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1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24

第六十一章 到底是誰下的蛋?

  春箋麗往前看去:“看來令尊他們是被圍上了,我們先闖進去。”

  沒有多想的時間,小刀當頭,春、寧二人在兩側,她們一同往前沖去。在她們前方,幾名黑衣人方自回過頭來,其中一名黑衣人眼前黑影一竄,緊接著便是捂臉慘叫。小刀從這人臉上一縱,雙爪又往另一人探去……九陰白骨爪。

  在它身邊,劍光繚繞,或是火焰縱橫,或是腦袋飛起。那些黑衣人,並未想到身後有人突然殺出,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闖到林中,只見一輛馬車停在前方,幾名殘存的墨者正在奮力拼搏,邊上倒著許多具死者。“爹!”封乘珠朝內中一人叫道。

  那人正是封乘珠的父親封毅,猛然扭頭,看到自己的女兒與兩名他不認識的少女殺開了一條缺口,趕緊往同伴招呼一聲。一名墨者急調車頭,馬車朝他們這邊沖來。寧小夢抱起封乘珠將她扔上了車,轉身與其他墨者一同,護送著馬車闖出林子。

  春箋麗揮動寶劍,三昧火隨著劍光揮出,沿途放火,阻擋從側面圍來的殺手,隨後嬌軀一扭,躍上了馬車。

  在馬車前方,小刀不停的縱躍著,在那些黑衣殺手的眼中,馬車竟像縮地成寸一般,一忽兒就出現在遠處。

  “乘珠,你什麼會在這裡?這兩位女俠是……”眼看著暫時闖出重圍,封毅向女兒問道。

  春箋麗翻到車前,道:“我叫小春,這是我師妹小夢……”

  寧小夢踩著邊上的踏板,“掛”在車邊,叫道:“是師姐。”

  春箋麗道:“我應該比你大上一些。”

  寧小夢嘻嘻的道:“你要比歲數的話,我比不過你,你要比師門位置的話,我可是比你更早入門呦,所以我是師姐。”

  小刀在前方回過頭來:“喵。”

  春箋麗狠狠的瞪了它一眼……你就是向著她。

  當然,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更何況春箋麗發現,真要按著江湖慣例爭下去,她還真是會變成“師妹”,於是先不管這事,看向封毅,繼續道:“我姐妹二人乃是受了東南武林盟主寧公子之托,前來拜訪封先生……”

  “東南武林盟主寧江?”封毅驚訝的道,“他怎麼知道,我們要將這蛋送去給他,派了你們來接?”

  春箋麗疑惑的道:“蛋?”

  寧小夢睜大眼睛:“什麼蛋?”

  封毅說道:“原來你們不知道麼?”將車簾一掀。春箋麗回頭,寧小夢探頭,兩人一同看向車內……果然是蛋。

  封毅道:“我們新墨門的善公主,讓我們從京城趕來,就是要將這蛋送去給你們的寧盟主,只是沒想到,竟被拜火教發現了我們運送這蛋的路線。”

  寧小夢歪了歪腦袋:“這蛋是……你們的善公主下的?”話說回來,從他們離開秦嶺、與善公主分開到現在,差不多就是十個月……哥,你在秦嶺的時候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春箋麗道:“你在說什麼啊,她再怎麼也下不了……這麼大的蛋吧?”這蛋實在是有點大。

  此時此刻,放置在車中的“蛋”,就形狀來看,跟鵝蛋差不了多少,但卻異常的大,一個十歲多些的孩子,差不多要雙手交疊才能將它剛好抱住。

  它豎在車上,竟然如同不倒翁一般,雖然隨著車廂的前進搖來搖去,但就是沒有倒下。

  蛋殼上沾了塵土,不過仔細看去,可以看出它原本是雪白雪白的,下端更大更圓,上端更尖一些。

  封毅道:“這蛋是我們善公主下的……呸呸呸呸呸,說什麼呢?我都給你們搞糊塗了。這蛋是善公主在京城找到的,她讓我們帶到江南去,交給寧盟主,她說,這蛋可能跟拜火教的聖凰有關。”

  寧小夢疑惑的看向春箋麗,歪了歪腦袋……你們的聖凰還會下蛋?

  春箋麗亦是一臉困惑……沒聽說聖凰會下蛋啊?

  封毅低聲道:“善公主說,這蛋很重要,無論如何都要交到寧盟主手中,但我們人手不足,也只能隱蔽的運來,只是,拜火教似乎也在尋找這顆蛋,不知道花了多少代價,請了黑庭鬼宗的人幫他們出手。幸好兩位姑娘相助,否則,這蛋已經落在了他們……”

  “小心!”春箋麗猛一回頭,急急叫道。

  在他們前方,拉車的馬往前一栽,收勢不住的封毅與封乘珠父女兩人竟往前飛了出去,落在突然出現的落馬坑中。兩側草皮一揭,竟有許多黑衣殺手殺了出來。保護在馬車兩邊的那幾名墨者紛紛拔刀抵抗。

  車廂前翻的那一瞬間,車中的蛋也飛了出去。寧小夢淩空一躍,將蛋抱住,在空中一個翻騰,落在坑外。一名黑衣人往她殺了過來,她將蛋往回一扔,寶劍一閃而過,一顆腦袋飛了起來。

  春箋麗同樣躍起,將蛋抱住,掃視周圍,見封毅父女灰頭土臉的從坑中爬起,那幾名墨者也是形勢險惡。她嬌喝道:“小夢,我們走!”

  小夢再砍一腦袋,叫道:“小刀!”

  小刀“喵”的一聲,往其中一個方向跳去,小夢與春箋麗緊隨其後,兩名黑衣人從側面殺來,眼前人影一閃,再出現時,兩個少女和她們前方的小黑貓就已經到了幾丈開外。

  這是什麼妖術?他們暗吃一驚,但還是趕緊朝她們追了過去,只因為,他們所要的蛋,就在她們手中。

  靠著小刀身為飛天貓,類似於“飛天遁地”的能力,寧小夢與春箋麗突圍而出,回過頭來,見那些殺手已經拋下了封毅父女和那幾名墨者,往她們追來。這些殺手人數太多,她們不敢多呆,帶著這奇怪的蛋,繼續往前奔去。

  就這般跑了許久,靠著飛天貓的能力,寧小夢與春箋麗逐漸甩開黑庭鬼宗的殺手,躲入一片隱蔽的林子裡。

  她們將蛋放下,坐在草叢中。寧小夢道:“乘珠姐他們沒事吧?”

  “我看到那些殺手都往我們追來了,”春箋麗說道,“他們應該沒事,這些殺手的目標本來就不是他們,而是這個蛋,殺手組織一向都是拿多少錢,辦多少事,非必要的情況,他們也不會隨便殺人。”

  寧小夢盤膝坐在草地上,看著面前像不倒翁一般,立在那裡的蛋:“你說……這到底是什麼蛋?”

  春箋麗道:“我怎麼知道?”

  小刀:“喵!”

  兩人一貓,在蛋的周圍,一同好奇的打量著它。

  在蛋的內頭,仿佛有什麼東西,也在打量著她們,她們那嬌美而好奇的臉蛋,透過蛋殼,晃來晃去的映入蛋中。

  小夢歪著腦袋,想了一想:“現在怎麼辦?”

  春箋麗道:“沒辦法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只能先把這蛋給你哥送去,我想,鸞梅……善公主讓這些人拼了性命把它給你哥送去,肯定是有緣由的。”

  小夢道:“但是我們離開的時候,哥哥說了,他有事要往信州去一趟,現在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處州?”

  春箋麗道:“不管怎樣,先把它送到麥青湖再說吧,實在不行,先放到小隋侯宮裡去。”

  小夢道:“嗯。”她將這蛋抱起,與春箋麗一同往前走去。

  就在這時,上方忽然火雲聚集。春箋麗猛一抬頭,臉上微變:“小夢你先走!”拔出寶劍,背對小夢,步步後退,警戒著火雲。

  火雲陡然一湧,春箋麗寶劍一擋,轟然間,火雲在劍光前炸裂,炸出一團團豔紅的光芒。春箋麗緊咬著牙,卻還是被逼得退了兩步,猛一抬頭:“娘!”

  火雲中傳來陰冷而又怨毒的女人聲音:“小春,你已經叛出了拜火教,卻還不去死,你實在是太讓娘失望了。”火雲散開,現出一個人影,果然是拜火教的幻月祭司。

  小夢抱著蛋,被春箋麗護在身後,退到遠處。另一邊卻有敵人,如同電光般襲來,此人速度極快,至少也是准宗師級的高手。小夢抱著蛋,連劍都無法拔,趕緊將腰一擰,疾奔而去,那人一刻不停,緊追在她的身後。

  春箋麗怒道:“天祿大人!”往小夢追去的顯然是拜火教的天祿祭司。

  幻月祭司冷笑道:“小春,你還有時間去管別人麼?”火光一閃一串,從側面往春箋麗襲來。

  春箋麗寶劍一轉,三昧火揮出,轟的一聲,兩團火撞在一起,往四面八方迸裂,周圍的樹木紛紛起火。一隻烏鴉呱的一聲飛起,還沒來得及飛到高處,火蛇已經卷到了它的身上,黑色的羽毛瞬間起火,悲鳴中往遠處跌飛。

  一大一小兩個人影在火中戰鬥,一道道火圈,時不時的沖起。嘭的一聲,一團偏紫色的火焰,將另一團壓制、擊退,內中傳來一聲冷笑:“小春,你的本事進展了!”緊接著一聲厲嘶:“不過還不夠!”

  紫色的火焰如同海嘯般壓去,內中有螺旋狀高度壓縮的氣團。滾過的地面直接變成焦土,猶如著了火的戰車,朝骨肉至親的女兒碾壓。少女的眸中閃過哀傷,雖然早就知道,娘不可能容她活著,然而當那帶著死亡氣息的火輪朝著自己滾來的時候,慘痛的現實,仍然讓她的心有種撕裂般的疼。

  寶劍在壓來的火牆下一圈又一圈的斜撩,少女猶如在滾滾的車輪下奮力拼搏的螳螂,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死亡。

  “小春,我給過你機會的,為什麼就不肯和娘親一起侍奉聖凰。”

  “娘親真的希望你能夠成為善女神,但是你太讓娘親失望了,你實在是太讓娘親失望了。”

  “娘親不想殺你,娘親真的不想殺你,娘親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要把你這個讓我丟臉的女兒生出來?”

  火輪滾滾而過,兩棵樹木被它卷過,轟然倒下。在女人喋喋不休的怒駡中,氣焰進一步暴漲。在火牆的席捲下不斷退卻的嬌小身影拼命叫道:“娘,住手,我真的不想殺你!”

  “殺我?”女人肆無忌憚的放聲笑道,“小春,幾個月不見,你的口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想要殺我?就憑你這個沒用的賤丫頭?”

  戰車一般的火輪,朝著前方轟然沖去。眼看著勢不可擋的滾火沖來,少女的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在祖庭洞天時,某個少年教她的一些知識。那個時候的她,其實是多多少少有些不耐煩的:“這什麼空氣動力學,什麼流體力學,我為什麼要去學這些東西?”

  那個時候的少年,很沒好氣地說道:“你是用火的,能不能像你的前輩火人學一學?能不能向鋼鐵俠和哪吒學一學?像你這樣用火根本就是拿著狙擊槍當棍棒用,純屬浪費。”

  “你說的這些人是什麼鬼?”她抓狂地叫道。

  記憶中的畫面一閃而過,洶湧的火牆卻已經壓了過來。少女寶劍快速回插,雙臂一甩。

  轟然間,火海滾滾而過,沿途著火的樹木成片的倒下。

  幻月祭司臉龐閃過扭曲的冷笑,緊接著卻猛一抬頭,現出驚訝與錯愕的表情……居然還能、這樣做?

  她看到,在林子的上方,原本應該被火輪吞噬的女兒,于空中勾起右腿,雙手放置在腰間,手掌朝下,掌心與左腳都有焰光噴出。

  她的女兒竟然就這樣懸飛在空中!!!

  原本只是靠著她賜予的聖凰血才能夠用出聖火的女兒,輕而易舉的就能夠施出火焰,已經是讓她感到詫異,而現在,她竟然還能夠做出這等,完全出人意料的事情,更是讓她感到難以理解。

  僅僅只是一年不到的時間裡,最多只有二流頂尖的水準的女兒,在這些日子裡,到底學了些什麼東西?她的實力怎可能這般突飛猛進,以至於自己猛下殺手,竟還未能解決掉她?

  “娘,”少女以完全違反這個世界的人所認知的姿態,淩空而立,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母親,黯然的道,“娘,你不要逼我,你現在……不是我的對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4

第六十二章 馭劍飛空回錦劍

  “丫頭,你真是越發的長進了!”幻月祭司陰陽怪氣的道,“不知從哪學來了一些小手段,就真的覺得自己了不起了?我把你從小養這麼大,你能有多大本事,我還會弄不清楚?靠著這一點小手段,你真以為你今天能活下來麼?”

  幻月祭司的實力,按著江湖上的劃分,至少算是准宗師級的高手,雖然看出女兒的實力變強了許多,她卻是無論如何也不相信,在這短短的幾個月裡,會淩駕於她的頭上。在江湖上,靠著一些小手段取得優勢的事,雖然也時有發生,但是實力上的差距,並不是這些小手段所能夠輕易彌補得了的。

  她怒哼一聲,將身一縱,烈焰進一步卷向少女。少女嬌軀一扭,竟是沿著林子的上方,與地面呈平行飛去。

  幻月祭司心知,這等飛行之術,對內力、體力等必有消耗,絕不可能一直保持下去,疾追而去,眼看著女兒速度開始變慢,她殺氣凜冽,更多的火焰朝女兒卷去。

  少女卻是淩空一翻,踩在了一棵樹上,右手驀地從腰上抓出了一根大約四寸長的圓管,快速往母親一擲。

  幻月祭司冷笑一聲……這丫頭還學會使用暗器了?烈火一卷,往圓管卷去。

  少女看著圓管飛入娘親的火中,腦海中卻是再次閃過與那少年相處時的某個畫面:

  ——“看你整天把武學講得頭頭是道的,你自己為什麼不練?”

  ——“那是因為,練武也沒什麼用處。”

  ——“怎麼會沒用處,你看你,弱不禁風的,我一下子就能把你打倒。”

  ——“那也未必,哼哼,你有神功……我有化學!”

  在少女的眼中,四寸長的圓管扔入了母親的火中,管口封印的符紙快速燃燒,然後……

  “娘,快閃開!”少女忍不住大聲叫道。

  轟!圓管陡然間炸了開來。

  ※※※

  後方林中的爆炸聲傳了過來,奔跑中的寧小夢回頭看去……箋麗沒事吧?

  然而,現在顯然不是擔心春箋麗的時候,只因為拜火教的天祿祭司,已經在以極快的速度往她逼近。

  雖然跑了這一大段,但是天祿祭司的速度不但沒有絲毫的減慢,反而越來越快,即便小夢的前方,有飛天貓時不時的幫她“縮地成寸”,竟也無法將他甩開,由此可見,這人的內力何其深厚。

  前方是一段斜坡,再往下,是濤濤的河水。

  寧小夢發現自己已是無處可逃,更何況,以這人的內力,長久的追逐下去,自己早晚會被他抓住,倒不如趁著內力未歇,拼上一拼。

  她突然停下,將蛋往身前一放,扭腰旋身的那一瞬間,拔劍就斬。

  這丫頭終於知道逃也無用了麼?天祿祭司沉聲一喝,右手一壓,空氣仿佛在他的前方凝結,如同鐵牆一般往柳青色襦裙的少女壓去。

  劍尖刺在無形的氣牆上,整個劍身都在彎曲。

  這人的內勁好強!寧小夢再次一驚。

  看來這人在追她的時候,其實還沒有用出全力,而是想要如同貓捉耗子一般,消耗她的內力,再將她直接拿下。

  天祿祭司卻也看著她的劍,想著,她的兵器恐怕不是尋常寶劍,彎成這個樣子,竟然也不折斷。

  用上了天隕流光,由僬僥老道親手鑄出的寶劍,幾乎彎成了半圓形。

  眼看著少女已經是臉蛋憋紅,繼續下去,她的內力根本支撐不了這樣的抗衡,天祿祭司冷笑一聲,手掌進一步下壓。

  寧小夢緊咬著牙,一步不退,雙目仿佛有金光爆出,金魄與手中的寶劍開始生出共鳴,這一瞬間,她的寶劍嗡嗡作響,人與劍仿佛成了一體,刷的一聲,劍尖吐出金色的、一寸長的光芒,急壓而來的氣牆,瞬間被切割開來。

  劍芒?天祿祭司大吃一驚。

  這丫頭竟然能夠用出劍芒?

  不管怎麼看都不是宗師級的高手,寶劍卻吐出了以往唯有宗師以上級的高手才有的劍芒,讓天祿祭司內心為之震動。雖然只是寸許的劍芒,卻已經足夠用來切開內力化作的氣牆。劍身瞬間抖直,反彈的劍光差點將天祿祭司的手掌刺個通透。

  得勢不饒人的寧小夢,刷刷刷刷刷,寶劍連舞,時勾時挑,雖然如同舞蹈一般華麗但卻是異常的淩厲,抖開的劍花將空氣刺出道道金芒,反殺得天祿祭司節節退卻。天祿祭司的氣牆時不時的被劍芒切割開來,無法再逼著少女比拼內力,而少女劍法的精妙,卻又大大的超出他的意料,猶如織著美麗的回文錦,劍勢不停,一氣呵成。

  這丫頭不得了!天祿祭司心生殺機,雙臂陡然一擋,當當兩聲,寶劍切中了他的兩臂,但卻如擊金石,少女被震得退了一步。

  衣袖中藏著鐵護腕的天祿祭司並沒有利用出其不意的一招,趁機緊逼,反而快速抽退到半丈開外,左右手大開大合,仿佛有氣流被他強行吸扯而來。

  寧小夢意識到對方要仗著內力的雄厚,與她比拼絕招,立時縱身一躍,從空中逼近天祿祭司。天祿祭司雙手猛然一推,充沛宏偉的勁氣,朝她轟然撞去,這一瞬間,他自己的腳下,地面都裂開口子,由此可知其力量之驚人。

  勁氣擊中了寧小夢,寧小夢的身軀四分五裂。天祿祭司臉色微微的一變,在少女向他躍空縱來的時候,他的心中是冷笑的,因為這種情況下跳到空中,根本就是自尋死路,而少女也的確是被他的絕招所擊中,但這種“四分五裂”,更像是水中倒影的幻滅。

  嗤,一道劍光從側面向他襲來。

  這是什麼戲法?天祿祭司念頭急動之間,身子卻已憑著敏銳的感覺往側面閃去。

  少女用的並不是什麼戲法,而是璿璣劍舞中的“凋翔飛燕巢雙鳩”,這是她所會的絕招中,最不消耗內力的一招。

  除非能夠一擊必殺,否則與這人比拼絕招,只會被他硬生生耗死。絕招的威力更加的強大,但是消耗的內力也更加的驚人。

  身影幻滅之間,逼近敵人,劍光切割,反轉,疾刺,勾挑,她以最精妙的招式,以最靈活的步法,保持著與天祿祭司一劍的距離。拉得太近,自身處在對方澎湃拳風的攻擊範圍,拉得太遠,又會給對方用出絕招的機會。

  這是面對真正的強敵,非生即死,在這強大的壓力下,她被迫將以往一切多餘的花招全都捨棄,每一劍每一式都盡可能的力求迅捷、精准。

  天祿祭司雖然知道這丫頭是在以其之長,攻他之短,偏偏卻無法再拉開距離。一道道劍光在他眼前劃動,他雙掌猛拍,氣勁卻屢屢被劍芒擊破,無法靠著內力壓制,只能比拼技巧本身。鐵護腕與寶劍一個交錯,袖口撕裂,金屬摩擦的火光綻開。寶劍往他面前窺了一招,就往他的下盤掃去。

  天祿祭司越戰越驚,他發現這丫頭的劍法越來越快,越來越有效。她的劍法在進步,飛速的進步。他心知這般下去,他恐怕真的會敗在這丫頭精妙的劍招下,大喝一聲,雙腕快速的扣向寶劍,意圖將它鎖死。少女的手腕卻在這個時候一甩,寶劍脫手飛出。

  棄劍?戰鬥經驗豐富的天祿祭司絕不敢去賭她只是失手,然而在這個時候捨棄寶劍,仍是讓他摸不著頭腦。誰知寶劍嗖的一下,轉了半個圈,奇詭的改變方向,劍柄落在少女旋身後的左手上,刷刷刷的三劍過後,寶劍再次飛出,以正常的攻擊下根本不可能出現的角度,脫手刺向他的咽喉。

  這是什麼劍法?天祿祭司大吃一驚。

  每一次脫手飛出,都幽若在以意念控制著劍勢,劍光在少女周圍飛速地繚繞。嗖的一聲,寶劍刺入了他的肩頭,少女手一握,飛出的寶劍自行倒飛回她的手中,猶如傳說中的馭劍一般。這種人劍合一的戰技,簡直就像是評書裡才會出現的劍俠。

  鮮血從肩頭方自濺出,下一波的劍勢已經攻來。短短的數招過後,天祿祭司便多次受到劍創。雖然都非致命之處,心膽卻在這一刻寒了。這少女竟然越戰越強,她的盡頭到底在哪裡?

  明明擁有准宗師級的實力,對上一個不知比自己小了多少歲的丫頭,竟然被逼到喪膽的地步。天祿祭司惱羞成怒,大吼一聲,竟是以同歸於盡之勢,用強大內力擊向少女。

  嘭!一隻秀腿搶先一步踹在了他的腹部,完全沒有想到少女會突然從裙下飛出一腿,天祿祭司弓著身子蝦米般後拋。

  猶如後羿射日一般,少女探步疾刺,寶劍帶出一道白練,射入了他的胸膛。在他拋飛到半丈之遠,她將手一勾,寶劍嗡嗡嗡的振動了幾下,劍柄一晃,整只劍帶著血水倒飛而回,落回少女手中。少女嬌軀一旋,做了個收勢的動作,強敵已是嘭的一聲,撞在了遠處的樹下。

  確定自己贏了這一戰的少女,胸脯起伏,她現在終於明白哥哥為什麼要讓她行走江湖。如果只是與箋麗兩個人,在哥哥面前表演一般的對練,她恐怕很難再有更大的進步,唯有面對真正的敵人,在生死一線中激勵自己,她的潛力才能真正的發揮出來。

  她的實力比她自己所想的更強,直到現在,她才清清楚楚的認清了這一點。

  眼看著敵人倒在樹下,還未死絕,她倒持寶劍,正準備上去割下他的腦袋,身後卻傳來喵喵喵的叫聲。她驀地回頭,緊接著卻“呀”的一聲叫喚,沒有再去管這受了重傷的傢伙,往斜坡下跑去。

  不知何時,那蛋已經滾下了斜坡,落入了河中,想要擋住它的小黑貓,反被它帶入水裡,此刻正趴在蛋的上方,和蛋一起,沉沉浮浮的,在水面上,往下游沖去。

  “小刀、小刀……”寧小夢在河岸邊緊追……

  ※※※

  林中,幻月祭司背靠著一塊大石,身上盡是塵土,整個臉都被薰成了黑色。

  忽如其來的爆炸,完全在她的計算之外,如果不是女兒及時叫了一聲,她恐怕已經被炸成了碎片。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看起來像是煙花爆竹,卻有著遠勝於煙花爆竹的威力,配合了道家的符籙之術,卻絕非那些裝神弄鬼的符籙所能夠比擬。

  春箋麗繞過焦土,遠遠的看著她:“娘,你沒事吧?”

  幻月祭司喘著氣:“你、你滾!”

  春箋麗道:“娘,你別生氣,我不是有意要弄傷你的……要不我帶你去看大夫?”

  幻月祭司嘶聲道:“你滾!”竟然會成為自己女兒的手下敗將,這對她來說,是分外不能接受的恥辱。

  春箋麗趕緊將雙手舉在胸前:“我走,我走!”想了一想,終究是放心不下,又跑到遠處摘來一些果子,扔到母親身邊:“娘,那裡在這裡好好養傷,餓了就吃水果!”

  又跑去用竹筒打來清水,小心翼翼的接近母親,放在她的身邊,然後快速後退:“渴了就喝水。”

  幻月祭司咬牙切齒……她故意的……她絕對是故意的。

  “娘,那我走了,你自己保重,一定要好好的!”春箋麗側著身,彎著腰,向她揮揮手。

  幻月祭司感覺自己的臉更加的黑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春箋麗拋下母親,往另一邊跑去,一路跑出林子,沖下一段草坡,跳過一片矮木,忽見前方一棵大樹,樹的另一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她疑惑繞了過去,仔細一看:“天祿……大人?”

  在樹後的,竟然是受了傷的天祿祭司。天祿祭司多處收到劍創,本以為性命不保,沒想到那丫頭跑去追滾入水裡的蛋和小黑貓去了,放過了他。他鬆了一口氣,暗道幸運,雖然此番戰敗受辱,但終究是保住了性命。

  心中一邊暗恨,想著日後一定要保護回去,讓那丫頭好看,一邊為自己塗上金瘡藥,沒想到一抬頭,竟然又看到了春箋麗。

  春箋麗一看周圍情形,與他身上的傷口,立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天祿祭司敗給了小夢。

  不過小夢也真是的,怎不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那邊那個是我娘,我留她性命那也是沒辦法,這邊這個,你怎不砍完頭再走呢?

  她拔出寶劍,冷笑著逼向天祿祭司。天祿祭司狼狽的往後縮,舉著一隻手:“小春,你聽我說,我知道你其實是個好姑娘,你跟其他人不一樣,你的本性是善良的,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個好女孩,天祿伯伯瞭解你,殺人是不好的,我知道你是一個好姑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5

第六十三章 陰陽差錯江湖名

  在天祿祭司不斷的告饒聲中,春箋麗猛地一劍斬出:“好、你、妹、啊!”

  鮮血如同瀑布一般潑灑而出,一顆腦袋耷拉在脖子上,往側面歪去。

  看著一劍下去,只砍掉半邊的腦袋,少女心想:“原來砍頭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啊,看小夢一劍一顆腦袋,還以為很簡單呢。”

  沒有去管腦袋和脖子依舊連著的屍體,她掉頭沖下斜坡,來到河邊。

  濕轆的河灘上,能夠看到一條滾向河裡的土痕,貓爪留下的爪印,以及少女繡花鞋的足跡。貓的爪印消失,繡花鞋的足跡卻拐了個彎,往下游延伸。

  不需要太多的分析,就已經能夠看出發生了什麼事,顯然是那顆蛋和小刀掉進了水裡,小夢追它們去了。

  春箋麗趕緊也往下游追去……

  ※※※

  遠處的信州,一條河上,一艘畫舫緩緩的逆流而上。

  甲板上,一名少年搖著摺扇,左手負後,欣賞著沿途的風景。

  “老爺,”一名青年女子來到他的身後,“我們馬上就要入信州城了,老爺你的第一本道書也已經刊印成冊,第一批剛發出來,就已經被搶購一空。另外,有消息說,衡嶽劍派的‘無衡劍斷’潭如海,以舉辦壽辰為名,遍邀長河兩岸的各大門派赴會,想要成為長河武林盟主,三哥派人來問,我們應該怎麼做?是想辦法鬧場,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還是靜觀其變?”

  少年搖扇道:“做兩手準備,一邊搜尋衡嶽劍派過往的劣跡,在暗地裡大肆宣傳,一邊促成長河武林盟主之事,先讓潭如海做段時間的長河武林盟主吧。”

  喚作秦無顏的青年女子道:“真的要這樣嗎?長河武林盟主一旦選出,必定會與我們生出衝突,尤其是熙州、銅州、渙州這三個州府,到底屬於東南武林,還是屬於長河武林,到時說也說不清楚,而且衡嶽派也是有野心的人……”

  少年笑道:“有野心不可怕,我就怕他們沒野心。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就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為我們做一些前期工作,以後我們再接收過來就是。”

  秦無顏心想,不愧是老爺,這短短的幾句話,仿佛整個衡嶽劍派都是在幫他打雜一樣。

  她猶豫了一下,道:“老爺,現在時局開始變得混亂了,姑娘和箋麗姑娘在外頭行走江湖,要不要通知我們的人,在路上幫著照應照應?”

  寧江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她們兩個應該能夠照顧好自己。以她們兩個人現在的實力,只要能夠真正的發揮出來,目前的江湖上,能夠難住她們的也不太多。”心裡想著,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如果繼續待在他的身邊,不在外頭磨礪磨礪,她們的劍法就真的慢慢變成好看的花招,以後改都改不過來了。

  他道:“對了,你覺得‘璿璣俠女’這個名號怎麼樣?”

  秦無顏道:“不錯啊!”

  寧江道:“我估量著,小夢的名氣早晚是會在江湖上打響的,既然這樣,不如先幫她取好外號,免得江湖上的好事之徒到時亂取,你就讓天地會的人,從現在開始,適當的幫小夢宣傳宣傳吧。”

  秦無顏心想,老爺為了他這個妹妹,還真是操碎了心,連這個都要計畫好來。

  畫舫從水門,駛入了信州城,水流往東,在他們身後濤濤的流去……

  ※※※

  春箋麗沿江而下,追了半天,忽見前方一團混亂,人群驚慌奔走,有人驚叫道:“砍頭了,有人砍頭了!”

  這些人四處奔逃,蛋打雞飛。春箋麗想著,又出了什麼事?追了上去,只見前方是一個碼頭,碼頭上倒著好幾具身首異處的屍體,一看就知道是小夢幹的。

  她知道,小夢絕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看向周圍,碼頭邊停著一艘大船,一些拿著兵器的人逃到了船上,不敢下來。這些人和倒在地上的屍體,衣服是同一樣式,一看就知道是幫派分子。另一邊的角落裡,又有一個女人在那栗栗發抖。

  春箋麗覺得那個女人有些眼熟,仔細看去,那女人竟然是長河漕幫的郭花蘭。

  一看到郭花蘭,春箋麗立時明白過來……這些顯然是長河漕幫的人。

  小夢無巧不巧的闖入了他們的地盤,郭花蘭仗著自己人多勢眾,想要報前幾日受辱,以及師妹斷腿之仇,結果被小夢殺了個屁滾尿流。

  她冷哼一聲,往郭花蘭走去,郭花蘭猶如驚弓之鳥,嚇得面無血色。春箋麗抓住她的頭髮,硬把她拉了起來:“我的同伴往哪去了?”

  郭花蘭連下裳都已被嚇得濕透,她今日帶著幫眾在這裡卸貨,其中有好幾個幫裡的好手,看到那寧小夢氣喘吁吁的、追著河中一顆奇怪的蛋,和蛋上的小黑貓跑了進來,原本以為能夠一雪前恥,沒想到那丫頭真正是出手狠辣,幾乎是一劍一個,連著砍了他們好幾個人的腦袋。

  身為江湖中人,兇殘的敵人也見得多了,像這樣一言不合就砍腦袋的丫頭,他們可是真沒見過。

  郭花蘭用發顫的手,往碼頭邊指去,春箋麗一看,見那裡有一條被劍斬斷的繩索。顯然小夢追到這裡,搶了一條船,繼續往下追去了。

  她掃視一圈,見那些人,想要上前救郭花蘭,卻又不敢妄動。她冷笑一聲,道:“你們可知道你們今天得罪的是什麼人?哼哼,砍頭魔女知不知道?金嫫姥姥的徒弟都被她砍了腦袋,你們什麼人不好惹,偏偏要來惹她,真的是不拍掉腦袋。”

  那些人彼此對望……砍頭魔女?

  想著剛才那丫頭,一劍一顆腦袋的粗暴,心膽皆寒……江湖上什麼時候出了這樣子的一個魔女?

  要是早知道她的聲名,他們哪裡敢來惹她?

  春箋麗沒有再去管他們,將嚇得尿裙子的郭花蘭扔下,跳上了另一艘小船,同樣斬斷系船的繩子,搖著槳,順流而下,往小夢追去。

  就這般搖了一會兒,在她的前方,她看到小夢盤膝坐在船上,任由船隻自行往下游飄去,於是叫道:“小夢。”

  小夢回過頭來,又驚又喜:“箋麗!”

  她的內力原本就不如春箋麗,與天祿祭司戰鬥時消耗了不少,又一路追來。剛才遇到那些向她圍來的凶徒,她雖然出手狠辣,一劍一個,其實內力已基本耗盡,如果不是她的樣子實在太凶,將剩下的那些人嚇退,多來幾個,她自己恐怕都會倒下去。

  此時此刻,她坐在船上,連搖槳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盤膝靜坐,調息血氣,希望能夠儘快恢復,才會被春箋麗搖著槳追了上來。

  春箋麗將自己的船靠了過去,然後一提裙腳,靈活的跳到小夢船上,將槳拿起,劃動小船,同時問道:“小刀呢?”

  小夢亦是著急:“和那個蛋一起被水沖下去了。”

  春箋麗道:“你先休息,我來划船,放心吧,小刀不會有事的。”

  小船載著她們,在水面上帶出箭一般的紋痕,往下游加快了速度……

  ※※※

  “喵嗚~~”

  小黑貓趴在蛋上,隨著它一起在水面上起起伏伏。

  河道竟然在這裡一分為二,一道急流沖來,將它們沖入了支流。

  過了好一陣,它們被沖上了河灘,那蛋撞上了尖尖利利的石塊,發出啪的一聲。

  “快來看,這是什麼?”“蛋?好大的一個蛋!”“還有一隻貓。”……

  一群孩子奔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從河裡漂上岸的奇怪東西。

  小黑貓對著他們,張牙舞爪,不許他們靠近蛋。其中一個男孩子,拿著竹棍,壞笑地逗弄著它。

  “喵。”小刀對著他,連揮了兩下貓爪,意思是你再不滾開,我就用九陰白骨爪抓死你。

  但是這些小孩子顯然不知道九陰白骨爪的厲害,也不知道它是一隻會武功的貓,並沒有被它嚇退。

  小刀心想,沒有辦法了,不抓傷一兩個,他們不知道好歹。

  正要往拿著棍子的這個縱去,她的身後卻傳來了“咯”的一聲。

  那些小孩一下子退了好幾步,瞪大眼睛,看向它的身後。他們越退越遠,緊接著扭頭就跑:“怪獸。”“怪獸要出來了。”……

  小刀瞪大貓眼,忽的一跳,朝向自己的後方,弓起了背,身上的寒毛一根根的豎起。

  在它的面前,這顆大蛋正在一點一點的裂開,就像是剛孵化的小雞,有什麼東西,從內裡一點一點的將它戳破。

  這一刻,小刀感覺自己整個貓身都在發抖。

  哢的一聲,頂部已經被戳破口兒的蛋,往它這邊龜裂開來,然後,有什麼東西在蓄力一般,隨著又一聲“啪”的聲響,剩下的蛋殼往周圍四分五裂的崩開。小黑貓“喵”的一聲,驚恐的跳開。

  再行看去,只見一個孩子坐在那裡,四肢張開,抬頭看天:“哈哈,終於出來了!”

  小刀睜大貓眼,歪著脖子:“喵?”

  這個孩子看上去大約有七八歲的樣子,身上竟然還穿了一件金絲勾成的,類似於裙子一樣的東西,卻也很難借此判斷他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孩子抬頭看著天空,唔了好一會,又扭頭看了看小刀:“好奇怪的小東西!”想了想:“算了,不管了。”

  站起身來,伸伸懶腰,一邊看著周圍,一邊往上游走去,喃喃自語:“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哈,算了,不管怎麼樣,能活下來,沒被那些可惡的傢伙變成魔骨將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話又說回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明明都已經被抓住了啊?還以為自己死定了。”

  在那孩子後方,小黑貓看了看變成碎片灑在到處的蛋殼,又看了看那個男孩,喵了一聲,往那個孩子追去。

  穿著金色裙子的孩子回過頭來看著它,心裡想著……好像有點餓,這小傢伙可以吃嗎?

  小黑貓嚇得又退了一步。

  孩子繼續往上游走去,小黑貓跟在他的身後,就這般走了許久,直到遠處傳來一聲又驚又喜的叫喚:“小刀。”

  一艘小船順流而下,船上有兩個少女,她們自然是寧小夢和春箋麗。看到小黑貓,寧小夢開心的喚著它。

  那孩子往她們兩個看去,心中想著:“女人?兩個女人?”

  船停在岸邊,小夢跳上了岸,將小黑貓興奮的抱起,轉了兩圈,裙袂像花一般轉動:“小刀,你沒事吧?”

  小黑貓高興的“喵”了一聲。

  春箋麗用槳讓小船擱淺在岸邊,看著那個孩子,心裡想著:“好一個金光閃閃的傢伙。”

  眼前的孩子,身上穿的是一件金色的裙子,頭髮倒是很短。

  再仔細一看,這裙子實際上應該是非常的薄,薄得猶如蠶翼一般,只是用不可知的金線織成,方才給人“金光閃閃”的感覺。

  金絲織成的薄裙,袖子很短,離肩頭只有兩寸左右,差不多算是“半臂”,甚至比通常的半臂還要短。裙腳只到達膝蓋的上方,露出光潔的小腿,和沾上了泥濘的腳丫。在這種鄉下地方,看到這樣的一個孩子,自然是不免讓人覺得很是古怪。

  在開心的與小刀重逢後,寧小夢也同樣看向這個奇怪的孩子。能夠穿上這種金光閃閃的金絲裙,這個孩子看起來也是有來歷的,但是除了這身金絲裙,其它什麼也沒穿,又是出現在這種荒郊野外,看上去就顯得頗為古怪了。

  小夢道:“小刀,這孩子是誰?還有那顆蛋呢?”

  小刀從她的懷中跳到地上,半蹲在那裡,雙爪作圓形,然後“喵”的一聲,快速分開。

  小夢道:“你是說,那個蛋弄破了?”

  小刀使勁點頭,緊接著又跳轉身,抬起一隻爪對那個孩子使勁指。

  小夢道:“你是說……蛋是被他弄破的?”

  小刀……趴!

  緊接著再次爬起,朝金絲裙的孩子指啊指。

  金絲裙的孩子不好意思的摸著頭:“原來那蛋是你們的啊,不好意思,被我不小心弄破了。”

  小刀朝著他用力揮:“喵!喵!喵!”

  小夢蹲下來,摸著它的腦袋:“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弄破了就弄破了。”

  小刀倒在地上,無力的喘著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5

第六十四章 傲氣長河:追殺令?

  春箋麗、寧小夢帶著這個奇怪的孩子,往遠處炊煙騰起的方向走著。小刀被小夢抱在懷中。

  金絲裙的孩子摸著後腦:“那個……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從哪來的啦,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就記得我被壞人綁走了,醒過來時,就已經被人扔在了那裡。”

  寧小夢問道:“那,你叫什麼名字?”

  金絲裙的孩子道:“這個嘛,你們就叫我……就叫我小方吧,嗯嗯,就叫我小方。”

  春箋麗心想,怎麼看也像是臨時取的名字。

  她拿眼睛斜著這個看上去只有七八歲,但總讓人覺得怪怪的小孩子。

  寧小夢道:“那,小方,你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她覺得他有點像男孩子,但是穿著這樣的金絲裙,又有點像女孩子。

  小方雙手枕在後腦勺處,扭過頭來看著她:“男孩子?女孩子?”

  寧小夢道:“對啊,你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我是小孩子啊?!”小方被她問得有點懵懵的樣子,“還有,你們兩個女人,就這樣走在路上真的沒問題嗎?”

  春箋麗道:“有什麼問題?”

  小方說道:“你們是女人啊,女人就這樣走到街上真的沒人管嗎?”

  春箋麗和寧小夢對望一眼,被小方問得莫名其妙……為什麼要有人管?

  就在這時,有兩個青年從前方的城鎮走了出來,與他們迎面而過。小方吃驚的看著他們,那兩個青年被他看得摸不著頭腦,也一邊看著他,一邊從他身邊走過。

  寧小夢按著他的腦袋:“不要這樣看人,很沒禮貌的。”

  小方吃驚的道:“人妖?你們這裡居然有人妖?”

  春箋麗沒好氣的道:“什麼人妖?不要隨隨便便罵人好不好?”

  小方轉身指向那兩個青年的背影:“身為女人卻沒有胸,那不是人妖是什麼?”

  寧小夢道:“說什麼啊?他們是男人好不好?”

  小方抓狂:“你們不要看我是小孩子就騙我,男人怎麼可能長成這個樣子?”

  春箋麗和寧小夢再一次彼此對望,剛開始時,這孩子說他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她們還懷疑他是人小鬼大,現在看來,搞不好他真的是腦袋壞掉了,連男人長得什麼樣都弄不清楚?

  她們進入了前方的小鎮,小方不可思議的左看右看:“你們這裡……人妖好多。”

  過了一會,又喃喃地道:“而且……連一個男人都沒有。”

  春箋麗心想,這孩子真可憐。

  寧小夢心想,搞不好是被壞人綁架的時候,被嚇成癡呆了。

  “那那那……那是什麼?”小方突然指著路邊,不可思議地叫道。

  兩個少女和其中一個少女懷中的小貓一同看去,見路邊,一個婦人抱著一個很可能最多滿月的男嬰,正在為他把尿。這裡原本就是鄉村小鎮,農村婦女也沒有那麼講究。小方卻是指著那男嬰腿間的某個小東西,驚恐的道:“那是什麼?他那裡長了什麼?”

  那婦女惡狠狠的瞪著他……哪裡來的小屁孩?

  春箋麗與寧小夢趕緊拉著小方跑開,春箋麗道:“你到底在做什麼?”

  小方抬起頭來,不可思議的道:“喂喂,剛才那個不是孩子嗎?不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嗎?為什麼會長那種東西?”

  春箋麗沒好氣的道:“廢話,那是一個男孩子。”

  小方再一次的抓狂:“孩子就是孩子,什麼叫男孩子?有男孩子,難道還有女孩子?這都什麼鬼?”

  兩個少女心想,你這是什麼鬼?有男孩子,當然就有女孩子啊?還有你到底是男孩子還是女孩子?

  另一邊的遠處,有一家酒樓,她們忙活了這麼久,也早就餓了,當下帶著這個孩子一同登上酒樓。鄉村小鎮裡的酒樓,自然不會有什麼太高檔的東西。她們隨便點了一些菜肴,又繼續問這孩子,看看他能不能想起什麼。這孩子顯然也想從她們這裡知道,這個地方到底是什麼鬼,雙手按著桌子:“難道這裡不是只有三種人……男人、女人和孩子?”

  寧小夢想了想:“確切的說……只有兩種人啊。男人和女人!”

  小方好奇的看著她:“那孩子呢?像我這樣的孩子呢?”

  兩個少女心想……像你這樣的孩子是什麼樣的孩子?寧小夢道:“還沒有長大的男人就是男孩子,還沒有長大的女人就是女孩子啊?”

  小方怔了好半晌,在她們的解釋下,好不容易才明白過來,緊接著卻是將臉往桌上一栽,心裡想著:“那只大火鳥到底把我扔到了什麼鬼地方?一出生就是男人和女人?連孩子都沒有?”

  小刀在桌上,用爪子撓了撓小方的頭髮:“喵!”感覺他好可憐。

  小方歎了一口氣,抬起頭來,指著窗外的一些人:“也就是說,那些長得很像女人,但是卻沒有胸、看起來像人妖一樣的人,就是你們這裡的男人?”

  春箋麗和寧小夢對望一眼,點了點頭……雖然覺得這孩子的說法有點怪怪的。

  春箋麗斜了小方一眼:“那你知道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的?”

  小方道:“唔,我畫給你們看。”

  春箋麗回頭道:“店家,有沒有筆墨?”

  一名村姑拿了筆墨進來,小夢幫她磨好墨。小方拿著毛筆有些發懵,小夢乾脆又取出了一根哥哥製作的鵝毛筆。

  小方說道:“好奇怪的筆。”用筆尖沾了沾墨水,開始在一張裁剪過的宣紙上畫了起來。他畫得倒是很快,不一會兒就畫好。

  兩個少女和小黑貓一同好奇看去,見紙上畫的,雖然勉強也可以算是“人”形,但是黝黝黑黑,眼睛如球,額上仿佛長著虯肉,手腳猶如鐵塊,一眼看去醜陋到讓人無語。

  春箋麗道:“這就是你說的男人?”

  寧小夢道:“這是怪物吧?”

  這種醜到了讓人做夢都會嚇哭的東西也算是“男人”的話,那這個世界的女人還是不要男人算了。

  小方歎一口氣……這個地方果然很奇怪。

  這時,那個村姑開始端菜上來,小方把畫好的宣紙放在一旁,朝她笑了一笑:“這位哥哥,謝謝!”

  村姑僵了一僵。春箋麗直接給了小方一個栗子:“人家是姐姐好不好?”

  小方指著村姑的胸:“不是說沒有胸的就是男人麼?”

  村姑用菜盤擋著自己,後退一步,淚水汪汪……誰說人家沒胸了?人家只是不顯眼好不好?

  寧小夢道:“小方,你不能因為別人胸小就欺負人家,胸不大又不是人家的錯。”

  小方抓著頭叫道:“你們這裡的男人和女人長得都一樣,根本沒辦法分啊。”

  春箋麗、寧小夢吼道:“哪裡一樣了?”

  小刀:“喵?”

  ※※※

  天色漸漸黑了,遠在信州的寧江,住進了一處臨時安排的宅院裡。

  他獨坐在院中的石桌旁,看著夜空,心中想著,不知道妹妹現在到了哪裡?有沒有遇到什麼奇奇怪怪的事、奇奇怪怪的人?

  自從重生以來,這是妹妹離他最遠、時間最長的一次了,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惆悵。

  寧江這一次到信州來,是為了招攬一個喚作金姹門的小門派,這個門派,在其他人眼中並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做的都是風水、堪輿之類的生意,弟子倒是遍佈五湖四海,因為做的是風水青囊的生意,平日裡倒也在各州各郡,畫了不少地圖。

  在知道東南武林盟主兼狀元郎寧江親身前來後,金姹門的眾人受寵若驚,寧江又仗義疏財,送了許多珠寶。江湖上的男兒講的是士為知己者死,寧盟主親自前來信州,就為了他們這些除了看看風水,就沒什麼其它本事,一整個門派裡連三流高手都出不了幾個的小門派,金姹門從上到下自然是激動萬分。

  就連秦無顏也不明白,不過就是一個看風水的小門派,為何老爺這般重視?

  不過老爺卻也沒有解釋,在與金姹門的門主談了許久,並贈送了一本秘笈,等金姹門門主率眾拜倒,將他們扶起後,老爺就告辭離開了金姹門。

  其實在寧江的上一世裡,對於金姹門這樣的小門派,簡直連聽都不曾聽過,但是這一次,目標不同,要走的路自然也就不一樣。小門派有小門派的本事,就看他將來會不會用。

  尤其是這些下九流的小門派,各有各的生存之道,在某些地方,比那些宗師級的高手都還有用。

  而現在,在信州的事已經做完,在這陽春三月的日子裡,他坐在新月之下,看著星空,長長的歎一口氣。

  另一邊,秦無顏端著肉湯,一邊往老爺走來,一邊看著顯得很是寂寞的老爺。

  自從姑娘離開後,總感覺老爺唉聲歎氣的次數多了起來,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要老了。

  “老爺!”秦無顏將肉湯放在老爺面前。

  老爺道:“你也端一碗,一起喝吧。”

  秦無顏端了一碗過來,坐在老爺身邊,陪著他一起喝肉湯。

  對於老爺,秦無顏一直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一方面,老爺並不介意他們主動以尊卑之分對他,但是另一方面,他們真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丫環不像丫環,手下不像手下,老爺顯然也不是太在意,或者說完全沒有放在心上。

  老爺總是會聽取他們的意見,但他決定下來的事,就不允許有任何的疏忽。他不會武功,但是在他的指點下,他們五人的實力可以說是突飛猛進,就連老大秦陌,竟也神奇的治好了他的白化病,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他總是安排一些看不出有什麼用處的計畫,然後又總是能夠達到驚人的效果。

  在秦無顏看來,老爺是神秘的,矛盾的,他就像是生而知之的聖人,卻又會因為要給妹妹挑什麼樣的胸衣而發愁。他不經意間名動天下,高中狀元,號稱詩仙,仁義無雙,武林盟主,但是秦無顏總覺得,這些東西,在老爺眼中並不重要,至少,遠不及妹妹離開的這些日子有沒有想他更加的重要。

  寧江與秦無顏一同喝著肉湯,喝著喝著,忍不住又放下碗來,抬頭看著星空,長長的歎一口氣。

  秦無顏心想,看來老爺又在想姑娘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的門響了起來。

  雖然三更半夜,有人敲門,不過他們一聽這敲門的節奏,就已經知道來的是誰。秦無顏有些詫異,但還是趕緊過去將門開了。

  門一打開,秦小丫兒就蹦了進來。

  原本應該是做其它事去了的秦小丫兒,竟然會連夜趕來,看來是有什麼急事。連寧江這一刻都沒有再去思念妹妹,往她看來。秦小丫兒跑到他的身邊,呈上一封書信,說道:“老爺,這是墨門的善公主,通過隱秘途徑找上我們的人,轉交給老爺你的。”

  寧江一個錯愕:“墨門?善公主?”善公主自然就是鸞梅了,但這墨門是怎麼回事?

  雖然不知道,想要實現共產光輝的鸞梅什麼時候弄了一個“墨門”出來,但他還是接過了信,在秦無顏遞過來的燭臺下,將信拆開一觀,緊接著略一沉吟,心中想著:“蛋?”

  這封信上,說了一件事情,信上說,在去年砸入京城的隕坑裡,出現了一顆奇怪的蛋,在清理蛋的那些役民發現它時,鸞梅用了一些手段,將那些人收買後,得到了那顆蛋。這顆蛋原本是埋在隕坑深處,她認為,應該是在去年隕石天降時,跟著隕石一起掉下來的,而有跡象表明,拜火教的女尊也在派人找這顆蛋。

  鸞梅自己沒有空去管那顆蛋,把蛋留在北方又覺得不安全,於是就派了人,把那顆蛋送到江南來交給他,這個時候應該就在路上。而那個蛋的來歷,她連那些墨者也沒有告訴,只是另外寫了一封信,通過其它途徑交到他的手中,讓他知道這事。

  看著這封信,寧江低頭沉思:“蛋?跟著隕石一同,從天上掉下來的蛋?話又說回來,從天上砸下來的隕石一共有三個,嶽湖、崆山、京城,前兩次都跑出怪物來,唯有這第三次,原本以為會出現怪物,結果並沒有出現……莫非是因為,這第三顆隕石扔得太倉促,怪物還沒有從蛋裡孵化出來?”

  對於拜火教,寧江其實也是頗多好奇,畢竟,單憑它能夠從天上扔隕石這一點,說它是真正的神靈也不足為奇。

  但是在他的前世裡,像這樣的事情卻是絕對沒有發生的。

  當然,在他的前世裡,元魔皇可也沒有這麼醬油。

  很顯然,有什麼事情已經發生了改變,雖然在某種程度上,他也多少有一些心理準備。

  在他原本的預計之中,元魔皇將比他的上一世裡,更早的出世,但是元魔皇在最後一次泰山封禪的當天就出世……或者說是被迫出世,緊接著就被人殺死,這一點仍然是遠遠的超出了他的預料。

  “老爺,”秦小丫兒又道,“還有一件事兒,二哥傳來消息,說長河漕幫正在下發幫令,追殺我們姑娘以及箋麗姑娘。”

  寧江訝道:“長河漕幫?出了什麼事?”

  秦小丫兒道:“我們也還沒弄清,二哥說,有人在前些日子,看到長河的一條支流邊,姑娘追著河裡一顆奇怪的大蛋往下游跑,蛋上還有一隻小黑貓,然後就闖入了長河漕幫的地盤,不知怎的,長河漕幫的人跟姑娘起了衝突,被姑娘殺了好些人。長河漕幫幫主韓帆大怒,對全幫下放追殺令……”

  寧江看向秦無顏:“通知秦澤,收集長河漕幫的黑料,調集天地會高手,和我一起去滅了長河漕幫。”

  秦小丫兒趕緊道:“二哥說了,到底發生什麼事還沒弄清……”

  寧江端起桌上的湯碗,一口喝了下去,把碗猛的往桌上一放:“弄什麼弄?有什麼好弄清楚的?對我妹妹下追殺令?”

  負著雙手,恨恨的往屋裡走去:“沒死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5

第六十五章 傲氣長河:看你不爽!

  長河漕幫幫主韓帆,最近有點上火。

  他上火的原因,是因為有兩個不知死活的丫頭,竟然敢觸犯他的虎威,在他的地盤上惹事。

  那兩個少女,一個是名滿京城的京城第一佳人春箋麗,另一個是號稱“砍頭魔女”的江湖新人。

  這兩個丫頭,全然不將他長河漕幫放在眼中,初入熙州,就弄斷了他夫人趙江彤的徒弟趙珠的一隻腿,幾天後,又肆無忌憚的闖入他長河漕幫的碼頭,那砍頭魔女一出手砍了好幾顆腦袋,直接嚇得他夫人的大徒弟郭花蘭尿了裙子。

  現在,他的夫人正帶著一批手下,到處去找那兩個臭丫頭的下落,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將那兩個臭丫頭生吞活剝,讓她們知道死字怎麼寫。

  不過對於韓帆來說,煩心的還並不只有這一件事。

  這幾日裡,他長河漕幫運送的兩艘船突然被劫,這對於他來說,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在長河上下游,誰敢動他韓帆的船?即便是三法司衙門,在長河這一帶,都要多多少少給他一些面子。

  但是現在,竟然有人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這讓他原本就被那兩個臭丫頭撩起的怒火,愈發的難以壓制。

  而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讓他意想不到的事。

  此時的韓帆,坐在緊靠著岸的一艘大船上,周圍手下環繞,江的另一邊,漁船聚集。

  陽春三月的天氣,岸邊綠樹成蔭,遠處山清水秀,花香溢來。

  韓帆低下頭,看著桌上放置的拜帖,拜帖的一角,龍飛鳳舞的寫著“東南武林盟主寧江”數字。

  青山白鷺,草長鶯飛;南疆北界,一水橫陳;風雨蔽江,煙塵暗地;不才寧江,前來拜會。

  韓帆心中冷笑著,“風雨蔽江,煙塵暗地”八字,意有所指,已經可以說明,這寧江分明是來者不善。

  雖然如此,這寧江用的是東南武林盟主的名義,既然他是以江湖人的身份前來,韓帆自然要按著江湖規矩,擺下場子,劃下道來,他倒是要看看,這所謂的東南武林盟主,到底意欲何為?

  話又說回來,也就是看在他用的是江湖人的身份,方才給他一些面子,說到底,不過就是一個不會武功的讀書人,說是狀元,身無官職,在這個儒道開始崩潰的現在,區區一個沒有官職的狀元,算得了什麼?

  樓船很大,周圍散落著六十多名長河漕幫的幫眾,這些漕幫幫眾,無一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高手。

  立在他身後的,則是他的得力幹將“長江游龍”蔡樹龍與“七變毒泉”彭眾智。蔡樹龍身形較高,面高額窄,身形頗瘦。彭眾智則是身材短小,稍稍顯得有些猥瑣。

  兩人一聲不吭的站在幫主身後,目光卻往岸邊看去,在那裡,煙塵滾滾而來,一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領著三十多名江湖中人策馬而來。

  他們所乘之馬,每一匹都頗為神駿,即便不是千里馬,至少也能日行五六百里,都不是普通的江湖中人買得起的。

  那少年率眾下馬,搖著摺扇,踏上搭在甲板與楊柳岸之間的木板,他所率領的那些江湖中人,男子為主,卻也有數名女子。韓帆、蔡樹龍、彭眾智一眼看去,見這些江湖中人,大多都是他們所不認識的,偶有幾個認出的,在江湖上也談不上聲名赫赫。

  韓帆愈發的鄙夷,所謂的“東南武林盟主”,就是這點氣勢?

  說到底,所謂“武林盟主”,大家給面子他才是盟主,大家不給面子,他也不過就是一個屁。

  毫不掩飾這份鄙夷,他坐在虎皮大椅上,朗聲道:“這位就是寧盟主了?久仰久仰,以寧盟主之年紀,能夠統領東南武林,倒也讓本幫主刮目相看。”

  “大家給個面子罷了!”身後三十多人一字排開,寧江拉了一下韓帆對面的椅子,與他隔桌而坐,“東南武林的眾位英雄給個面子,小生才是盟主,大家要不給面子,小生什麼都不是。”

  緊接著卻看著韓帆冷笑道:“正如我今天來,給韓幫主你面子,韓幫主你以後就仍然是幫主,我要是不給你面子,從明天開始,你就是一個屁!”

  此言一出,莫說韓帆陡然色變,就連蔡樹龍、彭眾智,以及他們身後的眾多高手亦是怒容滿面。

  他們見過囂張的,但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囂張的。即便這少年是東南武林盟主,在這長河之上,東南武林盟主又算得什麼?

  韓帆額頭青筋抽動,緊接著便陰陰冷冷的道:“看來寧盟主,還真是把自己當一回事,可惜,即便你統領東南武林,這裡是長河,怎麼也算不在東南武林之內,哼哼,要說這話,等哪天你做了整個江湖的武林盟主再說。”

  寧江的嘴角溢著一絲嘲弄,整個江湖的武林盟主?這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今天的寧江,的確是有些上火,而上火的原因,跟韓帆竟然敢對他妹妹發追殺令關係不大,此時的他,已經大體弄清了長河漕幫與小夢、箋麗衝突的過程,無非就是“淮陽照雪”趙江彤的一個女弟子想要暗算箋麗,反倒被箋麗踩斷腿,然後小夢追著落入江裡的“蛋”闖入了長河漕幫的碼頭,再起風波。

  說到底,兩次衝突,小夢和箋麗都沒吃任何虧,至於長河漕幫的追殺令,他如果真的想要找些江湖情面,用江湖規矩擺平的話,也不是什麼難事。所謂的江湖,本身是一張大家各拉關係的人情網,“江湖情面”在很多時候,的確是個好東西。

  真正讓他惱火的,是他靠近長河後,發現妹妹竟然有了一個“砍頭魔女”的外號,而這個外號,似乎正是長河漕幫傳出來的。

  更可惡的是,這個外號居然傳得很開,即便他讓天地會在暗中想方設法的,嘗試著消除這個外號的影響,也都無法做到。

  這讓他咬牙切齒,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要讓長河漕幫從此成為,江湖上再也無人關心的一個屁。

  看你們沒事,還敢不敢給人亂起外號。

  寧江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的道:“本人今日為何而來,想必幫主早已心中有數。”

  韓帆哼了一聲,臉龐帶著一絲殺氣:“看來,似乎是敝幫得罪了寧盟主,寧盟主興師問罪而來,本幫主倒也的確是很想知道,我幫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罪了盟主?”

  “你們得罪的不是我!”寧江慢悠悠的喝著茶,“是天下眾多善良無辜的百姓,是被貴幫迫害的許許多多人,是韓幫主你視若無物的王法。”

  “真是好大的名頭,”韓帆陰陰冷冷的道:“我們長河漕幫不過就是在長河混混飯吃,江湖朋友們給點薄面,容我們在這裡有個立足之地,這麼大的帽子,我們可是戴不起。”

  寧江道:“聽聞貴幫最近有兩艘商船被人劫了?”

  韓帆死死的盯著他:“那又怎的?”

  寧江道:“我做的。”

  蔡樹龍、彭眾智怒容滿面,韓帆一拍桌,瞪著少年:“你到底意欲何為?”劫了他們的船,居然還敢就這樣明目張膽的殺上門來,這是完全不將他們放在眼裡了。

  寧江冷笑道:“貴幫自己所做的事,貴幫自己難道不清楚?近日,民間有不少女子、孩子,被人或是擄走,或是拐賣,我欲為天下除害,追查這些婦幼失蹤的方向,竟然查到了貴幫頭上,哼哼,那兩艘船上,載的就是近日裡失蹤的良家婦女和被拐走的孩子,幫主作何解釋?想不到貴幫不只是做漕運,竟然還做這種下三濫的買賣。”

  韓帆臉色變了一變:“寧盟主不要胡言亂語,我長河漕幫一向只是幫人走貨,至於裝的是什麼,我們根本就不知情。”

  “不知情?”寧江笑道,“那麼多人,裝貨卸貨,貴幫竟然說不知情,敢做還不敢認麼?”

  韓帆又驚又怒,臉色發黑:“看來,寧盟主是存心找麻煩來了。”

  韓帆當然知道船上運的是什麼,人口買賣,這在大周王朝是明文禁止的事。就連隨著土地一同買賣的“佃僕”、“佃奴”表面上也是不存在的,雖然誰都知道根本無法阻止。

  佃僕轉讓的合同,一向都是表面上呈給官府一份,只涉及土地買賣,不涉及佃僕、佃奴,暗地裡另有一份,官府就算知情也不過問。

  但至少在明面上,這就是犯法的事。

  而人口拐賣,差不多也是類似,到處都是青樓,那麼多的女子到底是怎麼來的?天下那麼多的奴僕小廝,既然有龐大的需求,自然就有人供應,只是大家都裝作不知道罷了。

  至於長河漕幫,本身實際上並不做人口買賣,但他們原本就是江湖幫派,只要有人花錢,他們什麼貨都敢運。而現在,寧江劫了兩艘運送人口的商船,直指是他們在做這門生意,他們自然是有口難辯,更重要的是,他堂堂一幫之主,憑什麼要向這傢伙解釋?

  連六扇門都不過問的事,一個根本管不到長河的東南武林盟主算個屁?

  “找麻煩?”寧江往後一靠,“既然韓幫主說,這件事貴幫根本不知情,讓我們再來談談其它事。去歲,貴幫的一名頭目姦淫了松沙村的一名女子,那女子的家人要到官府上告,反在路上被貴幫滅了滿門,此事最後不了了之。同年四月,錢潮江邊梅英閣慘案,兇手正是貴幫的一名舵主,起因嘛,是因為梅英閣裡藏了一樣寶玉,尊夫人想要強買,梅英閣卻不肯賣,那舵主便帶人動了手,不但殺人劫寶,竟連無辜嬰兒都不放過。五月……”

  他竟一路將長江漕運上上下下去年所做的醜事說出,其中不乏江湖上根本無人知曉的惡劣行徑。他身後的許多人,也都是第一次聽到長河漕幫所做的這斑斑劣跡,俱是動怒。

  韓帆心中驚疑不定,寧江說的這些事,其中一些連他這個幫主其實也不知曉,不過長河漕幫原本就算是黑幫,發生這些事也不足為奇,但是這些事,竟然會被寧江一一說出,看來這寧江真是有備而來。

  其實就算是寧江,也不可能將長河漕幫的這些劣跡全都查出,然而通過南宮嘉佑,動用三法司衙門的關係,還有什麼事是查不出的?可以說,對長河漕幫上上下下的劣行,他現在甚至比韓帆這個幫主還清楚,畢竟這些劣行,有些事還真是瞞著他這個幫主做的。

  將長河漕幫的這些醜惡之事如數家珍般的說出,寧江冷笑道:“這些都還只是去年貴幫上下所犯之事,前年和更早之前的,需要我一一說出麼?”

  韓帆一拍桌子,怒站而去:“且不說這些事是真是假,就算都是真的,那又關你屁事?你們東南武林,憑什麼管到這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江湖是江湖人的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剗惡鋤奸,分所應為……好吧,這些都是廢話,實際就是,”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韓帆和他身後的蔡樹龍、彭眾智,“我就是看你們不爽,今天就是要滅了你們。”

  寧江這種跟你講理其實是跟你客氣,其實我懶得跟你講理的態度,讓韓帆臉色發黑,大拍桌子:“好,我倒要看看,今天到底是誰滅了誰?”

  一揮手,另一邊的江上,那些看似無人的漁船,一個個篷帳猛然翻起,不知多少人拿著兵刃現出身來。韓帆轉身負手走了幾步,猛一回身,指著寧江:“這是你自己找死,今天我就要讓你這狗屁的東南武林盟主死在這裡。”

  寧江冷笑道:“我好怕怕呦!”

  說話之間,那些本應該往這邊沖來的漁船,突然就殺了起來。不知多少人在那一艘艘彼此靠近的漁船上縱來跳去,血流成河。

  出了什麼事?韓帆、蔡樹龍、彭眾智震驚的扭頭看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5

第六十六章 傲氣長河:爆頭!

  那些漁船上,潛伏的本應該都是長河漕幫的人,但是這個時候,這些人卻亂成了一團,顯然是早有敵人藏身其中,而韓帆等人事先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上百漁船亂成一團,岸上更有許多人殺了出來,也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什麼時候靠近的,長河漕幫的偵查機制竟然不起作用。

  韓帆額上青筋跳動:“看來寧盟主果然早有準備,哼哼,那又怎樣?我說過,這裡可是長河!”再一揮手。

  樓船的另一頭有人打出旗幟,上游的某處,有煙火騰起,更上游的支流裡,幾艘大船快速駛出河道,就要往下游殺去。

  這些伏兵的領頭者,喚作“天狼涉水”劉雄,同樣也是長河漕幫裡有名的高手。雖然幫主讓他們潛藏在這裡等待號令,但劉雄卻覺得幫主實在是小題大做,那寧江再怎麼樣,也不可能有膽子在長河鬧事,這裡可是他們的地盤。

  沒有想到,下游竟然起了紛爭,這還沒有多久,竟然說動手就動手。他心中想著,看來那寧江真的是來找死的,立是率隊殺出。誰知船隊剛剛出了支流,轟的幾聲,隨在後頭的船隻,一艘艘的,內頭傳來巨響,緊接著有人大叫,有人哭喊。

  劉雄大驚,奔到後方甲板,見靠近他的那艘船,船艙裡噴出火光,甲板上的幫眾猶如熱鍋上的螞蟻,無頭蒼蠅般四處奔跑。一人全身著火,從艙裡奔出。緊接著又是一聲轟響,船頭下方水底有火光閃了一閃,整個船開始傾斜,顯然是正在進水。

  “要沉了,船要沉了!”這樣的大叫剛剛開始,後方轟然一聲,另一艘船撞上了著火下沉的大船,而其它船隻也好不了多少。

  到底是什麼時候被人做的手腳?劉雄心驚肉跳。

  大概是因為,他這艘船乃是主艦,是最容易被發現的一艘,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事,其它船隻卻紛紛出了狀況。慘叫聲中,殘存的幫眾被迫跳入河中。

  “頭領,現在怎麼辦?”一名頭目奔了過來。

  劉雄一咬牙:“這些人先不用管,幫主那裡需要我們,繼續前進。”只要有一艘船到達下游,就可以讓寧江和他帶來的那點人死無葬身之地。

  那頭目道:“好……”突然出刀,劈向劉雄身後。

  咣的一聲,精光閃動,劉雄竟也及時抽刀,鏘的一聲,劈開那頭目手中的兵刃,厲聲道:“趙兵,果然是你?”他為人亦是機警,心知如果沒有內應,敵人怎麼也不可能在這麼多艘船上做手腳,除了自己這艘主船,所有的船都出了問題,最大的嫌疑顯然就是可以算是他的副手的趙兵。

  眼看著自己暗算不成,趙兵慌忙退卻。

  劉雄怒道:“你這叛徒。”大刀往趙兵劈去,虎虎生風,勁氣十足。方自劈到半途,就在這時,他的背後陡然一痛,刀勢弱去,他慘然回頭,見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多了一名男子,這男子皮膚要比普通人白上許多,也不知用的是什麼功法,立在陽光下,幾乎無法讓人發現。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到自己身後的?劉雄意識搖動。

  在他的前方,趙兵猙獰道:“劉雄,你不要怪我,實在是寧盟主出的價太大,我也沒有辦法。”

  撲的一聲,劉雄連著他的刀一同,往下栽去。

  下游處,亂成一團的漁船間,一道道血水灑出。

  猶如琉璃破碎般的爆裂聲中,一名長河漕幫的幫眾咽喉中箭,倒下船去,撲的一聲,水花濺起,緊接著卻又凝結成冰。秦川五義中,號稱“空流鬼”的秦澤在冰上一跳,閃到了另一艘船上,他將手一抓,一道水柱在他的手中凝成冰刀,瞬間切入了一名敵人體內。

  秦川五鬼中,每人都得了一本秘笈,秦澤所得到的,喚作“玄冰心法”,練到深處,可凝水成冰。

  連殺數人之後,秦澤往上游看去,藏在上游支流中的敵船並沒有出現,顯然老大“白麵鬼”秦陌已是計謀得逞。

  秦陌學的,原本就是他們的義父秦抱朴傳下的白日刺殺之術,後來老爺又送了他一本《白虹追日》心法,能夠極大的利用光線的反射,做到來去無蹤。

  先是利用收買的內應,在敵船上做手腳,再通過刺殺的手段,直接擊殺頭腦,最後發動伏兵,此刻的長河漕幫,是典型的偷雞不著蝕把米。

  而下游的碼頭處,雖然也有敵人的船隻,但逆流而上,原本就比較麻煩,更何況南宮嘉佑正帶著水兵巡檢,找了藉口對他們進行搜查,想要趕來參戰,肯定是來不及了。

  刷刷刷刷刷……離秦澤一丈之外的一條船上,一個身穿紫衣的青年女子,十二口飛刀同時施展開來,往她殺來的三名敵人,身上都被砍了數刀。

  那女子將手一扯,十二口飛刀在她的身邊疾舞,佔據在關鍵處,竟是無人敢再靠近。

  這紫衣女子,正是天地會的孫紫蘿,十二連環刀,有兩條肉眼幾乎無法看清的細線相連,在她的精心操作下,神出鬼沒,變化多端,直讓人防不勝防。

  抽著空兒,孫紫蘿往對岸的樓船看去,東南武林盟主寧公子,正在那艘船上。

  對於這位寧公子,最近的江湖,有一個傳言,孫紫蘿不知道這個傳言到底是真是假,甚至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

  寧公子……病公子……鯉龍見首不見尾……

  手臂一甩,十二連環刀如同蛟龍一般,往遠處飛去,又是兩名敵人,帶著滿身的刀傷倒下。

  再一次,悄悄的往對岸看了一眼,孫紫蘿的目光有一些淒迷。

  樓船上,長河漕幫幫主韓帆的臉色是真的變了。

  對岸的手下,正在遭受屠殺也就算了,上游的伏兵為什麼沒有出現?

  這可是長河,在他們長河漕幫的地盤上,對方竟然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

  在他的對面,少年卻是悠然的翹著二郎腿:“長河是天下人的長河,可並不只是你們長河漕幫的長河,不要真以為取了這樣一個幫名,長河就真成你們的了。”

  韓帆怒道:“殺了他們!”

  蔡樹龍與彭眾智同時沖向少年。

  雖然他們這一邊有六十多人,對方的人數不過就是三十多人,但這少年畢竟是一名狀元。即便是在這個儒道開始崩潰的時候,文氣大幅削弱,此刻的他,至少也還是相當於以往的兩三個進士,在真正的戰場上,或許已經算不了什麼,但是在小範圍的衝突中,仍然是不可忽略。

  原本以為,靠著埋伏的伏兵,要殺掉這些人實在是輕而易舉,沒有想到神不知鬼不覺的就被對方算計了。他們在長河上,幫眾不少,但此刻真正能夠起到作用的,顯然只有他們這些人,既然如此,擒賊先擒王,總不會錯。

  蔡樹龍面前卻是人影一閃,一名道者出現在他的面前,兩人的兵器陡然相交,蔡樹龍竟在這一瞬間,被震退數步。

  眼見這道者,劍光中仿佛有電閃雷鳴,他動容道:“雷鶴道長?”

  雷鶴道長冷哼一聲,持劍而上。兩人再一次戰成一團,蔡樹龍竟是節節敗退,全靠著身後趕來相助的五名手下,方才勉強維持住陣腳。

  另一邊,彭眾智同樣沖向寧江,面前卻忽有一道白煙沖來,彭眾智號稱“七變毒泉”,雙手一揮,毒水卷起。誰知,水與煙撞在一起,竟如同撞上鐵牆一般,反彈而回,落在地上,在甲板上濺起一團青煙。

  彭眾智怒道:“羅胖子,憑你也敢擋在老子面前?”

  將他攔下的,正是“一口羅煙”羅胖子,以往在江湖上,不過就是二流的角色,此刻竟然敢獨自擋在自己面前,這讓彭眾智殺氣騰騰。

  羅胖子卻是漫不經心的抽了一口旱煙,煙一吐,白氣如罡,他淡淡的道:“彭矮子,以前我怕你,是因為你比我強,至於現在……你可是真不夠瞧了。”

  彭眾智冷笑道:“一年多不見,口氣倒是大了不少,那就看看,到底是誰不夠瞧。”欺身而上,煙騰水起,和羅胖子戰成一團。

  與此同時,其他的幫眾也殺了上來,雷鶴道長與羅胖子身後的那些人也同樣一擁而上。然而,明明長河漕幫這一邊人數多了一倍,對方除了雷鶴道長,也沒有太過有名的人物,長河漕幫這一邊,竟是逐漸處於劣勢。

  彭眾智看著面前如同罡氣一般,一股股襲來的白煙,竟是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以往明明遠不及他的羅胖子,此刻實力竟是突飛猛進,使得他不得不在身邊手下的幫助下才能堪堪抵住。再行看去,對方陣中那幾個,雖然名氣不算太大但以往他也認識的江湖人,實力也遠超出了他以前的認知。

  雖然他也知道,近來江湖上出了一本九陰真經,但一個人的本事,不可能就靠著那樣一本艱澀難懂的道書,就在極短的時間裡精進如斯。

  他們全都得到了高人指點……彭眾智心中忖道。

  他想到了那個,傳說中將他人的武學看上一遍,就能夠給出,足以讓那人的武學有跨越式發展,去年曾曇花一現、名動江湖,這段時間卻像是銷聲匿跡一般的、鯉龍見首不見尾的病公子。

  但是現在,他顯然沒有時間關心這個,只因為,東南武林盟主的文氣已經卷了過來,雖然相比從前,並不算強,但已經足以在雙方的天平上,狠狠的壓上一碼。

  只是這個時候,韓帆也在以極快的速度,往發出文氣的少年縱去。

  能夠在長河這種地方,建起長河漕幫這種幫會,韓帆自然不是易與之輩,他早就看出雷鶴道人和羅胖子對寧江的保護,是以以退為進,讓蔡樹龍和彭眾智上前,引雷鶴道人和羅胖子擋在蔡、彭二人面前,自己再突然施展步法,以極快的速度縱向寧江。

  而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為在混戰中亂了陣腳,或許是因為大意之下的疏忽,寧江身邊竟然無人保護。

  韓帆這一縱,有一名堂,喚作雙潮縱,縱躍之間,身形鬼魅,根本無法捉摸。

  之所以一開始就用出絕招,是為了防止有人將他截住,拼死保護這個不會武功的少年。

  但是,甚至連這一點都是多餘的,只因為,發現少年在幫主面前落單的蔡樹龍、彭眾智,正通過快攻,纏住雷鶴道人和羅胖子,讓他們無法對少年施以援手。

  而雷鶴道長與羅胖子,不知道是完全沒有想到韓帆的突然反擊,還是本身就應變不足,竟也全然沒有準備救援他們的盟主,甚至連他們帶來的那些人,都對他們的盟主不管不顧。

  一群蠢貨!韓帆心道。

  雖然用了一些陰謀詭計,但這些人,果然還是一盤散沙,能夠算到他的伏兵,不過就是讀書人滿肚子的盤外招,碰到真正的硬戰,這些讀書人除了那點文氣,根本就是一無是處。

  他一發狠,強大的勁氣,凝結在他的拳頭之下,已經準備將這弱不禁風的少年一拳轟成肉醬。在他身後,那些幫眾亦是大聲喝彩,戰鬥方自開始,看來就要結束了,果然,在長河上,他們才是真正的無敵。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悠悠閑閑的坐在那裡的少年一抬手。

  他的手上,似乎握著什麼東西,對準的,卻是斜上方偏向右側的空處。

  在他抬手的那一瞬間,韓帆清楚的看清了他的動作。但是此刻的韓帆,心中莫名的一驚,只因為這個時候,他的雙潮縱,剛剛好落在地上,並踏出了他的下一步,下一刻,他就像是自動送上前去一般,出現在了少年所握著的,神秘暗器的前方。

  無法明白這只是一個巧合,還是少年真的看穿了他獨門秘傳的雙潮縱。原本落地一閃之後,就要一拳擊殺少年的韓帆,一眼看到斜下方黑色的鐵管,管口對準了他的腦袋,緊接著就是砰的一聲,火光閃了一閃,頭髮、腦漿、血水、天靈蓋練成一線向後上方翻飛。

  這一刻,所有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在他們視線的交集之處,頭骨被轟開的長河漕幫幫主向後拋開,安安穩穩的坐在太師椅上是的少年,手中握著的是一個誰也不曾見過的暗器,七八寸長的漆黑鐵管在陽光下發出光芒,後端是可以讓人握著的、彎彎的手柄。管口的前端冒著硝煙,指去的方向,天靈蓋、腦漿、血水、頭髮還飛在空中。

  嘭的一聲,屍體落地。少年在眾目睽睽下收起手臂,瀟灑的在古怪暗器的前端吹了一下。

  你有神功,我有化學,武功再高,一槍撂倒!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5

第六十七章 都道陽春天氣好

  戰鬥在開始的這一瞬間就已決定了勝負,突然之間的王對王,緊接著,身為長河漕幫幫主的韓帆,就被完全不會武功的少年直接擊斃,震撼了每一個長河漕幫幫眾,就連蔡樹龍、彭眾智兩人,在這一刻,腦袋也是懵的。

  他們的幫主死了……他們的幫主竟被一個不會武功的少年直接殺了,甚至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

  他們看著少年手中那神秘的暗器,仿佛已經停止了思維,這一刻,他們覺得這個世界錯了,而且錯的離譜。

  即便是雷鶴道長與羅胖子那些人,雖然在來的時候,盟主就已經安排好這樣的“陷阱”,並直言把韓帆交給他來處理,而他們也一向相信盟主的能力,但是這也實在是太快了,他們就只看到盟主一抬手,韓帆的腦殼已經在向後翻,屍體倒在地上,腦漿與血水流出,在陽光下,在甲板上,交融出紅與白的斑駁。

  陽春三月的天氣,天空是蔚藍的,只飄著幾絲悠然的雲彩。遠處有一排大雁飛來,又被這砰然的一聲,驚得往另一邊飛去。當戰鬥再一次開始的時候,幾乎就已經變成了單方面的屠殺,長河漕幫畢竟不是什麼訓練有素的猛士,在幫主被殺的那一刻,許多人已經是心膽皆寒,對面的文氣進一步壓制而來,更是讓那些意志不堅定的,轉身就嚇得往水裡跳去。

  嘭的一聲,一股白煙,沖入了一個矮瘦的男子體內,男子胸膛爆出血水,撞在了長杆上,慘死當場。

  屍體前方,抽著旱煙的胖子,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都說了……你現在是真不夠瞧!”

  半丈之外,蔡樹龍眼見連彭眾智都已被殺,更是不敢戀戰,找了個空子,抽身便往甲板外頭沖去,眼看著便要躍入江中。在他身後,雷鶴道人長劍揮動間,仿佛有白練與劍光合成一體。腳下踏步,陰陽二氣快速流轉,劍勢一漲,仿佛有雷聲隱現,劍光猶如長虹破日,刹那間刺入蔡樹智體內,蔡樹智慘叫聲中,帶水飛入江中。

  自從去年報得血仇,離開京城後,雷鶴道人就一直在修煉一本名為《天心五雷功》的功法,這套功法,就像是為他量身打造一般,令他實力大增,“白氣混濁”與“禹步陰陽”就是這套功法裡的兩種絕技,陡然施展開來,竟是讓蔡樹龍連逃都來不及,屍體在江面上,隨著浪潮卷去。

  殺了蔡樹龍,雷鶴道人掃視全場,不過這個時候,可以說已經不需要他再出手。連蔡樹龍和彭眾智都已被殺,剩下的人唯一擔心的就是生怕來不及逃命,再無一人敢於反抗。

  雷鶴道人往場中看去,他們的盟主,依舊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裡,用白布擦拭著他的神秘暗器。

  此時此刻,江湖上已經開始生出,其實“寧翰林”就是“病公子”的猜測,對於這種猜測,公子給他們這些知道內情的人的命令是,既不要去阻止這種猜測,也永遠不要去“證實”,就讓這種猜測永遠保持在誰也無法證實的神秘之中。

  但是雷鶴道長卻是知道,這種猜測其實就是事實。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在他看來,像公子這種神龍一般的人物,區區一個江湖,怎可能一下子出現兩個之多?

  在其他人眼中,寧江或許只是“盟主”,但是在他看來,這少年就是他這一生中拼死效力的主公。沒有這個少年,他報不了殺女之仇,甚至根本無法活到現在,沒有這個少年,他的武學無法取得今天這樣的成就。他遠比這裡的其他任何一個人,都要瞭解這個少年的能力,那潛龍在淵般的神秘,那運籌帷幄的能力,以及輕而易舉的看穿他人武學的眼力,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可怕吧?

  有的時候,雷鶴道人甚至想著,他在自己心中立誓,為這少年效力一生的決定,或許並不只是為了報答恩義這麼簡單,更是因為……他永遠不想成為這個少年的敵人。

  樓船上的戰鬥,正處在收尾之中,少年漫不經心的擦拭著他手中的短銃。

  燧髮式的短銃,在不斷的改良下,可以說,不管是威力還是構造,差不多都已接近完美,唯一可惜的是,在這個時代的工藝下,至少在目前,根本就不可能做到量產,單是冶鐵技術這一塊就無法過關。這把短銃,不但動用了最好的鑄練師,甚至還動用了最為珍貴的天隕流光,這個世界也沒有那麼多的天隕流光來供它“量產”。

  在眾人的掃尾中,少年負手而起,慢慢的踱到船頭,看著遠處的青山白鷺、江水滔滔。

  清風徐來,日照江頭,山明水秀,春暖花開,今天果然是一個好天氣……

  ※※※

  一處僻靜無人的山野間,身穿紅衣、與身穿柳青色襦裙的兩個少女正在林間休息。

  在柳青色襦裙少女的身邊,還有一隻小黑貓。

  此時差不多已經快到黃昏,西邊的金烏散出的光線略略的帶著一些金黃,南邊的林子裡,成群的鳥雀正在回巢,嘰嘰喳喳的聲音頗為熱鬧。

  兩人練了一趟劍法,肚子都已開始有點餓,好在包裹裡還有從前一個村子裡買的牛肉幹和烤魚幹,名為寧小夢的少女,將烤魚幹分了兩條給小黑貓吃了,小黑貓“喵”的叫了一聲。

  兩個少女一同吃了一些水果和牛肉幹,雖然粗淺,但行走江湖,自然也無法要求太多,更何況她們現在還在被追殺之中。

  追殺她們的,是長河漕幫的幫主夫人“淮陽照雪”趙江彤,以及她所帶領的許多長河漕幫的高手。寧小夢與春箋麗兩人,倒不怕這個“淮陽照雪”,但是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於是被追著逃了一路。

  其實兩人,也可以去找天地會的人幫忙,不過總覺得多多少少有些沒有面子。她們接下的任務是尋找那些墨者,現在墨者沒有找到,還把鸞梅派人送來的、那神秘的蛋給弄沒了,這行走江湖還沒多久,一事無成也就算了,還要尋求幫手,總感覺很丟臉。

  稍稍的填飽肚子後,寧小夢有些憂慮的道:“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春箋麗說道:“乘珠姐和她爹平安後,應該會設法去找你哥,這樣我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一部分。你哥當時說的是秦嶺以南,秦嶺與長河之間那些州府的墨者,我們也還是要去找的,但是要想過江,恐怕很難躲過長河漕幫的追查,畢竟這裡是他們的地盤嘛,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實在不行,也就只能找你哥幫忙了。”

  寧小夢撇了撇嘴……這樣回去的話,真的很沒面子。

  春箋麗往北面的山腰看去:“那裡好像有個廟,我們今晚就先到那兒住一晚吧。”

  小夢招了招手,小黑貓跳到她的肩上。兩個少女一同往北走去,穿過一片樹林,來到山腰處,只見這裡,坐落著一座稍顯破舊的神廟,以前大約也曾經香火旺盛過,只是後來慢慢的沒落了。正門前是鵝卵石鋪成的石路,蜿蜒著往山下而去,門上的匾額已經看不清楚字跡。

  進入廟中,可以看出臺上的石像是位女子,但顯然不是非常大眾化的神靈,至少她們兩個都沒能認出。另一邊的窗格處,破碎的糊紙勉強地貼著,夕陽的光線從外頭射入,在地上映出幾塊方形的光點。廟裡灰塵不少,但也談不上“厚積”,大約一兩個月前,還是有人來打掃過的。

  三月的天氣,既不太冷,也不算熱,對於在野外留宿來說,大約算是最適合的時節。她們清出了一塊乾淨的空地,正要在這裡過上一夜,外頭卻忽的傳來說話聲。

  沒有想到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人來到這種地方,春箋麗錯愕回頭,又與小夢對視了一眼。兩人一同握著劍柄往門口走去,小刀趴在小夢的肩頭。

  眼看著,馬上就要到達正門處那高出地面七寸的門檻,外頭的人也剛好隔著門檻,出現在她們面前。兩邊人一個照面,春箋麗、寧小夢刷的一下,各自拔出了寶劍,她們對面的那些人也緊張得退了一步。

  此時此刻,堵在外頭的,竟然是追殺她們的趙江彤,以及跟著她的七名幫眾。

  為了甩開趙江彤,春箋麗與寧小夢已經是繞了一個大圈,自以為躲入了敵人絕對想不到的方向,沒想到還是被堵在了這裡,這讓兩人多少有些吃驚。

  只是再行看去,趙江彤和她帶來的那些人似乎跟她們一樣吃驚。只見這些人,一陣狼狽,其中好幾人身上顯然還帶著傷,身為長河漕幫幫主夫人的趙江彤,此刻也不免有些灰頭土臉,看到她們,陡然退了一大步,同樣握住了纏在她腰上的長鞭。

  兩方人彼此對望,春箋麗和寧小夢發現,對方似乎並不想動手,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這讓她們有些心動,想著要不要先下手為強?

  但一來對方人多,二來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後援,更不知道他們怎的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一時間,也不敢隨便動手。

  趙江彤猶豫了一下,狠狠的瞪了她們一眼,一邊戒備著她們,一邊帶著手下往一旁讓開。

  兩個少女原本就擔心被敵人堵在這裡,無處可逃,見她主動讓開,二話不說,直接踏了出去,不再逗留,沿著鵝卵石道,一路奔下山去。

  途中,寧小夢道:“她不是來追殺我們的麼?”

  春箋麗道:“看起來不是!”追了她們好多天的趙江彤,與她們也照過幾次面,每一次都是意氣飛揚的樣子,但是剛才那個樣子,卻有點像是驚弓之鳥,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下了山,往遠處奔了一段,此時,天色已經慢慢的開始黑了。忽的,她們同時頓住,看向周圍,就連小刀也輕輕的“喵”了一聲。

  兩人一貓都已經修煉到“金魄”,感應要比普通人敏銳許多,都覺察到她們的周圍,埋伏了不少人。

  果然還是落入了長河漕幫布下的陷阱麼?她們心中想著。

  就在這時,一棵樹上,猛的跳出一人,驚喜地叫道:“姑娘!”

  寧小夢訝道:“小丫兒?你怎麼會在這裡?”

  與小丫兒一同現出身來的,還有東南武林的好幾個知名高手。

  秦小丫兒也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姑娘和春箋麗,她的嘴兒如同喜鵲一般飛快的道:“姑娘,你們怎麼會在這裡?你們有沒有看到長河漕幫的幫主夫人趙江彤?”

  春箋麗搶先道:“看是看到了,怎的了?”

  秦小丫兒嘻嘻的道:“長河漕幫已經被老爺帶人滅掉了,我們現在正在追殺趙江彤,一路追到這裡來。”

  在秦小丫兒的解說下,春箋麗與寧小夢方才知曉,長河漕幫幫主韓帆昨日就已經被寧江所殺,緊接著,一夜之間,群龍無首的各個分舵盡皆被挑,天地會和東南武林的人以極快的速度,搶下原本屬於長河漕幫的地盤,在長河兩岸的其它幫會還沒能反應過來之前,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瓦解了整個長河漕幫。

  不過長河漕幫被滅之時,他們的幫主夫人並不在幫中,被她逃過一劫。於是秦小丫兒又帶著人手繼續追殺,一路上,殺了不少人,結果還是被趙江彤逃了。

  沒有想到,不過就是這短短的幾天裡,原本極是倡狂的長河漕幫,幾下子就灰飛煙滅,春箋麗和寧小夢對望一眼。不過這個時候,也沒有時間去問太多,她們趕緊帶著秦小丫兒等人,重新回到山腰上的那座廟裡去,可惜的是,這個時候,覺得這裡已經不安全的趙江彤也已帶著那幾人撤走,不知所蹤。

  很顯然,一路逃亡的趙江彤,找了一條自以為追兵想不到的“安全方向”,而春箋麗和寧小夢也是這樣想的。她們都覺得這個地方相對安全,結果就在這裡撞了面。

  這讓春箋麗與寧小夢暗暗後悔,早知道是這個樣子,她們剛才就應該動手的,就算對方人多一些,她們其實也不太怕,最多拖上一陣,拖到小丫兒等人趕到。當然,這想法也不免有些馬後炮,她們擔心的是對方會有後援,哪裡知道後援是她們的?

  春箋麗疑惑的道:“為什麼你們突然就把長河漕幫滅了?”

  秦小丫兒嘻嘻的道:“當然是因為他們對兩位姑娘下了追殺令,老爺聽了很不爽,乾脆就把他們滅了。對了,現在老爺反過來對趙江彤下了追殺令,一顆人頭五百兩紋銀,生死不論,其實我是來賺零花錢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6

第六十八章 升米為恩擔米仇

  原本在處州的寧江,突然率眾到長河岸邊來,滅了整個長河漕幫,春箋麗與寧小夢本以為,必定是又發生了什麼大事,沒有想到竟然是因為這樣子的一個理由,錯愕之下,心裡倒是有些喜孜孜的。

  不管怎麼想,就為了她們兩個人,如此興師動眾的,滅掉一個大幫,這也實在是太誇張了些。

  但是從另一方面,她們心裡其實還是有些得意的……哼哼,誰讓那些人要來惹她們?

  只是這樣一來,她們這一趟行走江湖,什麼事都還沒有辦成,反而惹得她們身後的老大幫她們出頭,興師動眾,感覺上真是分外的沒有面子。

  春箋麗道:“我們也去追殺那個女人吧?”

  寧小夢道:“嗯。”

  說到底,會變成這個樣子,全都是趙江彤的兩個女徒弟害的。

  如果能夠靠著自己砍了趙江彤的腦袋,她們的面子也能夠多多少少挽回一些。

  當下,她們與秦小丫兒一同帶著那些人,前去追殺趙江彤。只可惜,由於已經打草驚蛇,這一次,趙江彤更加的謹慎小心。

  三日之後,她們來到了一處小城。這個小城位於長河岸邊,雖然不大,但卻是水陸兩方的交通要道,人來人往,頗為繁華。

  雖然知道,趙江彤一夥逃到了這個方向,但是此時此刻,她們已經是完全失去了她的蹤跡。

  進入城中,只見街面上,多了不少武林人士,整個氣氛變得頗為緊張。

  春箋麗道:“看來是出了什麼事吧?”

  她們到茶樓裡一邊歇息,一邊打聽,很快,就得到了一些消息。

  其中最重要的,無疑是西嶺的苗兵,在鶓哥的帶領下,將派住在西嶺的朝廷官員盡皆殺害,舉兵入侵巴蜀,司壁洞安撫使派兵剿滅,大敗虧輸,在短短的數天之內,整個巴蜀就已經淪陷在苗兵手中,光州、穎州岌岌可危,長河上游,眼看著便要落入鶓哥手中。

  而與此同時,西南各路的“義軍”之間,終於爆發內亂,互相殺戮,屍骸盈野,其中又混雜著直接舉旗造反的官兵,以及趁火打劫的惡霸、奸雄,可以說,除了“慘烈”二字,根本無法形容西南各州此時的狀況。

  如果說,文帝金身出事前的西南各州,是將周邊所有的一切盡可能捲入其中的泥潭,那現在的西南,已經變成了熊熊燃燒的煉獄,每一天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去。

  東北方的北羅之地,同樣出了狀況,不過因為離長河南岸實在太遠,再加上沿途的消息封鎖,到底現在是個什麼情況,也還無人知曉,可以想見的是,此刻的朝廷,已經是開始捉襟見肘,顧頭難顧尾。

  西南方的平叛是不可能再進行下去了,苗兵的大舉入侵,已經意味著長期戰爭的開始,北羅不能丟,但是誰也不認為北方的蠻族,依舊會這般的安靜下去。

  即便是目前還算太平的長河中下游的各個州府,民間都已經開始彌漫著不安的氣息。

  雖然如此,但這並不是這裡變得這般緊張的原因,更不會造成江湖人的聚集。絕大多數人都是安於現狀的,除非戰爭真的卷到這裡,否則沒有多少人願意主動的做出改變。而即便火已經燒到了眉毛,絕大多數人恐怕也是下意識的,先轉頭去看看別人是怎麼做的。

  真正讓這裡變得熱鬧,到處都是江湖人士的主要原因,是衡嶽劍派派主“無衡劍斷”潭如海,集結長河兩岸的英雄好漢,向東南武林盟主寧江發出英雄帖,要向寧江討個公道。

  嘭的一聲,茶樓的一角,一名大漢猛的拍著桌子:“太過分了!那什麼東南武林盟主,說到底不過就是當時在龍虎山的那些人自說自話,說選出就選出,即便是江南、越嶺各州,許多好漢都不知情,這也就算了,看他獻出九陰真經的份上,大家承他恩情,就讓他在江南、越嶺做一個掛名的武林盟主。但是他憑什麼管到長河來?堂堂一個長河的大幫,說被滅就被滅,他到底以為自己是什麼人?”

  “不錯,就算以前也出過一兩位武林盟主,又有哪一位不是德高望重的和事佬,兩派人有什麼恩怨,做個魯仲連,大家一起坐下來談一談,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哪有這般說動手就動手的道理?更何況他連武林盟主都不是,憑什麼管到這裡來?”

  群雄紛紛議論,都覺得那寧江手伸得太長,更何況,他這般做法,跟以往的武林盟主都不相同,以前的每一位盟主,無一不是武藝驚人,哪像他這般,不會武功,雖然這一次親手擊殺了長河漕幫幫主韓帆,靠的也是不知如何造出來的神秘暗器,根本算不得什麼。

  此外,歷來的武林盟主,都是以化解江湖糾紛為重,像他這般,莫名其妙的就帶著一大幫人,跨界襲殺與他毫不相干的江湖幫會的做法,簡直是太過倡狂。

  其中一人猛捶桌面:“今天他可以對長河漕幫這樣做,明天就可以對其他任何一個幫派這樣做,他到底以為他是誰?天王老子不成?就算是天王老子,它媽又憑什麼管這麼多?”

  眾人紛紛怒駡,許多人其實並不在乎長河漕幫的存滅,只是那寧江的這般做法,讓長河兩岸的許多幫派人人自危。他能夠帶著東南武林的人在他們的地盤上,對一整個幫派說滅就滅,以後自然也能夠以同樣的藉口,對其它幫派這樣做。

  俠以武犯禁,所謂的江湖,原本就應該無拘無束,以往雖然也有幾位武林盟主,但哪一個不是靠著眾人的抬舉以德服人?大家給他面子,他才是盟主,現在的這位東南武林盟主,連不屬於他地盤上的事都要管,實在是過界了。

  “這一次的宣城大會,無論如何,要那姓寧的好看。”

  “豈止是要他好看?我們更要讓他知道,說到底,他算是什麼玩意?”

  在眾人的嚷聲中,春箋麗與寧小夢對望一眼,心裡都想著,看來這一次真的是鬧大了。

  雖然是為了幫她們出頭,但這一次的莽撞,可以說是,一下子就得罪了長河兩岸眾多的英雄豪傑,尤其是與長河漕幫類似的幫派,更是人人自危。

  這一下又該如何收場?她們彼此相視,都有一些憂慮。

  ※※※

  宣城,官府府衙後院,一名官員坐在那裡,不安的喝著茶,一杯接著一杯,仿佛這樣子才能夠緩解他緊張的心情。

  一名中年男子踏步而入,在他面前躬身彎腰:“大人!”

  那官員道:“福師爺,那些人走了沒有?那些江湖人走了沒有?他們到底走了沒有?”

  這官員,乃是本城知府,同進士出身。

  與“如夫人”不同,“如夫人”本質上不過是小妾,地位低下,形同奴婢,“同進士”實際上仍然是進士,只是在金榜上列在三甲。以前有不知好歹之人,為了對仗工整,以“如夫人”去對“同進士”,一不小心,便得罪了眾多的三甲進士。

  每一位進士都是“萬人敵”,放在地方上隨隨便便就能從同知、知府做起。這官員,在宣城上任多年,以往也是威風八面。

  但是,自從這一次的泰山封禪,紫微星垣破碎,文帝星出事以來,即便是一甲、二甲的進士,其文氣都所剩不多,更不用說他區區一個三甲。他心慌意亂,每日裡提心吊膽,擔心無法鎮住底下人。

  而現在,屋漏偏逢連夜雨,宣城裡,忽然聚集了眾多的江湖人。

  但凡江湖人聚集的地方,就容易發生打鬥,尤其是現在,大約是意識到再也不用擔心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官員散發出來的“官威”,這些江湖中人,三五成群,一個個的蠻橫倡狂,也不再將城中的捕快放在心上。而為了西南方平叛,連熙州這樣的州城,真正的精兵都已被調光,只剩下了那些混日子的老弱殘兵,更不用說他這樣的一座小小郡城,如果是以往,靠著官威,就算是這些老弱殘兵,鎮住這些江湖人也已綽綽有餘,但是現在……

  就在前些日子,在他治下的一座縣城裡,方才發生一名失去文氣的縣官,為了維護治安,得罪了一夥路過的江湖匪徒,被那夥江湖匪徒沖入縣衙,連他的小妾一同劈死在床上的慘事,而那夥匪徒,到現在都還未抓到。如果說,以前這些會武功的“江湖好漢”,看到他們這些官,跟老鼠見了貓一般,避之唯恐不及,那現在,整個情況倒了過來,對於這些江湖客,他們已經是能不管儘量不管,以免惹上麻煩。

  但是現在,他雖然不想惹麻煩,麻煩卻找上了他,也不知為什麼,長河兩岸的江湖中人,都在往這邊趕來,滿街滿巷的,全都是拿刀帶劍的江湖客。

  這幾天裡,他日不能食,夜不能寐,天天都在祈禱這些愛鬧事的江湖人早些滾蛋,或者說,要惹事端,到其它地方惹去。

  那福師爺卻是歎一口氣:“大人,您恐怕還得再忍一忍,這一次,是衡嶽劍派的派主發出英雄帖,召集長河兩岸的武林人士……”

  “衡嶽劍派?”知府恨恨的道,“衡嶽劍派的潭掌門?他要開大會,不會到他自己的衡嶽去,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他的山頭也不小啊,犯得著跑到這裡來麼?”

  福師爺道:“大人,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一次,他召開英雄大會,不只是召集了長河兩岸的武林人士,還向東南武林盟主寧江發了帖子,要領著整個長河武林,質問寧江寧盟主,不在他自己的山頭辦,是為了表示公正,免得落人口實。”

  “東南武林盟主……寧江?”知府遲疑了一下,“就是去年科舉,考中一甲頭名的寧江?”

  福師爺道:“就是那個寧江,大人想必也已聽說,這寧江因長公主的死,辭官離京,不知怎的,被他找到了千年前正一教老祖天師留下來的九陰真經,散佈天下,震動了整個江湖,並由此而成為江南、越嶺各州的武林盟主,這一次,似乎是他越了界,身為江南和越嶺的武林盟主,把手伸到了長河來。衡嶽劍派的潭掌門,堂堂宗師級的高手,同樣也是有野心的,原本就想要藉著這一次的壽辰,召開武林大會,坐上長河武林盟主的寶座,這寧江破壞了江湖規矩,正好給他口實,這一次,他就是以長河武林的名義,向寧盟主發出帖子,要帶領長河兩岸的英雄好漢,向寧江討個公道。”

  知府抓著茶杯,咬牙切齒:“這寧江真是多事,你說他好好一個讀書人,不知自愛,非要去湊這種熱鬧?還有那什麼九陰真經,既然已經找著,就應該上交朝廷,就算不肯上交朝廷,自己私藏也就罷了,非要搞出這麼多名堂,好好的翰林不去做,跑去當什麼武林盟主,真是禮樂崩壞,禮樂崩壞。”

  福師爺道:“年輕人嘛,總覺得自己能夠改變天下人,大人您看他就為了一個女人,連翰林都不做了,就可以知道,這種人根本就沒法知道他在想什麼。”

  知府皺眉道:“但本官卻不明白,就算他身為那什麼東南武林盟主,卻跑到長河來鬧事,但他將那九陰真經公佈天下,那些江湖人也算是承了他的恩情,不是說江湖人最重恩義的麼?怎的現在卻沖著他來?”

  福師爺低聲道:“大人可知,升米恩,擔米仇?”

  知府若有所思。

  福師爺輕聲道:“那些江湖人,重的是聚在一起,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情義,三杯下肚,一諾千金,你名頭響亮,對他們誇上幾句,請上幾頓,他們覺得得了重視,可以為你殺人放火。但像寧江這般,一本書印上千冊萬冊,人人可得,但並沒有誰受到特別看待,反而無法突出‘情義’二字。更糟糕的是,一個人千辛萬苦,得了一本秘笈,他會當成傳家寶一般看待,現在大家坐在那裡,秘笈從天上掉下,人人都有,反弄得他們應得的一般,仿佛別人原本就欠了他們的。”

  繼續道:“況且他這般做法,初始時人人都說他好,好的就像是聖人,時間長了,一個個的又都想著,他難道就真的這般好?這天下難道就真的有聖人?於是便用鷹一般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看,等他一犯錯,大家便轟然而笑,說‘看,我就說他不可能這麼好心’。”

  知府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福師爺道:“現在的情況,便是如此,那寧江把九陰真經這等奇書公佈天下,開始時,人人豎起大拇指,交口稱讚,然而人心是一件有趣的事,當某個人,自己說他好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當聽到別人也都在說他好的時候,便會下意識的想著他難道就真的這麼好?他會否只是道貌岸然的小人?會否只是擅用陰謀詭計的奸徒?這種心理,不知不覺的就會蔓延開來,初始,大家只在私下議論,然後議論著議論著,就跟真的一般。他們表面不說,背地裡卻已經難免想著,說這人收買人心,必有所圖,說這人身穿衣冠,必為禽獸。而等到這人真的做下錯事,無數人就會紛紛跳出,說:‘看,我早知道他是這般的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正因為武林中,人人都承了這寧江的恩情,於是乎,人人都恨不得他是個歹人,他身上的任何一個缺點都會被放大,升米恩、擔米仇便是如此。”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6

第六十九章 無顏:面具!

  知府拂著幾乎沒有的短須,沉吟了一下,福師爺這話說得有些邪乎,但聽上去,倒也是很有道理。

  福師爺道:“現在的情況便是如此,這寧翰林如果得的是仗義疏財的名聲,江湖上人人都會誇他,但是公佈九陰真經,這事太大,大得根本不像是正常人會做之事,簡直就跟聖人一般。於是大家不免想著,這個世上有聖人嗎?顯然是沒有的,那他如果不是聖人,卻表現得跟聖人一般,那他到底是什麼人?而現在,出了這檔子事,其實長江漕幫被滅,真正放在心上的能有幾人?這所謂的江湖,那天不要死上幾十上百人?怎就突然之間,人人跳出來,想要主持這個公道?所謂大忠似奸,大善似偽!人人都不相信一個人真有這般好心,於是當那個人真的犯下錯時,人人都在說:看吧,我早就說過了,這傢伙根本不是好人。”

  知府大笑道:“早就說了,他一個讀書人,何必去趟那些蠢人的泥潭?真是不知自愛,落得這般下場!”

  福師爺卻是歎氣:“說他不知自愛,或是的確如此,說他落得這般下場,卻是未必,我只恐這些江湖人的反應,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知府猶豫了一下:“這又怎麼說?”

  福師爺道:“我估量著,這寧江做出公佈九陰真經之舉,或有三種可能……”

  知府坐在石桌旁,抬頭看他:“哪三種?”

  福師爺道:“一種是,他乃沽名釣譽,喜好聲名之人,辭官離京也好、公佈真經也好,都是為了一個‘名’字。或者說,我原本想著,他十有八九便是這樣的人,但現在看來,卻又並非如此,他若真是愛惜羽毛之人,不會想不到,這一次的事情,是有損他的聲名的。”

  知府道:“第二種呢?”

  福師爺道:“第二種,乃是率性而為之人,他想到了什麼,便做什麼,至於後果如何,並不在他的考慮之內。從他的表現來看,似乎也的確如此,但他若真是這般不計後果之人,有許多東西就無法解釋得通。看他身為狀元郎,如今文氣崩散,對他的影響不可謂不小,然看他所為,全無氣餒之色,與其他進士,態度相差何止是淵天之別?再看他剿滅長河漕幫的手段,從容佈局,一鼓作氣,雖是江湖廝殺,用的卻是兵家的手段。謀而後動,出其不意,非常人可以測度。”

  知府道:“這個……”確實,文氣潰散,對身為狀元的寧江,影響同樣不可謂不大,那傢伙怎麼還有心情到處攪風攪雨?

  他抬頭看向福師爺:“那這第三種人是……”

  福師爺低聲道:“成大事的人!”

  知府錯愕:“成大事的人?”

  福師爺道:“愛惜羽毛者,猶如困在聲名的籠子裡,左思右想,前憂後慮,不管做任何事,都生怕影響到自己的聲名,這種人,反而成不了大事,就像是以往那些所謂的武林盟主,喜好臉面,生怕被人在背後指摘、說閒話,雖然名滿江湖,但因為什麼都做不了,反而可有可無。率性而為者,爬得高,跌得快,做小事而無畏,遇大事而無用,匹夫之能,血氣之勇,看似風風光光,實則有他不多,沒他不少,這種人,雖然也有一些能夠名入青史,但都非不可替代之人,需要用時,散些錢財,說幾句好話,敬幾次好酒,隨時能找來十個八個,皆非能成大事之人!”

  知府道:“那什麼是成大事之人?”

  福師爺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聲名、權勢等等,皆不過是可供利用的棋子,身居一隅,放眼天下,他人之口舌、損毀,並不真正放在他們心中,他們以天下為棋盤,卻又總覺天下當圍著他來轉,他們潛藏地底,只為蓄勢,縱觀天下,或躍或淵,一旦時機到來,怒沖而起,其勢驚人。”

  知府不信:“你覺得……這寧江是這樣的人?”

  福師爺躬身道:“小人不知,小人只知道一點。”

  知府道:“哪一點?”

  福師爺道:“大人,趕緊備上厚禮出城,去找這寧翰林問問禮、求求情吧,現在這時局,這麼多的江湖人跑到這來,您鎮不住,州老爺那邊也管不了,倒不如趕緊去求這寧翰林,讓他悠著點,別鬧出什麼大事來。大人,別黑臉,他是正四品,您是正六品,您登門拜訪您不吃虧。”

  ※※※

  一條巷子裡,兩個少女與一名看上去猶如小女孩的侏儒女,一同走在路上。

  其中一個身穿柳青色襦裙的少女,肩上還趴著一隻小黑貓。

  遠處的城牆,在晚霞下顯得古樸,也不知建了多少個年頭。巷尾處的一個花店,賣花的女子正在收起攤子。更遠處,幾名江湖人或是拿著刀,或是背著棍棒,在那聊天說話,有人看到她們,往邊上的其他人碰了碰,那幾人便一同往她們看了過來,偶爾說笑幾句,大約是在談論著她們的美色。

  對於這樣的目光,兩個少女早就已經習慣,唯有那侏儒女狠狠的瞪了那幾人一眼。不過那幾人原本也就是江湖客,全未把她的威脅放在心上,反哄笑了幾聲。

  侏儒女恨恨的想著,早晚把你們做成包子。

  穿過巷子,是相對開闊的大街,路邊的青樓,門口已經有塗脂抹粉的女子甩著手帕,拉著從門前經過的男子。有人會駐足看上一眼,更多的只是匆匆而過。

  從青樓前走過,前方是一座拱形的石橋,橋下有水,水上有荷。不過河面不寬,只有竹排才能在橋下來去,看不到大的船隻。

  “姑娘,小丫兒!”

  幾人正要踏上石橋,有人在她們身後叫道。

  她們回過頭,只見一名青年女子站在她們身後,這青年女子她們並不認得。春箋麗正自想著這人是誰?小丫兒卻已叫道:“四姐!”

  喚住她們的自然是秦無顏,只不過秦無顏號稱“無豔鬼”,臉上戴著的都是人皮面具,寧江和秦陌、秦澤等人,可以靠著她的瞳孔等細節將她一眼認出,寧小夢和春箋麗卻每次都要認真的看上好多遍才能確定。

  秦無顏來到她們身邊,施了一禮,道:“兩位姑娘,老爺在城外買下了一處莊子,他讓你們去見他呢。”

  春箋麗與寧小夢俱是無法,這一趟出門,終究還是什麼事都沒有辦成。不過事已至此,她們自然也就只能先去見寧江再說。

  於是隨著秦無顏一同,往河岸的另一邊行去。

  河岸邊,種著棵棵柳樹,此刻,正是柳枝最綠的時候,一片片葉子竄在柳條上,隨著三月的春風拂動。河岸的另一邊,一個小店裡,嘭的一聲,兩名江湖人打了起來,桌翻椅倒,碗筷亂飛,店裡的客人紛紛逃出。有人跑去告訴巡捕,遠處身穿皂衣的兩名巡捕猶豫了一下,最後卻是掉頭走了,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唉,這都是什麼世道?”一名白髮蒼蒼的老人,拄著拐杖,歎息著。

  寧小夢停下來,往那邊看了一眼,自也沒有去多管閒事。

  幾人走了長長的一段,秦無顏問起小丫兒,得知她們還是被“淮陽照雪”趙江彤給逃了。當然,整個長河漕幫都已被滅,逃掉一兩個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們拐了個彎,正要往城門走去,就在這時,在她們身後,忽的有人喊道:“姑娘……素秋姑娘……”

  春箋麗、寧小夢、秦小丫兒繼續往前走著,秦無顏卻是驀地回過頭。她這一停,其他人也停了下來,只見一名老乞兒,襤褸的坐在一棵樹下,右腿斷去,露出駭人的白骨。那老乞丐看著秦無顏,喚了幾聲,等秦無顏轉過頭來看他,卻又遲疑的往後縮了縮:“我、我認錯人了,怎、怎就跟我家姑娘的聲音這麼像呢?”

  驚慌而又茫然的低下頭去。

  春箋麗和寧小夢自然都未放在心上,正要繼續往城門方向行進,卻看到秦無顏吃驚的看著這個老人,一步一步的往他走去。她們與秦小丫兒再次停下來,疑惑的扭頭看著秦無顏。秦無顏有些不太相信的,看著這個斷去右腿的老人,慢慢的蹲了下來。

  老人往後縮了一縮:“對不住,我認錯人……”

  “浦爺爺?”秦無顏猛地抓住老人的肩,連聲音都在顫抖,“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老人遲疑的看著這個聲音明明熟悉,但是容貌卻是完全不認識的女子:“你、你……”

  秦無顏道:“浦爺爺,是我,你沒有認錯,真的是我。你怎麼會在這裡?奶娘呢?奶娘在哪裡?你怎麼會被趕出來的?”

  “姑娘?素秋姑娘?”老人猛的號哭出聲,“素秋姑娘,真的是你?家裡出事了,老爺和小少年他們、他們……”

  秦無顏慌張的抓著他:“他們怎麼了?爹和小弟他們怎麼了?”

  老人猛地往地上一伏,嚎啕大哭:“都被奸人給害死了!”

  秦無顏身子搖了一搖,小夢、小丫兒趕緊上前將她扶住。

  ※※※

  城外的一處山莊,寧江身穿小科納綾及羅長衫,頭戴遠遊巾,手中持著精緻摺扇,摺扇張開,繡的是美人圖案。

  將前來拜訪的本郡知府、和他身邊的師爺送了出去,寧江聳了聳肩。

  際此非常時期,大量的江湖人士聚在這裡,給本地官府的壓力的確是太大了。不過這名知府能夠想到前來拜訪他,看來還是有點見識的,當然,真正有見識的很可能是他身邊的那名福師爺。

  轉身回到莊中,正準備著接下來該做的事,外頭沖進來一名女子,在他面前忽的跪倒在地,哭道:“請老爺為我做主!”

  寧江錯愕道:“無顏,出了什麼事?”

  此刻跪倒在他面前的,卻是他派出去,讓小夢和箋麗回來的秦無顏。

  對於秦無顏,寧江其實也早就知道,她以前必定也是個出身良好的大家閨秀,但此前的她,到底來自何處,家世如何,卻連秦陌等人也不知曉。

  在寧江看來,她知書達理,照顧著他和小夢的飲食起居,做的是通房大丫鬟的事兒,任勞任怨,也從來沒有什麼要求。現在,她突然沖進來,跪倒在他面前,向他哭求,倒是讓他吃了一驚。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還是先放下手中的事,將她帶到內頭,安靜的聽她說著。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天黑後,他負著手,踱著步子,來到了另外一間屋子,早已等在這裡的小夢和春箋麗站了起來。

  小夢道:“哥哥……”

  寧江點了點頭,在她們對面坐下。此刻的春箋麗剛剛煮完新茶,便為他斟了一杯。寧江拿起杯子,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看向她們;“墨門的人聯繫上我了,他們說的那個蛋……”

  兩個少女對望一眼,三言兩語,將發生的事說了出來,尤其是提到了那個叫小方的奇怪孩子。

  寧江皺了皺眉:“那個小方,現在在哪裡?”

  小夢說道:“他說要到這個世界的其它地方看看,我們也不知他是什麼意思,還有,那個蛋已經被他打破了,我們看他腦袋好像有點問題,也就沒有叫他賠。”

  寧江道:“你們再把整個細節都說給我聽聽?尤其是遇到小方之後,他說的每一句話。”

  等她們逐一說完後,他道:“你們說,那個小方,畫了一個他想像出來的‘男人’的樣子,那張圖還在麼?”

  春箋麗說道:“在我這裡?”將小方當時畫的那張紙拿了出來,笑道:“他說這妖怪一樣的東西就是‘男人’,看來腦袋真的是壞掉了。”

  寧江將那張紙接過,仔細的看了好一陣,沉默片晌,忽的看向安靜的趴在桌上的小黑貓:“小刀,我問你一件事,如果我說的是對的,你就叫一聲,如果我說的是錯的,你就叫兩聲,知不知道?”

  小刀道:“喵!”

  寧江看著它:“那個小方……就是從‘蛋’裡孵出來的吧?”

  小刀:“喵!”

  春箋麗、寧小夢睜大眼睛:“……”

  寧江卻是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看向她們兩個:“無顏的事,你們就與小丫兒,一同跟她去一趟吧!”

  然後慢慢起身,拿著那張紙,負手踏步而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6

第七十章 無顏:無豔!

  長河北岸,一艘大船在夜色間,悄無聲息的停在了無人的碼頭邊。

  三匹馬被牽了出來,緊接著,有四個人分別上了馬,年紀最大的青年女子,與表面看起來最小的侏儒女乘上了同一批,很快,三匹駿馬在月下疾奔,春泥在馬蹄下不斷地向後卷去,路邊,一隻野兔從草叢中鑽出,旋又驚得往洞窟中鑽去。

  三匹馬連著趕了兩天兩夜的路,途中,遇到城池,寧可花費銀兩,將跑得累了的馬賣了,另換好馬。就這般,他們進入敬州地界,來到子鳴郡郡城之外的一個鎮子上。

  那一天,天色還早,雖然已經快到初夏,長河以北的早晨,卻還帶著露氣。四人在鎮子上吃了早點,名為秦無顏的女子,找了家鐵鋪,買了一口殺豬解牛的解牛刀,磨得鋒利,插在後腰處,面無表情的,帶著三人一同往鎮外走去。

  昨晚大約是下過一場小雨,地上有些濕轆,空氣中帶著清新的、野草的味道。北面極遠之處,重巒疊嶂,那裡是邙山分支的延伸。

  她們踏過獨木橋,河岸邊,小童嬉戲。再前方,是一片桃林,穿過這片桃林時,秦無顏的面容現出悲傷,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幼時在桃花樹下奔跑的日子,又或許是因為想到了其它,她的眼眸仿佛被霧氣侵得濕潤。

  她身邊的兩名少女、與那名侏儒女俱都沒有說話,連被她們帶來的小黑貓都只是安靜的趴在其中一個少女肩上。

  此刻正是桃花盛開的時候,或是豔紅,或是粉白,人面桃花彼此輝映,唯有那化不開的煞氣,在這一刻,讓整片桃林染上了神秘的灰暗。

  她們魚貫而出,來到了前方的一座山莊前,正門是朱漆塗就,看上去依舊嶄新,大門上的匾額是方方正正的“文家莊”三個大字。

  秦無顏抬頭看著這三個大字,心中酸楚。

  她本姓文,閨名素秋,父親文德,乃是本郡有名的富商,家中雖然有錢,但常年在外行商。她生母在她年幼之時,便已因病去世。在她母親去世之後,父親新娶了一名姓馬的女子作為續弦。

  這馬氏,在子鳴郡也算是有名的美女,其父乃是一位舉人,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過馬氏自己只是小妾所生。

  這馬氏人雖貌美,心卻惡毒,每每在丈夫離家之後,便對丈夫前妻所生之女,各種虐待。小素秋懼怕後母,也不敢告訴父親。而文德對這亡妻之女,雖然也頗疼愛,但畢竟是生意人,常年不在家中,雖然每次離家之時,都託付妻子善待女兒,但背後的事情,卻又哪裡知曉?

  馬氏又生有一子,小名小安。小素秋因為生母去世的早,父親大多數時候都不在家,沒有享受到多少關愛,較為懂事,而後母整日裡只關心如何梳妝打扮,即便是生下的兒子也不如何放在心上,於是小素秋便時常帶著弟弟,姐弟倆感情頗為親近。

  直到那一年,小素秋差不多也有十歲多些,那一日,她與弟弟玩著捉迷藏的遊戲,跑到後園時,無意中看到一名男子,從假山後鑽出,匆匆離去,過了一會,又看到後母轉了出來,突然看到她,臉色變了一變。

  那個時候的小素秋,根本沒有意識到太多,只是多年養成的習慣,讓她看到後母便心生害怕,也不敢與後母說話,急急的去了。

  到了夜裡,小素秋在床上睡著,臉上卻忽的一痛,驚恐的睜開眼時,只看到鋒利的刀在她的面前不斷的割下,間伴著後母猙獰的冷笑聲:“我讓你看,我讓你瞎看。”那個時候的她,害怕得大哭、求饒,她唯一的感覺就是臉好痛,非常非常的痛。

  然後,在那紅色的視線中,她的後母走了,外面傳來鎖門聲,緊接著,屋子裡著起了火,火勢起得很快,不一會兒,就燒盡了整個屋子。

  但是小素秋卻逃出了著火的屋子,驚恐的她,從屋後無人知道的小洞裡爬出,背對著熊熊的烈火,頭也不敢回的逃了。她就這般逃入了深山,緊接著卻是昏倒,發燒,直到迷迷糊糊中,被一個老人抱起、帶走,那將她救起的老人,後來成了她的義父。

  老人雖然救下了她,卻也無法恢復她被亂刀劃得慘不忍睹的容貌,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她都無法出去見人,直到她漸漸的長大,學了老人教給她的易容術,成為“秦川五鬼”中的四妹,才開始行走江湖。

  後來,她也曾想過,從小就虐待她的後母,為什麼偏偏在那一天下那樣的狠手?回想著後母在那個時候的怨毒,以及當時後母所說的話,在江湖上多多少少見識了一些世面的她,開始意識到,在那個白天,那個她不認識的男子從假山後離去,沒過多久後母跟著轉出時,她必定是以為她看到了什麼。

  雖然知道了這一點,已經改名叫秦無顏的她,終究還是不敢回去。就算回去控告後母,她又如何證明自己就是以前的小素秋?就算說出了事實,除了讓父親傷心,讓弟弟小安像她一樣,從小失去母親,她又能夠得到什麼?

  她已經是一個江湖人,是一個沒有臉,卻又有著許許多多張不同的臉的“無豔鬼”,殺過人,賣過包子,江湖之上風風雨雨,朝不保夕,她已經不想再跟過去的自己,有任何的牽連。而在跟了寧江之後,她更是將自己轉變成了一個大丫鬟般的角色,她的生活中,已經沒有了自己,或者說,不再需要有她自己,更不需要她的過往。

  然而,這一次,她遇到了那個斷去右腿的老乞丐。

  那老乞丐,喚作文浦,他的老伴,就是小素秋幼時的乳娘。他相當於文家的管事,常年跟在她父親身邊,一向忠心耿耿。

  在看到他斷去一腿,淪落街頭時,秦無顏非常的吃驚,她絕不相信父親會將這個跟了他多年的老管事趕出文家。然後,在老管事的哭嚎中,她才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卻原來,在那一晚起火之後,因為沒有能夠找到小素秋的屍體,馬氏便反誣是小素秋放火逃走。文德回到家中,得知此事,怎麼也找不回女兒,氣得重病一場。

  在那之後,馬氏便愈發的放肆起來,每每趁文德不在時,家中多有男子出入,莊中的奴僕也大多都被替換成她的人,底下的丫鬟小廝縱然知道,也都不敢吭聲。

  而與此同時,馬氏更是靠著她的貌美,與邙山腳下蟠龍觀的道士苟合。那蟠龍觀的觀主,自稱柳普仙君,精通武藝。那一日,在外行商的文德早了幾日回到家中,竟被他看到馬氏與柳普仙君在屋中行亂,文德氣得破口大駡,轉身又要往官府報官,誰知那柳普仙君竟是直接一拳把他打得吐血倒地。

  隨後,馬氏便以“照顧”為名,每日裡硬給文德灌下柳普仙君開的藥湯,文德神智漸漸模糊,半年之後,終於重病而死。在那之後,馬氏更是與柳普仙君一同,占了文家的產業,整日裡與一班淫道在家中鬼混。

  此時,文德與馬氏的獨子小安,也漸漸長大,懂事了些,一開始勸他娘親不動,後來便惡言相向,說他早晚要告到官府。

  馬氏自然不怕他告到官府,官府那一邊,她早就已經打通了關係,只是想到等小安長大,山莊也好、財產也好,終究都是他的,而且他是少東家,整天在家中說她壞話,她也心煩,竟再次與柳普仙君合謀,沒過多久,連小安也病倒在床,就在一個多月前,終於“暴斃”而亡。

  文浦夫婦,本是文家的老管事和老乳娘,拼死上衙門告狀,竟被按了個“誣告主母”的罪名,挨了板子,被人抬出衙門時,老管事的一條腿竟然被活生生打斷,老伴沒活兩天,就吐血而死。此後,無處可去的老管事,也只能拖著一條腿,四處乞討過活,直至遇到失蹤已久的姑娘。

  秦無顏怎麼也沒有想到,文家竟然會落到這種地步,尤其是“虎毒不食子”,後母竟然連小安也不放過,心痛欲絕,更恨自己軟弱無能,自以為為了父親和小弟著想,當年沒有去揭穿馬氏,害得父親和小弟被那賤人害死。

  此時此刻,站在久違的家門前,看著莊門上的“文家莊”四字,秦無顏又氣又怒,有生以來,第一次這般的想要殺人。

  寧小夢與春箋麗對望一眼,即便是與秦無顏相處時間相對較短的春箋麗,在龍虎山地底的這幾個月裡,也受了秦無顏的許多照顧。她們深知,秦無顏原本就是溫柔的性子,無微不至的照顧著他人,卻生怕給他人找麻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她絕不會為了她自己的事情,而找他人幫忙。

  眼看著秦無顏睹物神傷,她們踏上前去,各人抓了一個銅環,使勁扣門。

  嗵嗵嗵嗵的響聲過後,裡頭傳來喝罵聲:“吵什麼吵,一大清晨的,趕來投胎啊?”

  門的另一邊傳來木栓抬起的聲音,緊接著卻是嘭的一響,門打了開來,一個人卻飛了出去,在院內狠狠的摔了個灰頭土臉。

  “什麼人?”院子裡,一夥護衛舞著刀,拿著棍沖了出來,只見他們那開門的同伴在地上慘哼了一聲。門的那一邊,兩名梅雪鬥豔、各逞嬌媚的少女,腰間各自佩著一口寶劍,踏檻而入,其中一個少女,豔紅如火,另一個少女,柳青色的襦衣,肩上還有一隻奇怪的小黑貓。

  在她們身後,又有一個沉默不語的青年女子,與一個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一二歲的、雙丫髻的小女孩。

  四名女子打上門來,尤其是最前面的兩個,美得讓人心動。這些人一陣錯愕,有人笑道:“小娘子,你們是不是找錯地方了?”更有人道:“沒錯,沒錯,這是知道弟兄們寂寞了,自己送上門來的。”

  “出了什麼事?”一名道者踏了出來,這道者,額頭較低,一臉橫相,正是蟠龍觀的高手彰龍子。自奪了文家的產業後,蟠龍觀的人馬就盡數轉移到這裡,整日裡淫亂鬼混,將好端端的一個富莊,變成了藏汙納垢之地。

  “好像是來惹事的。”其中一人笑道,“不知道是哪幾個弟兄玩了她們的身子,找上門來了吧?”

  其他人也哄笑起來,更有人朝那紅衣少女調笑道:“小娘子,看你模樣標……”

  嗖,箭光飛過,這人口中中箭,向後飛退,鏘的一聲釘在了牆上。

  “臭娘們!”“哪裡來的臭娘們!”……

  沒有想到這紅衣少女說動手就動手,而且毫無預警的就搭箭殺人,彰龍子等大吃一驚,憤怒的沖了上去,將這四個女子圍住。

  那紅衣少女將短弓重新掛回腰上,道:“無顏姐,有沒有要留的?”

  秦無顏環視一圈,早已看出,這裡的人,她已是一個都不認得,而哪怕就算有認得的,恐怕也早就被馬氏收買。她低下頭去:“還是……不留了。”

  “殺了她們!”彰龍子也已看出這幾個娘們來者不善,大聲怒喝。

  眾人一擁而上,那紅衣的少女卻是環視一圈,嫣然一笑,這一笑,媚態天成,不知怎的,就讓他們遲疑了一下。緊接著,刷刷兩聲,兩顆腦袋就已經飛上了天空,伴隨著猶如紅泉一般的血光。

  清晨的陽光照入了院子,戰鬥在這一刻打響,兩隻寶劍在刀光棍影中飛舞。一名男子慘叫一聲,向後退卻,臉上是長長的爪痕,緊跟著一個小巧的影子詭異的閃到他的後腦處,短劍一割,慘叫聲戛然而止。另一人怒吼中沖向前去,轟的一聲,火焰沖來,他渾身著火,搖搖晃晃的,撞倒了身邊的另一人。

  當當當當,兩人沖向了那一出手就是砍頭的少女,兵刃以極快的速度交擊,少女踏步,旋身,從容地躲避著他們的攻擊,在他們招式用老的那一瞬間,閃到了他們身後,劍光如同黎明時拉開的一線晨曦,緊接著他們的腦袋就飛上了高處。

  這些到底是什麼人?彰龍子心中震動,拔出長劍,挽了個劍花,劍光一閃。轟的一聲,紅衣的少女接下了他,一出手就是劍圈中噴出的烈焰,猶如火鳥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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