因為他學識不夠、學問不精。

  但是身為天子他是不能夠讓人知道他學識不夠、學問不精的,於是,但凡出現這一類的東西,他也就只能跟著應和、反省、下罪己詔,反正,幾百年過來,歷代天子也都是這麼做的。

  也正因此,對於京城這一連串的殺人分屍案、國子學縱火案,宋劭的心裡頭,其實是有那麼一點兒高興的。自從兩次天降隕石之後,你們整天說我失德,連我小兒子踩死一隻蚱蜢都要被你們拿出來說事,但這種治安案件,你們怎麼也扯不到朕的頭上吧?京城連續出現大案,這分明就是你們失職。

  於是借著這個機會,這兩天他狠狠的把朝堂上的官員罵了一頓,算是把年初被迫下罪己詔的事報復了回來。

  當然這種暗爽的感覺,他是絕對不能說的,或者說,他自己是無論如何不會承認的。

  然而,緊跟著,昨晚又出現了“怪物”一事,這讓他震驚之後,又頗為苦惱。

  京城裡出現前所未有的怪物,這到底算是“君王失德”,還算是“臣子失職”?他就在這樣的苦惱中度過了下半夜。

  好在,最後那只怪物還是被誅除,雖然被它殺了不少人,但從宋劭的角度來看,死的那些人也不過就是幾個數字罷了,另外全清派的王易卿王真人,因為誅殺怪物而被人暗算,也需要派人好好撫慰一下,加些恩典。倒是那怪物,到底是怎麼進入京城的,這個得徹底的查一查。

  今天是會試的日子。代表著整個大周王朝儒道之基石的科舉制度,也只有在這個時候,他這個天子才能插得上手,雖然殿試的題目,都是由國子學府那邊定好幾個後,由他來選出其一,而最終能夠成為進士的學子,也只能從禮部和國子學送上來的這些人中勾選,但至少“三甲”的挑選與最後的加恩,都決定在他的手中,這也代表著天子的威嚴。

  只是……

  當今天子,看向玉階下左手邊第一位的那個少年,不由想起老太太昨晚對他的千囑咐萬交代。

  ——“那個銅州第一才子啊,就是那個叫作寧江的,你可一定要讓他登科,如果他實在表現不好,可也記得加個恩典,至少給他一個同進士。要不然啊,你妹妹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4

第五十三章 殺人滅口?

  對於寧江這個人,當今天子宋劭,也算是早有耳聞。

  鑒於他是唯一一個,有膽量對自己那連著死了兩個新郎官,再這般下去都要以“克夫”之典範記載進史冊,成為數百年來唯一一個嫁不出去的皇室公主的妹妹,送詩示愛的少年,宋劭想不聽聞都難。

  府試解元,會試會元,也算是才華橫溢,初到京城沒多久,元宵節那天就在魯仲郡王府以一首《碧落賦》,令京城為之紙貴。掀起了填詞的新風,雖然也有嫉妒者因此說他沉迷於詞曲小道,但也沒有多少人真的將此放在心上。

  另外,曾有風聞奏事的禦史,上書批評寧江,說他當眾獻詩長公主,舉止輕佻,不合禮法,肆意妄為,有傷風化。結果天子還沒有說什麼,宮中的老太太不樂意了,把那禦史叫去大罵一通,說憑什麼給我女兒送詩就是有傷風化?我女兒是堂堂長公主、天子的妹妹,憑什麼給她獻詩就是有傷風化?

  天下間給姑娘家送詩的才子不知多少,沒看到你們一個個的告過去,輪到有人給我女兒送詩你們就不樂意了,你們巴不得我女兒嫁不出去是不是?天子的妹妹嫁不出去你們這些做臣子的很開心是不是?

  那禦史急忙辯解,說他不是這個意思。然而老太太根本不管他是什麼意思,就是從頭罵到尾,最後逼著那禦史到宮門跪著去了,後面自也沒有人敢再拿著寧江說事……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鑒於除了某個少年,已經沒有人敢向那位長公主求婚示愛,老太太還沒有看到他,就已經覺得他很有趣了。

  天子居高臨下,將這喚作寧江的少年打量了一下,在所有貢生中,這少年無疑是最年輕的一位,甚至比鸞梅還要小上一些,儀錶倒還算是不錯,雖然有一些不太好的傳言,比如對某個名動京城的佳人,直接以惡言相向,被認為性情孤高怪異,如同狂生,但其實也沒有做過什麼太過出格的事來。

  更何況,從不出現於風月之地,雖然詩才橫溢,但事實上,除了給鸞梅送過詩、填過詞以外,也沒有給其他“佳人”獻過詩詞,更沒有他這個年紀的才子,通常都必不可少的“風流債”,也算是德才兼備了。

  “如果他能夠在殿試中進入前十,那看在鸞梅的面子上,倒也不妨給他一個狀元。”天子心中暗自想著。

  雖然殿試的名次,都是由天子擬定,但內中其實又有章程。

  真正閱卷與評判的,還是禮部和國子學的讀卷官,被判定最優的十人,再移交給天子,狀元、榜眼、探花三位,就從這十人之中選出。從這一點來說,不管是誰,想要成為狀元,都必須先過“讀卷官”這一關。

  即便是宋劭有心相幫,至少,他也得在這一百二十多名貢生中,進入前十才行。

  ……

  ※※※

  上午的時候,寧小夢與春箋麗,都出現在了啟聖坊長公主府裡。

  因為昨晚外城的騷動,整個京城風聲鶴唳,她們昨晚又都參與了一些不該參與的事情,為了表明自己心中無鬼,白日裡自然要照常出遊。

  對於寧小夢來說,昨晚她與哥哥,只不過是想安安靜靜的做個美少女和美少年……不是,是安安靜靜的盜個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九龍杯的失竊,皇宮裡要過上幾天才能發現,昨晚應該是風平浪靜的一夜,結果,哥哥才剛剛帶寶離開,外城就出了大事。

  等她早上回到宅院時,哥哥已經赴殿試去了,她也不知道昨夜外城的騷亂,跟哥哥有沒有關係,只是從時間點來看,應該說,有關係的可能性極大。而到了長公主這裡後,她才開始聽說,那刺殺王易卿的孩童,跳崖離去前自稱是“蝙蝠公子”……於是她基本上確認,那個就是哥哥了。

  至於春箋麗,她的心中同樣是忐忑的,昨晚她和那位“蝙蝠公子”照了一面,與她一同參加昨晚的行動的同伴,死了不少,其中有五個甚至與她一樣,都是善女神的候選處女。

  那孩子到底是什麼人?他和那一次,刺殺自己的鴛鴦刀孝女,又是否有什麼關聯?她的心中暗自警惕。

  陽光照在長公主的後園中,三女一同聊著天,喝著茶,春箋麗想要一展茶藝,洗涮上一次的冤枉,結果有“前車之鑒”的鸞梅長公主和寧小夢嚇得趕緊阻止了她。

  鸞梅長公主將她們留在府中用餐。

  到了下午的時候,天氣漸漸變得炎熱了許多,三個女人一同坐在亭中乘涼,卻都有些心不在焉。

  長公主撫著琴弦,看向遠處那悠悠的白雲;春箋麗一身紅衣,斜倚著石桌,看向亭外的樹葉;小夢聽著長公主姐姐那不成調的曲兒,兩隻小手夾在腿間,任由思緒飛揚。

  他……還在殿試呢……

  ※※※

  寧江正坐于集英殿中,揮筆而書。

  寬敞的集英殿裡,至少可以容得下上千人而不會顯得太過擁擠,此刻容納他們這一百二十多名貢生,自然是綽綽有餘。

  貢生與貢生之間,雖然用屏風隔開,但論起嚴密,連鄉試都不如。

  這也是當然的事,此刻在這裡的,都是從數以萬計的學子中,通過府試、州試、會試,全軍萬馬中殺出的科場精英,就算把那些大儒找來,若是疏于練習,於科考這一塊上,此時此刻,也未必就能做得比他們更好。

  更何況,至少有九十多名能夠過關,誰也不願意因為這個時候,作弊被抓而前功盡棄,那可是真正的拿自己的功名開玩笑。再加上,府試又或會試時,有數以千計的考生,防不勝防,還不如用考棚把他們全都關起來了事。而現在,總共就是一百個多些,十幾名監考官來來回回的走動,已經足以監視到所有人。

  殿試時的待遇也是非常不錯的,寧江不過就是示意了一下,一名宮女就上前來,為他的水杯舀上清水。

  悠閒的喝了口水,寧江把自己作出的詩與賦,又檢查了一遍。

  詩自然不用說了,這次的殿試,題目是以母慈子孝作詩一首,寧江暗道一聲幸運,直接就抄襲了另一個世界裡,最出名的一首頌揚母愛的詩作,至於賦,則頗為花費了一番心思,雖然他對自己的能力也有一些自信,但此時此刻,能夠坐在這裡與他比試的,也全都是精英,誰也不敢保證是否有人會在這一場超常發揮。

  殿試結束,是在傍晚酉時,在考試期間,甚至可以在集英殿內走動,只是不能相互交談,此外,也不能提前交卷離場。

  出了集英殿時,天色其實也還早,畢竟酉時,在另一個世界裡,其實也不過就是下午五點,在這個時節,太陽也才剛剛開始西落。

  離開時並沒有禮部的官員引路,大家三三兩兩的,結伴離去。寧江與孫山走在一起,聊起殿試中所作的詩賦,寧江將自己的詩念了一遍,孫山動容道:“寧江兄,單憑此詩,狀元恐怕已非你莫屬。”

  寧江道:“還不一定,或許有人水準更佳,何況還有賦呢。”心中卻是暗道“慚愧”,這首詩原本就非他所寫,當然,身為一名穿越者,這方面有優勢,這也是沒辦法的。而為了保證能夠在所有貢生中脫穎而出,身為穿越者的優勢,不用白不用。

  不管是誰,作了穿越者,處在這種情況下,恐怕也是一樣吧?

  說實話,如果不是為了拯救天下,他還懶得費這番工夫,抄詩也是很累的!

  走出了皇城,遠處有人向他揮著手:“哥哥!”

  如同夏日的紫色喇叭花一般站在那裡的,自然是小夢。

  此刻的小夢,穿的是玫瑰紫齊胸襦裙,外罩秋香色對襟半臂,腰間纏著綴金絲紫色闊帶,嬌媚窈窕,亭亭玉立,單是站在那裡,就已經吸引了才子們的注意力,甚至有人下意識的整整衣衫。只可惜,那嬌媚少女的眼中,只有她的哥哥。

  在她身後,還停著一輛華美的馬車,能夠將馬車停在皇城的宮門前,寧江已經隱隱猜到了車中的人是誰。

  心中生起一絲暖意,寧江向孫山告辭後,往妹妹走去。

  隨著妹妹一同進入馬車,果然在車中看到了鸞梅長公主,不過稍顯意外的是,居然連春箋麗也在這裡。

  小夢嘻嘻的道:“哥哥,知道你這個時候考完,我們來接你了。”

  寧江笑道:“多謝,多謝!”至少被三個美女等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想到這裡,他往春箋麗看了一眼,昨晚他差一點就把這丫頭給殺了,這丫頭運氣倒是不錯,從小夢刀下逃過一劫,又從他的黑砂掌下逃過一劫。

  見馬車緩緩起步,他問:“我們去哪裡?”

  鸞梅長公主微笑的道:“就到我的府中坐坐吧?!”憂慮地道:“現在京城越來越不太平了,先是有人殺人分屍……”

  寧江心想:“我做的!”

  鸞梅長公主繼續道:“還有人在國子學縱火……”

  寧江心想:“還是我做的。”

  鸞梅長公主接著道:“昨晚還有怪物出現在京城!”

  小夢看向哥哥……這個也是你做的?

  寧江悄悄的搖了搖頭,雖然怪物是沖著他來的,但這個真的是在計畫之外。

  小夢感歎著:“京城實在是太危險了啊!”

  春箋麗打趣道:“沒錯,自從你們兄妹兩人來了之後!”

  寧江、寧小夢刷的一下往她看去……完了,被她看破了,要不要現在就殺人滅口?

  春箋麗摸著自己的臉……我臉上長花了?為什麼他們這樣看著我?

  進入啟聖坊,來到長公主府前,在鸞梅長公主的邀請下,下了馬車。寧江站在府前,啪的一下,打開摺扇,輕輕的搖動著。

  進入長公主府中,沿途欣賞著風景,卻也有許多女侍衛、侍女好奇的在遠處探著腦袋,對著他指指點點,笑個不停,也不知是他在欣賞著風景,還是他自己就是風景,真正被人欣賞。

  當然寧江對此並不在乎,有這麼多人圍觀他,正說明他……帥、呆、了!

  鸞梅長公主在府中設下酒宴,招待了他,他也一絲一毫都不客氣。春箋麗往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心想他莫不是把這裡當成了他未來的府邸?

  到了天色漸黑、星月升起的時候,鸞梅長公主帶著三人,來到後園深處,只見一處八角高樓,豎在他們前方,這八角之樓遠高於其他的樓閣、假山,燈籠高掛,彩帶飄飄。寧江抬起頭來,看著這華麗的高樓,搖扇道:“我猜,每到月圓之夜,長公主必是喜歡在這高樓之上,登樓獨倚,迎風賞月。”

  鸞梅長公主驚訝的往他看去:“你怎麼知道?”

  寧江微笑的看著她:“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鸞梅長公主的臉登時就紅了起來。

  寧小夢道:“哥哥,要不你和長公主姐姐到樓上看看?”拉著春箋麗的手,隨手一指:“那邊風景很好,我們到那邊看看?”

  鸞梅長公主、春箋麗:“啊?”

  寧小夢拉著春箋麗:“走啦走啦!”直接把春箋麗給強行拉跑了。

  鸞梅長公主睜大眼睛看著寧江。寧江搖扇微笑……這個妹妹養得好!

  進入了八角之樓,鸞梅長公主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提高裙裾,沿著繞牆的樓梯,一步一步的往上。

  寧江跟在她的身後,打量著她苗條的身材,在他上一世裡,遇到綺夢的時候,她的年紀其實已經不小了,但在這一世裡,她還未到雙十年華,雖然對於尋常女子來說,早已過了正常的嫁人年齡,算是老處女了,但是對於身為穿越者的他來說,這個年紀的女人剛剛好。

  大約也意識到,身後的少年一直在盯著他看,鸞梅長公主羞得連脖子都紅透了。

  登上高樓,夜風清涼,抬頭看去,一輪彎月掛在夜空,漫天的星斗,在他們的頭頂,如同珠光般撒開,這些光芒彼此交錯,璀璨唯美。

  兩人一同倚著欄杆,看著遠處的風景。鸞梅長公主想起一事,手撩髮絲,低聲道:“說起來,去歲在崆山,與公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公子似乎將我喚作綺夢?”

  寧江笑道:“不知為何,第一眼看到殿下的時候,心頭就冒出了這個名字,感覺非常的適合殿下。”

  鸞梅長公主喜孜孜的道:“其實,我在閨中吟詩作曲時,為自己取得名號就叫‘綺夢’……你、你做什麼?”

  在她的身邊,少年合攏摺扇,慢慢的伸出,用扇頭勾起她的下顎。沒有想到他突然做出這般大膽的動作,女子手足無措,臉蛋愈發的憋紅。寧江在年紀上雖然比她小上一些,但畢竟是男子,個頭更高,肆無忌憚的托著她的臉,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俏麗的容顏,調戲道:“所以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4

第五十四章 究竟有什麼關係?

  在少年的注視下,鸞梅長公主臉蛋輕抬,呼吸急促,胸脯美妙地起伏著,美目緊閉,睫毛微微地顫動著。

  這傢伙……還真是無禮啊!她的心中難為情的想著,卻又不知怎的,嬌軀發軟,根本氣不起來。

  然後,那莫名的熱感,離她越來越近,有什麼東西……印在了她的唇上……

  ※※※

  另一邊的遠處——

  “你不是說這裡風景很好麼?”一個少女聲音,在昏暗中響了起來。

  “這個……這個……”另一個少女撓著頭,不好意思的呵笑著。

  作為天子御賜的豪宅,長公主府占地頗大,好些地方都是風景不錯的。然而寧小夢隨手一指,指的剛好是下人的住處,只好與春箋麗兩個人,又灰溜溜的掉頭回去。

  在園中逛了一圈,最後迷了路,還是在一名女侍衛的引導下,方才回到八角高樓下方,又等了好一會兒,才看到寧江與長公主從樓上下來。長公主的衣裳稍有些淩亂,一看到她們,臉蛋就變得通紅。

  兩個少女同時看向寧江……你對她做了什麼?

  眼看著內城的宵禁就要到了,雖然以長公主的身份,就算到了宵禁,也可以把他們送出去,但那樣的話,自不免被記錄在案,說不定就會有哪個儒官禦史以此說事。

  於是,在宵禁之前,鸞梅長公主便讓人用府中的馬車,將他們送了出去。

  在車中的時候,寧小夢與春箋麗盯著寧江的嘴唇看……那裡分明還殘留著女子的脂紅。

  出了外城,馬車先把春箋麗送回了眉嫵台,然後又將寧氏兄妹送回了南區的染水岸邊。

  回到住處時,秦川五義都已經等在這裡……畢竟,昨晚出了那般大的事,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寧江進入屋中,取出九龍杯。

  九龍杯的整體造型,大約像是一個大型的獨腳杯,差不多像是另一個世界裡,奧運冠軍拿到的獎盃一般,只是週邊又有九龍,每一條龍都將龍口探入杯中。

  在這大杯的周圍,又圍著九個小杯,將酒倒入大杯之中,倒到一定位置,酒水就會被九龍吸入,均勻的流向外頭的九個小杯。大杯中的酒如果倒得不夠,九龍就不會開始吸水,大杯中的酒如果倒得太滿,酒就會從大杯的底部漏出。因此,每一次倒酒,九個小杯裡的酒基本上都是一樣多,是以,這九龍杯又喚作“九龍公道杯”。

  寧江自然知道,這不過就是利用了虹吸的原理,但是在小夢、秦川五義等人看來,卻是分外的神奇。

  然而這個世界的九龍杯,並不只有這點用處,否則也不可能與能解百毒的“隋侯珠”齊名。它還有一個非常非常神奇的作用,那就是,不管什麼樣的酒,由它倒出之後,酒香不散,卻能夠讓人千杯不醉……當然這個作用雖然神奇,卻也實在是沒什麼用處。

  就像隋侯珠能解百毒,但誰也不會有事沒事的中個毒讓它去解,九龍杯倒出來的酒能夠讓人千杯不醉,但不貪酒的人,根本用不著,貪酒的人,要的就是那種醉的感覺。也正因此,這九龍杯雖然名聞天下,但它最大的用處,也就是在皇室的盛宴中,拿出來讓人嘗嘗鮮,只是所謂的“珍寶”大抵如此,也不止這一個九龍杯。

  “這麼說,王易卿被人給殺了?”仿佛第一次聽聞這事,他看向秦川五義。

  秦陌說道:“聽說殺掉他的是一個孩子,是趁著王易卿剛剛殺掉那怪物的空兒,突然下手,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寧江一拍大腿:“哎呀,本來說把他交給我來對付的,我這都還沒出手,他怎的就死了呢?”

  秦陌、秦澤、秦坎、秦無顏心想:“老爺你不會武功的好不好?”

  小夢想著:“哥哥你還真能裝。”

  秦小丫兒卻是稍稍有些疑惑,想著殺了王易卿的那個男孩,應該就是昨晚幫她和姑娘盜寶的“蝙蝠公子”了,老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秦澤說道:“要不要讓正氣盟趁著這個機會動手?”

  寧江道:“不可,現在風聲太緊,而且全清派剛剛死了掌門,正是弦崩得最緊的時候,上下一心,同仇敵愾。”冷笑道:“不但不能動手,反而要讓正氣盟,暫時退出京城,盡可能的讓人感受不到他們的存在。在沒有外在壓力的情況下,失去了王易卿這個主心骨,全清派內部必定會出現亂子,還有那些被迫倚附全清派的小勢力,也必定會生出各種念頭,時間稍長,我們什麼都不做,他們自己就會內鬥起來。”

  他往九龍杯裡倒了酒,九條水柱經過龍身,注入九隻小杯。他自己拿了一杯,其他人也拿了一杯。寧江看向妹妹,他覺得妹妹還小,不能喝酒,不過想想,既然九龍杯倒出的酒“千杯不醉”,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

  幾個人一同幹了一杯,寧江看到妹妹喝完後,歪了歪腦袋,咂了咂嘴。

  他問道:“味道怎樣?”準備等妹妹說不好喝後,開始循循善誘的告誡她,喝酒是不好的,這一杯就算了,以後至少要到十八歲以後才可以喝。

  小夢喜孜孜的道:“還行!味道蠻好的!”

  寧江:“……”這節奏不對啊?

  趕緊把酒收了起來,又把接下來要做的事,向秦川五義交代了一番。

  不過需要交代的事其實不多,全清派那一邊,全清真人王易卿不但是主心骨,也是實力最強的、有宗師級之境界的高手,一旦發生衝突,正氣盟這邊起碼要分出好幾個一流強的高手,付出相當代價,能不能對付得了還很成問題,現在少了一個王易卿,對面的全清五子、貞恒道長、五虎門門主等,也不過就是一流之列。

  己方的秦陌、秦澤、秦坎在經過這幾個月的苦修後,目前也有一流的實力,再加上雷鶴道人、赫沖門少門主赫連峰等等,雙方在高手上的實力已經差不多。而只要正氣盟繼續韜光養晦,全清派那一邊,為了挑選新任掌門,必定會有一番內鬥,接下來只要靜觀其變就好。

  他站了起來,伸伸懶腰。

  秦陌道:“老爺,這九龍杯應當如何處理。”

  “拿到城外扔了啊,”寧江打開摺扇,漫不經心的道,“不是用它喝完酒了麼?還留著幹什麼?”

  秦陌、秦澤、秦坎、秦無顏、秦小丫兒:“……”

  敢情我們費了這麼大工夫把它從皇城裡盜出來,真的只是為了用它喝酒啊?

  ※※※

  外頭天色昏暗,屋子裡,顯得有些悶熱。

  寧江在屋子裡洗完澡,換了一身乾淨衣衫,秦無顏幫他把澡桶收了出去。

  寧江從牆邊的櫃子裡,取出一個布包,來到床頭,斜斜的倚著。想了想後,他將它打了開來。

  這布包裡,裝的是百子晉臨行前,預賀他金榜題名的“禮物”,他不知道這裡頭到底裝的是什麼,不過百子晉當時卻是特意交代了,讓他金榜題名以後才能打開。

  而現在,雖然甲榜還沒有放出,但在寧江想來,不管有沒有登科,反正最後也還是要打開來看的,也不差這幾天。

  他對百子晉這個,在他上一世裡名震西南的“鬼軍師”送給他的禮物,還是很好奇的。

  打開來後,他細細看去,見裡面竟然是一本書。

  書名上寫著“陰符”二字。

  《陰符》?他怔了一怔。

  他當然知道《陰符》這本書,在另一個世界裡,《陰符》是姜太公的傳世兵書,就與孫武的《孫子兵法》,孫臏的《孫臏兵法》一般,都是中國古代著名的軍事著作,不過與《孫子兵法》不同的是,在那一個世界的後世裡,《陰符》早就已經失傳。

  而在這個世界裡,實際上並沒有與《陰符》這本書有關的記載,當然也可能是因為獨尊儒術後,兵家的書籍早就無用武之地,就連孫子兵法都少有人提及。

  沒有想到,百子晉送給他的,居然會是姜太公的《陰符》?百家竟然還藏著這樣的一本書?

  正要打開來,繼續翻看,就在這時,也已經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的妹妹,來到了他的房間:“哥哥?”

  “小夢!”寧江把書放在床頭,讓妹妹過來,與他一同坐在床上。

  小夢道:“哥哥,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殿試結束之後,先到了鸞梅長公主府上做客,回來後,又與秦川五義他們在一起。哥哥似乎並不想讓秦澤他們知道“蝙蝠公子”就是他的事,在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她也就沒有多問,不過她心中還是非常的好奇,所以洗完澡後,就來到了哥哥房間。

  寧江也不隱瞞,將昨晚那只怪物莫名其妙的襲擊他的事說了出來,而利用那只怪物,殺上無咎山製造混亂,借此機會幹掉王易卿,則純屬他的靈機一動。

  小夢睜大眼睛,那只怪物竟然是沖著哥哥來的?她驚訝的道:“哥哥,你是說,那只怪物從銅州越過長河、秦嶺、淮水,就是為了到京城來殺你?”

  寧江歎道:“恐怕正是如此。”雖然他也無法明白,為什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但這一點,卻是顯而易見的事。

  小夢吃驚的道:“哥哥,你到底做了什麼?”

  寧江摸著下巴:“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太帥了?”

  小夢跟著左手環胸,右手支在左手手腕處,叩著下巴:“嗯,難道那只怪物是母的?”

  “等一下,”寧江叫道,“那跟它是公是母有什麼關係?”

  “可是,它從銅州、長河、秦嶺、淮水一路追過來啊……”

  “所以說,那跟它是公是母又有什麼關係?”

  “如果跟它是公是母沒關係,”原本跪坐在床上的妹妹雙手猛的一拍,翹起嬌軀,雌虎一般惡狠狠的瞪著他,“那跟哥哥你帥不帥又有什麼關係?”

  “這個……這個……”

  ※※※

  眉嫵台中,洗完澡後的春箋麗躺在床上。

  床頭的燭光驀地晃了一晃,窗臺處,傳來一聲輕響,她慌忙起身,果然,天洪祭司已經出現在了靠窗處。

  “祭司大人!”春箋麗趕緊向他拜倒。

  天洪祭司負著雙手,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昨晚你可有受傷?”

  春箋麗低聲道:“托祭司大人的福,箋麗並未受傷。”

  天洪祭司點了點頭,道:“你在京城人緣頗廣,昨晚那個孩子,你與他應當也照了一面,可有將他認出?”

  春箋麗道:“箋麗確信,以前從來不曾見過那個男孩。”

  天洪祭司皺了皺眉:“此事頗為古怪,女尊確信,那破天之人到過嶽湖、崆山兩處地方,然而我們所查出的名單中,並無那樣一個孩子……”

  春箋麗低聲道:“就算那個孩子去過岳湖與崆山,名單上恐怕也不會有他。我教在嶽湖與崆山並無分舵,這名單全是靠著鮑青為我們調查而出,但是鮑青再怎麼細心,也不可能將十歲甚至連十歲都可能不到的孩子,放在我們所說的名單裡。”

  天洪祭司沉吟半晌,道:“這倒的確是個失誤!”緊接著冷笑道:“不過,那破天之人,也未必真的就是‘孩子’。”

  春箋麗道:“大人的意思是……”

  老者道:“如果他真的與他表面年齡相符,那既不可能有那般本事,也不可能有那般心機。原本只是遭遇暗算,竟然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想到驅虎吞狼,利用全清派擊殺怪物,又反過來暗算王真人的主意,如此急智,如此歹毒,說他是個孩子,你信?”

  春箋麗沉默不語……原本是一個以有心算無心,為拜火教提前誅除後患的行動,誰知既損了那只唯一能夠找到“破天之人”的怪物,又折了全清派這樣一個強援,被對方順勢打了個措手不及,損失巨大。

  這種一腳踹向敵人,結果踹的是帶著毒刺的鐵板,而事後還只能躲在暗處自舔傷口的感覺,實在是讓人憋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4

第五十五章 爬起來咬我啊

  老者道:“如果老夫沒有猜錯的話,昨晚那個男孩,很可能既是串聯起正氣盟的幕後主謀,又是殺死鮑青的凶徒,還有國子學縱火案……搞不好也與他有關。”

  春箋麗驚訝的道:“祭司大人的意思是……”

  老者道:“那人既然會利用這樣的機會,擊殺王真人,自然是全清派的敵人。正氣盟的出現,原本就頗為詭異,被全清派打壓得幾無還手之力的那些宵小,突然間就串聯起來,鮑青是全清派在下九流中的代言人,死得不明不白,連三法司衙門都查不到兇手。如果是昨晚那個男孩,做到這樣的事也不稀奇,甚至連襲擊你的那個鴛鴦刀孝女,搞不好也是他的人。至於國子學縱火案……目前倒是看不出關聯,不過殺鮑青的凶徒,既然能夠做出把鮑青的一條大腿扔到詳檢司大門口這種事,這等膽大妄行,挑釁大周朝廷,做出國子學縱火這樣的事也並不如何稀奇。”

  想了想,忽道:“國子學失火之時,那寧江的妹妹寧小夢是與你在一起?”

  春箋麗趕緊說道:“正是!那時她與箋麗都在長公主府中,還有鮑青被殺之時,箋麗已經查過,她同樣是在長公主府上,他哥哥則是在貢院,當時是會試……”

  天洪祭司冷冷的道:“我並未問你此事,你為何如此急於替他們洗清嫌疑?”

  春箋麗趕緊伏道:“箋……箋麗沒有……”

  天洪祭司冷然道:“你莫要忘了,你可是善女神的候選處女,體內有聖凰之血,是有資格成為善女神的人。”

  春箋麗顫聲道:“箋麗知曉!”

  天洪祭司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春箋麗道:“請大人吩咐!”

  天洪祭司道:“昨日我們死了五位候選處女,這般下去,難免影響到善女神出世之事,必須要重新挑選善女神的候選處女,我們有一人選,這兩日,你就找個機會,為她種聖血吧!”

  春箋麗道:“大人說的那女子是……”

  天洪祭司淡淡的道:“鸞梅長公主!”

  春箋麗心中一驚。

  天洪祭司冷冷的道:“有問題麼?”

  春箋麗伏在地上,小聲地道:“可是……可是鸞梅長公主是天子的妹妹,她如果成為了善女神……”

  天洪祭司冷笑道:“那些事情,是你需要關心的麼?”

  春箋麗滯了一滯,低聲道:“箋麗不敢。”遲疑了一下,小聲道:“天洪大人!聽聞……聽聞幻月大人也已經到了京城……”

  天洪祭司緩緩道:“不錯!”又道:“鸞梅長公主,是我們這次精挑細選的候補人選,她的體質頗為奇特,很可能正是我們所需要之人。你現在剛好與她走得近,這件事你若做得好,幻月大人或許便會來見你一面。”

  春箋麗心中一喜,趕緊道:“箋麗一定不辱使命!”

  天洪祭司點了點頭,身形一閃,猶如一道青煙,飛出窗外,消失不見。

  春箋麗輕柔起身,來到窗前,看著窗外的月色。

  ——“這件事你若做得好,幻月大人或許便會來見你一面。”

  她的心中湧起無限的喜悅,然而,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的又回想起傍晚時,鸞梅長公主走出樓閣時臉上那無法抑制的羞紅,以及那個少年嘴唇上的脂紅,一張俏臉,慢慢的又變得有些蒼白……

  ※※※

  那天晚上,少女做了噩夢,時而夢到那個女人背對著她,在遠處走著,時而夢到那個少年冷冷的看著她,伸出黑色的手掌,猶如掌握死亡的神靈向她抓來。

  天亮之前,她就從床上驚醒了過來,撲到桌邊,倒了一杯昨晚剩下的茶水,喘著氣喝了下去,然後,驚出一身冷汗。

  接下來,她就在屋內茫然的走著,時而想著,只要完成了這次的任務,就能見到那個女人,時而想著,如果他知道我對他喜歡的女人做了這樣的事……

  外頭昏昏暗暗,萬籟俱靜。

  她竟希望這天,永遠也不要亮起來。

  這當然是不可能如願的事。

  僅僅只是卯時多些,玫瑰色的霞光就已經撫上了窗臺。天色越來越亮,即便是躺在床上閉上眼睛,把自己當作是貪睡的懶姑娘,甚至假裝自己是條死魚,最終也是無法擺脫那種,整個人都被放在煎鍋上烤的煩躁感。

  最終,她還是推開了門,走了出去,看著那已經升上東方的天空的、紅彤彤的旭日,那充滿朝氣的陽光,帶給她的,卻是莫名的陰影。

  天色大亮之後,她讓人為她備好了馬車。

  “姑娘,要去那兒?”趕車的老車夫回頭問道。

  原本想說要去啟聖坊的,然而不知怎的,聲音還沒有發出,就梗在了咽喉處,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虛弱無力的道:“先在外城隨便轉轉吧。”

  馬車載著她,離開了眉嫵台。

  雖然近來的京城有些不怎麼太平,但是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日子也還是要繼續過下去,再加上,那只怪物也已經被殺了,對於京城的老百姓來說,也算是少了一個壓在頭上的陰影。楊柳岸邊,孩童嬉戲,橫跨在浚河上的一座拱橋,挑著擔子的行商,腰插樸刀,拿著杠棒的巡捕,提著竹籃的婦人,人來人往。

  馬車從成排的柳樹邊駛過,少女揭開車簾往外看著風景。一艘畫舫上,宿醉的學子踉踉蹌蹌的爬到甲板上,對著河面嘔吐。下游在河邊洗衣的老婦收起衣服,破口大駡,一名孩童爬到樹上,抓著知了,他的姐姐往他奔去。撲的一聲,遠處的另一邊傳來響亮的水花聲,但是被柳絲所擋,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聽到有女子笑個不停。

  馬車繼續往前駛去,前方有人家辦喪,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一直在哭。看到他們,春箋麗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於是道:“無咎山……去無咎山吧!”

  馬車往無咎山的方向駛去,車中的少女,暗地裡鬆了口氣。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裡,她與全清派都有一些交情,全清真人被人殺害,于情於理,她都應該去祭奠一下。她並不是在拖延時間,只不過是剛好有其它事要做罷了……

  馬車停在了無咎山下,春箋麗下了馬車,無咎山的山門,白幡高掛,正門兩側全都是花圈。知機趕來的生意人,早已在街的對面做起了生意。春箋麗給了老車夫一些銀兩,讓他幫著自己去購買花圈,自己先行上山。

  全清派的教規,本身是禁止門下弟子婚嫁的,雖然如此,不少青年道者,與春箋麗卻也是認識的。當下有人將春箋麗引向山腰處的靈堂。春箋麗看去,見全清五子中,匡清洪、趙清政、南清義、段清厲、孫清靜五人都在這裡,領著各自的內弟子披麻戴孝,跪在兩側的蒲團上。

  春箋麗到靈堂前上了香,全清五子領著眾人鞠躬感謝。完畢之後,春箋麗出了靈堂,只見京城裡的各門各派,有不少人都在這裡。其中一人,正是貞吉觀的貞恒道長。此刻,貞恒道長立在那裡,一臉陰沉,他的兒子上個月被人分屍,到現在連兇手是誰都不知道,他自然也沒有什麼好的臉色。

  雖然拜火教與貞吉觀,也算是合作關係,但春箋麗對貞恒道長的喪子之痛,自然是沒有太多的同情。鮑青原本就算是死有餘辜之人,至於貞恒道長,表面道貌岸然,背地裡欺男霸女的事同樣做了不少,五雷觀雷鶴道人就是因為不肯依附他們,連女兒都被貞恒道長在暗地裡奸殺,雷鶴道人也被逼得失心瘋落水而亡。

  周圍的人越來越多,過了一會,靈堂裡的全清五子率眾而出。全清五子之首,匡清洪立在高處,向三面抱拳,請大家安靜一下。眾人看到其他四子靜立兩側,一眾全清弟子亦是束手侍立,於是也都壓下聲來。

  匡清洪痛心疾首,道:“吾師王真人,高風亮節,潔身自好,光明磊落,德配天地,以忠孝立教,以德恩立品,霽月光風,碩望宿德,吞舟之魚不遊枝流,行若由夷貞鬆勁柏。前日妖物禍亂京華,家師斬妖滅魔,除魔衛道,竟有奸邪小人,趁家師不備,黑手偷襲,嗚呼哀哉,嗚呼哀哉……”

  眾弟子義憤填膺,痛哭流涕。

  匡清洪繼續道:“那奸邪小人殺吾等師尊,害……”

  話還未完,山門外忽有吹拉彈唱,嗩呐喇叭,一團熱鬧,就像是戲曲開場前的“跳加官”一般,迎親隊伍也不過如此。全清五子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想著他們是死了師尊,又不是加官晉爵,到底是誰這般不曉事?還是外頭的人把曲樂弄錯了?

  眾人往山門處看去,只見一夥人,穿紅戴綠,敲鑼打鼓,簇擁而進,齊聲吆喝:“蝙蝠公子恭賀全清真人羽化成仙,命我等前來獻禮。”

  眾人再看,只見這些人抬著一個巨大的花架,花架上用龍飛鳳舞的字跡,寫著一副對聯,上聯是“成仙成聖成大神”,下聯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居然還有橫批,寫著“生的偉大、死得光榮”。另有一排小字,寫著“蝙蝠公子賀”。

  全清五子中,南清義脾氣最是火爆,猛地沖上去,將當頭幾人幾腳踹翻,怒道:“你們做什麼?”

  那為首的一個,是個矮矮胖胖的傢伙,被踹翻後,趴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爺饒命,道爺饒命,不是我等想好來的,實在是今天一大早,有個自稱蝙蝠公子的男孩到了我們的戲班子裡,逼著我們幫他送禮賀喜,他說我們要是不來,他就殺我們全家,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敢不來啊。”

  趕緊讓後面的人,捧了一個盤子上來,那盤子上不知放著什麼,上面蓋了紅布。胖子擦著冷汗:“蝙蝠公子說,這、這這這……這是他送來的禮物,請、請道爺們查收。”

  南清義抓起紅布,用力一扯,緊接著就怔了一怔。木盤上的,正是他的師父王易卿王真人的首級,只是頭髮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染成了紅色,如同椎體一般上沖,端的是“怒髮衝冠”,眼睛瞪得大大的,額頭上用朱砂寫了一個“神”字。

  全清五子氣得渾身發抖,眾弟子一個個握著劍,恨不得把那可惡的兇手抓出來碎屍萬段。圍觀的群眾沒有想到那蝙蝠公子如此囂張,殺了人還要這般挑釁,盡皆錯愕,面面相覷。

  那些戲子又開始吹拉彈唱,齊聲叫道:“成仙成聖成大神……”

  南清義火冒三丈:“你們還唱?”

  那些人慌忙伏下,一同哭道:“蝙蝠公子說了,我們要不在這裡喊上十遍,就要殺我們全家。”“道爺,連王真人都被殺了,我們不敢惹他啊。”“道爺們就可憐可憐小的們,讓我們喊完吧。”

  稀稀落落的聲音又開始響起:“成仙成聖成大神!”“你好我好大家好!”“生的偉大、死得光榮!”……

  這一下,縱連那些與全清派沒什麼交情的圍觀群眾,也不由得緊緊的皺著眉,殺人不過頭點地,士可殺不可辱,那蝙蝠公子也實在是有夠可惡。人群之中,春箋麗也一片愕然,這蝙蝠公子……也實在是太過分了吧?

  ※※※

  “哥哥,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山門外的遠處,一個少女悄悄的問道。

  “管它呢!”在她的身邊,少年啪的一聲打開摺扇,帶著妹妹漫步而去。

  要說過分,當然是有些過分的,不過絕不會比王易卿生前所做的那些事更過分。雷鶴道人的女兒雖是被貞恒道長所奸殺,但是幕後出謀劃策的正是王易卿,赫沖門與其它一些小門派,被王易卿和他的幫兇殺得幾乎滅門,就連死後也沒有人幫他們說話。

  他固然是放了一個嘲諷,但反正也就是那樣了,有本事王易卿從棺材裡爬起來咬他啊?

  兄妹兩人說說笑笑的,往遠處逛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4

第五十六章 翅膀硬了是不?

  無咎山上,大好的喪事,被那些戲班子攪得一團混亂。

  全清五子雖然火冒三丈,但是揪不出“蝙蝠公子”,自然也是全無辦法。

  春箋麗非常無聊的,在無咎山上呆了許久,期間,自然也有許多前來祭奠的公子哥兒看到她在這裡,如蜂蝶一般纏著她,她自是對每一個人都展露出最可愛的笑容,心中其實厭煩到極點。

  下午時,她終於拖不下去,讓馬車栽著她進入內城啟聖坊,來到長公主府前,求見長公主。

  得到的消息是,長公主入宮陪太后游上苑去了。

  這讓她再次的鬆了一口氣……長公主不在,這可不是她的錯。

  於是又讓馬車離開內城,老車夫問她要去哪裡,她想了想,把寧江兄妹的地址告訴了老車夫。

  到了染水邊,踏入院中,方要問一聲“有人在嗎”,就已經看到了寧江與寧小夢兄妹兩人。

  兩人都在院中,寧江雙手拍著石桌,瞪著他的妹妹:“長大了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會頂嘴了是不是?”

  寧小夢同樣拍著桌子,墊著腳尖,不讓哥哥在勢頭上壓倒她:“不好看,反正我就是覺得不好看。”

  寧江氣道:“哪裡不好看了?以前我買回來的你不都覺得很好看麼?為什麼就是這一次不好看?”

  寧小夢叫道:“反正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這兄妹兩人竟然也會吵架?春箋麗好奇的走了過去,笑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這是我讓隆安街最著名的彩衣鋪為她新作的衣裳,”寧江拿起石桌上的一件女兒家的新衣裳,“哪裡不好看了?”

  寧小夢叫道:“反正就是不好看!”

  寧江也有些惱火:“說不好看你也得講出一個理由啊?到底是怎麼了?以前不也都是我幫你買的麼?”

  春箋麗看去,見這新衣裳顏色豔麗,衣上繡的是一朵朵石榴紅,就像是女孩子過年的新衣裳。她道:“挺可愛的啊?”

  寧江道:“就是嘛!”

  寧小夢抿著嘴兒:“反正我就是不喜歡!”

  春箋麗繼續看了看:“唔,好看是好看,就是……就是有點像十一二歲的小女孩穿的花衣裳。”

  寧小夢道:“就是嘛,這根本就是小孩子穿的。”

  “什麼叫小孩子穿的,你以為你現在很大麼?翅膀硬了,會飛了麼?”寧江嘀咕了幾句,大約是覺得,連春箋麗都站在妹妹這邊,恐怕的確是自己買的有問題,於是哼了一聲,把新衣裳收起,往屋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嘀咕,“哪裡不好看了?”

  春箋麗心中好笑,豆蔻年華,原本就是一個很微妙的年紀,隨著年齡的增長,寧小夢會慢慢的,更喜歡把自己打扮成一個“女人”,而不僅僅只是一個“女孩”,對這種太過孩子氣的新衣,也逐漸會有一種抗拒心理,作為差不多年紀的少女,她自然是深有瞭解。

  但是在什麼事都要幫妹妹考慮好來的寧江的眼中,妹妹仍然是那個還沒有完全長大的妹妹,為她買的衣服自然不免還是那般的“可愛”……或者說是“孩子氣”。兩個人的想法出現了偏差,鬥嘴也就成了免不了的事。

  話又說回來,哥哥幫妹妹買新衣裳,原本也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只不過,他們兩人似乎從小喪母,幼時喪父,在這種情況下,做哥哥的自然也就不知不覺的,承擔起了“父親”的角色,想來,這大概也是寧江與其他的同齡人不太相同的地方吧?總感覺,跟他在一起,似乎更有安全感,既不會像其他才子那般,流連於風月場所,同時也帶著一種,讓人看著就生氣,卻又忍不住的被他所吸引的……傲慢?

  春箋麗看去,見寧小夢雙手往已經開始發育的胸前一抱,一副還在賭氣的樣子,不由得一陣好笑。

  既然春箋麗已經來了,寧氏兄妹自然開始招待她。寧江從屋裡轉了一圈後,回到院中,三人在石桌旁坐下聊天,春箋麗見另一邊放著茶具,於是一卷袖子:“我為你們煮茶吧!”

  寧氏兄妹齊聲道:“不要!”

  春箋麗惡狠狠的瞪著寧江……小夢以為上次的茶是她煮的,不要也就算了,你不要什麼不要?

  知不知道外面有多少公子哥兒,巴不得她為他們煮茶?別說煮茶了,她只要跟他們說說話兒,他們一個個的,就跟喝了蜜糖的大狗熊一樣。我肯幫你煮茶,這是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一下,春箋麗也不由得抿起了嘴,為什麼每次都要被這傢伙氣著?

  更可氣的是,每次都被他給氣著,偏偏就是想來見他,一想到這一點,她簡直恨死自己了。

  寧江笑道:“還是我來吧!”把茶具端了過來。

  春箋麗眼睛一亮……也好,等你再煮出那麼難喝的茶,你妹妹就知道上次的茶不是我煮的了。

  只見,寧江讓秦無顏取來新茶、橘皮、薄荷等等,很熟練的一番折騰之後,將茶煮好,為妹妹和春箋麗倒了一杯。小夢端著小茶杯,輕輕地吹了一下,慢慢的啜著。春箋麗在一旁看著她,很難喝吧?跟毒藥一樣難喝吧?根本無法下嚥吧?

  誰知寧小夢就這般把茶喝了……沒什麼反應。

  春箋麗睜大眼睛看了一會,又低頭看著自己的這杯,小心翼翼的端起,喝了一小口,緊接著吃驚的看著寧江……居然不難喝?

  雖然也談不上有多好,但也的確是沒有到那種咽都咽不下去的地步。

  寧江心中暗笑,知道自己煮茶不行,這幾天他也是找秦無顏好好的學過的。其實煮茶這種事,想要煮得非常好,當然很困難,但在熟悉流程後,按部就班的做,至少也不會太過糟糕。上次他是完全沒煮過茶,隨便亂放,自然一塌糊塗,現在知道程式後,說實話,想要再煮出上次那樣的“水準”,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再加上春箋麗對他的預期實在太低,現在他煮出的茶雖然也就是普普通通,但已經足以讓她吃驚了。

  “唔,”第一次喝哥哥煮的茶的小夢道,“比箋麗姐姐煮的好。”

  春箋麗拿眼睛斜她……明明都是你哥煮的。

  實在是不甘心,春箋麗搶過爐子和茶具,無論如何都要親手煮一次,就在這時,外頭忽的響起一個少女的聲音:“小夢妹妹在麼?”

  春箋麗頓在那裡,驚訝的抬起頭來,只見,外頭的少女走了進來,竟然是司徒蕾。

  沒有想到司徒蕾會在這裡,春箋麗頗有一些驚訝。司徒蕾看到她,嘴角閃過一絲其他人難以注意到的冷笑,緊接著卻是微笑走來:“原來箋麗姐也在啊?”

  春箋麗同樣微笑道:“司徒姐姐,許久不見!”心中卻是暗自警戒,司徒蕾會在這裡,是出於她自身的意志,還是出於天洪大人的授意?

  司徒蕾看向寧小夢:“小夢妹妹,時辰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小夢道:“等我一下!”蹦蹦跳跳的進入屋子,加了一件半臂,帶上秦無顏,與司徒蕾一同出門去了。

  春箋麗低聲道:“她們這是……”

  寧江看了她一眼:“中午逛街時遇到的司徒姑娘,司徒姑娘很是熱情,與小夢相談甚歡,又邀她這個時辰,一同去逛虹湖。我想小夢在京城也沒有什麼朋友,就讓小夢跟她一起去了。”司徒蕾的突然出現,多少也讓他懷疑,是否是出自拜火教的安排,但是從春箋麗的反應看來,至少春箋麗根本沒有想到司徒蕾會出現在這裡。

  小夢與司徒蕾離去後,院子裡倒是多少變得安靜了些。

  春箋麗抬頭看了寧江一眼,然後便低下頭去,默默的煮著茶。等她煮好,為寧江倒了一杯,寧江慢慢的喝著,只覺果然是清香四溢,如飲佳釀。同樣的材料,只是火候、比重、時機的不同,喝起來就有這般的差別。

  慢慢的將手中的茶喝完,他疑惑的看了春箋麗一眼:“箋麗姑娘有心事?”

  春箋麗抬起頭來看著他,搖了搖頭,輕巧的笑了一笑。緊接著微笑道:“不知寧公子的屋子,小女子能不能去看一看?”

  寧江再次看了她一眼,道:“請!”起身帶著他,往內頭走去。春箋麗跟在他的身後,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想著:“其實,按著天洪大人的交待,給鸞梅長公主種下聖血,也沒有什麼不好。如果長公主成為了善女神,跟他也就是不可能的事了,那我或許還有機會。”

  春箋麗很清楚,她對自己成為善女神,其實並沒有太多的興趣,她之所以成為候補處女,更多的是出自另外一個女人的期許。與一心想要成為善女神的司徒蕾不同,她的心中並不虔誠。

  如果鸞梅長公主真的成了善女神,那從她的角度來說,其實也是一件好事。

  只要……

  寧江並不知道身後的少女,那如同亂麻般的心事。只是,作為一個姑娘家,突然提出要到他的房間看看,多少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轉了個彎,進入屋中,忽的,身後香風撲來,軟玉般的感覺,從後邊緊緊的抱住了他。

  沉默片刻,他道:“箋麗姑娘?”

  “上一次,你救了我,我還沒有向你道歉,”少女的聲音,在他的身後,輕柔得猶如蚊子哼哼,“如果……如果你想要我報答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報答你。”

  這種夢囈一般的聲音,帶著女孩子特有的嚶嚀,仿佛是鼓足了的勇氣中,卻又含著幾分嬌羞。這其實已經是赤裸裸的暗示了,只要他想要她“報答”,那麼在此刻,在這裡……她就是他的!

  少年卻是靜靜的立在那裡,背對著她,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只是緩緩的道:“抱歉……我喜歡的是鸞梅長公主!”

  身後安靜了一下,那柔夷般的手,慢慢的鬆了開來。寧江轉過身來,看著她:“箋麗姑娘……你沒事吧?”

  少女搖了搖頭,她的臉上看不出有多少表情,既不是失望,也不是高興,倒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輕鬆下來的樣子。她抬起頭來,微笑的道:“我沒事,真的!”

  寧江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有說,就帶著她在這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又一同轉了出去。春箋麗卻像是剛才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說說笑笑的。兩人到了外頭院中,春箋麗向他告辭。

  寧江道:“我送你出去吧!”

  往大門外走去時,春箋麗低著頭:“以後……應該是不會再見面了。”

  寧江往她看了一眼,道:“箋麗姑娘,那個時候,我之所以救你,只是因為……”

  “我知道,我知道!”春箋麗微笑的回過頭來,看著他,“因為你是讀書人嘛,看到有弱女子在路上受了傷,沒有辦法不管。跟這件事沒有關係,只不過是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剛才的事……呐,剛才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啦,我們江湖兒女,跟你們讀書人不一樣,你對我又是救命之恩,有恩不報,梗在心裡很難受的。所以……所以我已經報過恩了呦,是你自己不要的,你現在就算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所以,你以後絕對不能用救命之恩來威脅我……當然你以後大概也見不到我了!所以,你就好好的去追求你的長公主吧。”

  走到大門口,寧江停了下來,看著她。

  少女往前走了幾步,背對著他,低下頭來:“再見了……寧公子!”然後,大跨步的往前走去。

  下午的陽光,照在了少女的臉龐上,沒有沮喪,也沒有氣餒。陽光在她的前方遊移,河上的風輕輕刮來,秀髮在她的腦後飛揚。

  她已經做出了決定,不管怎麼樣,她都要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或者是用她的身,或者是用她的心。

  寧公子,既然你不要我的身體……那就收下我的心意吧!願你和你的長公主能夠白頭到老,永結同心,這……就是我對你的報答!!!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7:54

第五十七章 上苑賞花

  春箋麗就這樣走了。

  在她走後,寧江站在大門口,揉了揉太陽穴,這女人剛才那個樣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的就要“救命之恩,以身相報”,緊跟著又是一副永別了的姿態,這算什麼?欲擒故縱?

  不管什麼說,也是拜火教的人,說句“妖女”都不為過,不防備著一點,當然是不成的。他回過頭來,道:“小丫兒,你怎麼看?”

  不知何時,秦小丫兒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抬著頭,手指兒點著腮幫子:“唔……不知道這個女人在搞什麼鬼。”

  适才,秦小丫兒一直躲在梁上,監視著跟在老爺身後的春箋麗,萬一她要圖謀不軌,以她的“飛燕閃”,也可以及時出手。在春箋麗從後邊撲過去抱住老爺的時候,她幾乎就要出手了。

  此刻,雖然老爺問起,但她不是春箋麗肚子裡的蛔蟲。雖然看上去,春箋麗似乎並沒做什麼壞事,但原本就是敵人,他們自然不能不先以最大的惡意去猜忖。

  寧江心中想著,要麼春箋麗使用的是“欲擒故縱”的手段,不管怎麼說,也是會使用媚術的人,要麼就是她真的打算離開京城,前來與自己告別。到底是哪一種,看她會不會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就知道了。

  話又說回來,如果她就這樣消失在自己面前,那這個女人還真的是福大命大。小夢殺過她一次,沒殺死,前晚自己都殺了五個與她同路的“黑衣少女”,偏偏就是被她跑了。現在他和妹妹已經決定,要殺掉她,剝她臉皮,小夢也按著他的吩咐,與司徒蕾拉進關係,等殺了春箋麗後,再通過司徒蕾繼續追查拜火教,結果殺春箋麗的行動還沒有展開,她就要離開京城了嗎?

  寧江搖了搖頭,如果春箋麗真的就這麼走了,不再出現在他的面前,倒也不是不能將她放過。如果她還是在玩心眼……那就是她自己找死了!

  打開摺扇,負手轉身,正要回到屋中。就在這時,遠處忽有一夥人,簇擁著往他們這邊奔來。寧江錯愕回頭,見領頭的,居然是一名宦官。那宦官帶著一輛黃幔馬車,數名侍衛,遠遠的看到寧江,便已叫道:“這位可是寧江寧會元?”

  寧江回身道:“學生正是,敢問公公,找學生何事?”

  那宦官拂塵一揮:“奉太后懿旨,請寧會元赴上苑,賞花作詩。”

  寧江又是一個錯愕……

  ※※※

  豪華的黃幔馬車,從皇城的側門駛了進去。

  寧江被引入了上苑的湘波湖邊,只見這裡碧波橫空,花團錦簇,桃紅柳綠,玉樹瓊花。

  前方的湖邊,有許多身穿錦繡的男男女女,在那說話聊天。引路的太監讓寧江先待在這裡,自己入內通報。沒過多久,那太監再次出來,將他領了進去,一路上,向他小聲解說禮數。

  很快,他就被帶到一個梳著太華髻,戴著九鳳冠的老婦身前。這老婦坐在舒適的華美大椅上,身邊扶著她的胳膊的,正是鸞梅長公主。

  “學生寧江,參見太后!”寧江目前主要的身份還是太學生,是以以學生自稱。

  陳太后道:“來,抬起頭來,我看看!”

  寧江抬起頭來,陳太后將他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點頭道:“不錯,不錯,蠻俊俏的一個孩子。”

  周圍幾個少女,在一旁笑個不停,鸞梅長公主的臉紅的跟石榴似的。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可想而知,多半是談到了鸞梅的婚事,然後不知怎的,提到了寧江,鸞梅長公主成了調戲的物件,然後,也不知是誰先出的主意,竟然就把寧江宣了過來。

  陳太后笑道:“好!好!起來吧!聽說你詩詞作得好,今天剛好大家在這裡熱鬧熱鬧,把你叫了過來,不過是遊湖罷了,這裡呢,大多也都是你的同齡人,不用拘束,就當是自家兒一樣。”

  寧江道:“謝太后!”站了起來。

  陪著太后說了些話,陳太后問了他一些事兒,大抵也不過就是一些家事。在知道他從小就沒有母親,父親又去世得早後,歎道:“天可憐見,也難為了你這孩子,從小沒人照顧,卻還能夠如此上進,十六七歲的會元,怕是我太周立國以來,都沒有這般年輕的會元了吧?”

  旁邊一名婦人笑道:“這個當然是沒有的。”

  實際上,十多歲的狀元還是有的,但是十幾歲的會元,那就是真的沒了,主要是一百多年前是沒有“會試”這一關的,這就造成了會元比狀元少得多。十幾歲的狀元,偶爾還會出現,十幾歲的會元,目前倒是的確沒有。

  陳太后道:“難得!難得!小小年紀,既要賺錢糊口、照顧妹妹,又要好好讀書,真是不容易啊。”她不知道寧家在高鎖縣,也算是個小財主,只以為寧江來自那種她聽也不曾聽過的鄉下,多半是那種住在屋頂會漏雨、晚上看書要鑿牆偷光的土房子裡,有上頓沒下頓的苦孩子,越想越是心疼,趕緊讓人賞了寧江一堆金銀珠寶。

  莫名其妙就發了一筆小財的寧江謝恩過後,看向周圍,只見周圍果然是十幾二十歲的同齡人居多,連河項郡王府世子宋俊哲也在這裡,在遠處陰鬱的看著他,顯然,這本是皇族中年輕人、陪伴太后的聚會,正常情況下,他本是沒有資格參與的,能夠出現在這裡,全是沾了鸞梅長公主的光。

  當然,從他的角度來說,也沒有什麼好激動的,只因為他的目標,是將來把鸞梅拐走,而不是自己真的留下來,做什麼長公主駙馬。

  在寧江打量著其他人的時候,其他人也在打量著這個,敢於在崆山向鸞梅送詩的銅州才子。年紀雖然比鸞梅小些,但是個子挺高,身材勻稱,沒有一般的儒生,在腰間佩玉的習慣,倒是在腰帶上插了一把摺扇。雖然也有傳聞說,這個少年在太學生中被認作是“狂生”,然而此刻看去,卻也溫文爾雅,說說笑笑間,頗為風趣,幾句話就哄得太后笑個不停。

  陳太后原本就想著,這可是唯一一個敢娶她這個小女兒的年輕人,此刻親眼見到後,對這個“未來女婿”覺得的確是非常滿意,一表人才,也不辱沒了鸞梅,樂開了花,然後又逼著鸞梅長公主陪著寧江“玩兒去”,鸞梅臉紅紅的,想要在大家面前矜持一下,偏偏又拿生怕她嫁不出去的母后沒辦法,只好陪著寧江,與他在上苑中逛著。

  此時其實已經到了黃昏,兩個人在畫一般的園林中逛著。寧江的肚子無端端的“咕”了一下。

  鸞梅瞅了他一眼,垂下螓首,不太敢看他,只是小聲道:“母后也真是的,這個時間點了,突然就把你叫了過來。”讓路過的宮女取來糕點,寧江呵呵的笑著,也不客氣。

  等寧江吃完後,鸞梅見他的嘴角兒還殘留著一些糕粉,於是溫柔的伸出手,用手絹為他擦拭。忽的,旁邊的花叢中傳來笑聲,鸞梅手一顫,紅著臉退了一步。寧江扭頭看去,只見三名大約十二三歲的女孩兒從亂花中鑽了出來,笑個不停。

  “姑姑!”為首的女孩拉著鸞梅的手臂,嘻嘻的道,“聽說你的這位如意郎君,除了他的妹妹,就只願為你這一個女子作詩賦詞,不知道你打算讓他今晚,為你作幾首詞兒?”

  “就你們事多,給母后出主意,讓她把人宣來的也是你們。”鸞梅氣得拿起一把小圓扇拍她們,又瞅了寧江一樣,小聲道,“這位是皇兄的女兒紅蝶公主,她身後的這兩位,這一位是河項郡王府的寶桐縣主,這一位是我六姐的女兒鷺小姐兒。她們三人年紀差不多大,整日裡在宮中胡鬧,也沒有人能管得她們。”

  既然是天子的女兒,寧江忙向紅蝶公主拱手鞠躬,施了一禮。令他意外的是,看上去頗為活潑的紅蝶公主竟然頗為不好意思的避了開來。至於另外兩個,一個居然是宋俊哲的妹妹,另一個顯然也是出身名門,畢竟她的母親是公主,那父親肯定也是有來歷的,但因為不是天子之女,他也就拱了拱手。

  鸞梅無奈的道:“她們三人最喜歡你的詩詞,尤其是紅蝶,每次見到,都逼著我要我把你請到宮裡來,說是要請教詩詞,我自是不肯,誰知今天竟被她們煽動了母后,讓母后下了懿旨。”

  寧江這才知道,原來她們三個,才是自己這次突然被宣進宮的“幕後黑手”。鸞梅看去,一直說要見寧大才子一面的紅蝶,竟然躲到了她的身後,探出小腦袋,以好奇的眼神打量著寧江。

  自進入京城之後,先是一首《碧落賦》,令京城為之紙貴,再是“纖雲弄巧”等諸多詩詞,打開了詩壇的新風。此刻,京城裡自然是有許多佳人,想要一睹寧才子的風采。正如春箋麗在京城裡,被不知多少才子追求著,此刻寧江在京城,暗地裡其實也惹得不少閨中少女相思與愛慕,只不過人人都知道他與鸞梅長公主的佳話,屬於“名草有主”罷了。

  但是對於寧江來說,他的目的,僅僅是為了幫自己打開名氣,為明年的泰山封禪做準備,其它事都不如何放在他的心上。鸞梅他是早晚要拐走的,至於這個京城,即便是他成功的為大周守住三五年文氣,恐怕最終還是會淪陷在蠻族的鐵騎之下,公主也好,郡主也好,都無法避免淪為蠻族玩物的命運。

  他很清楚,蠻族暗地裡,為了顛覆大周已經準備近百年,阿骨兵一出,目前可以說是無人可擋。而他的打算,也只能是先想辦法為大周王朝,守住長河以南的半壁江山,至於其它的,他也管不了。

  在他的上一世裡,胡人肆虐華夏長達數十年之久,而重生後的他,目前能做的,也僅僅是盡可能的在十年之內,將蠻族驅逐掉,重振華夏,以更好的局面迎接不可避免的、元魔皇的衝擊。

  也正因此,雖然微笑著與紅蝶公主、寶桐縣主、鷺小姐兒這三個女孩說話聊天,但他心裡其實並不想與她們生出太多的瓜葛。一旦文帝星崩潰,蠻族潛伏多年的勢力,真正發動起來,估計她們也逃脫不了上一世裡那悲慘的命運吧?

  泰山封禪即將到來,這個時候,聲名的確是對他很重要,因此,雖然不想太過接近,但顯然也不能就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只是,在應付這三個女孩的時候,他的心中又想起了百子晉送給他的那本《陰符》,雖然時間太短,對於那本《陰符》他還沒有參透,但他有種感覺,隨著這本書的出現,他的計畫,很可能需要做一次徹底的調整。

  寧江與鸞梅長公主、三個女孩說說笑笑的,從假山後轉出。

  另一邊的宋俊哲,見連自己的妹妹都在圍著寧江那傢伙轉,心中愈發的堵得慌。耳聽著,身邊的其他人,也在悄悄的對寧江評頭論足,尤其是那些女子,瞅著寧江笑個不停,他心中暗惱,想著不過就是會作些詩詞罷了,終究是個鄉巴佬,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這一刻的他,有一種對著那少年開嘲諷的衝動,不管是嘲弄也好、譏刺也好,他想要讓身邊的這些人知道,那少年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衝動愈發的強烈,幾乎讓他無法控制住自己,恨不得就這般跳起來,對著少年發動攻擊。

  但是很快,他又想起以往那些對寧江進行嘲諷的人,無一例外的,全都是狼狽收場,於是,最終強行咽下了這口氣。

  雖然是皇族,但他很清楚,只要大周王朝的科舉制度還在,寧江這種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而他區區一個郡王府世子,相比起寧江此刻的風頭,實在是算不了什麼。

  最終,他也只能忍氣吞聲的,找了個藉口提前向太后告辭,鬱悶的離開上苑,獨自回家喝悶酒去。

  他自然不知道,身為一個配角,此時此刻,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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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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