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1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7

第二十一章 貓影童魂砍頭魔

  黑貓的雙爪抓來的那一瞬間,寧小夢的寶劍已經橫架在她的額前,如果黑貓繼續抓來,它自己必將會斬成兩段。

  然而詭異的事就在這一刻發生了,在它的雙爪即將接觸到劍鋒的那一瞬間,時與空仿佛突然間凝滯,黑貓那小小的身子定在了空中。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錯覺,仿佛在這一刻,少女、黑貓,以及周圍的一切都被凍住,凍在了神秘莫測的水晶之中。

  唯有黑貓的雙目,生出詭異到極點的、黑白交錯的光芒,瞬間照定了少女的眉心。三魂不定,七魄難安,跳動的靈魂就像是從罐子裡被抽出的水流。寧小夢大吃一驚,她的魂魄正在被抽離,從黑貓雙目中射出的光束,帶著神秘的力量,正在抽出她的魂體。

  雖然修煉到了金魄,但少女的魂魄其實只離體過一次,那是在哥哥的幫助下做到的。修煉武學的少女,並不會使用離魂的術法,而且金魄也無法像火魂一般離得太遠,經不得太過強烈的風吹日曬,就算離體,其實也沒有什麼用處。

  但是這一次,哥哥不在她的身邊,她卻被這只小黑貓抽出了魂魄。

  被凍住的時空,如同琉璃破碎一般,瞬間回歸到現實。小黑貓雙爪在劍鋒上輕輕一碰,就這般往回跳去,落到了地上,而少女也連人帶劍往下倒去……失去了魂魄的身體,就算還活著,也和植物人沒有什麼區別。

  小黑貓“喵”的又叫了一聲,看了看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少女,忽的覺察到什麼,抬起頭來,緊接著卻是貓軀一僵,整只貓都嚇傻掉的樣子。

  在它的斜上方,原本被它抽出後,應該快速散去的魂魄,散出的卻是強大的金光。雖然是正常人無法看到的魂體,但在它那於黑暗中發出藍光的貓眼中,以及琥珀般的瞳孔裡,映出的卻是少女那金色的影。這一瞬間,它所有毛髮都豎了起來,嚇得貓腿都在發抖。

  寧小夢心想,嚇到小朋友了……小朋友?

  剛才寧小夢金魄不曾離體,黑貓在她的眼中僅僅只是黑貓,但是現在,她不只是看到了黑貓,還看到了幾乎是“附”在黑貓身上的一個……看上去幾乎只有四五歲的、小小的女孩兒。

  在她的眼中,女孩兒的魂體幾乎是全裸,趴在地上,與黑貓的身體形成微妙的重疊,黑貓抬著頭,女孩兒也抬著頭,或許是因為沒有想到被它(她)抽出來的居然是這樣的“怪東西”,此刻的女孩兒,竟被嚇得栗栗發抖。

  與此同時,寧小夢更是發現,在這個小女孩魂體的脖子上,系著一條血色的繩索,猶如被主人拴著的寵物,這條正常情況下根本看不見的繩索,在這充滿了血腥味的所在,往遠處不可知的黑暗蜿蜒而去。

  如果有人在她們的身邊,只會看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的少女,以及在少女身邊猶如看到鬼怪、嚇得腿軟的小黑貓,如果那個人擁有貓一般能夠看透陰陽兩界的眼睛,又會看到那飄在高處的,與倒在地上的美麗少女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金色的魂魄,以及附在黑貓身上,與黑貓保持著同樣姿勢、脖子上系著繩索的嚇壞了的小女孩。

  看到小女孩那害怕和可憐到極致的樣子時,他們或許會覺得,那金色的少女魂體必定是邪惡的神祇,然而那“邪惡的神祇”自己知道,她什麼也沒有做,又或者說,僅僅只是修到金魄的她,單靠魂體是什麼也做不了的。

  就算是修到了火魂的哥哥,都還需要一個替身人偶呢。

  對著這弱小的小女孩,寧小夢猛地握了握拳頭。

  喵,小女孩嚇得掉頭就逃,發出的女孩哭聲,猶如貓叫。

  少女下落,回到自己的體內,翻身而起,怔怔的看著往遠處逃去的小黑貓。

  她倒是不想嚇它(她),只是她金魄離體之後,身體可是沒有丁點自保之力,這只小黑貓又實在是太過奇怪,而且顯然不懷好意……如果她的魂體不是已經煉到了金魄,被它這樣子抽出,怕是沒幾下就魂飛魄散,變成了一個植物人。

  但是……剛才的那個小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

  貓的身體,女孩的魂魄?雖然哥哥說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這也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提劍而起,看向一旁,此時此刻,被她一劍刺穿的雄獅已經死去,那只最先攻擊她的金錢豹卻還倒在血泊中,喘氣顫動,看著也怪可憐的。小夢上前,補了一劍,讓它安安靜靜的死去,然後就帶劍,朝那小黑貓消失的方向追去。

  “小夢,小夢……”春箋麗提著劍,在林中跑著。

  殺掉那六名匪徒,多少費了她一些功夫,主要的一點是因為他們全都是騎在馬上,而且顯然經過真正的戰場磨礪,跟上次遇到的那夥山賊很是不同。

  雖然如此,她也還是成功的將他們一一殺死,自己不過就是消耗了一些內力,而在內力這一方面,因為從小修習的是道家的罡元,她是要勝出小夢許多的。

  只是,原本以為小夢早就已經追上了那個男孩,誰知等她殺了那六人,進入林中,卻是什麼也沒有找到。她循著路上的痕跡,這些痕跡斷斷續續,讓她覺得頗為奇怪,感覺上去,就像是小夢和那個男孩,跑完一段路後,就會跳躍到前方的另一段路,雖然方向並沒有改變,但是這種有違常理的“跳躍式前進”,讓她越想越不明白。

  再一次的,小夢和男孩跑過的痕跡消失不見,她繼續往前奔去,數十丈後,痕跡又一次的出現,如果是宗師級的超強高手,有可能能夠施展出這樣的“輕功”,但是小夢不可能有這樣的本事,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術法。

  重新找回了小夢的足跡,又追了一段,然而這一次,當小夢和男孩留下的痕跡再次消失的時候,她卻再也無法將其找出。

  地面飄落著羽毛,被驚飛的鳥雀還在夜空中盤旋,她在周圍到處亂找,小夢和那個男孩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已經是不知去向。

  “小夢……小夢……”她焦急地叫道。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女子從月光下慢悠悠的轉出,嬌笑道:“這不是小春妹妹麼?真是好久不見!”

  春箋麗看著突然出現的青年女子,呆了片刻,緊接著,便綻開一個清甜的笑容:“原來是佛桑姐姐!”心中卻是一緊……這娘們怎麼會出現在越嶺這種地方?

  此刻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青年女子,一襲素白的衣裳,手中持著花瓶,瓶上插著柳枝,看上去就像是慈眉善目的仙子。

  但是春箋麗卻是知道,如果真的有人以貌取人,將她當做心慈手軟的女神,那就真的是被放在鍋裡蒸,都還要幫她數錢。

  這個白衣的青年女子,喚作佛桑娘,以前在北蠻的土地上,與春箋麗有過一面之緣,但她卻不是蠻族,而是西嶺的苗女。她名為“佛桑娘”,這“佛桑”二字,指的並不是佛桑花,她本名其實是個桑字,至於原本姓什麼,春箋麗並不知曉,在名字前加個“佛”字,表明她的巫術來源,乃是藏地的佛教。

  所謂佛教,是一種在比西嶺還要更西邊的、高地上流行的一種神秘宗教,據說這種宗教極為殘忍,活生生剝下少女皮膚作鼓,喚作“阿姐鼓”,割下女子某處,喚作“寶珠”,可以說是充滿了血和欲的殘忍宗教,卻又口口聲聲以“慈悲”為名。

  但這佛桑娘,其實又並非藏地佛教的佛母,而是苗疆三荒九嶺二十七洞中,一個頗為有名的草鬼婆的女弟子,那草鬼婆喚作金嫫姥姥,長住于金蠶嶺,收有六個女弟子,合稱“金蠶嶺六毒花娘”,在西嶺一帶,幾乎無人敢惹。

  那個時候,春箋麗就是隨著她的母親,在北邊與金嫫姥姥相見,即便是她那身為拜火教祭司的母親,在金嫫姥姥面前也是畢恭畢敬,不敢有一絲怠慢。

  當時,陪在金嫫姥姥身邊的,就是這位佛桑娘!

  只是,春箋麗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越嶺這種地方遇到她。

  春箋麗心知,像佛桑娘這種苗女,真正可怕的是她那讓人防不勝防的巫蠱、邪術,於是一邊暗自警惕,一邊展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佛桑姐姐不在西嶺享福,如何會在這裡?”

  佛桑娘同樣微笑著:“聽聞小春妹妹離開北羅,到了京城,想不到竟會在這裡見著,你們拜火教的勢力,竟是發展到這種地方了麼?”

  春箋麗心中快速動念:“看她樣子,似乎並不知道我已經背叛了拜火教,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母親以為我已經死了,根本想不到我竟然還會活著,既然在她看來我已經死了,那自然沒有必要特意把我叛出拜火教的事告訴他人,何況金嫫姥姥和她手下的六毒花娘,與我們拜火教最多只是合作關係,不可能事事都讓她們知曉。”

  於是曼聲笑道:“佛桑姐姐誤會了,這一帶一向是道教的地盤,我們再怎麼,也無法發展到這裡來,只是聽聞正一教新一代的天師即將即位,我母親派我來看看南方的情況。”

  佛桑娘笑道:“以小春妹妹的能力,派來做探子這樣的小事,會否大材小用了?”

  春箋麗道:“這個卻不是由得我做主的,佛桑姐姐也該知道我們拜火教的規矩,有許多事,我們只能按著命令列事,可是沒有辦法問的。”

  佛桑娘道:“這倒是事實,家師也曾說過,像小春妹妹這種性情與資質,在拜火教那種規矩森嚴的地方,實在是太可惜了,還不如到我們金蠶嶺來,跟著我師父,怎麼都比在拜火教那種、恨不得把每一個弟子都洗成隻會按命令列事的人偶的地方好……小春妹妹可有這意思?我去與師父說說,讓她老人家也收你為徒?”

  春箋麗攤手道:“姐姐莫要害我,叛教即死……我們拜火教的規矩你是知道的!”

  佛桑娘似是惋惜的輕歎一聲,緊接著卻又流波一轉:“小春妹妹似乎在找人?”

  春箋麗道:“我有一位同伴剛才追著一個奇怪的小男孩子來到這裡,緊接著卻是不知去向,怎麼找都無法找著……”

  佛桑娘問道:“你這同伴也是貴教的女弟子?”

  春箋麗眼也不眨的道:“是。”

  佛桑娘輕歎一聲:“雖然有些遺憾,但她恐怕已經死了。”

  春箋麗臉色微微一變:“怎麼說?”

  佛桑娘道:“你可知道,這一帶已經變成了我五師妹的祭場?你說的那個奇怪的小男孩,必定是被我五師妹以迷魂的手法引來的,我五師妹所練的血巫馭獸之術,想來你也應該有所聽聞,你的那位同伴竟然闖到了她的地盤,恐怕現在早就已經被她的馭獸分屍吃了。”

  春箋麗臉色難看……連六毒花娘中的“血菱娘”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方?

  對於那位血菱娘的名頭,春箋麗卻是早已有所耳聞,如果說,佛桑娘至少表面上還算慈眉善目,那這血菱娘卻是毫不掩飾的心狠手辣,她所修煉的是血巫之術,任何一種血巫之術,都不知道要害死多少無辜者的性命,那是真正的以鮮血為媒介的歹毒術法,雖然春箋麗以前並不曾真正的見過那位血菱娘,卻也早就聽過她的名頭。

  在某種程度上,她倒還寧願自己遇到的是這位佛桑娘,而不是那位血菱娘,至少這位佛桑娘還會口口聲聲打著慈悲的名號,那位血菱娘卻是毫不掩飾的殘忍。

  佛桑娘手持琉璃瓶,惋惜的道:“你的那位同伴既然遇到了我的五師妹,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性命不保,希望你們能夠諒解,我們也未想到貴教的人會出現在這裡,這只是意外罷了,想來貴教也能夠體諒,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傷了我們金蠶嶺與貴教的和氣。不過我想,貴教以侍奉你們口中的聖凰和女尊為重,應該也不會在意區區一個女弟子的性命?”

  春箋麗心念快速轉動,緊接著卻也是嫣然一笑:“可惜,可惜!”

  佛桑娘盯著她:“可惜什麼?”

  春箋麗道:“我也知道你的五師妹巫術了得,可惜這一次她遇到的卻是我的那位同伴,弄不好現在已經沒了腦袋。雖然我也知道,你們六位師姐妹一向情深義重,如同手足,但這次的事情只是意外罷了,我們也未想到貴嶺的人竟然會出現在這裡,想來就算是你們的師父金嫫姥姥也能夠體諒,不會為了區區一個掉了腦袋的女徒弟,傷了與我教之間的和氣?”

  佛桑娘看著她,面容微微的變了一變,過了一會,持瓶笑道:“小春妹妹說笑了,我的五妹是何等人物,想來小春妹妹也應該知曉,就算是你們中原普通的一流高手,對上她也是凶多吉少,不客氣的說,雖然家師很欣賞小春妹妹你的資質,但以小春妹妹你的本事,對上我的五師妹,基本上也就是個死字。”

  春箋麗心想:“那是以前的我。”當然,這話她卻不會說出,就算現在實力大漲,對上這位佛桑娘她也沒有必勝的把握,讓佛桑娘看低自己一線總是好事。

  她展顏一笑,道:“我當然知道自己比不得你的五師妹,但是可惜,這一次她遇上的是我的那位同伴,她的本事,卻要勝過我不知多少。”

  佛桑娘冷冷的道:“就算如此,她進了我五師妹的祭場,只怕也別想出來。”

  “嗯,”春箋麗說道,“不管是什麼人,只要進了血菱娘的祭場,都別想出來……除非……”

  佛桑娘的臉色再次一變,她定睛看著春箋麗,想要知道這丫頭是不是虛張聲勢,然而,剛才在她眼中,還急切的想要找到她的同伴的春箋麗,此刻竟然一絲一毫都不著急,或者說,在知道她的同伴被捲入了她五師妹血菱娘的祭場後,紅裳的少女,竟似反而安下心來,不再擔心的樣子。

  佛桑娘微微的蹙了蹙眉:“你的那位同伴……到底是什麼人?”與春箋麗說了這麼多的話,直到此刻,她才真正問出這句。

  只因為在此之前,她的的確確是並不關心,反正,被她們六毒花娘害死的人也不是一個兩個,再增加一個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的那位同伴,喚作小夢,”春箋麗負著雙手,那美麗的臉龐,微微的露出笑容,“人送雅號……砍頭魔女!”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7

第二十二章 凋翔飛燕巢雙鳩

  齊胸襦裙的少女,在滿是血腥氣的、暗紅色的所在奔跑。

  在她的腳下,那土灰鋪成的地面,每一步都會留下腳印,偶爾還能看到從哪灰色的土石間,露出的森然的白骨。

  忽的,前方傳來嘶嘶的聲響,一隻巨蟒從石峰上盤桓,猛然扭頭,如同燈籠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瞪著她。

  如果是換在以前,少女或許還會感到害怕,然而現在經歷過許多次戰鬥之後,她的心中早已經篤定了許多。

  她回想起剛才和那只小黑貓的對峙,以及以前在京城和箋麗的那場戰鬥。

  剛才那一刻,她被小黑貓抽出了金魄,其實是無力自保的,但她嚇到了,小黑貓更是嚇到。

  而在京城的那一次,她如果被箋麗因魔功而突然暴漲的實力嚇跑,那輸的就是她了。

  任何生命,其本能都是怕死的,她是這個樣子,她的敵人又何嘗不是?

  她握著寶劍,抬起頭來,一步不讓的與這只巨蟒對瞪著。

  她的雙目,仿佛有金光爆出,吐著紅信的巨蟒,已經準備攻擊的勢頭陡然的縮了一縮。而劍光就在這個時候如同煙花般綻放,綻出環形的光圈,如同琴弦激蕩般的劍響過後,巨蟒的腦袋已經掉了下來。

  嘭的一聲,石峰粉碎,腦袋雖然已經掉下,但巨蟒那負痛的身體帶著強大的力量,不斷的扭曲抽動。周圍石塊亂飛,煙塵彌漫,一片狼藉。少女的身影,在彌漫的煙塵中跳躍,落在一處石峰上,石峰轟碎的那一刹那,她已經彈跳而起,勾著雙腿,在空中劃過美麗的曲線,落在另一座石峰上,就這般,幾個跳躍過後,她落在地上,急咳了幾聲,在她身後,塵土滾滾,慢慢的安靜下來。

  她拍了拍衣裳,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跑去。

  在她的身後,煙塵散開,失去腦袋的巨蟒,在一片狼藉的碎石與粉塵間動也不動。

  就這般,又跑了一段路,前方傳來孩童的哭聲,跑過去後,她發現,自己到了一個古怪的所在。在她的面前,紅色的地毯上,坐著一個醜陋的青年女子,那青年女子披頭散髮,左臉處坑坑窪窪,從額前流海射出來的目光,陰森詭異。

  在她左側的一個石洞裡,還關著四個孩子,她剛才追著的男孩也是其中一個。三個男孩,一個女孩,脖子上全都拴著鏈條,縮在一起,驚恐害怕,哭個不停。

  此外,在這青年女子身邊,還縮著那只小黑貓,小黑貓趴在那裡,嚇得渾身發抖的樣子,這一刻,寧小夢想到的是附在它身上的那個、脖子上拴著神秘繩索的小女孩。

  她緊握著寶劍:“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把這些孩子抓到這裡?”

  那醜陋的青年女子,露出兇狠的光芒,看著寧小夢,仿佛在看著一個死人。已經認識到氣勢比什麼都重要的寧小夢,毫不客氣的與她對視著。那醜陋女子冷笑道:“竟然敢追到我的祭場來,看來你是不想活了。”

  寧小夢同樣冷笑著:“竟敢在本姑娘的面前放肆,看來你是不想要腦袋了。”

  這丫頭竟然比自己更囂張,醜陋的女子怒容滿面,作為金蠶嶺無人敢惹的六毒花娘之一,一個比她還要小上許多的丫頭,竟然敢在她的祭場上威脅她,她那醜陋的臉龐,仿佛有青筋在跳動,長髮瞬間如同鮮血一般豔紅。

  她緩緩的抬起雙手,兩隻獵豹、一虎一蟒,從暗處鑽出,與此同時,又有一隻海東青在從高處落下,落在她的肩頭。

  寧小夢眯著眼睛,她看到這些野獸猛禽,幾乎是隨著這突然變成血色頭髮的醜陋女子的手勢出現,她看到那只小黑貓,縮在這醜陋女子的身邊,驚恐而又害怕的看著它的主人。

  她想起小黑貓……或者說是附在它身上的那個可憐的小女孩脖子上的、用肉眼無法看到的繩索,暗中想著這些往她逼近的野獸的脖子上是否也有一條。

  猶如商量好的一般,兩隻獵豹在她的左右逼近,毒蟒盤上了她後方的石柱,居高臨下的窺視著她,那兇殘的猛虎卻在她的正前方,甩了甩腦袋,發出低沉的吼聲。

  它們的配合是如此的默契,根本就不像是野生的猛獸。

  幾乎是同時一吼,猛虎、獵豹同時往少女沖來。少女卻反往猛虎迎面而上,刷的一聲,畫面在這一刻就像是凝滯了一般,騰起的猛虎與兩隻獵豹頓在了空中,在它們之間,有劍光爆起。

  這凝滯的畫面,仿佛在隨著劍光旋轉,轉了個半圈過後,劍光消失,少女那持劍的美麗身影依舊留在原地,美輪美奐,完美無瑕。

  醜陋的女子疑惑的睜大眼睛,她看到了那驚豔的劍光,看到了那劍光消失後動也未動的少女,她知道這個少女用出了了不得的劍術,然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卻是完全看不明白。而停滯的畫面,開始流動的那一刻,猛虎、獵豹依舊在往少女兇狠的撲去,後方那居高臨下的毒蟒卻將蟒身一竄,竄向了醜陋女子的左側。

  醜陋女子猛然扭頭看向自己的左邊。

  劍光如同雷電一般往她的脖子削來。

  刷,劍鋒掃過,紅發飛起,及時低下腦袋的醜陋女子心中大吃一驚,不知道這少女到底是什麼時候、從她的眼皮底下移動了位置。然而更加淩厲的劍光已經連續不斷的往她砍來,招招式式不離她的脖子。

  刷刷刷的幾劍過後,嘶的一聲,巨蟒咬向了少女。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猛然回劍,劍光呈環形,斬向巨蟒。

  她用新學會未久的、璿璣劍舞裡的新招“凋翔飛燕巢雙鳩”留下殘影,晃過了猛虎與獵豹,甚至騙過了這個醜陋女人,但卻沒有能夠騙過這只毒蟒,大約是因為蛇類的眼睛,根本不是靠著影像來捕捉敵人。

  巨蟒一扭,瞬間閃了開來,靈活得猶如一名人類的武者。醜陋女子肩上的海東青猛地飛起,雙爪朝少女的眼睛疾抓而下,這一瞬間,想通過“秦王懷土”強擋海東青的寧小夢,陡然改變了主意,扭身朝醜陋女子撲去。

  一旦被這只海東青拖住,她將真正的陷入絕境,於是她不顧一切的沖向那醜陋的女子,要狠,敵人狠,她要比敵人更狠。

  海東青的雙爪猛的一抓,從她的後肩狠狠抓下,鮮血淋漓,與此同時,她的正前方劍光從下往上斜斜的斬過,血水如同飛瀑一般濺出,醜陋女子的身體在慘叫聲中向後拋飛,嘭的一聲,撞在了石壁上,胸脯上鮮血豔紅。

  寧小夢定在哪裡,不知何時,海東青也好、猛虎也好、那兩隻獵豹也好,都沒有再攻擊她。它們全都朝向了那身受重傷,胸脯幾乎已被剖開的“主人”。醜陋的女子緊捂著胸口,背靠著石壁,怨毒,兇狠,但卻……恐懼。

  她無法明白為什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竟然會反被這來歷不明的少女劈成重傷,不管從哪一個角度來講,她都占盡了優勢,她完全沒有輸的道理,然而,僅僅就是幾個照面,形勢莫名的就逆轉過來。

  毒蟒、猛虎、雙豹、海東青反過來往她逼近,她惡狠狠的瞪著它們,試圖把它們逼退,女主人的餘威,讓那些猛獸猶豫不安,然而從她身上流出的大量鮮血,卻又極大的刺激著它們。

  她的手猛的一甩,幾隻猛獸就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痛得在地上打滾。一個小小的黑影卻在這個時候,朝她猛撲而下,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醜陋女子的雙手在自己的臉上亂摸。

  寧小夢怔怔的看著突然沖到醜陋女子臉上狠狠的抓了一把的小黑貓,小黑貓一抓完就驚恐的逃開。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它們中最弱小的一員,都敢突然反抗它們的“主人”,那些野獸朝著醜陋女人猛衝而去,海東青的利爪兇猛的抓著女子的頭骨,猛虎、獵豹在她的身上拼命的撕咬,毒蟒從她的腿盤旋而上,骨裂聲不斷傳來。

  原本就已經身受重傷的女子,發出尖厲的慘叫,叫聲回蕩。

  寧小夢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她剛才沒有拼死賭這一把,現在被這些野獸分屍的恐怕就是她了。她低下頭來,看著在她的腳邊栗栗發抖的小黑貓,似乎連它自己也沒有想到它竟然那般的大膽,竟然敢抓向它的“主人”,此刻的它,嚇得縮成了一團,然而也正是因為它的勇敢,其它的野獸才終於鼓起了、對受傷的主人進行反抗的膽量。

  另一邊的石洞裡,被關在木柵裡的四個孩子,互相摟抱著縮在角落裡,驚恐的看著外頭那血腥的畫面,兇殘的野獸正在分屍著把他們抓來的醜陋女人,美麗的姐姐倒持著寶劍,肩後鮮血淋漓,在她的腳下,趴在地上的小黑貓連毛髮都在顫抖。

  他們這一輩子……將再也無法忘掉這奇詭而又可怕的畫面……

  那尖厲的慘叫聲從不可知的所在傳出,就像是從地底發出的、女鬼的怒吼。

  地面上,走在一起的兩個女子,其中之一……那一襲白衣、手持淨瓶的青年女子臉色再變。

  只因為,她已經聽出,這是她五師妹的慘叫聲。

  春箋麗卻在這個時候,悄悄的握上了腰間的寶劍。發出慘叫的並不是小夢,那就自然是血菱娘,既然小夢無事,那她現在所要做的,就是絕不能讓佛桑娘活著離開。

  娘親以為她已經死去,如果她還活著的消息傳到了拜火教,那拜火教是絕對不會放過她的,進而,她也會連累到寧江和小夢。

  在她的寶劍即將抽出的那一瞬間,佛桑娘頭也不回地冷笑道:“看來這些日子不見,小春妹妹本事大漲了啊,莫非真覺得,有殺我的本事?”

  春箋麗緩緩鬆開寶劍,笑道:“這些日子不見,佛桑姐姐還是這麼敏感啊,小妹怎敢對姐姐動手?”

  佛桑娘慈眉善目地回過頭來,微笑著:“是麼?”

  春箋麗道:“是啊!”

  兩人就像好朋友般,彼此一笑……然後瞬間動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7

第二十三章 飛天貓

  寧小夢目瞪口呆看著被那幾隻野獸分屍的醜陋女子。

  隨著最後那絕望而又憤怒的慘叫聲,醜陋女子的血肉猛然爆開,化作幾片血影,沖入了那一虎、兩豹、一蟒、一鷹體內,其中又有一股,往小黑貓詭異的流來。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瞬間出劍,一劍劈在血水上,血水啵的一聲灑開,卻仍有一小部分沖入了黑貓體內。

  小黑貓痛得在地上翻滾,不只是它,那些野獸更是如此,沖入它們體內的血水,如同在它們體內燃燒,摧毀它們體內的一切。

  這種情況,讓小夢想起了那個時候,幻月祭司在箋麗體內發動的咒術。

  幾隻野獸在嘶吼中打滾,身體一片片的裂開,嘭的一聲,最先爆體而亡的是那只海東青,緊接著,隨著巨蟒最後的抽搐,它也癱軟在地,一動不動,剩下的虎和豹,也在做著垂死的掙扎。

  很顯然,那醜陋女子用她最後的死,報復了這些將她分屍的野獸。

  少女跪坐在地,把可憐的小黑貓摟在懷中,小黑貓在她的懷中扭動,發出喵喵喵的悲鳴,奄奄一息。少女想要把它抱去找哥哥,也許哥哥會有辦法救它,然而回頭看看害怕地縮在那裡的三男一女、四個孩子,她又無法拋下他們不管。

  怎麼辦?她急促不安的想著,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的胸口驀地一痛,小黑貓咬在了她的身上……

  ※※※

  砰的一聲,寶劍與琉璃瓶在瞬間發出震響,春箋麗一劍橫掃,琉璃瓶被她震退,落回前方高處的佛桑娘手中。

  佛桑娘的腳尖,詭異地點著一根枝頭,近乎於懸空的飄在那裡,這已不是尋常的武學所能夠做到,而必定是緣於某種巫術。

  佛桑娘淡然笑道:“小春妹妹的本事,果然長進了許多。”

  她的樣子,看上去既不生氣,也不動怒,那慈悲的面容,仿佛在勸度著世人。她繼續微笑著:“不過姐姐卻很想知道,為什麼你這麼的急於殺我?就算你的那位同伴,與我的五師妹發生了衝突,但是現在找到她們,或許也還有挽回的餘地,實在挽回不了,我們找上的也只會是她,跟小春妹妹你沒有什麼關係,你卻為何要替她出頭?”

  緊接著卻又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春箋麗:“還是說,小春你有什麼理由,生怕我會將你出現在這裡的事透露出去,所以想要……殺人滅口?”

  春箋麗心知對方已經看穿了她,但她卻全無辦法,事實證明,即便是相比以前實力大漲,想要擊敗甚至是殺死這位佛桑娘,仍然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雖然她很討厭對方的笑容……

  她嬌笑道:“姐姐真的想多了,小妹只是想試試自己的本事到底長進了多少,不過現在看來,恐怕仍然不是姐姐的對手,小妹有些班門弄斧了。”

  佛桑娘卻是歎了口氣:“每次看到小春妹妹你的笑,都讓人很想甩你兩個耳光。”

  春箋麗突然感覺自己的心情好了很多,她笑道:“彼此彼此!”兩個同樣虛偽的人撞在了一起,果然是無法相處啊,不過或許也正是因為虛偽,殺不了對方,至少也要嘗試著用笑容噁心死對方。

  佛桑娘心中也是暗中警惕,這丫頭的實力仍然要弱她一線,這一點她已可肯定,但她深深的知道,自己如果要殺對方,同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她很清楚,這丫頭擁有某種能夠通過自殘,在極短的時間裡提升實力的魔功,如果她非要在這裡把對方殺死,那在絕境之中,對方的反噬,對她來說也不好受,甚至有可能拖著她一起死。

  顯然,就是因為明白她不敢冒這樣的險,這小娘們才敢笑得這麼開心……或者說是笑得這麼噁心!

  當然,她的五師妹血菱娘就在附近,如果血菱娘能夠殺掉春箋麗的另一名同伴,然後來到這裡,那她們兩個人聯手,自然穩打穩的能夠解決掉春箋麗,然而回想著剛才,五師妹那瀕死的慘叫聲……她的心中頗有一些心寒。

  看著春箋麗,她的笑容中透著陰冷:“如果我的師妹出了事,我金蠶嶺絕對不會放過你們。”

  春箋麗同樣在陰陰地冷笑著:“彼此彼此!”

  兩人的目光,陡然間交換著仿佛實質性的殺氣,佛桑娘猛一轉身,往遠處飄去,她的身影,猶如青煙一般在枝頭飛竄,忽的一下就消失不見。春箋麗也沒有空去管她,拔腿就往剛才慘叫聲傳來的方向跑去。

  就這般跑了一段,她忽地叫道:“小夢?”

  在她的前方,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懷中抱著一隻小黑貓,身後跟著四個手牽著手、驚慌害怕的孩子,穿過一片灌木,往她走來。

  ※※※

  當寧小夢與春箋麗帶著那些孩子走出林子的時候,她們一眼看到了寧江。

  此時的寧江,正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兩人,站在幾具屍體邊。原本在向秦無顏與秦小丫兒交待著接下來的任務,想到她們兩個散步去了這麼久,一直沒有回去,於是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出門看看,結果得到了小春、小夢兩個少女追著一個“看不到的男孩”跑出鎮子的消息。

  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寧江還是帶著秦無顏與秦小丫兒,追出了鎮,一路找到這裡。看出這六名匪徒全是死於春箋麗的罡元劍法後,寧江的心中是有一些疑惑的,因為春箋麗和小夢應該是在一起的,但是看這樣子,在這裡出手的只有春箋麗。

  只是,還沒有等他進一步查找線索,就已經看到春箋麗和寧小夢,帶著四個孩子從林中走了出來。

  “小夢,你受傷了?”他看著抹胸上有一點血痕,肩頭滿是血跡的妹妹。

  “不礙事的!”小夢搖了搖頭。

  雖然她是這般說的,寧江還是將手搭在了她的腕脈上,替她檢查了一下,見她的確沒有什麼大事,方才放下心來。又看向她抱在懷中的小黑貓:“這是……”

  小夢道:“哥哥,我們回去再說。”

  寧江點了點頭,既然妹妹這般說了,他也就沒有多問。

  進入鎮子,找了一名老人,將那四個孩子送回了家。

  拱橋邊,被大家喚作柯嫂的女人,抱著其中一個男孩失聲痛哭,又帶著她的孩子,在他們面前不斷磕頭。

  過了一會,另有一對夫婦趕了過來,他們卻是剛才跑出鎮子的男孩子的父母。

  另外的一個男孩和女孩,有人認出,他們不是這個鎮上的,而是鄰鎮失蹤的孩子,此刻天色已晚,暫時也就只能先住在鎮上,等明天再派人把他們送回去。

  在救回了這四個孩子後,整個小鎮一片轟動,鎮上的百姓將春箋麗圍起,連聲感謝,至於寧小夢,則被她的哥哥帶進客棧裡包紮去了。

  好不容易打發掉這些人,春箋麗進入客棧,上了樓,看到秦小丫兒守在小夢的房間門口。看到是她,秦小丫兒讓了開來。

  推開門進入房中,看到寧小夢裸著上身坐在床上,寧江在她的對面,用手指勾著粉末往她的胸口抹,她下意識的就沖了過去:“你、你……”

  寧江與寧小夢一同抬起頭來,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倒把她看得懵懵的,想著是不是自己有問題?但是……這兩個人……

  寧江沒去管她,繼續為小夢那被貓咬了的傷口抹藥,其實血早就已經止住了,不過就是防止感染罷了。抹完後,在小夢的胸口摸了一下,笑道:“又要幫你買新的胸兜了!”寧小夢嬌憨的“嗯”了一聲。

  春箋麗回過頭來,與另一邊的秦無顏彼此對望……這兩個人表現得太正常太理所當然,反而弄得她們有點不正常了。

  妹妹在身後窸窸窣窣的穿著衣服,寧江踱到桌邊,看著趴在那裡,驚恐的看著他的小黑貓:“那麼,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小夢與春箋麗對望一眼,開始說出她們所遭遇到的事情。寧江微微的有些動容:“金嫫姥姥……六毒花娘?”

  春箋麗道:“你知道她們?”

  寧江道:“知道一些!”尤其是六毒花娘中的大姐蜀葵娘,那是他記憶中,第一個被他殘忍虐殺的女人……雖然在某種意義上,如果不是蜀葵娘的話,他根本無法活著離開西嶺。

  當然,那已經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這一世裡,竟然會在這裡撞見金嫫姥姥和她的六個女徒弟?

  寧江呵呵的笑著……這也算是一種緣分啊!

  他輕輕的摸了摸這只害怕的小黑貓,往回看了一眼:“這位血菱娘,用的應該是血巫法術中的血巫馭獸之法,你娘將她自己的聖凰血分一部分給你,用的其實也是類似的手段吧?”

  春箋麗低下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寧江繼續說道:“至於小夢說,通過金魄看到了附在這只黑貓身上的女孩子……她應該沒有看錯。獅虎之類的野獸,雖然兇狠,但獸類畢竟是獸類,危險而又難以控制,再加上智商不高,在真正的戰鬥中連彼此配合都難以做到。所以,這種馭獸之法,其實是在野獸的身體裡,種下屬于‘主人’的血種,再殺掉生人,將生人的魂魄與自己的血混合祭煉,然後附在擁有‘血種’的野獸身上……”

  小夢驚道:“哥,你的意思是……”

  寧江低頭看著桌上的這只黑貓:“它的身體的確是只黑貓,但它體內的魂魄,卻是被血菱娘殺害後,以血巫之術祭煉的女孩子。”他閉上眼睛,回想著上一世裡,在西嶺時,他的魂魄在火中痛苦的掙扎慘叫時的情景,那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觸到西嶺九苗的巫術,那種痛苦,那種折磨,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想像。

  小夢、春箋麗、秦無顏卻沒有注意到他那一閃即逝的沉默,她們都在吃驚的看著桌上的小黑貓。

  殺掉一個孩子,強行將她附身在貓的身上,以供自己馭使……這種事情那女人也做得出來?

  小夢不解的道:“可是,哥哥,為什麼要附在一隻貓身上?如果是獅啊虎啊還可以理解……”忽的想起,今天被她殺掉的那些野獸,體內其實也都是人類的魂魄,一時間只覺得陣陣的惡寒。

  寧江說道:“這是因為,貓的眼睛與平常的動物不同,它們能夠看到一些其他動物、甚至是人類看不到的東西,藉著它們的這種本事,加以訓練的話,能夠學會一些奇特的術法。但是,一隻普通的貓再怎麼聰明,靠它自身,也是很難成功的,而如果把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孩子附在它的身上,從小訓練,那以貓的奇特體質再加上人類的智力,煉成法術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在小黑貓的毛髮上輕輕的摸了一摸,小黑貓發出“喵”的一聲,女孩的哭聲。他將手收回:“另外,這只黑貓恐怕不是普通的品種,大約是極其稀有的‘飛天貓’吧?飛天貓其實並不是真的會飛,但它們的眼睛,能夠看穿空間與空間的縫隙,於是在普通人看來,仿佛能夠飛天遁地一般,這類品種的貓,在天地間已是極其稀少,想不到竟然也被血菱娘遇到一隻。”

  春箋麗心想……寧公子知道得好多。

  小夢道:“哥哥,它好像病了!”

  寧江搖頭道:“不是生病,應該是血菱娘在死前以血巫咒術,要殺掉這些反過來咬她的野獸,雖然你替它擋住了一些血咒,但還是有一小部分進入了它的體內。它失了主人後,靠著你的血,與你建立了一些精神上的連系,你的金魄為它驅除了一部分血咒,但是畢竟還沒有祛除乾淨,這些血咒成為了它身體裡的毒素,所以看上去就像是病了一樣。”

  小夢急道:“那,哥哥,要怎麼才能救它?”

  寧江道:“不妨事,我把血菱娘留在它身上的血種祛除掉就好。”說完後,讓秦無顏幫他取來包袱,裡面放著一盒針灸。

  他花了半個多時辰,為這只小黑貓進行針灸,小黑貓趴在他的腿上,由一開始的痛苦,慢慢的轉為沉睡。然後,他把小黑貓抱還給小夢,讓小夢抱著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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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鯉龍見首不見尾

  在寧江給那只小黑貓針灸的時候,春箋麗在門外走來走去。

  一直等到寧江出來,將門關上,留下小夢帶著那只小黑貓睡去後,她才站在寧江面前。

  寧江看著她:“怎麼了?”

  春箋麗疑惑的看著他:“你……不急嗎?”

  寧江錯愕的道:“急什麼?”

  春箋麗道:“小夢殺了金嫫姥姥的徒弟,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的其他幾位隨時都可能找上門來……”

  寧江道:“找上門來送死嗎?”

  春箋麗吃驚的看著他:“你知不知道金嫫姥姥是什麼人?她可是西嶺三荒九嶺二十七洞有名的草鬼婆,換在中原,差不多就是宗師級的實力……”

  寧江道:“就算這樣,這裡畢竟不是西嶺,不是她們的地盤,她們非要今晚就找上門來的話,我也不介意在這裡解決掉她們。”

  “但是怎麼可能做得到?”春箋麗不相信的道,“如果是按著中原武學的等級,金嫫姥姥的實力可是宗師級的,她剩下的五個弟子也都是一流,而且她們用的是巫術,根本就是防不勝防。這裡只有我和小夢、秦四姐、小丫兒……我們根本不是她們的對手。”

  她想不明白,一向聰明的寧江為什麼還是這麼不急不慢,也不帶著她們趕緊逃走。如果血菱娘沒死,金嫫姥姥也許會看在拜火教的份上,放過他們,但是血菱娘一死,一向護短的金嫫姥姥,是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寧江卻道:“你跟我來!”

  帶著她到走廊的盡頭,從窗口往下看去,在客棧的後院,一群人正在那裡喝酒聊天,春箋麗認出,他們是白日裡在拱橋卸貨的行商。

  寧江道:“你可知道,他們是什麼人?”

  春箋麗疑惑的道:“什麼人?”

  寧江道:“看到那個老闆打扮的胖子沒有?你別看他肥得流油,實際上,他是金州一帶的暗器高手,外號‘一口羅煙’,人稱羅胖子,以前只是一名二流高手,這些日子,有人送給他一本武學秘笈,目前已經進入了一流之列,只是在外人眼中,他還只是一名二流高手。他旁邊的那個女人看到了麼?那位姑娘名叫孫紫蘿,家人被全清派所害,自己也差點死去,但是在三個月前的那一晚,她跟著大家一同殺上了無咎山,終於得報血仇,如今,她修煉了一種喚作紫羅刀的秘技,雖然還是二流之列,但十二連環刀施展開來,就算是一流高手,陡然之下,恐怕也會死在她的手中。還有那個走來走去的書生,看上去弱不禁風,但你如果認真看去,會發現他的腳,在地面基本上不會留下任何腳印,不帶起一點煙塵,此人喚作‘回天腿’宋達知,武功不算太高,但卻來去無痕,只要有他在這裡,沒有人能夠突然殺入而不被他截下。”

  他將後院的這幾人一一點評過去,竟然都是在江湖中算不上太過出名,但都各懷絕學的好手。

  春箋麗睜大眼睛,這些人,她白天雖然就有看到,但怎麼也沒發現他們個個都是江湖好手。她問道:“難道說……”

  寧江道:“他們都是天地會的。”又帶著她,下了樓,外頭的院子裡,賣藝的父女正在苦練著花槍。

  寧江低聲道:“你是不是覺得,他們耍的花槍只不過是中看不中用的假把式?然而他們真正的本事,其實並不在槍上,他們也不是真正的父女,那漢子名為岳柏,他真正的本事是吐氣開聲的‘開山拳’,一拳打死一頭蠻牛,對他來說不在話下,他的‘女兒’沒有什麼本事,但卻是有名的醫女,如果有人想要施展毒煙毒霧,又或是在井裡下毒,絕逃不過她的眼睛。”

  春箋麗道:“難道他們也是天地會的。”

  寧江道:“自然!”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四人前來投宿,另有一名乞丐想要混進來,被客棧的人趕了出去,於是哼哼的在外頭的樹下躺著。

  寧江道:“你可知道,這四人又是什麼來歷?他們就是霍州大名鼎鼎的胡家四兄弟,近來同樣得了一本秘笈,實力大漲,而作為交換,他們答應入天地會三年,像他們這種江湖俠士,自然是一諾千金。還有那個乞丐,你如果真的以為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乞丐,那你就錯了,他乃是湟河一帶殺人無算的窮丐洪九,做的都是劫富濟貧的買賣,你莫看他窮,從他手中撒出去的金銀不知多少。”

  春箋麗低聲道:“難道他們也都是天地會的。”

  寧江道:“沒錯,雖然他們並不知道其實我就是天地會的病公子,他們只是接到了,在必要時聽我號令的命令,胡家四兄弟與窮丐洪九原本都是在鄰鎮,就是因為接到了號令,方才連夜趕來。”

  牽著春箋麗上樓,從樓下往下看去,一名穿著粗布的青年正在擦著飯桌。

  他目光閃動,一臉嚴肅的問:“還有這個人,你可知他是誰?”

  春箋麗不可思議的道:“連他都是天地會的?”他們隨隨便便住進一家客棧,裡頭就已經安排了天地會的耳目?

  寧江笑道:“當然不是,他是這家客棧的小二……笨蛋!”

  “你混蛋!”少女氣得用粉拳捶他。

  雖然知道這壞蛋又在捉弄她,但總算是安下了心來。雖然這些人中,也都沒有金嫫姥姥這種級別的人物,但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要是真的敢殺來,那金嫫姥姥也許還留不下來,六毒花娘卻是一個都別想逃……只因為,他們這邊可還有一個擁有強大文氣的狀元郎。

  或許她們遭遇到佛桑娘和血菱娘只是一個意外,但在事情發生之後,寧江顯然已經在她所不知道的暗處,做好了最大的防備。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真要在這個時候殺來,那就真的是自投羅網了。

  寧江卻道:“不過這只是預防萬一罷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今晚金嫫姥姥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出現的。”

  春箋麗疑惑的道:“你怎麼知道?”

  寧江笑了一笑,也不解釋,帶著春箋麗進入自己屋中。到了屋裡,自己在桌邊坐下,看了她一眼,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想要跟我說?”

  春箋麗立在他的身邊,往一旁看去:“我……我……”

  寧江歎一口氣:“離開了我和小夢,你還能夠去哪裡?我們又怎麼可能讓你就這樣離開?”

  春箋麗猛一扭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知道我要說什麼?”過了一會,又低下頭去:“你怎麼會知道的?”

  “原本也就是很好猜的事,”寧江坐在那兒,看著她,“佛桑娘與你是認識的,她知道你是拜火教的人,對不?既然這樣,在發生今晚的衝突後,她們必定會先去向拜火教討要公道,不只是你,她們以為小夢也是拜火教的人。但是很快,她們就會發現她們錯了。”

  繼續道:“拜火教的女尊與你母親都以為你死了,哪怕當場沒有死去,也必定活不了多久,她們不會想到你在那樣子的情況下,竟然也能夠活下來,自然也就沒有管你,但是她們很快就會從金蠶嶺這邊知道,你不但沒死,甚至還活得好好的,這個卻是她們無論如何都不能容忍的。這跟你會不會洩露拜火教的內情沒有關係,就算想洩露,你也洩露不了多少。關鍵是,像拜火教這種隱蔽性極強,且教義極其嚴格的組織,門下弟子叛教而出,這個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允許的,一件都不能容忍,只要出了一件,就無法保證不會再出第二件、第三件,拜火教如果是那種能夠任由教中人叛教而不管的尋常組織,在江湖上也不會如此隱蔽。”

  春箋麗低聲道:“嗯……”

  寧江笑道:“所以,發生了今晚這樣的事,你必定會想著,早點離開我和小夢,拜火教對你的追殺一旦發動,那必定是不死不休的,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這是要做給所有的弟子看,如果我是他們,我也必定會這樣做。但是,如果離開了我們,你現在又能夠去哪裡?”

  春箋麗不安的道:“可是……”

  “箋麗,”寧江拉著她的手,“其它事先不要管,我只問你……想不想繼續跟我們在一起?”

  春箋麗低下頭,輕輕的道:“嗯……”是的,她想要跟他們在一起,雖然時不時的被他捉弄、欺負,這壞蛋簡直就是故意的,但跟著他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裡,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無憂無慮的到處亂走,打打鬧鬧的過程中,有一種奇怪的滿足,即便是被捉弄了,心裡竟然也是喜孜孜的。

  不像在拜火教的日子裡,“姐妹”雖然多,但沒有一個算是她的朋友,大家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侍奉她從來沒有真正見過的、偉大的聖凰,她們是那般的滿足,以至於她在她們中間,顯得那般的怪異。

  她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周圍所有人都是那般的虔誠、那般的“偉大”的時候,她忍不住的就會想著自己是不是唯一瘋掉的那個。

  但是現在,在他身邊的時候,她被捉弄、被調戲、一不留神就被他氣著,然而也就是這樣的日子,才讓她真正的意識到,她並不是什麼,將一生都奉獻給神靈的聖徒,她只是一個尋常的、漂亮的女孩,而這……才是她想要的日子、想要的生活。

  隨著少女的聲音,寧江淡淡的道:“既然想,那就留下來吧!”

  春箋麗的眼睛有一些濕潤……那就留下來吧!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卻不容許她拒絕,沒有太多的說辭,沒有更多的安慰性的話語,他甚至不是在徵求她的意見。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有一種異樣的安心。

  明明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讀書人,但卻總是弄得他很了不起一樣。

  輕輕鬆松的就猜透了她的心事,然後輕描淡寫的就為她作了主,這樣的傲慢,這樣的霸道,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很喜歡。

  ※※※

  夜色慢慢的降臨,客棧裡,一片安靜。

  後院中,名為孫紫蘿的女子,回頭看了後方的樓房一眼。

  在她的身邊,羅胖子抽了一口旱煙,慢悠悠的吐出煙圈,道:“你可知道這一次我們要保護的是什麼人?他就是這一次京城科舉的狀元公。”

  孫紫蘿驚訝的道:“原來是他?”

  羅胖子笑道:“是不是覺得很榮幸?聽說這位狀元公,才華橫溢,天底下,不知多少大家閨秀每晚都在念著他的名字。聽說他原本是可以直接當大官的,就因為心愛的女人死了,就離開了京城,跑到這種地方來。”

  孫紫蘿輕輕的笑了一笑:“有什麼好榮幸的?像他這種讀書人,跟我們這些江湖中人基本上就毫不相干。”她低下頭來,輕輕擦拭著她的飛刀。

  羅胖子笑道:“是啊,他再怎麼厲害,跟我們也是兩個世界的人,如果是我們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公子,你恐怕就不是這個樣子了吧?”

  孫紫蘿臉一紅,低下頭來,小聲的道:“說什麼呢……我的命,是公子救的,我的仇,是公子幫我報的,我只是希望,能夠以自己的蒲柳之身,為公子做一些事兒,其它的,別無所求。”

  羅胖子了然的點了點頭,把煙杆往旁邊的鐵盆裡敲了敲。

  孫紫蘿往他看來:“羅大俠,你以前可有見到公子?”

  羅胖子道:“怎麼,你不曾見過?”

  孫紫蘿搖了搖頭。雖然被病公子派人救下,現在又在為公子做事,但她其實也從未真正的見過他。

  羅胖子抬起頭來,看向天空,悠然道:“見過一次……端的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雖然他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但是那個時候,他讓我在他面前,把我的畢生所學演練一遍,第二天,他就把一本秘笈交給我,上面全都是他親手寫出的功法,我按著那本秘笈開始修煉,停滯了近十年的武學,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一下子就突破到一流,你敢信?就是一遍……我就只在他面前演練了那一遍啊。你可知道,現在會中有多少弟兄,盡心盡力的辦事,就是為了將來有機會見公子一面,在他面前將自己的武學演練一遍?然而更多的,卻是像你這樣的,即便是見不到公子的面,也願意為他出生入死的弟兄。鯉龍見首不見尾,江湖救急病公子……龍藏於野,義薄雲天啊!”

  聽著羅胖子發自肺腑的讚歎,孫紫蘿俏臉飛紅,竟比自己被人誇獎還要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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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龍虎山:九陰真經!

  夜深人靜。

  客棧裡的一角,床榻上的少女從帳中探出頭來,看著在桌邊揮筆而書的少年。

  一不留神,就在他的房間裡住了下來,原本害羞的想著,到了夜半他也上了床怎麼辦,但他竟然就這般,在那裡寫了一個晚上。

  名為春箋麗的少女,微微的翹了翹嘴兒,她的紅裳整整齊齊的疊在了床頭,外頭珠光晃動,他竟然拿出了一顆夜明珠當做燈用,珠光散開,散出一圈圈的光暈,單是這顆來自于小隋侯宮的夜明珠,放在外頭,就不知會惹來多少雞鳴狗盜之徒的搶奪。

  珠光撒在軟帳上,從帳中探出腦袋的少女,一張俏臉被映得嫣紅。“芙蓉帳暖睡不足”大概就是此時此刻的她,最好的寫照,然而桌邊的少年卻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媚態,也不知到底在寫些什麼東西,讓感覺被遺忘的她,小小的有些委屈。

  腦袋縮回帳中,雙手合在頰下,又睡了一會,再次醒來時,外頭的窗子已經打開,晨曦透入,讓房間裡明亮了許多。

  少年正站在窗前,對著窗外的晨風,扭頭擰腰,做著奇怪的運動。

  少女抿著嘴兒,掀開蚊帳,悄悄的下了床,躡手躡腳的往前走去,來到桌邊,看著放置在桌上的那本剛寫完的書籍。

  她很好奇,到底是在寫些什麼樣的東西,竟然讓這傢伙連睡在他床上的、香噴噴的美少女都不管了。

  書籍的樣式顯得有些古老,上下兩層藍色的硬殼間,夾著許多書頁,她捏著手指,將它翻起一些,歪著頭看去,見封面上用篆書龍飛鳳舞的,從上到下豎寫著一排大字……“九陰真經”!

  她困惑的想著,這是什麼東西?武功秘笈?道書?

  往窗邊的少年看了一眼,轉過身,又躡手躡腳的溜回了帳中。過了一會兒,做完體操的少年轉過身來,好笑的往床上看了一眼,慢慢的踱回了桌邊,坐了下來,把那本經書又檢查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將經書收好,往床上走去。

  床上的少女,臉朝著牆面,覺察到身後的動靜,頗有一些緊張,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後,有人躺在了她的身後,將她輕輕的摟住……

  同一時間,遠處的林子裡,一個女子臉帶煞氣、陰陰冷冷的看著站在她面前的、白衣的女子:“菱娘被人殺了?”

  說話的女子,年近三十,額頭略高,烏髮盤桓,衣飾多金,正是六毒花娘中的大姐蜀葵娘。在她的身邊,還有另外兩名女子,分別是她的三師妹毒蘼娘與四師妹月丁香娘,兩人俱是驚異的看著對面一襲白衣的佛桑娘。

  佛桑娘手持琉璃淨瓶,輕歎一聲:“我原也告誡過她,這裡終究不是金蠶嶺,讓她收斂一些,她卻不聽我勸,非要在這一帶擄童煉魄,有人追著被她迷魂的孩童進入了她的祭場,將她重創之後,被她以血巫控制的那些野獸趁機反噬,我雖也想為她收屍,但她的血肉都已被她自己的馭獸分屍,我也只能將她連同那些馭獸一同埋葬。”

  又道:“進入她祭場的人,似是喚作小夢,江湖人稱‘砍頭魔女’,她還有一個同伴,卻是拜火教幻月祭司之女秦小春,現在似乎取了新名,叫做春箋麗。”

  蜀葵娘咬牙切齒的道:“砍頭魔女……小夢?管她是拜火教還是其他,既然殺了菱娘,我們就絕對不能放過她!”

  佛桑娘憂慮的道:“雖是如此,但我們進入越嶺,此刻另有要事,姥姥安排我們的事還未做完,現在就去找那小夢報仇,恐怕誤了姥姥的正事。況且,此事關係到拜火教,終究還是要讓姥姥知曉,不如我們先為姥姥辦完事後,趕去通知姥姥,姥姥自會讓拜火教交人,拜火教若是不交,到那時也就怪不得我們不留情面。”

  蜀葵娘冷哼一聲:“砍頭魔女……小夢?總有一天,我要砍下你的腦袋,將你練成凶靈,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陰毒地發出誓言,然後便帶著三位師妹、轉身往遠處去了。

  途中,蜀葵娘想起一事,回過頭來,看向佛桑娘:“二妹,最近有許多中原的武者進入越嶺,你可知曉?”

  佛桑娘道:“似乎確有此事,其中有一部分人,應該是受正一教邀請,畢竟正一教新一任天師即位大典在即,但是其他人卻不知道因何而來。”

  蜀葵娘冷笑道:“我倒是抓了一名從中原而來的江湖客,逼問出了一點事兒。”

  佛桑娘流波轉動:“什麼事兒?”

  蜀葵娘道:“你可曾聽說過……九陰真經?”

  ※※※

  龍虎山主峰,圭峰。

  圭峰,又名龜峰,因山石相疊如龜而得名。

  此時此刻,在圭峰山頭,正一教的主殿中,即將接任正一教下一任天師的張韶,安靜的坐在太師椅上。

  雖然是新一任的天師,但此刻的張韶,也不過就是二十歲出頭。

  歷代天師,大多都能夠活到百歲左右,再加上“天師”之位,一向都是由張家子傳孫、孫傳子,基本上,每一位天師即位時,都已有五六十歲,像他這麼年輕就能夠接任天師的,其實並不多見。

  而他其實也並非嫡系,只是上一代天師……第十七代天師張金台唯一的兒子,因為一件意外而死。

  張金台死時,只有五十多歲,如果是在平民百姓之間,五十多歲,也不能算是短壽的了,但是對於正一教的“天師”來說,壽命卻實在是算不上長。因為自己的獨子比自己死得還早,在因病痛而垂死之前,張金台選取了旁系中、他認為最為傑出的後輩,收為繼子,作為下一任的天師人選,而這個被他選中的青年才俊,就是張韶。

  在知道自己被選中的那一刻,張韶是很吃驚的,他的武學造詣算不上高,勉勉強強進入一流之列。當然這個算不上是太大問題,事實證明,歷代天師,即便是資質最平庸的,靠著龍虎山秘傳的功法,以及相對長壽的性命,最終也都能夠晉階宗師,無非是遲和早的問題。

  他只是想不通為什麼會是他,畢竟,在整個家族,他的表現實在是談不上有多出色,各方面都只能說是中規中矩。

  雖然如此,在他被選中的那一刻,他也毫不猶豫的接受了這忽如其來的命運,並希望自己能夠不負已經死去的、老天師最後的託付。

  然而,很快就是他正式接掌正一教的日子,但是那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壓迫感,卻已經死死的壓在了整個龍虎山。先是紫陽悟真宗,莫名的就捲入了官銀失竊一案,緊接著便是伍柳林的伍柳仙宗,突然派人告知,說他們無法參加龍虎山的即位典禮,詢問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卻是始終不說。

  在道門裡,長河以南的各個宗門,共奉正一教為道教正宗,紫陽悟真宗與伍柳仙宗,可以說是他最大的助力,這兩個宗門,按理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錯過龍虎山的大典的,但是現在,兩個宗門盡皆出事,讓這些年裡,原本就日益衰弱的正一教,不得不感受到那異常的危機。

  而就是這個時候,山下突然間,聚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這些人中,有一些是收到他們發出的邀請帖,前來觀禮的,然而更多的,以往卻跟他們正一教,沒有任何的關係。

  雖然如此,他們卻也無法將這些人趕走,雖然邀請帖只發給了其中的一部分人,但至少在表面上,龍虎山歷來都是歡迎五湖四海的“朋友”在大典的這一天,前來觀禮作客的。

  然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些人卻又是為何而來?此時此刻,他和龍虎山的幾位長輩,竟是完全摸不著頭腦。

  在他沉思的這一刻,外頭忽的傳來爽朗的笑聲,他抬頭看去,見走進來的,是龍虎山正一教的執法真人張據池,以及丹玄宗的老掌門鐘賢野。

  丹玄宗與悟真宗、伍柳仙宗一般,一向都是龍虎山正一教在道門中的強大臂膀,在這種時候,張韶更需要丹玄宗的助力。於是起身相迎,道:“老掌門來得如此之早,晚輩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鐘賢野笑道:“少天師客氣了,大典還未開始,我這老頭子就仗著這一點交情,提前跑來喝口茶水,打打秋風,還請少天師勿怪。”

  張韶道:“前輩哪裡的話?晚輩只恐招待不周,讓前輩見笑。”請鐘賢野入座,讓童子上茶。

  張韶、張據池心知,鐘賢野提前到來,必定另有其它要事,陪著他說了一番話後,開始試探口風。鐘賢野拂著長須,沉吟片刻,道:“其實,有一件事兒,我想問問賢侄,還希望賢侄能夠告知一二。”

  張韶、張據池見他從“少天師”改稱“賢侄”,開始攀起關係,心中更是疑惑。張韶道:“前輩請問!”

  鐘賢野認真的看著他:“不知賢侄可曾聽說過……九陰真經?”

  “九陰真經?”張韶與張據池對望一眼,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張韶道:“前輩提到這九陰真經,晚輩以往從未聽說……它是何物?”

  鐘賢野看著他:“賢侄真的不知?”

  我應該知道嗎?張韶疑惑的看向一旁的張據池,然而張據池表現出來的,卻也是一頭霧水的樣子。

  鐘賢野呵呵的道:“沒事,沒事……我這老頭子也就是隨便問問。”與他們閒聊一會,緊接著便向兩人告辭。張韶開口挽留,卻沒能留住,只得親自將他送出大殿。

  眼看著鐘賢野下山而去,張韶、張據池彼此對望。張韶道:“池叔,這九陰真經……”

  張據池緊緊的皺眉:“我也從來不曾聽過,然而看鐘掌門剛才的樣子,竟似懷疑我們在騙他,仿佛我們應該要知曉此物,卻是故意瞞著他來。”

  張韶道:“九陰真經……聽起來像是一本道書。”緊接著便道:“山下突然多了許多我們不曾邀請的人物,難道,也是為了這什麼九陰真經而來?”

  張據池道:“山下的那些人,其中有不少與我們正一教的弟子頗有交情,我讓他們下山去打聽打聽。”說完之後,轉身離開。

  過了許久,才再次回到殿中。張韶看著他問:“池叔,情況如何?”

  張據池搖了搖頭,無奈的道:“什麼也未能打探出來,這些人,一聽到‘九陰真經’四字,馬上就都緘口不言,看著我教弟子的眼神頗為古怪,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倒是幾次三番,聽到他們提起一個人。”

  正一教少天師問:“什麼人?”

  張據池道:“病公子!”

  ※※※

  雖然已經進入了八月,若是在北方的話,天氣已經開始轉涼,但是在南方,天氣依舊炎熱。

  山腳下,來自五湖四海的江湖中人,三五成群,初始時,也不過就是上百,然而江湖上的消息,往往如同風一般,走得極快,在龍虎山下,群俠聚集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向了四面八方。這些人為何要在這裡聚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到底為何而來?

  隨著這樣的疑惑,越來越多的人聽到風聲,而“九陰真經”四個字,也如同風中的花種,不經意間,播往四面八方,種入一個又一個人心中,進而生根、發芽,然後,更多的人趕了過來,不知不覺間,長河以南的武者,不管是黑道白道,彙聚於此,竟有上千之多。

  山腳下,南宮嘉佑坐在臨時搭起的茶棚裡,看著周圍,身為三法司衙門……也就是江湖人口中的“六扇門”中的一員,對於這種突然出現的江湖聚會,他不可能不關注。然而,此時此刻,看著這些聚在山腳,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江湖豪俠,他的心中卻是頗有一些疑惑。

  不知不覺中,“病公子”三個字,就已經成為了江湖上的一道招牌,明明沒有多少人,真正的見過這位病公子,然而忽然間,江湖上就已經到處都是他的傳說,他敏銳地覺察到這其中的古怪,然而那位病公子到底想要做些什麼?

  鯉龍見首不見尾,江湖救急病公子……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蕭大俠也來了。”“想不到蕭大俠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有關九陰真經的事竟然是真的?”……

  在他的周圍,一些人忽的議論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7

第二十六章 龍虎山:群雄相迎!

  南宮嘉佑看去,只見一名男子正往這邊踏步而來,此人額高面寬,生得一副國字臉。單是聽得周圍其他人的悄然議論,南宮嘉佑便已知道,此人正是江南一帶有名的大俠“七禽刀”蕭章。

  蕭章大跨步的,從遠處走來,當其他人看過來的時候,他緊緊的皺了下眉。

  眾人這種“看,連蕭大俠都在這裡”、“想不到蕭大俠也是這種人”的模樣,讓他一頭霧水。他並不知道,這些人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是突然聽聞,許多江湖中人彙聚而來,於是便過來看看。

  蕭章的實力,大約在一流與宗師之間,還不能算是真正的宗師級高手,他的名頭,更多的是來自於他以往行俠仗義所積累的俠名,也正因此,他在江湖上人脈較廣。這些江湖人中,有不少都是他認識的,在摸不著頭腦的情況下,他往這些人走去,想要弄清發生了什麼事。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人騎著馬飛奔而來:“蕭大俠留步!”

  蕭章回頭看去,訝道:“原來是秦二俠,秦二俠如何在此?”

  眾人看去,見那喚作秦二俠的男子,以最為敏捷的動作跳下馬來,對著蕭章拱手道:“幸好蕭大俠在這裡,我有一事拜託,還請大俠出手相助。”

  蕭章趕緊道:“秦二俠請說,只要力所能及,蕭某必定全力以赴!”

  那秦二俠道:“蕭大俠可曾聽說一位寧江寧公子?”

  蕭章錯愕道:“秦二俠說的這位寧公子,莫非就是今年高中狀元的寧翰林?蕭某雖然是江湖中人,但這位寧才子之名,我又如何不知?他的詩詞,小女也一向甚為喜歡。”

  那秦二俠道:“正是那位寧公子,此人正在來龍虎山的路上,但卻在途中,被西嶺的金嫫姥姥和她手下的六毒花娘追殺,我雖已急急派了一些人前去保護,但那金嫫姥姥,邪術深不可測,防不勝防,我擔心保護那位寧公子的人手有所不足,還請蕭大俠找些信得過的朋友,前去相助。”

  蕭章訝道:“這位寧翰林只是一個讀書人,如何會得罪西嶺的金嫫姥姥?那金嫫姥姥,又怎敢對我華夏的狀元公隨便下手?”

  秦二俠道:“寧翰林恐怕是受了我家公子的連累,我家公子知他因為心愛之人遭遇橫禍,心灰意冷,想要棄文習道之事,於是便托他帶了一本書,前來龍虎山,不想此事竟然走漏了風聲,那金嫫姥姥恐怕就是為了這本書,帶著她的六個徒弟前來越嶺,若非那寧公子身邊也有兩位女俠保護,恐怕他已被金嫫姥姥的女徒弟血菱娘所殺。”

  血菱娘若是能夠死而復活,怕是會氣得再死一次,因為她和那“兩位女俠”的衝突,跟秦二俠所說的什麼書完全無關,但是蕭章哪裡知道?一聽此事,立時道:“秦二俠稍等!”當下便點了人群中數位頗有實力,又信得過的好友,與他一同隨著那秦二俠去了。

  其他人卻是彼此對望,內中有人低聲說道:“這位秦二俠……莫不就是病公子手下的秦二?聽說蕭大俠的女兒,就是病公子讓這位秦二,帶了一樣奇寶方才救回。”其他人亦是悄悄議論:“這位秦二的主人,請新科狀元帶了一本書來龍虎山,遠在西嶺的金嫫姥姥,為了這一本書,竟是千里迢迢趕來搶奪?”

  這些人彼此對望,忽的,一人站了起來:“周兄,鄧兄,剛才那位秦二俠的話你們可聽到了?西嶺的老巫婆,竟然敢到我們華夏的地盤來鬧事,當真是叔可忍嫂子忍不住……”“陳兄,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反正就是不能忍,我等俠義之輩,豈能坐視不管?”

  他的同伴還未說話,另一邊也有人站起:“不錯,狀元郎身份尊貴,乃是文曲星下凡,是我們華夏的榮耀,若是出了事,丟的是我們整個華夏的臉。”“就是,就是,那老巫婆視我華夏無人乎?”“走,我們一起去保護李翰林!”“那個……童兄,是寧翰林……新科狀元公……寧江。”“管他是什麼江……呃,我是說,重要的不是他是什麼江,是我們為國效力,保護國家棟樑的心意。”“有道理,有道理”……

  群雄紛紛站起,一窩蜂的,追著“七禽刀”蕭章和那位秦二俠去了……他們以前從來沒有這麼積極的為國效力過。

  在他們後方的山腰上,龍虎山上的那些正一教道士彼此對望……又怎麼了?

  ※※※

  “小刀……上!”夕陽的陽光下,寧小夢纖手指去。

  在她的指揮下,一隻小黑貓趴在地上,將貓軀一伏,往前縱了兩下,猛然躍起,淩空一翻。

  在它那華麗的軌跡下,其中一段,它竟然憑空消失,再出現時,已經到了一棵樹前,雙爪猛然一抓,樹上多了幾道詭異的爪印。

  寧小夢拍掌叫道:“小刀好厲害!”

  這只“小刀”,自然就是被小夢帶了回來的那只飛天貓,哥哥說它聰慧可愛,偷偷傳了它一套武功,叫做……九陰白骨爪。

  對於貓竟然也能夠練武功,小夢覺得蠻神奇的,不過考慮到教它武功的那個人是自己的哥哥,小夢又覺得理所當然。或者說,在她的心裡面,哥哥已經是天上地下,無所不會了。

  另一邊,春箋麗疑惑的看著站在岸邊的少年,少年手持摺扇,寂寞的看著往遠處逝去的流水。

  來到他的身邊,她小聲的問:“你在做什麼?”為什麼突然變得這般寂寞如雪?

  少年道:“我正在培養情緒。”

  春箋麗道:“培養情緒?”

  少年緩緩念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春箋麗:“……”到底在做什麼?

  又往另一邊看去,只見原本在一路上保護他們的那些人,撤了許多,只剩下了四個。她低聲道:“為什麼把人都撤了?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來了怎麼辦?”

  少年頭也不抬:“你往右邊的那座山看去,那裡是不是有一處山崖?她們在上面!”

  春箋麗一驚:“什麼?”

  寧江搖扇道:“其實我是不介意在這個時候解決掉她們的,只不過現在沒有這時間。”

  春箋麗吃驚道:“解決掉誰?金嫫姥姥?”

  寧江道:“如果她非要自尋死路的話……是的!”

  春箋麗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是在開玩笑嗎?那個可是金嫫姥姥啊。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煙塵滾滾而來,小夢趕緊抱回小刀,保護他們的那幾名天地會高手也聚了過來,將他們護住。

  春箋麗睜大眼睛:“這又怎麼了?”

  寧江憂傷的道:“大概是來迎接我的吧?唉,我就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光,明明想要低調一些,卻還是不經意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人生真是……寂寞如斯啊。”

  其他人拿眼睛斜他。

  寧江道:“別管我……讓我繼續培養一下情緒。”

  所有人:“……”

  遠處的山崖上,一個拿著鬼頭杖的老婦,帶著幾名女弟子,陰冷的、怨毒的看著遠處溪邊兩個少女。此人正是金嫫姥姥,在得知自己的徒弟被人殺了之後,她做完手中的正事就趕了過來。

  此時此刻,她已經知道,那個號稱“砍頭魔女”的丫頭和拜火教沒什麼關係,拜火教幻月祭司的這個女兒,也早就已經叛出了拜火教。

  只是,這兩天裡,對方身邊卻又有不少高手保護著,讓她動不了手。但是現在,對方身邊的高手突然少了許多。她陰陰的冷笑著:“我們今晚就動手,我要讓他們生不如……”

  忽的,遠處煙塵滾滾,她和她的女徒弟們睜大眼睛看去,只見,竟有數百名武林中人飛奔而來,將溪邊的那個少年,眾星拱月般的團團圍住,殷勤討好。

  蜀葵娘、佛桑娘等互相對望……發生了什麼事?

  金嫫姥姥皺眉道:“那個少年……是什麼人?”

  蜀葵娘遲疑了一下:“這個……我們還不知道,以為只是一個不會武功的秀才,所以……也沒怎麼在意!”

  金嫫姥姥怒道:“去查查!”一個秀才?一個小小的秀才,會引得如此多的武林中人,前來迎接、保護?開什麼玩笑?武林盟主也沒這麼高調吧?

  ※※※

  同一時間,遠處的樹林裡,數百名盜匪潛藏于此。

  這些人,便是從融州鬼羅林流竄至越嶺的流寇,人稱“鬼盜”,為首的,正是鬼盜三兄弟,分別喚作高飛、陳麟、王鶴。

  一名小頭目溜了過來:“三位當家,那兩個殺了我們弟兄的妞兒,走的就是這條路線,恐怕很快就要到了。”

  大當家高飛笑道:“那兩個丫頭,真的有你們說的那麼漂亮?”

  那小頭目嘿笑道:“小的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真的就美得跟花一樣,只是穿紅衣服的那個,箭術了得,三位當家與她交手的時候,可要小心些兒。”

  二當家陳麟笑道:“我們這麼多人,還怕她能飛天遁地不成?就是兩位妞兒,不夠分啊?”

  王鶴道:“我家那母老虎管得嚴,小弟也沒有休妻的膽量,她們自然是兩位哥哥的。”

  高飛與陳麟相視而笑。

  江湖上也有江湖上的規矩,他們雖然是流寇,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但姦淫這種事卻是不做的,倒不是不敢做,而是,這種下三濫的事不但敗壞名聲、惹得江湖上的好漢恥笑,而且會被視作江湖敗類。

  即便是那些占山為王的山賊,看到漂亮的姑娘,搶上山明媒正娶做個壓寨夫人,好吃好喝的供著,這事兒沒人管,最多有些看不過眼的大俠找上山來,但如果直接去行那強姦甚至奸殺之事,那就是人神共棄的江湖敗類,連那些山賊都是不屑於做的。

  京城裡的全清派,這幾年顯赫一時,一出事就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就是因為他們接二連三的被曝出醜事,以往被他們控制的那些小幫會,只是迫於他們的淫威,而不是出於真正的江湖道義,而那位病公子,明明不會武功,卻一下子名動江湖,也正是占了“道義”二字。

  此刻,他們所打的心思,就是把那兩個丫頭抓來,做他們的“壓寨夫人”。

  雖然那兩個丫頭,殺了他們的手下人,但幹他們這行,生生死死,其實也是很正常的事,憑什麼只能你殺別人,不能別人殺你?他們也不會特意為此,前來找她們報仇,只不過是聽得她們漂亮,不免動了一些心思。

  那小頭目道:“兩位當家雖然有這個心,不過那兩個姑娘,整日裡跟著一個讀書人,也不知現在還是不是處兒……”

  陳麟笑道:“這算什麼事兒,我們又不是那些腐儒,只要成親之後看緊一點,別讓她們紅杏出牆了,其它也不是什麼事。不過那什麼讀書人,看來還是要一刀砍了,免得她們掛念,讓她們死了那個心。”

  拿定主意後,他們藏在這裡,繼續派人打探,準備殺人劫美。就在這個時候,遠處煙塵滾滾,來得顯然不止幾人。

  高飛皺了皺眉,道:“去看看,出了什麼事?”

  探子慌忙而去,過了一會兒,急急趕回:“三位當家,不妙,不妙。”

  高飛道:“何事這般驚慌?”

  探子道:“那兩個丫頭身邊的讀書人,也不知是什麼來頭,一大批的江湖高手跑去迎接他,恐怕有上千之多。”

  陳麟失笑道:“你這話說的,江湖高手……還能有上千之多?整個江南的‘高手’最多也就是這個數吧。”

  那探子道:“江南和越嶺的江湖高手,差不多全在裡頭。”

  開什麼玩笑?三位當家對望一眼,王鶴道:“我去看看!”親身趕了過去,過了一會,又急忙趕回來:“我們先離開再說,莫要被他們撞上。”

  高飛道:“難道江南、越嶺的高手,真的都在那裡頭?”

  王鶴苦笑道:“單是我認出的,就有好幾個,‘七禽刀’蕭章、‘大衍掌’吳愚得、‘淪落人’陳天涯,還有各門各派的掌門、黑白兩道的高手,無一不是有來頭的。”

  高飛、陳麟臉色大變,王鶴點出的這幾個,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大俠,他們的人馬雖有數百,但要真的與上千名人人皆會武藝的高手對上,那也仍然是死路一條。當下二話不說,趕緊帶著人馬,轉身就走。

  途中,高飛問道:“這些人,真的是全都在迎接那個少年?”

  王鶴道:“我看到的,是這個樣子。”

  高飛、陳麟盡皆色變。能夠驚動饒、賀、處、橫、吳、劍、池等江南各州的英雄豪傑親身相迎,那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

  還好沒有去搶他的女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8

第二十七章 龍虎山:鶴立雞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馬車裡,春箋麗坐在窗邊,不解的看著窗外。

  此刻,雖然已經入夜,但是周圍卻有不知多少的江湖豪傑,裡三層外三層的,將他們保護在內,其中還不乏那些知名的一流高手。

  這種情況下,莫說只是一個金嫫姥姥,就算是十個金嫫姥姥闖進來,也不過就是掉進火炕裡的癩蛤蟆,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幾分熟的問題。

  但是春箋麗卻是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沒錯,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寧江現在是天下聞名的狀元公,但讀書人跟江湖客根本就是兩回事,想要讓如此多的江湖好漢聚集起來,迎接一個讀書人,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哪怕他是一位狀元公。

  更何況,他們這一路上,也蠻低調啊?也沒有四處去宣揚啊?

  寧小夢在一旁,抱著她的小黑貓,呵呵的道:“這也沒辦法啊,我哥就像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光,明明想要低調一些,卻還是不經意間,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春箋麗舉著雙拳:“你哥了不起啊?”等一下,為什麼這句這麼耳熟。

  寧小夢湊過臉來,嘻嘻的道:“我哥要不是了不起,你又怎麼會喜歡上他?”

  紅衣少女臉一紅,雙手抱著胸膛,扭過臉蛋:“就算了不起,也……也不至於弄得跟沒有他太陽就不會升起一樣吧?”

  寧小夢抿著嘴兒:“要是沒有我哥,太陽就是不會升起!”

  我說你到底是有多崇拜你哥啊?紅衣少女翻個白眼:“是、是,天不生你哥,萬古如長夜行了吧?”

  馬車的外頭,寧江騎在馬上,一臉黯然的道:“蕭大俠,我寧江何德何能,不過就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哪裡敢勞得大家如此禮重相待?慚愧,慚愧!”

  蕭章在一旁道:“狀元公客氣了,我等不過是草莽中人,能夠為狀元公略盡微薄之力,那是我等的榮幸。”

  在他們周圍,其他人亦是紛紛應道:“正是,狀元公乃我大周棟樑,我等為狀元公效力,理所當然。”

  “就是,就是。”……

  寧江持扇微笑:“那就有勞眾位了。”

  在他身邊,蕭章卻也是疑惑的看向周圍,他本身是因為那位秦二俠所托,前來保護這位寧翰林,但是其他人竟然也全都跟了上來,頗為出乎他的意料,他心中想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應付完這位寧翰林後,他到遠處,找了一位自己信得過的好友,悄然打聽。那人低聲道:“原來蕭兄還不知道?”

  蕭章疑惑的問:“知道什麼?”

  那人神神秘秘的,壓低聲音,說了一會兒。蕭章動容:“天師遺書,九陰真經?在這位寧翰林身上?”

  那人道:“其實也不能確定,不過看這樣子,恐怕是十有八九……”

  蕭章看向周圍,發現,前來保護這位寧公子的群雄,其中固然有不少在警戒著周圍,但也有許多,時不時的往姓寧的少年看去,其中竟還混入了一些以往無惡不作的江湖敗類,顯然是別有所圖。而那位少年,似是身懷圭壁而不自知,時而望向星空,黯然神傷,時而搖扇沉默,寂寞如雪,看來傳聞中,新科狀元郎因為心愛的長公主的死,傷心欲絕,竟是看破人情世故,想要棄文習道的事竟然是真的。

  那天晚上,一眾江湖好漢保護著某位“身懷奇寶而不自知”的少年,走走停停,往龍虎山的方向接近……

  ※※※

  旭日東昇,龍虎山腳下,一隊姐弟騎著馬來到這裡。

  “姐,不是說這裡聚集了江南和越嶺的眾多高手,連蕭大俠、陳大俠都在這裡的麼?怎的現在就這麼幾人?”其中的弟弟疑惑的問道。

  這兩個人,正是“膩水雙花”胡蔓、胡霜,他們剛回到膩水河邊的九狸村未久,就聽到長江以南眾多江湖中人趕到龍虎山下的消息,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江湖中人,原本就最愛湊熱鬧,更何況,這裡離九狸村原本就極近,於是便也趕了過來。

  誰知道,來到這裡,就只看到寥寥幾人,其他人卻都不知去向。好在,留在這裡的這些人裡,也有一人是他們認識的,此人喚作樸空,乃是江湖上的包打聽。兩人過去,向樸空打聽。

  “膩水雙花”在江湖上雖然只是二流高手,但在這一帶,的確是頗有一些俠名。那樸空也未隱瞞他們,笑道:“他們去迎接一個人去了。”

  胡蔓看向周圍,見到處一片狼藉,顯然都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她疑惑地問道:“迎接一人?什麼人能夠讓他們這麼多人,一同去迎接他?難道江湖上終於選出了全新的武林盟主?”

  樸空失笑道:“當然不是,他們去迎接的,乃是一位讀書人。”

  “讀書人?”胡蔓更加不解,“到底是什麼樣的讀書人,竟然使得蕭大俠、陳大俠,以及上千名武林高手、江湖好漢前去迎接?”

  樸空道:“你可知道,這一次朝廷科舉、金榜題名的狀元郎是哪位?”

  “當然知曉。”胡蔓失笑道,“不知多少茶館裡,都在說他與長公主殿下的故事,想聽不到都不成。”

  樸空神秘兮兮地說道:“他們去迎接的,就是那位寧狀元。”

  胡蔓與胡霜姐弟二人彼此對望,反而更加摸不著頭腦。

  新科狀元郎跑到這種地方來也就算了,居然還引動了江南、越嶺的眾多江湖人物前去迎接?雖說狀元的確是非常非常的了不起,尤其是在這儒家天下,更不用說,但江湖好漢和讀書人……感覺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啊?

  說話間,遠處,鶯鶯燕燕的來了不知多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這些人,卻又並非全都是江湖中的女俠,有許多一看就知道是平日裡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胡蔓道:“這又是做什麼?來參加龍虎山少天師的即位典禮麼?”

  “當然不是,”樸空低聲笑道,“我看,恐怕都是為那位寧翰林來的,誰不知那位狀元郎,才華橫溢,流出京城的詩詞,無一不是足以名垂千古的佳作,引動了不知多少佳人的情思,就算是我們越嶺也不例外,現在知道這位寧翰林要到龍虎山來,這些姑娘家,能趕來的都趕來了,就為了一睹他的風采。”

  胡蔓看去,單是這些姑娘家,不知不覺,就已經聚集了一百多人,這還是那寧翰林前來龍虎山的事方才傳出未久,否則的話,恐怕越嶺所有飽讀詩書的閨中少女全都會趕來。

  她心中感歎……這還真是了不得。

  太陽慢慢的躍出山嶺,到了高處,北面忽的煙塵滾滾。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閨秀一同驚呼:“來了,來了!”“寧公子到了!”“那位就是寧公子?”“是了,必定是他,雖然我也是第一次見到,但是你看他,就像那漫天星辰裡最璀璨的星光,我第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們所站的位置,地勢頗高,居高臨下,自能看清往這邊緩緩湧來的那上千人,其中一名少年,明顯與其他人不同……雖然這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這些人中,就他騎著高大威武的白馬,且身穿有功名的讀書人常穿的玉帶白衫,不像其他人、大多都是便於行走江湖的勁裝,成群的江湖人中,被簇擁的騎著高大白馬的讀書人,想要不“鶴立雞群”都有點難。

  那少年騎著白馬,被上千人保護在中央,一副寂寞如雪的模樣。

  胡蔓、胡霜驀地睜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竟然會是他?!

  那些千金小姐低聲議論:“寧公子好俊俏!”“但是感覺好難過的樣子?”“果然還是在為長公主的死而傷心嗎?”“聽說寧公子為了那位長公主殿下,立誓終身不娶。”“他比我夢裡面遇到的,看上去瘦好多。”“寧公子!”……

  一個個的,心都要碎了……

  ※※※

  龍虎山,圭峰,正一教正殿。

  今日乃是正一教少天師張韶正式接掌正一教的日子,龍虎山上,正一教上上下下的道士們,全都在各自的位置上。正殿之前,裝飾華美,長階上下,道童侍立。

  然而此時此刻,山中卻是異樣的安靜。

  執法真人張據池看向周圍,丹玄宗、靈寶宗、洞玄宗、雙鶴宗、入藥境這幾位道門大宗、以及不少小宗門的賓客都已經到了,但是紫陽悟真宗與伍柳仙宗這兩個少天師最大的支持者,卻是一個都沒有出現,這本身就是一種不尋常的徵兆。

  然而更不尋常的卻還不是這個。

  隨著正門道童的一聲又一聲唱諾,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圭峰,前來觀禮,其中許多,卻是他們根本不曾邀請的。

  “進士寧江,登門拜山,前來賀喜!”

  隨著又一聲唱諾,張據池與身邊的其他道長彼此對望,都有一些錯愕……進士寧江?

  這不就是新科的狀元郎麼?

  “狀元”實際上只是一個雅稱,甲榜三鼎甲正式的名稱是“進士及第”,是以,雖然人人都稱狀元公,但在正式的拜帖裡,一般寫的仍然是“進士”,當然,主要也是因為寧江此刻並沒有正式的官身,雖然因他做過半個月的翰林,許多人便以“寧翰林”相稱,但也不過是習慣上的尊稱罷了,正如那些解職還鄉的鄉紳,一般人為了表示尊敬,往往會以他以前在朝堂上最高的官階相稱。

  雖然他們也聽說了這位狀元公,為了心愛的女子辭官還鄉的事,但是為什麼他卻會出現在這裡?

  要知道,雖然是道門正宗,但當今天下依舊是儒家的天下,道教只能偏安于南隅,尤其是他們正一教,雖然得到朝廷的敕封和籠絡,但是其實一向不為朝廷上層所喜,只看在京城,連所謂“采儒、道、墨三家之所長”,其教義跟正統道教基本上就毫不相干的全清派都比他們更吃香,就能夠明白這一點。

  也正因此,這位寧狀元竟然會在此時,登門賀喜,讓他們大感意外。

  雖然如此,人家畢竟是狀元公,是整個儒教科舉制度最威權的象徵,一入朝廷,就是出將入相的人物,他們自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張據池慌忙與身邊幾人,出殿相迎。只是,方到外頭,就看到一個手持摺扇的少年領頭而入,在他的身後左右,跟著兩個腰插寶劍、嬌媚可人的少女,緊接著便是不知多少的江湖客,隨著他一擁而入。

  唱諾的道童目瞪口呆,根本喊不過來。剛才還是安靜的圭峰,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這是什麼情況?龍虎山中的道士們,吃驚的看著率眾而入的少年,如此氣勢洶湧、來勢洶洶,讓他們懷疑這位寧狀元是不是要帶著江南群雄攻打龍虎山,朝廷終於打算實施以毒攻毒之策,以江湖人來攻正一教了麼?

  與此同時,更讓他們疑惑的是,隨著這些江湖中人一同湧入的,還有不少千嬌百媚的女子,鶯鶯燕燕,好不熱鬧,她們注目的焦點,又全都在這位寧狀元身上。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張據池卻還是趕緊迎上前去:“貧道張據池,恭迎狀元公!”

  為首的少年持扇還禮:“不敢,不敢,小生冒昧前來叨嘮,還請眾位道長勿怪。”

  又道:“小生來得匆忙,未備厚禮,請道長見諒,不過有一位病公子,托小生帶了一本書前來,他告訴小生,此書只能交由貴教的新任天師,因此,還請允許小生在此觀禮,等貴教少天師即位之後,便以此書相賀!”

  張據池與他身邊的幾位道長心中微微一動,就連丹玄宗、靈寶宗、洞玄宗、雙鶴宗、入藥境等宗門的代表,也全都看了過來。

  張據池道:“敢問公子,公子所說的書是……”

  寧江道:“據病公子說,此書乃是貴教的老祖天師,在羽化之前,將生平絕學與畢生領悟書寫而出,集結成冊,喚作九陰真經。只因當時正值戰亂之中,貴教老祖天師深怕此書落在奸人手中,於是藏於北邙山中,留待有緣之人。病公子尋得線索之後,終於找到此書,並確信此書,集當今天下所有道藏之精華,若非老祖天師這等奇人,斷然無法寫出,並言古今之武學,盡在其囊括之中,天下武經無出其右。”

  所有人盡皆動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8

第二十八章 龍虎山:九鼎丹經!

  “九陰真經”的存在,就連正一教內部的嫡系以往也並不知曉。

  但是這並不妨礙此時此刻,眾人的深信不疑,只因,找到它,讓這位寧翰林將它帶來的,便是那位病公子。

  鯉龍見首不見尾,江湖救急病公子。

  如今的江湖,誰不知道,那病公子不止是仗義疏財、義薄雲天,同時也是一個頗為神秘的人物。

  他自己不會武功,但不管是什麼人,只要將其一生所學,在他的面前演練一遍,馬上就能得到這位病公子的指點,然後實力大進。

  如果說在此之前,眾人還只是驚歎於他那驚人的眼力,但是現在,許多人都已想著,他之所以有這樣的本事,莫非就是因為,他通讀了這本九陰真經?

  就憑找到它的是那位江湖救急、其聲名在極短的時間裡傳遍五湖四海的病公子,將它帶來的是這位金榜題名、高中狀元的寧翰林,就已經是讓人無法質疑,更何況,這種事情,誰會輕易的拿它來開玩笑?聲勢已經弄得這麼大,如果最後發現,這不過是一個捉弄人的把戲,那不管是病公子還是這位寧翰林,都不可避免的成為全天下的笑柄。

  況且,以前也的的確確是存在著正一教老祖天師留下了神秘寶典、但卻始終未能找到的傳言,只不過,江湖上的各種傳言數不勝數,大多原本也就無法證實。

  那些正一教的道士彼此對望,又驚又喜……老祖天師留下來的絕世寶典?

  這實在是莫大的誘惑,要知道,他們的老祖天師,可是能和“萬人敵”的楚霸王爭奪歷史上最強宗聖之寶座的傳奇人物,雖然就戰績來說,無疑是力敵天下的楚霸王更加輝煌,但在他們看來,那也不過是因為他們的老祖天師閑雲野鶴、與世無爭罷了。

  在這上千年的時間裡,歷史上雖然也還出現了幾位“宗聖”,但卻無一人能夠到達老祖天師和楚霸王的聲望。

  而現在,老祖天師留下的絕世寶典,終於要重歸龍虎山了麼?

  張據池為人卻更謹慎一些,沉吟道:“北邙山的確是老祖天師當年修煉之處,在我教的記載中,老祖天師先是在北邙山修煉,神功大成之後,方才轉到龍虎山煉九天神丹,江湖傳說中,也的確是有老祖天師遺下寶典的傳說,但是這九陰真經之名,我等以往也從未聽說……”

  要知,正一教雖然奉他們的老祖天師為開山鼻祖,但實際上,它卻並非老祖天師親創。正一教的前身是天師教,真正開創天師教的,其實是正一教第三代天師……也就是老祖天師之孫,只是在天師教創建之後,再往回追奉第二代天師、第一代老祖天師罷了。

  也就是說,如今正一教的武學和術法,實際上都是由第三代天師傳下來的,而第三代天師,據聞只得了老祖天師的一小部分真傳,再加上忙於俗務,其一身所學,到最後也不過就是普通的宗師級別,算不上有多出類拔萃。

  外界的說法是,老祖天師對他的子孫……也就是第二代天師與第三代天師的資質其實並不看好,認為把自己的畢生所學傳給他們,並無助於他們的成就,反會害了他們,畢竟當時乃是亂世,單是懷璧之罪,就已經足以引動天下奸雄的窺視……雖然事隔千年,這種說法其實也無法證實。

  張據池卻是想著:“這九陰真經到底是否真的是老祖天師真傳,也還未可知,但是這風聲,就已經引動了江南、越嶺的各州豪傑前來,其中不乏暗藏搶奪、窺視之心的奸邪,照這樣子,怕是很快就會驚動天下。若它真是老祖天師之遺書也還罷了,如果不是,我正一教將它收藏,天下人都以為它是真貨,那豈不是平白惹禍上身?”

  寧江卻道:“那位病公子說,此書到底是真是假,只要念上一段,諸位便知。”在眾目睽睽之下,取出一本書來,翻開念道:“其意博,其理奧,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陰陽之候列,變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謀而遺跡自同,勿約而幽明斯契……”

  張據池與另一名道長忽地叫道:“寧公子請勿再念,我們信了。”

  正一教的那些弟子,雖然聽到這位寧翰林持書而念,卻不知他念的這幾句到底是什麼,現在再行看去,突然打斷持書少年的朗誦聲的,除了他們的執法真人張據池,還有弘道真人張形正,而丹玄宗、雙鶴宗、入藥鏡的幾位高手也全都豎起了耳朵,生怕漏過一句。

  看到執法、弘道兩位真人如此急切的打斷少年的模樣,那些正一教弟子立時反應過來……這少年所念的,必是在正一教中,唯有天師與極少數幾位長老才知的《九鼎丹經》。

  《九鼎丹經》,是正一教第三代天師流傳下來的,龍虎山獨門秘傳。

  就是靠著這本《九鼎丹經》,正一教歷代天師,才能代代修至宗師之境,並基本上都能壽達百歲。不要小看此事,有道是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正一教能夠成為道門正宗,就是因為它能做到代代出宗師。又或者說,歷代龍虎山天師的實力,幾乎已經成為了“宗師”的標杆,江湖中人,基本上都是以龍虎山、除老祖天師之外歷代宗師的平均實力,來衡量天下英雄。

  任何一個門派,如果能夠做到接連十幾代,代代出宗師,它想不成為“正宗”都難。

  道家經籍中的句子,往往極其隱晦,非經年研究道藏的道教中人,基本上都是“每一個字都懂,合在一起卻跟天書一般”,寧江雖然只念了這麼幾句,那上千名江湖中人,就已經是聽得頭昏腦漲。

  雖然如此,當他們看到龍虎山的執法、弘道兩位真人迫不及待的打斷寧翰林朗誦的態度時,心中就已清楚……這本九陰真經,只怕是真的。

  龍虎山正一教,第三代天師傳下來的,只是老祖天師的部分武學,這部分武學,正是《九鼎丹經》,如果這本九陰真經真的是老祖天師畢生所學之精華,那裡頭有《九鼎丹經》,也就再正常不過。

  僅僅只是作為九陰真經一部分的《九鼎丹經》,就已能夠保證龍虎山歷代天師,不管是愚是賢,哪怕資質再差,都能夠修至宗師,那如果,得到的是一整本九陰真經……那是不是就連修到宗聖,也並不如何稀奇?

  此時此刻,周圍的每一個人,看著少年手中那本經書的眼神,都變得複雜無比。

  猶豫、貪婪、沉默……各種各樣的視線,在這一刻彙聚。

  而其中又有一個叫作春箋麗的少女,以有異於其他人的、最為吃驚的眼神看著被眾人矚目的少年手中的經書,因為,唯有她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本書是他自己寫的吧?

  她甚至到現在都還記得他書寫經書的那個晚上,說真的,作為一個主動躺在了他的床上卻被他遺忘了一整夜的美少女,想要不記得還是蠻難的!

  眾人之中,頗負俠名的“七禽刀”蕭章、“淪落人”陳天涯、“大衍掌”吳愚得已經下意識的守護在少年身邊,以防有人經受不住九陰真經的誘惑,出手搶奪。

  這三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望的大俠,雖然身為學武之人,對這本九陰真經也下意識的生出欲得之而甘心的念頭,但對他們來說,俠名比武道、甚至比生死更加重要,自不希望在他們的眼皮底下,發生殺人奪經之惡事。

  尤其是蕭章,心知病公子請自己南下,恐怕就是為了這一刻……“一切但憑俠義二字”,這是那位鯉龍見首不見尾的病公子,對他唯一的交待,而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對他來說,便是拋卻性命也在所不惜的重任。

  這三人,都是與宗師只有一線之隔的、准宗師級的武者,此刻又出於默契的,共同將少年保護在內,自然是鎮得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再加上,三人都是江湖老手,一些奸邪之輩,又或是原本就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之徒,但有靠近的跡象,就被他們刻意盯防,一時間,誰也都不敢輕易靠近。

  江湖之上,魚龍混雜,內中的確是有一些人,心存貪念,想要先鬧出事端,再一哄而上,渾水摸魚,然而現在看到蕭、陳、吳三位大俠已經將那少年保護住,正一教眾道士也防備起來,自然也就不敢下手,畢竟經書只有一本,真要鬧起來,自己作為鬧事的帶頭人,一下子結下眾多仇敵不談,還未必能夠搶到這本九陰真經。

  而那個少年,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全場的焦點,而是一臉疑惑的左看右看:“為什麼這麼安靜……為什麼大家都不說話?”

  此時,另一邊的胡蔓、胡霜,於遠處吃驚的看著那一臉茫然的少年,想著這位狀元郎,恐怕根本不知道這本經書對於一名武者意味著什麼。不過想想也是,大周王朝一向重文輕武,他身為儒道魁首的狀元,讀書這種事他在行,武道這種事,他恐怕是真不瞭解……否則他怎敢就這樣,帶著這本書一路從京城到銅州、又從銅州翻山過嶺到劍州?

  而內中也有一些人拍腿大恨,如果早知道這個少年,竟然帶著這樣子的一本書千里而來,在路上就應該將他劫了……

  此外,在週邊還有許多的大家閨秀、千金小姐,她們不知道什麼是九陰真經,也不知道這一本道書到底有什麼用處,她們就只看到,無數次出現在她們夢中的寧翰林,手中拿著一本書,英俊而又帥氣的站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全都在看著他。

  他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那顆星,明明什麼事都沒有做,其璀璨的光芒,就已經亮瞎了所有人的眼……這就是她們此刻的印象。

  張據池深知,寧江所念的,的的確確就是《九鼎丹經》中的一段,正一教對《九鼎丹經》看管極嚴,這少年竟然能夠在這本書裡,找到九鼎丹經的內容,那它恐怕真的是老祖天師的遺書,而即便不是,他們也絕不能讓九鼎丹經,流落在外。

  於是朝少年拱手道:“看來此書的確是我教老祖天師所傳,多謝寧公子將它送至。”上前一步,想要將它收下。

  寧江卻反退了一步,道:“道長是貴教天師?”

  張據池道:“這個……”

  寧江道:“我與病公子說好的是,這本九陰真經,只能交予貴教天師手中。”

  說話間,一名青年漫步而出,道:“小道張韶,見過狀元公!”

  寧江還禮道:“原來是龍虎山少……天師!小生有禮了!”

  張韶輕咳一聲,按照正常的禮儀,他原本應該在典禮正式開場時,方才能夠出來,只是在內頭聽到九陰真經之事,既然是老祖天師的絕世秘藏,他自然不能不出來。

  誰知這位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一個“少”字就已將他堵死。

  群雄也不由得哄笑起來,少天師、少天師……終究也還不是天師。

  寧江卻又持扇拱手,道:“少天師只管放心,今日乃是少天師既位典禮,小生便在此觀禮,等少天師繼任之後,小生必定會將九陰真經奉上。此外……”

  長歎一聲,黯然神傷:“小生近來遭遇一件傷心事,只覺世事無情,天樂難求,若是少天師不嫌棄,奉上九陰真經後,小生希望能夠在龍虎山,研讀道藏,每日裡向眾位道長請教,以求逍遙長生之道。”

  張韶與張據池、以及龍虎山的眾位道長對望一眼,又驚又喜,這少年願意將此經送還龍虎山,看來不會有假,若非如此,他甚至無需將此書帶來。

  另外,身為新科狀元,卻要入正一教求仙問道,這對龍虎山正一教來說,同樣也是極增門面的一件事。此外,跟一般的江湖門派不同,道教因為各種經典的艱澀難懂,實際上,與儒教一般,極其看重讀書人,然而儒教畢竟掌握著朝堂,天下的讀書人都努力考功名去了,只有實在考不上功名的,才願意轉入道門,這也是道教在這個儒家天下,始終無法真正發揚光大的原因之一。

  然而眼前的這個少年,年紀輕輕,就已經站在了科舉的巔峰,《碧落賦》、《遊子吟》、《長歌行》等等諸多詩賦,名傳天下,他要是肯加入道門,對於道門來說,同樣也是求之不得的人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8

第二十九章 龍驚虎變:分裂!

  正一教的幾位道長欣喜若狂,群雄彼此對望。遠處的那些姑娘們卻是心都要碎了,她們的寧公子真的要去當道士了。

  其實這個世界的道士也是可以取妻的,但是對於許多對道教瞭解不深的人來說,所謂道士,就是那些整日裡躲在山上,煉丹煉符,妄圖長生,來去縹緲的避世之人,寧公子可是狀元郎啊,如果不是傷心欲絕,心若死灰,怎可能走到這種地步?

  群雄之中,不少人對這少年,也不由得一陣歎息,原本是中狀元、點翰林、前程似錦、出將入相的棟樑之才,卻為了一個死去的女人,做到這種程度,這少年也的確是個癡情種。

  情義二字,一向最為江湖中人所看重,此刻對這位為情而傷的寧翰林,許多人心底也不由得真正開始敬重起來。

  既然這位寧翰林已經說得這麼明白,按照江湖上的說法,其實就是“劃出了道”,張據池便請眾人入座觀禮。

  因為來的人實在太多,上山的江湖豪傑、原本就被邀請而來的各個道教宗門、趕來看她們的夢中情人寧翰林的千金小姐們,七七八八加在一起,位置實在是不夠坐,也就只好將就一下,在正殿外頭的草地擺上蒲團、竹席等物。

  好在那些千金小姐,只要能夠看到她們的寧公子就滿足,而其他更多的,原本就是江湖中人,莫說還有蒲團、竹席,哪怕是就這般隨便找塊草地,也能夠滿不在乎的坐下。

  當下,即位典禮正式開始,作為道門正宗,名門大派,自然是免不了有許多繁瑣的禮儀,尤其是道教的各種齋直、典禮,在某種程度上,也並不比儒家簡單多少,看得群雄昏昏欲睡。好不容易撐過後,終於,司禮官請出了朝廷下發的鐵券丹書,張韶當著眾人的面,對著丹書下拜。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便是以“求長生”為目的的道教,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這世間也從未出現過真正的長生,道教也不過是世俗的一部分,脫不出王法的管束。

  最早的老祖天師,他的天師之名是實打實、憑他自己的名頭掙出來的,就像是楚霸王的“霸王”之名,根本不需要得到其他人的承認。

  但是在大周王朝,從第六代天師起,所有的天師,理論上都是由天子“封賜”。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表示整個道教服從王法的管束,也表示朝廷對道教的承認。從龍虎山的角度來說,這保證了龍虎山被朝廷承認的“道門正宗”的地位,天師只會有一位,而且也只會出在龍虎山,其他所有道門都不能自稱天師,否則就是逾越,龍虎山在道門中的最高地位,由此而定。

  而對於朝廷來說,一方面,確定了天下道士對天子的臣屬關係,另一方面,也是為了防止各類奸邪利用道教反抗朝廷,畢竟道家與儒家相比,同樣是歷史悠久,而且早期的道教,紮根於民間,擁有不少“不良記錄”。

  拜領天子發下的丹書,雖然只是禮儀的一部分,這丹書始終放在龍虎山中,而天師人選,也都是有龍虎山自己決定,象徵意義居多,但是它卻又是必不可少的一環。

  司禮官請出天子丹書,張韶率龍虎山眾道士下拜,正要跪接丹書,就是在這個時候,一聲大喝憑空響起:“且慢!”

  這一聲喝,猶如雷霆,直震得人耳鼓發麻。張韶、張據池更是臉色一變……還是來了!

  群雄也下意識的往山門看去,一些人已經猜到了來者是誰,而縱然沒有猜到的,單是憑著這幾乎響徹了整個圭峰的大喝,就已經知道,來人至少有宗師級的實力。

  蕭章、陳天涯、吳愚得彼此對望,都已想到,這位張家旁系的少天師,想要即天師之位,恐怕不是一件那麼容易的事。

  在眾人的注目之中,只見一名身形魁梧的道者,率眾登上山來,這名道者,面目陰沉,一臉橫肉,頗有一些凶相。他身後的那些道士,一個個的,也都持槍帶棍,且一看就知道不是越嶺人士。

  一看到此人到來,龍虎山眾道士立時擺下陣來,怒目而視。這男子卻是冷笑道:“龍虎山天師寶座,一向是傳予張家嫡系,這小子何德何能,竟敢即天師之位?”

  卻原來,此人喚作張屠圭,若真按血統算來,其實乃是正一教第十四代天師之嫡孫。

  第十四代龍虎山天師,喚作張匡正,張匡正有兩個兒子,一個喚作張霹,一個喚作張霆,其中張霹為長子、張霆為次子。

  如果按照正常的傳承,自然是應該由張霹繼承天師之位,而在張匡正生前,對他這個長子也頗為看重,總說他這長子,必定能夠振興龍虎山,讓龍虎山正一教重振當年雄風。

  原本,大家都以為,張霹成為第十五代龍虎山天師,乃是必然之事,誰知道某一天,年老的張匡正忽然急召龍虎山眾位真人,以張霹“心術不正、將來必為龍虎山之禍”為由,將張霹趕出龍虎山,立二子張霆為下一代天師。此事出人意料,畢竟,立幼不立長,不管于國、于教、於家,都不是一件說得通的事,眾位真人苦苦相勸,尤其是,單單一個“心術不正”,這理由也實在太過含糊,近乎於無中生有。

  眾真人希望,至少也要給個說得過去、讓天下人信服的理由,老天師卻在大雨中,指著張霹,手指發抖,顫聲嘶啞:“你們問他,你們問他!”在他的吼聲中,張霹卻也是二話不說,跪在雨中一磕頭,咬牙起身就走。

  眼看著他們父子的反應,眾人心知,必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才會變得如此。畢竟,如果說老天師是因為溺愛幼子而趕走長子,以往老天師卻也並未表現出對幼子更多的寵愛,反而總誇長子天分過人,說幼子資質平庸,而張霹當時的反應,也分明就是心中有愧。

  事後,每當有人稍稍提及張霹,老天師便是又氣又怒,說不出話來,然後化作無聲的長歎,而在其後的風燭殘年中,也都未提起他趕走張霹的原因。雖然如此,眾人卻也大致上猜到,那必定是一件難以啟齒的醜事,一旦真的通告天下,已被趕出龍虎山的張霹,聲名敗壞,在江湖上將再無立足之地。

  對於自己的這個長子,老天師終究還是無法做得太絕,留下了那一點情面……繼而也留下了莫大的後患。

  在趕走長子之後,第十五代天師張匡正並沒有活上多久,在某一天夜裡,吐血而亡,張霆繼任為第十六代天師,他雖資質平庸,但靠著龍虎山秘藏的《九鼎丹經》,也還是修到了天師之位。然而,僅僅在數年之後,在江湖上消失許久的張霹竟再次出現,雖然沒有得到《九鼎丹經》,但他竟也同樣修到宗師,而且功力只會比他弟弟更高、更強。

  那個時候,遠在巴蜀的張霹通告天下,說他之所以會被父親趕出龍虎山,是因為父親溺愛他的弟弟,而他並未犯下任何的錯,天師之位本該是他所有。龍虎山上的張霆和眾位真人,當然知道這不是實情,張霹不過是仗著老天師已死,無人知道他所犯過錯,方才信口雌黃。

  然而老天師到底因何事趕走張霹,卻連張霆這個做弟弟的也不知曉,雖知兄長顛倒黑白,卻無法分說。在龍虎山一方始終無法回應的情況下,江湖上的輿論,自是全都在張霹一邊,而張霹更是借此機會,在巴蜀創建了西天師教,因為未得到朝廷敕封,不能稱作天師,他便自稱“太真人”,並自始至終,說天師之位,原本為他所有。

  而這西天師教,在張霹的帶領下,卻也勢頭兇猛,當然,這也有朝廷故意縱容,以分裂道門的部分原因。此外,張霹之所以選擇巴蜀作為西天師教的根基,實際上也是有歷史緣由的,這個容後再說。

  總之,在朝廷的刻意扶持之下,正一教實際上已經分裂成了南、西兩派,雖然龍虎山在江湖人心目中依舊是正統,而“天師”的稱號,也依舊留在龍虎山,但天分超絕的張霹,已經在事實上撕裂了道門,影響了龍虎山道門正宗的地位。

  龍虎山第十六代天師張霆死後,天師之位傳給了其子張鎮,張鎮在天師之位上的時間並不長,十年之後,便溘然離世,天師之位傳給其子張金台。張金台的兒子張浩一,卻在一次郊遊中,被一夥來歷不明的賊寇所殺,而張金台自己,還未能修到宗師,就因病痛而死,死時才五十多歲,在歷代天師中,壽命算是極短的了。

  張匡正死前,收張韶為繼子,令龍虎山眾位真人扶張韶為第十八代天師。另一邊,西天師教一方,張霹卻也留有一子,便是這張屠圭,龍虎山正一教主殿位於圭峰,他卻將自己的兒子喚作“屠圭”,其用心可想而知。

  作為西天師道的第二代太真人,張屠圭如今已有七十來歲,在三十年前,他就已經修至宗師之境,並立誓,遲早奪回本該屬於自己父親的天師寶座。只是,雖然有這個誓言,但一來,“天師”之位一向是朝廷敕封,不是他實力強就能當得上的,二來,不管理由如何,他的父親當年的的確確是由第十四代老天師親口趕出龍虎山,不管事後如何往龍虎山一方潑髒水,這一點卻是無可辯駁的事。

  而現在,在第十八位天師的即位典禮上,張屠圭終於找到機會,率自己的門下弟子,直接闖山門而入。

  在眾目睽睽下,他盯著年輕的張韶,冷笑道:“天師寶座,一向傳予張家嫡系,張霆當年身為幼子,搶奪天師之位,已經是不合禮法,你不過是旁門庶出,有何資格,成為新一代天師?”

  張屠圭雖然已是年至七十,但道家一向擅長養生之術,再加上他也早就修到宗師之境界,單從外表看去,也不過就是五十歲左右。立在那裡,傲然自若,大有睥睨天下之氣魄。眼看著他突然殺到,這般不客氣,龍虎山眾道士臉色皆變。

  張據池喝道:“張屠圭,這是我龍虎山之事,你父早就已經被趕出龍虎山,此事容不得你插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8

第三十章 龍鬥虎爭:生變!

  張屠圭大笑道:“天下間事,無不要占著一個理字,家父當年無端被逐,我父子忍氣吞聲,如今你們更要立這等奸邪之徒為新任天師,我張屠圭好歹也是張家嫡系血脈,豈能坐視不理?”

  他這一笑,笑聲傳遍四面八方,直震得人耳朵嗡嗡作響。張據池臉色微變,心知張屠圭的實力,恐怕已經超過了其父當年,若是認真動起手來,龍虎山上,怕是無一人是他對手。

  而周圍江湖人雖多,大多也都是看熱鬧的心態,畢竟這是道門內部事務,即便是蕭章、陳天涯、吳愚得這等平日裡行俠仗義的名俠,也無法進行干涉。

  在眾人的圍觀中,張韶卻是緩緩的踏前一步,拱手道:“師叔祖既然知道,凡事都要占著一個理字,那我們便來說這個‘理’,我張韶雖是出自庶族旁支,但終究也是張家血脈,且已被先天師收為繼子,這裡的眾位師伯,都是來喝過酒的。況且,即便是旁支庶族,但一個人的正與邪,和他的出身又有何關係?我張韶行事堂堂正正,怎的就成了奸邪之徒?如果說,僅因為來自庶族便是奸邪,那這天底下,不知有多少人一下子被師叔祖打成奸邪,這些人什麼事都不曾做過,就因為一個出身,便成了師叔祖眼中的邪道,豈非無辜?”

  他的年紀比起張屠圭小了有五十歲,論起輩分,差了兩輩,論起實力,哪怕十個他都抵不上張屠圭一人,然而此時此刻,面對著張屠圭這位明顯帶著惡意的宗師級高手的壓迫,他卻是不亢不卑,不急不慢,彬彬有禮的當眾反駁著張屠圭的話語。

  龍虎山上,群雄想著,看來龍虎山也不是隨便挑人,來做他們的新一代天師。

  面對著實力遠比自己更強的張屠圭,張韶態度從容。

  龍虎山中,其他道士也中殿內湧出,集結在他們的少天師身後,或是持符,或是持劍。這裡終究是他們的地盤,張屠圭如果非要動手,他們總是人多勢眾。

  忽的,一股官威,卻在這個時候,從山下卷來,覆蓋了場上的所有人。張據池等臉色再變,這官威範圍如此之廣,來者至少也是一名進士。

  說話間,一名白麵無須的青年將領,領著兩名武將、成群的兵士登上山頭。那些兵士一上山,就散了開來,將所有人呈半圓圍住。看到他這番架式,蕭章、陳天涯等也不由得緊緊皺眉,他們已看去,這些兵士並不是尋常府衙裡的普通士兵,他們分明便是南劍宣慰司裡的精兵。

  張據池卻是認得那青年將領的,慌忙上前,拱手下拜道:“不知仇大人要來,吾等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恕罪!”

  此人卻是南劍宣慰司宣慰副使仇天淩。仇天淩負著手,淡淡的道:“道長不用客氣,本將來此,也不是為了做客,只是有些事情,想要問問你們的少天師。”

  張據池疑惑的回頭看了張韶一眼,不知宣慰司忽的找上他們的少天師,有何用意。然而越嶺一帶,全都在南劍宣慰司的管轄之下,不客氣的說,在這裡,南劍宣慰司的權勢比天子還大,他們自然也不敢得罪。

  張韶上前兩步,拜道:“小道張韶,見過仇大人!”

  仇天淩道:“少天師不用擔心,本將只是有幾件事兒,要問一問少天師,不會耽擱太久的。”

  張韶道:“大人請問!”

  仇天淩負手踱了幾步,看向張韶,和顏悅色的道:“事情是這個樣子的,這些日子,從融州鬼羅林流竄而來的鬼盜三兄弟,和他們的大批手下,在我越嶺接連犯事,手段殘忍,殺人無算,此事,大家也應該早就知曉。”

  他們周圍,群雄彼此對望,這事他們自然知道,但鬼盜三兄弟,雖然算是流寇,但另一方面,也算是江湖中人,大體上還是按著江湖規矩辦事的,他們自然不會去管。

  “江湖”是個筐,什麼都能往裡裝,開宗立派的宗主、行走江湖的大俠、占山為王的山賊、甚至是雞鳴狗盜之徒,都屬於江湖的一份子,而江湖之中,也有黑道、白道、俠義道,彼此之間相互爭鬥、廝殺,而又共同遵守著一條無形的線,也就是“江湖規矩”。比如採花賊這種行當,一旦被白道、俠義道追殺,即便是他在黑道上的朋友都不敢對他伸出任何援手,以防連自己都被視作江湖敗類。又比如幾乎所有的江湖中人,都是目無法紀,以武犯禁,然而一旦涉及到國仇家恨,像裡通敵國這種事,是無論如何不敢去碰的,一旦被人揭破,那就是人人喊打的局面,全清派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像打家劫舍這種事,實際上,卻算不得什麼太大的事,或者說,談不上是破壞“江湖規矩”,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砍頭殺人,從來就是江湖的一部分。

  這種情況,說起來有些微妙,但事實就是如此。誰要是看不過眼,那就來一場江湖廝殺,看誰厲害便是,江湖有江湖的規矩,而武力就是最大的規矩。

  只是,雖然絕大多數人並不將打家劫舍這種、觸犯王法的事當一回事,即便是蕭章、陳天涯這樣的大俠,暗地裡也還多少結交了一些黑道上的“江湖好漢”,但是對正一教這種有根有底的名門大派,像那種被朝廷圍剿的流寇,卻是無論如何不敢去接觸的。

  也正因此,聽到仇天淩突然提到鬼羅林的“鬼盜”,張韶、張據池心中俱是暗吃一驚。

  張韶道:“大人說起這事,是……”

  “事情是這樣子的,”仇天淩淡淡的道,“那夥鬼盜從融州翻過越州,一路逃到劍州地界,卻在這裡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分明是有本地的勢力與他們相互勾結,將他們窩藏,宣慰司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抓到了暗中勾結這些賊匪的嫌犯,只是逼問之後,那人卻說,他也是受人主使……”

  一揮手,道:“將嫌犯帶上來!”

  在他身後,一夥士兵押著一名身穿白色囚衣,滿身污漬、狼狽不堪的青年,青年被推了上來,押跪在地。

  “李公子?”遠處,寧小夢低呼一聲。

  寧江也緊緊的皺了一下眉頭。

  不只是他們,丹玄宗掌門鐘賢野、雙鶴宗兩位宗主等等,也都認出,被官兵押來的,竟然是紫陽悟真宗宗主“紫旭真人”李庭堅的侄兒李鴻永。只是,此刻的李鴻永,身上皮開肉綻,十指血跡斑斑,也不知道到底經受了多少刑罰。

  在眾人的矚目中,仇天淩踱到李鴻永面前,道:“你不用怕,告訴大家,勾結鬼盜,搶劫官銀,為那些盜匪提供銷贓途徑等事……到底是誰主使你的?”

  李鴻永跪在地上,顫著身子,抬起頭來,他鼻青臉腫,慘不忍睹,目光慢慢移到其中一人的臉上,他虛弱無力的道:“主使我的人……是龍虎山的少天師!”

  眾人哄然,張韶沉默,張據池卻是又驚又怒:“這是誣陷,少天師一直都呆在山中,極少與外界接觸,他又何必去勾結盜匪?僅憑這人的一面之詞……”

  “真人莫急,莫急!”仇天淩含笑道,“其實我也知道,這事多半與貴教的少天師無關,且實際上也沒有什麼證據,此人雖然供出了少天師,但或是禁不住刑罰,又不想供出真正的主使,隨意攀咬,這種事也是有可能的,你們江湖上,不是一向講究一個‘義’字的麼?他為了那個義字,死也不肯供出同謀,咬上他人,這種事也不足為奇。又或者,他與少天師原本就有仇怨,反正他自己事發,怎麼都是一個死字,於是乾脆拖少天師下水,這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繼續道:“其實呢,我也是非常相信少天師的為人的,不只是我,就是宣慰使大人,也同樣相信少天師絕不會真的去做這種勾結盜匪,禍國殃民之事,但他既然供出了少天師,我們總得公事公辦,過來查查,對不?過來查查,這也是為了少天師好,為了龍虎山好,查清楚了,我們省事,大家也安心,是不是?”

  張據池等還能說什麼?眼看著,西天師教的那夥人在張屠圭的帶領下,在遠處看好戲一般,陰陰冷笑,群雄則是彼此對望。事涉官府查案,雖然有人想到,這名宣慰司的儒將來得太巧,早不到晚不到,偏偏在龍虎山的少天師即將接下天子賜下的丹書的這一刻出現,未嘗不是別有用心,但官府查案,其他人也無法干涉。

  張韶繼續拱手道:“大人明鑒,小道絕對未曾做過勾結盜匪之事,即便是那鬼盜三兄弟,小道也從未見過。”

  仇天淩負著雙手,點了點頭:“這個,本將是相信的,不過對於此案,其實本將也只是過來問上一問,正如本將剛才所說,我相信,這事與少天師真的無關。”緊接著卻是話鋒一轉:“其實還有一個案子,需要問少天師一問。”

  張韶沉聲道:“大人請問!”

  仇天淩看著他道:“不知伍柳仙宗宗主伍重之獨女伍韻梅,少天師可認識?”

  張韶道:“大人說的是韻梅姑娘?曾有數面之緣。”

  張據池與龍虎山正一教的眾人,不知這位宣慰副使為何突然向他們的少天師問起伍柳仙宗宗主之女,俱是疑惑。伍柳仙宗宗主伍韻梅,也是劍州有名的才女,知書達理,才思敏捷,曾寫過幾首道歌,流傳甚廣。

  要知,對於大多數老百姓來說,直接向他們去念隱晦難懂的道教典籍,無異於一件對牛彈琴的事,不客氣的說,絕大多數的道藏,比四書五經還要艱澀。

  但是,道教也需要在民間宣傳自己,讓更多的老百姓瞭解道教,於是,道詩與道歌,就是最好的推銷方式,這也是道門對擁有詩歌天賦的弟子,一向頗為看重,寧江方自說他想要加入龍虎山,龍虎山眾位真人盡皆歡喜的原因之一。

  而這伍韻梅,就是道門中有名的、善寫道歌的才女。再加上伍柳仙宗一向是龍虎山最堅定的支持者,實際上,龍虎山上的幾位真人已是想著,一等他們的少天師即位為真人後,便向伍柳仙宗提親,讓這位韻梅姑娘嫁入龍虎山,成為天師夫人。

  與民間不同,道門中的弟子,精力最為旺盛的年輕時期,時間都是花在了研讀道藏上,絕大多數道門弟子,娶妻生子都是非常遲的,張韶雖然已經二十出頭,但還未娶妻,而在道門中,年過三十方才娶妻生子,可以說是非常常見的事。

  不知道這位仇大人,為什麼突然提及伍柳仙宗的名才女,眾人一同看著他來。仇天淩卻是看著張韶,道:“不知今年元宵之夜,少天師與這位伍姑娘可有見面?”

  張韶道:“今年元宵之夜,我與韻梅姑娘在伍柳林外烏棲澗外偶遇,相談甚歡,大約子時左右,方才散去。”孤男寡女在野外共處,若是在極其看重禮教的儒家,自不免招人閒話,有瓜田李下之嫌,但在講究緣來緣散、閑雲野鶴的道家,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尤其是江湖兒女,更不會在意這些,他自然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仇天淩卻是冷笑道:“但這位伍姑娘,卻不是這麼說的,她已經告到官府,說在那天夜裡,她月下游澗,與少天師偶遇,少天師你不顧禮法道德,仗著武藝比她更強,將她綁起,對她施暴……行那禽獸之事!”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哄然,張韶又驚又怒,大聲道:“絕無此事!”

  仇天淩淡淡的道:“你是說,這位韻梅姑娘在冤枉你了?”

  丹玄宗宗主鐘賢野、雙鶴宗左右宗主、入藥鏡家主崔行尊等等,全都看著張韶來,甚至連龍虎山山中的其他道士也不例外。

  說到底,在成為龍虎山的少天師之前,張韶在道門中並不如何顯眼,在整個張家裡也顯得平庸,並不能說他本事不濟,但也的確是並不出眾。

  而伍韻梅作為伍柳仙宗的掌門之女,又是道門中有名的才女,其品德一向深為眾人所熟知,如果非要在張韶與伍韻梅間選擇一個人來信,只怕多數人都會選擇伍韻梅。更何況,此事涉及到女兒家的名節,若非真有其事,誰又會拿自己的貞潔來開玩笑?

  張韶卻是站在那裡,朗聲道:“小道相信韻梅姑娘的為人,絕不會作違背良心,冤枉無辜之事,還請大人將韻梅姑娘請來,小道願與她當面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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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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