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20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8

第三十一章 龍鬥虎爭:奇峰!

  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了仇天淩。

  確實,單憑這位仇將軍的幾句話,誰又知道那位韻梅姑娘是否真的將張韶告上了官府?而其中一些人,更是看向了被押跪在另一邊,鼻青臉腫的李鴻永,想著誰又知道那位韻梅姑娘,是否如同這位李公子一樣,被官府拷打過?屈打成招這種事,對於官府來說實在不是什麼稀奇的事,尤其是在這些江湖客眼中,官府信得過,母豬會上樹。

  如果仇天淩不敢將伍韻梅請出當眾對質,而非要先將張韶帶到官府再行問案,又或者是那位韻梅姑娘也像李鴻永一樣滿身傷痕,那官府明為問案,暗裡實在偏幫西天師教的險惡用心,可以說是昭然若揭。

  仇天淩卻是負手歎道:“早知道少天師必會這般說……有請伍韻梅姑娘!”

  在眾人的注目之間,只見一名大約二九年華的白衣女子,從眾兵士身後緩緩轉了出來,瓜子臉,柳葉眉,雖然不是天香國色,卻也容貌姣好。她低著頭,在無數人視線的交集間,慢慢的走到場中。

  在伍韻梅走出來的那一刻,其他人的目光,就已經在往她看來,想要看看,韻梅姑娘是否被用過刑,是否受過拷打威脅。

  但是這位韻梅姑娘一襲白衣,並沒有被人用過刑的痕跡,而道門中人,有不少都是認得伍韻梅的,自是看出,她不是他人偽裝。

  仇天淩轉過身來,看著伍韻梅,柔聲道:“伍姑娘莫怕,請你將那晚之事告訴大家,就算本官無法為你作主,這裡多的是各宗掌門、江湖名俠,他們自會為你做主!”

  伍韻梅的目光掃向周圍,眼神中充滿了哀傷。鐘賢野、崔行尊、雙鶴宗左右宗主等心中想著,她神情哀傷,但眼眸靈動,應當並沒有被人迷惑心神。

  在眾目睽睽之下,伍韻梅垂下螓首,低聲道:“那一夜裡,我到烏棲澗中賞月作詩,不想在那裡遇到張韶公子,我與張韶公子以往也是認識的,在那裡偶遇到他,便與他一同遊澗,誰知、誰知……”猛的往地上一蹲,捂臉哭道:“誰知在半途中,他竟將我拖到水中,將我制住,捆綁欺淩……”

  眾人立時大嘩,如果說,初始時群雄對仇天淩的話還是將信將疑,那現在,有伍韻梅的當眾作證,眾人自然再無疑慮。

  江湖與官府不同,如果是在官府中,真遇到這種案子,恐怕還得問問受害女子的身份地位,如果一方身份高貴,一方是佃民之女,地位低下,那欺淩了也就欺淩了。但是對於江湖中人來說,姦淫弱女這種事,一向是最為看不起的事,受害者是大家閨秀也好,鄉村農女也好,都沒有什麼區別,但凡做下這種施暴之事的,都可明確歸類于江湖敗類。

  哪怕對方是殺父仇人的女兒,一刀砍了也就砍了,為了報仇滅人滿門,這在江湖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若做出姦淫之事,那立時就為江湖好漢所不恥。

  眾人看著張韶,滿是鄙夷。遠處的春箋麗也不由得恨聲道:“想不到這位少天師居然是這樣的人。”

  寧小夢卻有些困惑的歪了歪腦袋,看向被所有人以最鄙夷的目光注視的少天師,此時此刻,那人一臉悲憤,欲言而無語,不知為何,讓她想起了那個時候,被濟堂叔等人冤枉的哥哥。

  “少天師,”仇天淩冷笑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張韶立在那裡,先是又驚又怒,好一會兒,才長長的歎一口氣:“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冤枉我,但我絕對未曾作過那樣的事,那一夜,我們二人的確是曾在月下共游,但根本未及於亂。”

  仇天淩笑道:“這麼說,是伍姑娘在陷害你了?”

  眾人看去,只見蹲在地上的伍韻梅失聲痛哭,悲痛欲絕,不由得更恨張韶,汙人貞潔被當眾揭穿,竟然還要滿口抵賴。一時間,四面八方的豪雄、俠客恨不得拔刀沖上前去,將他碎屍萬端,以維護江湖正義。縱連龍虎山中的那些道士,也彼此對望,想著少天師如果真的是這樣的人,那讓他成為新任天師,恐怕會惹得江湖上人人恥笑。

  張據池卻是猛然踏前一步,喝道:“此事還未弄清,到現在,也不過就是一面之詞。”

  仇天淩冷笑道:“當然是一面之詞,這種事,你讓人家一個女兒家,如何去證明?但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不要以為做過就可不認。”

  張據池看向伍韻梅:“賢侄女,我且問你,你說這是元宵時節的事,大半年過去了,你為何現在才說?”

  伍韻梅泣道:“我原本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身,被人這般玷污,羞於出口,如何敢於告人?張韶更是威脅我,說他很快就要成為龍虎山天師,我們伍柳仙宗一向都是依附龍虎山……”

  張據池忽的一聲冷笑:“韻梅侄女,你可知你信口雌黃,終於露出那馬腳?你說我們的少天師威脅你,說他即將成為龍虎山天師,要脅你不要說出實情,但是那個時候,先天師還未染病,少天師還未被先天師收為繼子,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會成為龍虎山的少天師,他又如何敢以自己早晚成為天師來威脅你?”

  在他身後,那些龍虎山道士被他一提醒,立時也反應過來:“不錯,那個時候少天師還未被天師收為繼子,當時的他只是旁支庶族,如何就知道自己會成為下一代天師?”“果然還是韻梅姑娘在說謊麼?”“但是韻梅姑娘也不像是這種人?”“但據池師叔說的沒錯,那個時候的少天師,根本不可能知道他會成為下一任天師,就算是浩一師弟遇害,張家旁支中的人選也還多著,當時的韶師弟並不突出,而且那個時候,天師也還未病至膏肓。”“這個……說的也有道理。”……

  就在這個時候,旁邊忽的傳來一聲慘然的笑聲,眾人看去,只見發出慘笑的竟然是弘道真人張形正。

  張形正笑得悲慘、笑得淒涼,使得所有人在這一刻,都不約而同的往他看去。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弘道真人張形正在慘笑聲中,看著張據池,忽的雙目一瞪,猛然喝道,“據池師兄,浩一師侄是你和少天師一同害死的吧?”

  此言一出,眾人再次譁然,只覺奇峰迭起,竟是風波不斷。

  張據池怒目一張,不由喝道:“你說什麼?浩一師侄的死,怎可能會跟我和少天師有關?”

  眾人的目光再一次轉向了張形正。張形正卻是老淚縱橫,慘笑連連:“其實我早就有些疑惑,浩一師侄死得不明不白,他在遊山途中被盜匪所殺,但到底是哪路盜匪,卻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出。天師雖然遭遇喪子之痛,但身體一向也還安康,怎可能說病就病?我總覺得,有些事實在是太過巧合,是以也曾暗中調查……”

  忽的一轉頭:“莫老,你將事情告訴大家。”

  只見一名老人,拄杖而出,龍虎山眾人認出,這老者便是山中專門管理丹藥的老道莫衡。莫老長咳一陣,緩緩道:“老道長居山中,總覺得天師這一次病逝,病得突然,可疑之處實在太多,是以,在天師死後,曾悄悄的將天師生前所服丹藥藏下一顆,結果發現,天師所服的丹藥中,竟是暗藏水銀……”

  幾位真人勃然色變,眾道士又驚又怒。

  雖然江湖上許多道門敗類、又或是偽裝成道士的騙子,總是以水銀煉製丹藥,招搖撞騙,一來水銀被火加熱之後,會慢慢消失,看似正合道藏中“得火則飛”之句,二來少量添加的水銀,在短期裡的確是會使人容顏煥發,看起來就像是“延年益壽、青春永駐”一般,但是道家正宗大多知曉,就算是少量添加的水銀,長久服用,也會損人壽命,而服用的計量一多,暴斃而亡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張據池怒道:“莫衡,你莫要胡言亂語,天師體內本有暗創,他在修煉九鼎丹經的過程中,驟聞浩一師侄慘死之事,體內經脈大亂,藥石難醫,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因為道門正是多事之秋,北有全清派風頭正勁,西有西天師教虎視眈眈,是以他始終未將自己的傷勢透露出去,而是在暗中物色傳人……”

  張形正冷笑道:“你當然不會承認,自浩一師侄死後,天師自己無心煉丹,他所服用的丹藥,全都是據池師兄你替他煉製……”

  張據池喝道:“形正師弟,天師體內有暗創之事,別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你應該是清楚的。”

  張形正木然道:“此事我以前從未聽聞,只在天師死後方才聽你說起,是或不是,我又如何知曉?”

  張據池指著他:“你……你……”一口氣竟是喘不上來。

  張形正卻是陰然的道:“據池師兄你說天師有暗創,發病而亡,我原本也是信的,直到莫老發現天師所服的丹藥有問題,他不敢和你說,暗中告知我,我才開始生疑。天師到底是怎麼死的,浩一師侄到底是被誰所害?我以往也在懷疑,但畢竟是找不到證據,但是現在,韻梅侄女已經證明,張韻師侄在今年元宵之時,就已經知道他很快就會成為天師,那個時候,浩一師侄方死未久,天師也還未發病,也絲毫沒有透露出要收任何人為繼子的跡象,張韻是如何會知道天師壽命不久?如何知道他會成為下一代天師?”他竟已開始對張韶直呼其名,不再尊稱他為少天師。

  張據池氣得渾身發抖:“你是說,我與少天師一同殺害浩一師侄,謀害天師?”

  張形正緩緩道:“難道沒有這個可能?”

  張據池怒道:“你……你……”氣怒攻心,沖上前去,便要對張形正動手。

  文氣卻在這個時候瘋狂卷來,仇天淩身邊的兩名武將帶著一批兵士齊湧而上,將張據池團團圍住。仇天淩原本也是進士出身,此刻釋放官威,欺壓全場,他踏上前來,冷然道:“被人揭穿後,就要以武壓人,閣下真當這世間沒有王法麼?”

  張據池指著張形正:“此賊血口噴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二章 龍爭虎鬥:敗類!

  張形正卻是冷笑道:“你說我血口噴人,還是你別有隱瞞?天師之病,到底是煉功出錯身有暗創,還是誤食毒丹,除了你誰能清楚?天師會選張韶為繼子,到底是他親身考察後的意思,還是受到你的影響,誰能瞭解?更重要的是,如果張韶真的在元宵之時,就已經知道他會成為下一任天師,那他到底是如何知曉的?”

  他冷笑道:“那時天師明明還未決定人選,連我們這些龍虎山的老人都不知道的事,張韶怎麼會知道?”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又看向了張韶。原本以為,張韶涉及到的只是欺淩弱女,但是現在,他竟是牽扯到了與張據池共同謀害天師之事,確實,除非第十七代天師之死,不涉及任何陰謀,否則張據池與張韶就是最大的嫌疑。

  張浩一乃是第十七代天師的親生兒子,只要他還活著,張韶就完全沒有希望,此外,歷代天師,大多都能夠長壽,只要第十七代天師多活個幾十年,只怕也沒有張韶什麼事。

  毫無疑問,第十七代天師和其子的死,張韶是最大的受益者。如果在此之前,張韶就已經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夠成為新的天師,那這背後所隱藏的秘密,不免叫人不寒而慄。

  在眾人的注目中,張韶一片沉默。

  張據池卻是喘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天師是在修煉九鼎丹經的過程中,驟然得知獨子遇害,氣急攻心,修煉出了差錯,這個別人不知道,張形正卻是明明一清二楚,但他現在矢口否認,分明就是別有用心,但是現在,張形正的質疑與伍韻梅的證詞已經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陷阱,很顯然,這個陷阱並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一早就設計好的。

  他心中忖道:“要冷靜,說到底,他們終究也沒有任何證據,最多只能以口舌誣陷……”

  就在這個時候,大殿後方,忽的響起一連串的廝殺聲。張據池猛的回頭,看向後方遠處,群雄也是一陣疑惑,想著怎麼會打了起來?

  緊接著,就看到一名小兵急奔而出,在仇天淩耳邊耳語。

  聽完之後,仇天淩一聲冷笑,看著眾人道:“不瞞眾位,大家在這裡說話的時候,我已悄悄派人繞入山中搜查,只因那些來自鬼羅林的盜匪能夠在我劍州神出鬼沒,來去無蹤,必有內應,這位李鴻永李公子說與他們暗中勾結的是龍虎山的少天師,我原本是無論如何不信的,雖然如此,為防萬一,我還是派人暗中前去搜查,你們猜如何?果然在山中找到了被窩藏的賊匪。”

  說話間,只見一群人被官兵追著逃出大殿,其中有三人武藝高絕,至少也在一流之列。為首的大漢一眼看到張據池,急道:“據池道長、少天師,我們已經被發現了,大家一起扯呼。”旁邊另一人也吼道:“大家殺過去,少天師和據池道長幫了我們這麼多,我們江湖中人,講義氣,夠兄弟,死也要保護他們一起走!”

  那些賊匪往這邊殺來,群雄中有人認出為首三人,驚呼道:“鬼盜三兄弟?”

  張形正指著張據池,氣急敗壞的樣子:“師兄,你毒害天師、將天師寶座私相授受也還罷了,怎可連這等流寇都窩藏到山裡來?你這是、你這是要毀掉我們整個龍虎山啊!”

  張據池怒道:“你、你……”猛地一口血,噴了出來。

  張據池氣急吐血,另一邊,仇天淩文氣一展,眾兵士一擁而上,鬼盜三兄弟與他們身邊的十幾人盡皆被抓。

  越嶺一帶的江湖中人,彼此對望,鬼羅林的鬼盜團夥在融州混不下去,被紅娘子和她身邊的鬼軍師搶了地盤,逃到越州地界,又被官兵圍剿,不得已跑到劍州,卻能夠在劍州、池州一帶四處劫掠,甚至搶奪官銀,他們在這一帶沒有地頭蛇接應,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在暗中窩藏、接應他們的,居然會是龍虎山。

  仇天淩踏前一步,陰陰冷笑:“張韶、張據池,你們還有何話可說?”

  一聲大喝:“龍虎山窩藏盜匪,協助盜匪搶劫官銀,分明就是意圖謀反,來啊,封了龍虎山,將龍虎山道士全都拿下。”

  數千兵士擁了上來,將眾人團團圍住。

  蕭章、陳天涯、吳愚得等江湖中人彼此對望,原本以為,前來參加的是龍虎山天師即位的典禮,沒有想到急轉直下,竟變成官府圍剿盜匪的大戲。仇天淩代表的是南劍宣慰司,南劍宣慰司在越嶺掌管著軍政大權,權力遠大於州府,他們自然也不敢干涉。

  而丹玄宗、雙鶴宗、入藥鏡等其他宗派的道者,更是下意識的讓了開來,生怕一不小心也被當成龍虎山道士抓入宣慰司的大牢。

  正一教的道者們,一個個又驚又怒,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眼看著這位仇將軍文氣發散,化作無形軍勢,圍住他們的那些官兵個個顯得人高馬大,他們下意識的縮成一團,或是握著劍柄、或是持著符錄,卻又不敢真的反抗。

  “大人,”張形正卻在這時,踏到仇天淩面前,拱手彎腰,“窩藏賊寇之事,全都是張據池與張韶暗中所為,我等實實並不知情,請大人明鑒。”

  仇天淩負手道:“張韶是你們的少天師,張據池是你們的執法真人,你說他們所做之事,龍虎山不知情,你讓我如何相信?”

  張形正道:“大人,這二廝不但勾結盜匪,得罪朝廷,姦淫弱女,觸犯王法,且涉嫌謀害已經死去的先天師,我教也正在調查此事……”

  仇天淩沉吟道:“說起這個,倒是還有一事。”扭頭一指:“把那廝押來。”

  幾名兵士把李鴻永提了過來,仇天淩淡淡的道:“告訴大家,張韶最早讓你與鬼盜接觸,是在什麼時候?”

  李鴻永跪在地上,低著頭,顫聲道:“去年金秋九月,張韶讓我偷偷接應他們,前往潮平山,事後再偷偷將他們送走……”

  此言一出,龍虎山眾人又驚又怒,只因原本的少天師張浩一,正是在去年九月,死在潮平山。

  張形正怒沖至鬼盜三兄弟面前,叱道:“浩一少天師,莫非是你們所殺?”

  鬼盜三兄弟中的王鶴慘然道:“你們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們還有什麼可說的?”

  高飛發狠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是又如何?”

  仇天淩低頭看向李鴻永:“那這一次,張韶再一次讓你協助他們,他是怎麼對你說的?”

  李鴻永發著抖道:“去年那次,小人、小人實不知這些人到潮平山去,是為了殺害浩一少天師,事後非常害怕,但想到他們是被我引入劍州的,生怕告發出去,連自己也要下入大牢,不敢吭聲。這一次、這一次張韶說,鬼盜三兄弟被官府逼得走投無路,找上了他,威脅他說,他要不幫他們躲藏,他們被抓住,一定會將他請他們于潮平山殺人的事說出。張韶說、張韶說……”

  仇天淩冷冷的道:“說什麼?”

  李鴻永小聲道:“張韶說,到那時我也會跟著完蛋,所以,所有要我再幫他一次,幫他們作上幾票,銷完贓後,他們有了路費,自然會設法離開……”

  眾人再次哄然,身為龍虎山的少天師,竟然會去勾結盜匪,甚至直接將鬼盜三兄弟窩藏在龍虎山中,實難讓人相信,但是現在,情況卻是一下子明瞭起來。張韶與張據池有把柄在鬼盜三兄弟手中,實在是不幫不行。

  張形正朝張據池、張韶喝:“你們還有何話說?”

  張據池喘氣喝道:“胡扯,全是胡扯!”這個時候,他再怎麼愚蠢,也知道仇天淩、張形正、伍韻梅、鬼盜三兄弟全都是串通好的,難怪鬼盜三兄弟能夠在越嶺到處流竄,因為南劍宣慰司跟他們有密約,有南劍宣慰司的縱容,誰抓得住他們?而這一次,鬼盜三兄弟根本就是被張形正暗中引入山中,再故意讓這位宣慰副使“抓現行”,然而現在,縱然知道這些,他又能夠做些什麼?

  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張韶在一旁將他扶住,同樣是長歎一聲,看向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兵士,鬼盜三兄弟是在龍虎山上被抓住,單憑這一點,南劍宣慰司就已經能夠將他們龍虎山一網打盡,先封了龍虎山再說,而他縱然知道這是南劍宣慰司的陰謀,卻又有何辦法?說鬼盜跟南劍宣慰司有關,實際上是在替南劍宣慰司辦事?說出來也得有人信。

  眼看著仇天淩那陰沉而嘲弄的冷笑,如果他敢在這件事上胡言亂語,這位仇將軍恐怕會先將整個龍虎山封了再說,那樣的話,他就真的是龍虎山的罪人了。

  眼看張據池無法辯解,張韶沉默以對,龍虎山的道士們,在這一刻也終於爆發了出來:“天師和浩一師弟果然都是池師叔和少天師所害?”“還叫他少天師?還以為他是好人,沒想到竟是這等狼心狗肺。”“我就說,怎麼會好好的挑他出來當少天師,原來竟是跟池天師狼狽為奸。”“狼狽為奸也就算了,竟然還把賊寇引到自家裡來,這是要讓大家跟著他們一起死麼?”“無恥敗類,真是無恥敗類!”……

  這些人中,固然有一些是張形正安排的人,更多的是眼看著所有證據都指向了張據池與張韶,一想到這兩人為了搶天師寶座,竟是殺害少天師張浩一,毒殺天師,怒火交加,忍不住就破口大駡。

  還有一些,依舊有些將信將疑,然而看著周圍擺出仗陣的兵士,以及發出官威的宣慰副使,雖然還未全信,卻也趕緊開始跟這兩個人撇清關係,免得跟他們一同被宣慰司抓入大牢。

  罵聲愈發的響亮、愈發的惡毒,彙集在一起,又形成了更大的集體效應,縱然還有些猶豫的人,也忍不住加入了聲討。

  原本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的群雄,盡皆搖頭,龍虎山好歹也是道門正宗,想不到他們的少天師和執法真人,竟然會是這樣的人,為了權勢,竟是如此不擇手段。內中,唯有南宮嘉佑在暗處皺了皺眉,身為巡檢司之名捕的他,敏銳的覺察到其中所隱藏的一些問題,然而這裡是南劍宣慰司的管轄範圍,身為巡檢司一員的他,想插手也無法插手。更不會為了一個龍虎山,去得罪南劍宣慰司。

  “想不到這位少天師,竟然是個這樣的渣子。”遠處的春箋麗撇了撇嘴。

  寧江卻是搖扇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三章 狀元出馬:仙道根本?

  春箋麗道:“難道還是那位姑娘誣陷他?這位伍姑娘也是一個誣害他人的賤女人?”她往蹲跪在地上哭泣的伍韻梅看去。

  春箋麗對張韶的其它罪行並不關心,但他欺負弱女子的行跡,卻讓她覺得噁心,不過如果,這位韻梅姑娘才是惡人的話……因為自己以前在京城也曾試圖“陷害”過寧江,所以她不免也考慮到這種可能,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未必真的是柔柔弱弱。

  寧江道:“也不是,這位韻梅姑娘,倒的確不是無端陷害他人的人。”

  春箋麗往他看了一眼……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到底是什麼?

  在眾人的辱駡聲中,張形正再次跳出,張手道:“眾位安靜,張據池和張韶引賊寇上山,禍及龍虎山,唯有將他們趕出龍虎山,讓朝廷知道,他們所做之事,與我們正一教無關,才可解我龍虎山的這場禍事。”

  群道之中,有人叫道:“但他們一個是執法真人,一個是少天師,誰有資格將他們趕出龍虎山?”

  另一人喊道:“為今之計,只有趕緊選出新任天師,以天師的名義,將他們從我正一教除名。”

  這幾人,卻是張形正所安排的弟子,在他們的帶頭叫嚷下,其他人也想著,執法真人與少天師將鬼盜窩藏在山中,被官府抓到現行已是事實,要想不被官府針對,也只有趕緊將他們從正一教除名……於是紛紛跟著贊同。只是,到底要讓誰做龍虎山第十八代天師?一時間,他們彼此對望。

  張形正又道:“眾位,依我看,屠圭太真人原本就是張氏嫡系血脈,又有宗師級的修為,不如就請他回龍虎山主持大局,即任天師之位,如此一來,也可讓我龍虎山與西天師教兩教合併,避免我正一教彼此內鬥,大家覺得如何?”

  龍虎山眾道士彼此對望,一些老人暗自想著:“原來這才是弘道真人的目的?”而更多的人,卻不得不開始考慮這樣的問題,眼看著在這種局面下,張韶已不可能再當上天師,又或者說,他如果成為了天師,整個龍虎山怕是都要跟著他一起遭殃,那選出新的天師勢在必行。

  雖然鬧到最後,龍虎山竟讓被西天師教吞併,但考慮到西天師教的太真人的確也是第十四代老天師的嫡孫,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眼看著張據池與張韶被宣慰司的兵士團團包圍,再看到仇將軍那含笑不語的模樣,現在分明到了要麼被帶走兩人,要麼所有人都被帶走,整個龍虎山都被當作暗通賊寇的奸黨圍剿的局面,不得不三三兩兩的表示同意。

  仇天淩負手微笑:“張屠圭太真人之為人,朝廷一向深知,忠孝有加,仁義寬厚,龍虎山窩藏賊匪,不可不查,原本應該全都押入牢中,一一審問,但若有太真人加以管束,朝廷或能放下心來。”

  有他代表朝廷放出這番話來,眾人俱是無奈,又想著執法真人和張韶謀害先天師和少天師,擺明瞭就是事實,尤其張韶還做出姦淫弱女這等人神共棄的醜事。更何況,任誰都能看出,這位仇將軍明顯是在為西天師教的太真人張屠圭月臺,連南劍宣慰司都站在西天師教這一邊,得罪了南劍宣慰司,龍虎山日後在劍州恐怕也不好混。

  當下,張形正以弘道真人的身份,代表龍虎山請張屠圭即天師位,張屠圭假意推託一番,終是“卻不過眾人臉面”。正一教繼任典禮繼續舉行,只不過這一次,主角卻換了一人。

  來自江南、越嶺的群雄都沒有想到,一番喧鬧過後,結果變成了這個樣子,但這說到底也是正一教的內部事務,他們自然無法干涉。丹玄宗、雙鶴宗、入藥鏡等各個道家宗門俱是沉默,龍虎山與西天師教合併,對於道門的影響是非常大的,但是不管怎麼樣,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找不到為張韶說話的理由,更何況他們對伍韻梅的品行一向瞭解,絕不相信伍韻梅會做出以自己的名節陷害張韶這樣的事,心中對張韶已是不齒。

  就這般,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屠圭接下了天子賜下的丹書,繼任為正一教第十八代天師。

  緊接著,張形正又是一竄,來到寧江面前,拱手道:“寧翰林,天師已經繼任,還請寧翰林按照約定,賜還九陰真經,我教感激不盡。”

  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都往某個少年這邊看了過來。

  對於張形正來說,張據池與張韶已經成為了落水狗,要解決他們也不差這一時,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天師遺書《九陰真經》迎回龍虎山。而對於群雄來說,他們真正關心的,並不是正一教的新天師到底是誰,而是陡然出現在江湖的這本奇書。

  縱連張屠圭和他所率的那些西天師道弟子,也都看向那大周王朝最年輕的狀元郎,老祖天師留下的道家真藏,就連他們也不可能不心動。張屠圭自忖,如果他不是早已設好計謀,對天師之位志在必得,天師之位已經逃不出他的手掌,陡然知道這本書的存在,怕是會直接殺上龍虎山,出手搶奪。

  曠世奇書,天師秘藏;武林至寶,九陰真經……誰能夠擋得住它的誘惑?

  在萬眾的矚目中,少年負著雙手,緩緩踏前……終於輪到他表演了!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少年環顧一圈,手握摺扇,低頭沉吟。

  他的臉龐是那般的哀傷,神情是那般的憔悴,周圍的群雄全都沉默了下來,遠處的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閨秀更是心都碎了,這一刻的寧翰林,他是那般的痛苦,那般的憔悴,就像是天山深處寂寞的雪蓮,孤獨寂寥,黯然神傷。

  在眾人的沉默中,寧小夢心中想著……哥哥正在培養情緒。

  春箋麗想著……他有完沒完啊?

  那猶豫的表情,緩緩的化作無聲的歎息,被眾人圍觀的少年,慢慢的抬起頭來,再一次看向周圍:“諸位,提到這本九陰真經,我希望大家能夠先聽我說一些事。”

  張屠圭、張形正對望一眼,原本應該在天師即位之後,交出九陰真經的少年,突然決定先“說一個故事”,讓他們多多少少生出一些不好的感覺,雖然如此,他們卻也不好阻攔,論地位,寧江是狀元郎,代表著儒道的最高點,論身份,寧江現在還是客,天師遺書在他身上,他們現在有求於他。

  無奈之下,張屠圭只好拂著長須,道:“寧翰林請說!”

  其他人也都在四面八方,看著少年,心中想著:“他到底想說什麼?”

  在他們的注視下,少年抬起頭來,緩緩道:“事情要從兩個月前,小生離開京城時說起。那個時候,我本是在翰林院中,代聖上管理六曹章奏,但卻因為一件心傷之事,無心政務,自覺愧對朝廷俸祿,於是連著三次向聖上請辭,終於獲得聖上恩准,離京還鄉。”

  此事眾人雖然都已知曉,但現在聽他親口提及,俱是不免在心中歎息。題金榜,點翰林,上代天子擬詔,下管六曹章奏,這是何等榮耀之事,這少年卻是說放棄就放棄,實在是一個世所罕見的癡情種。

  要知道,翰林又稱“內相”,對於所有讀書人來說,這可是莫大的機遇。

  如果是那些讀書人,或許會在心中暗笑著少年腦袋秀逗掉了,居然會做出這種傻事,但是對於他們這種江湖中人來說,他們最敬重的就是這種情深義重的男兒漢,此時此刻,對這少年不但沒有半點嘲笑,反而多了許多敬意。

  少年繼續道:“就在我離開京城的路上,卻有一人找上了我,那人年紀比我大上一些,看上去卻是一副體弱多病、風吹即倒的樣子,卻原來,此人就是江湖傳說中鯉龍見首不見尾的病公子。”

  聽到這裡,群雄精神一振。

  對於這位病公子,絕大多數人也只是風聞,然而江湖好漢,最為看重的就是聲名,如今的江湖上,這位病公子聲名雀起,名動天下,單是“江湖救急”與“仗義疏財”八字,就已經讓江湖上不知多少豪傑,恨不得與之相交。而現在,儒道最傑出的少年,與江湖上名頭最響亮的男兒的一次見面,自是引得人人側耳傾聽,想要知道他們到底說了什麼?

  少年道:“原來,那位病公子在得知我離京而去之後,跑來勸我,他說如今的天下,正值多事之秋,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希望我能夠放下心中悲慟,振作起來。我卻告訴他,我又何嘗不想振作?只是肝腸寸斷,心如刀絞,實在是痛不欲生,哪怕僅僅只是留在京城,就不免睹物思人,恨不能與心愛之人共赴黃泉。”

  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一口氣,然後才再次睜眼道:“那病公子未能將我說動,無奈之下,便問我今後有何打算。我想了好一陣後,便告訴他,我想到道門看看,或許能夠從道藏中,尋得排解心頭憂傷之法,再行振作。那位病公子聽到之後,在我面前踱了許久,然後轉身告訴我,說他那裡有一本奇書,願意借我一觀。他將這本書交給我,說他三天之後再來取,於是,我便將那書讀了三天,結果發現,這的確是一本集古今道藏之大全的奇書,裡面包含著對天地之理的各種認識,甚至有聞所未聞的煉魄修仙之法。”

  繼續道:“三日之後,病公子再次出現,他告訴我,這本經書,就是正一教老祖天師畢生所悟之精華,他說,他天生多病,經脈不暢,無法習武,就是在通讀了這本經書之後,天下武學一看便知。他還說,這本經書所提修煉之法,實已超出了‘武學’的範疇……”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

  在他周圍,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已經超出了“武學”的範疇?這是什麼意思?

  目光,在眾人面前緩緩掃過,少年道:“它是仙道之根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四章 狀元出馬:人人如龍?

  群雄盡皆動容,飛天遁地,禦氣逍遙,長生不老,魂魄不滅……仙道,不知是多少人畢生的追求。世間不知有多少與仙人有關的傳說,然而真正的仙人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富有天下的秦始皇派出大量童男童女出海尋仙,卻也從來沒有找到過。

  張屠圭、張形正、鐘賢野等人也現出驚色,雖然道門一向以追求長生、羽化成仙為口號,然而真正的仙道,依舊是縹緲難測,正一教歷代天師,基本上能夠活到百歲左右,在平民百姓眼中就已經算是高夀,雖然也有一些被公認為“宗聖”的奇人,壽達一百多甚至是兩三百年,但在整個歷史上,這種奇人依舊是少之又少。

  而現在,這個少年身上所藏的,竟然是被那位鯉龍見首不見尾的病公子稱作是“仙道之根本”的曠世奇書?

  少年道:“那位病公子說,這本九陰真經雖然是仙道之根本,但是修煉仙道得看天分,並不是誰拿到它,都可以踏上仙途的,但是,武學為仙道之末,任何一個習武之人,只要擁有它,練到宗師級的水準,都是一件簡單的事。天分稍好的,就算是宗聖之境,花上幾十年,也不是什麼太過困難的事。”

  此言一出,群雄再次動容。

  要知道,整個華夏,被認為擁有宗師級實力的也不過就是二十多位,而其中大多都是天分超絕者,資質稍弱一些的、又或是運氣稍差一些的,窮其一生也無法進階宗師。

  只有身為武者,才能夠知道武藝停滯,無法寸進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不知多少人止步在一流甚至二流、三流的水準,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卻始終無法有一絲一毫的進步。不知多少人窮盡一生、冥思苦想、飽受折磨,就是為了能夠再一次的超越自己。

  而現在,這個少年,這個狀元郎卻告訴大家,只要一本書……只要拿著這一本書,就能夠輕輕鬆松進階宗師,甚至連宗聖都不是夢想,誰人不為此而震撼?

  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對於這本九陰真經,能夠讓人修至宗師,原本就沒有多少人會懷疑,既然它是正一教老祖天師的真傳,既然《九鼎丹經》只是它的一部分,就已經足以讓龍虎山歷代天師修至宗師境界,那眾人對它還有什麼可懷疑的?

  然而現在,這少年卻告訴大家,這其實並不是一本武經,這是一本修仙的真經。武學為仙道之末,助人修至宗師境界,對它來說,不過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功能……這炸彈一般的消息,如何能不在眾人之間,引發轟鳴?

  即便是張屠圭這種已經踏入宗師的高手、仇天淩這種曾經金榜題名的儒將,也無法不為之而心動。

  仙道,這是從古至今,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夢想,雖然少年說,就算擁有這本書,也仍然只有天資極其卓越者才能成功踏上仙途,但誰又不想去試上一試?更何況,僅僅只是靠著這本經書,簡簡單單就能夠達成的“宗師”境界,就已經足夠讓每一個江湖中人為之而心動。

  在眾人的震撼中,少年的聲音猶未停歇:“我聽病公子說得這般神奇,於是,又問了他許多與江湖、武林有關的事情,他跟我說了武林中許許多多的傳說,然而有一件事情,我卻是越聽越糊塗、越聽越不明白,我問了他一個簡單的問題,問了他一個這麼多年以來,不知道為什麼,天下的武學大家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

  他從懷中猛地抓出九陰真經,舉在高處搖了一搖:“病公子告訴我,這本書寫自近千年前的老祖天師,到如今,它依舊是江湖中人夢迷以求的奇跡。他還告訴我說,一千多年前楚霸王的絕技霸王一斬,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超越。可是我卻不明白,這是為什麼?不是說江山代有人才出麼?不是說長河後浪推前浪麼?為什麼我們的江湖,我們的武道,卻是今不如古?為什麼寫自一千年前的書,到現在都還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跡?我看到了一些人眼中的貪婪,我知道,你們中有些人,恨不得馬上撲上來,搶走這本經書,但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

  他大聲的問著:“為什麼一本一千年前的東西,到現在都還值得你們冒著性命危險前來搶奪?為什麼一千年前的人達到的武學成就,到現在都還無人能夠複現?在這一千多年裡,我們華夏的武學,為什麼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突破,以至於到現在,都還把古人的東西當作寶?為什麼我們華夏武學整整浪費了一千年?”

  在他的質疑中,所有人彼此對望,面面相覷……對啊,為什麼?

  這個問題,他們以往的的確確是從來也沒有想過,但是現在,在少年的質問聲中,他們卻不得不去思考,是啊,為什麼?

  為什麼一千年前的先輩可以做到的事,他們無法做到?為什麼一千年的人寫成的東西,到一千年後的他們手中,仍然是個寶?

  在他的質問聲中,如蕭章、如陳天涯、如吳愚得,俱是彼此對望,若有所思,但是大多數的人,他們識不了多少字,不知道大道理,他們看著這位史上最年輕的狀元郎,希望他能夠告訴他們答案。

  寧江再一次,將視線緩緩的掃過一圈:“對於這個問題,病公子與我討論了許久,最後,我們一同得出了一個答案,那就是……因為自私!”

  自私?群雄彼此對望。

  “沒錯,就是因為自私!”寧江大聲地說道,“古人已經做到了許多輝煌的成就,創出了許多強大的武學,後人本應該在站在古人的肩上,繼續完善,突破,可是,近千年來的人們是怎麼做的?他們抱殘守缺,不思進取。他們得到了一本武功秘笈,然後呢?接下來就是抱著那本秘笈,子傳孫,孫傳子,生怕被其他人看了去,生怕被別人搶了去,然而誰也無法保證自己的子孫都是聰慧之人,於是傳著傳著,就斷了傳承,越是上等的武學越是如此,當成傳家之寶,傳男不傳女,哪怕兒子再愚再蠢也絕不傳于外人,然而君子之澤,尚且五世而斬,有多少東西又能夠真正的、子子孫孫傳下去?就是因為這種自私,即便是再好的武學,也曇花一現般,響亮一時,然後過了幾十年、上百年,不知不覺就斷了傳承。每一個人,都把自己得到的東西當成寶,敝帚都要自珍,何況其它?”

  揮舞著手中的經書:“當今天下,所有的道藏,其起源都在先秦時老聃的《道德經》,就是因為《道德經》的流傳,造就了如今的一整個道教,造就了無數建立在《道德經》之上的道書與功法。大家捫心自問,如果老聃當年寫下《道德經》之後,也將它深藏,寧可傳媳絕不傳女,寧可失傳絕不外傳,那還有沒有華夏歷史上最燦爛的道家?有沒有如今開枝散葉的道教?窮盡天文地理的道德經,老聃尚且不吝於外傳,可是我們後人又是如何做的?不斷的把先人留下的武學占為已有,守著那越來越殘破的所謂‘秘笈’沾沾自喜,留給兒子、孫子,子孫不肖,逐漸失傳,在這樣的環境下,不要說超越先人,甚至連繼承先人的武學都難以做到,一千多年,在這一千多年的時間裡,我們到底做到了什麼?”

  他看著大家,響亮地質問著……

  在狀元郎的質問聲中,眾人彼此對望,盡皆慚愧。

  因為他們不得不承認,身為一個讀書人的狀元郎,遠比他們這些武林中人看得更加透徹。

  “先人留下了高深的武學,後人本應該以共同的智慧,在先人的成就上繼續深研,不只是要將先人的武學發揚光大,還應該繼續精進。我們站在先人的成就上,站在先人的肩膀上,本應該比先人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寧江沉聲道,“但是,就是因為這種人人敝帚自珍的想法,使得在這一千年裡,一代不如一代。”

  他掃視全場:“當今天下,是儒道的天下,為什麼是儒道的天下而不是武道的?因為儒教廣收門徒,在縣城開辦的小學,在郡城開辦的郡學,哪怕是窮人家的孩子也能夠去上,不管你們如何不滿,事實上,儒家的的確確實現了孔聖人‘有教無類’的理念,四書五經就在那裡,人人都可以去讀,在科舉面前,那些王公貴族並不存在著窮人家孩子所沒有的‘秘笈’,反而是窮人家的孩子有著大多數紈絝之徒所沒有的勤奮和努力。大家且想,如果儒家的先人,也把四書五經當成‘秘笈’一般深藏,儒家是否還會有現在的輝煌?所有人都可以去讀書,儒家的每一份典籍,人人都可以去抄寫,然後在名為科舉的、同一條起跑線上競爭。當年開創科舉的帝王,是怎麼說的?”

  他深吸一口氣,看著大家:“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

  緊接著卻是失望的道:“但是天下武林,又是怎麼做的?即便是一本二流三流的所謂秘笈,都生怕別人搶了去,寧可傳予愚鈍的子孫,絕不傳于聰慧的外人,每一次練功都要關起門來,生怕被別人偷師,收下徒弟,總是要留下最後一手,就怕徒弟比自己更加厲害。病公子跟我說過很多江湖上的傳說,有人掉下山崖,意外的撿到了武功秘笈,修煉之後,功力大漲,名動天下,很神奇,是不是?然後我問他,那本武功秘笈後來怎樣了?他說,那人傳給了他的兒子,他的兒子又傳給了他的孫子,傳著傳著,就失傳了……”

  他失望的看向大家:“這就是我們的武學,我們的江湖?!”

  群雄有的面紅耳赤,有的低下了頭。

  縱連道門各宗的各個掌門也盡皆避開了他們的目光,不敢與少年對視。

  因為他們的的確確,都是這般做的。誰沒有在教自己徒弟的時候暗中留下一手?誰不是把自己家中的武功秘笈當成寶貝,寧可失傳也絕不讓它被人看了去?

  然而,你不這樣做,他人也是這樣做,人終究都是自私的,把自己的秘笈拿給其他人去一同研究,這種事又有誰真正能夠做得到?

  少年繼續說道:“當我把這些想法,告訴病公子的時候,病公子沉默了許久。然後,他問我,如果他願意把這本九陰真經送給我,我又會這麼做?難道就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把這本書當成傳家之寶,傳子傳孫?我告訴他……不,那不是我想要的!”

  此時此刻,每一個人都在看著他,蕭章、陳天涯、吳愚得、張屠圭、南宮嘉佑、膩水雙花、那上千名來自於江南和越嶺的高手、龍虎山與西天師教的道士,甚至還有被兵士拿下的鬼盜三兄弟、張據池、張韶等等。

  所有人都在看著他,這可是號稱仙道之根本的絕世寶典,這可是能夠讓任何一名江湖中人晉階宗師的天師遺書,如果換成是他們,一旦得到它,是無論如何都會將它當成傳家寶的,但是這少年會怎麼做?

  此地此刻,他們也很想知道,到底是為什麼,他會將這樣一本絕世寶典,千里迢迢的帶到這裡來?到底是為什麼,他要跟大家講出這樣的一番話。

  “我告訴病公子!”少年當著所有人的面,高高的舉起手中的道書,“如果他願意把這本書送給我,那麼,我會把它傳遍天下。我希望能夠從我做起,讓我們的江湖、我們的武林不再是自私的,我希望我們的子孫後代能夠站在更高的武學臺階上,站在我們所有人的肩膀上將武道發揚光大、更上層樓。”

  他在正午的陽光下,以最為莊重的、傲然的眼神注視著大家:“我聽說,武道上的‘宗師’,就像是儒道中的金榜,一旦越過它,就能夠鯉魚躍龍門,化身成龍。我想要讓天下的習武之人,人人都有一本九陰真經,我希望我們的武林、我們的江湖……人、人、如、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五章 狀元出馬:天下無人?

  仿佛有春雷在眾人的上空炸響,龍虎山上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在震驚地看著少年,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震撼,這是一種從腳到頭的熱血沸騰。

  每一個人都能夠擁有一本九陰真經,人人都有機會晉階宗師,從這一刻開始改變江湖、改變武林,讓後世的子子孫孫,都能夠站在他們的智慧和成就之上,讓每一人在武道上的成果,都不再如曇花一現般,掩埋在歷史的塵埃中。

  以這本九陰真經為基礎,開創一個人人習武、甚至是人人修仙的華夏,讓天下間的每一個習武之人……人人如龍!!!

  這是一種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燃燒的感覺,一如有嶄新的世界,在所有人面前打開。是的,一千多年的自私,讓所謂的武林、所謂的江湖,到現在都還在把古人的東西當做寶,難道這種情況還要繼續?難道我們要讓一千年後的華夏兒女,把他們現在的這點微末之技也當成寶?

  如果周文王也像他們一樣自私,不肯讓周易流傳,如果老聃也像今人一般自私,不肯讓《道德經》見人,如果先秦時的諸子百家將他們的思想成果全都深深的隱藏,這個世界將失去多少玫寶?所謂的華夏文明,到現在又是否還能夠存在。

  為什麼連古人都知道的道理,今人反而無法做到?

  所有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深深的思索,同時也下意識的,展開了最光明的憧憬。

  即便是春箋麗與寧小夢,也在吃驚的看著,與她們從京城到銅州、又從銅州到龍虎山的少年。她們雖然知道,他心裡必定有一個她們所不瞭解的計畫,他有著她們所不知道的野望,但她們仍然沒有想到,他的野望竟然是如此的驚人,如此的不可思議。

  人人如龍……那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

  少年看著大家,說道:“最後,病公子認同了我的理念,他不希望,這本九陰真經也像古往今來的許多武學秘笈一樣,傳著傳著就傳沒了。他將這本書交給我,由我處置,但是有個條件。他說,這本九陰真經畢竟是正一教老祖天師所留,要將它公佈於眾,使得人人都有機會修煉九陰真經,終究還是需要正一教天師的同意,而這……就是我來到這裡的原因!”

  這一瞬間,所有人都看向了張屠圭,只要張屠圭這個新上任的第十八代天師一點頭,這個少年,這個史上最年輕的、連中三元的狀元郎,就會將它公佈於眾,這將是足于改變整個華夏武林的、最重要的一刻。

  不只是來自江南、越嶺的群雄,甚至是龍虎山、以及西天師道的那些道士,此地此刻也都在看著他們的新天師,心中充滿了期待。他們很清楚,就像那本九鼎丹經,只有歷代天師和極少數幾位真人能夠接觸,這本九陰真經,一旦被深藏於山中,即便他們是正一教的一份子,也不可能再看到它。

  但是現在,他們有機會,接觸到比九鼎丹經更加強大的、號稱“仙道之根本”的秘笈,即便不考慮少年展望在所有人面前的、華夏武學的未來,僅僅是出自自身的利益和渴望,他們也希望天師能夠點頭。

  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張屠圭心中也是一陣的猶豫,他不得不承認,這位少年狀元公說的是正確的,就是這種人人敝帚自珍的想法,制約了整個華夏武學的發展。如果能夠從現在開始,打破這種惡俗,讓天下的每一個練武之人,都擁有一本九陰真經,那麼,華夏武學的未來,必定會更加的輝煌。

  但是,這樣的念頭,很快又一閃而逝,因為他很快就想到,九陰真經原本就是老祖天師留下來的,而他現在已經成為了第十八代天師,這本書原本就應該是屬於他的。他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東西,去跟其他人分享?如果他獨自佔有這本真經,在可以期待的未來,他成為天下第一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如果將它公之於眾,使得人人都有機會修煉,他將為自己造出多少實力相當的對手?

  終於,他硬下心來,定睛看著少年:“抱歉,這本九陰真經既然是老祖天師所留,本天師也無法做主將它外傳,還請狀元公將它交還龍虎山。”踏上前,想要接下經書。

  “是嗎?”少年卻是退了兩步,歎一口氣,“那就真是遺憾,原本我也想著,如果天師不同意,也就只能將它交還正一教,但是我現在改變了主意,無論閣下是否同意,這本書,我都必定要將它公佈於眾,讓天下人,都有機會修煉。”

  張屠圭怒道:“此書是我正一教先祖所留,你沒有權利處置它。”

  “沒有權利?”少年失笑道,“如果我不把它帶到龍虎山,你們誰知道它的存在?如果我將它偷偷收藏,你們誰會知曉,誰能拿我有辦法?我將它公佈於眾,你們正一教也同樣有機會修煉,我要是偷偷藏起,你們還不是一無所得?你們原本就沒有任何的損失,還因為我的公佈於眾,而跟天下人一樣有接觸仙道的機會,我將它帶到龍虎山,是為了尊重你們,我要是不尊重你們,你們又能怎樣?”

  他話一說完,群雄也紛紛叫嚷:“不錯,這本書原本就是病公子找到的,病公子將它贈送給寧翰林,處置權原本就在寧翰林手中。”“寧翰林說的對,如果他偷偷藏了,誰又能夠知曉?那樣正一教還不是什麼都得不到?”“豈止是得不到,我看正一教根本不知道九陰真經的存在。”“沒錯,病公子與寧翰林心胸廣大,欲為天下人謀利,造福整個華夏武學,正一教難道還要阻擋不成?”

  一時間,上千名江湖人物,群情洶湧,人人站在寧翰林這一邊,對著張屠圭破口大駡。即便是正一教的那些道士,也小小聲的,加入了叫嚷的隊伍。

  且不說寧江的確是揭開了華夏武林千年來的陋習,使得人人都想做出改變,即便是出於自私的念頭,支持寧翰林,他們就都有機會修煉九陰真經,把九陰真經就這般交還龍虎山,除了正一教天師,其他人只怕一輩子都別想再看上一眼。

  一名漢子叫道:“寧翰林說的對,我們華夏武林的陋習應該要變了,我平州鐵蒼門,願意追隨寧翰林,將我們的鐵蒼七擊公佈於眾。”

  “說的好,我們灕江鬼宗願意追隨寧翰林,將我們的天鬼九決與大家分享,我們華夏武林,應該從此拋開門戶之見,同氣連枝!”

  “孟兄好樣的,我鐵拳門願意緊隨其後……”

  一個女子跳了出來,嬌笑著:“我們膩水雙花,願意將我們的翠風鞭與柳尖刀與大家共用。”

  縱連入藥鏡家主崔行尊也握著拳頭放在嘴前,乾咳一聲:“這個……我們崔家的煉丹之法,同樣願意公之于眾,華夏武學千年來人人自掃門前雪的陋習,也的確是應該改改了。”

  看著這些跳出來爭當變革先鋒的傢伙,張屠圭心中暗罵:“廢話,有了這本九陰真經,你們哪裡還稀罕你們自家的那些破底子?九陰真經一旦公之於眾,你們拋出來的這些二三流玩意,怕是求你們的子孫後代去學他們都懶得學,還有這什麼翠風鞭與柳尖刀,聽都沒聽過的武學秘笈,誰他媽稀罕?”

  然而,周圍反對聲音實在太大,甚至連他自己帶來的西天師道的人,都躍躍欲試,只是懼於他的淫威才最終沒有喊出聲來。

  張屠圭一咬牙,快速在張形正耳邊說了幾句,又猛的退到仇天淩身邊,低聲道:“只要九陰真經能夠歸還正一教,貧道必定會奉予仇將軍和帥臣大人一份。”

  他心知,在這種情況下,他必須要找到盟友,才能夠應對群雄的聲音,將九陰真經與南劍宣慰司帥臣和宣慰副使分享,總比被寧江公佈天下要好。一來南劍宣慰司帥臣和仇天淩畢竟是文臣儒將,就算現在開始棄文轉道,也不可能一下子超過他,要是被其他的宗師得了去,那就難說了。二來南劍宣慰司帥臣和仇天淩就算得了一份,最多也就是當成“傳家之寶”代代相傳,絕不可能外泄,畢竟人都是自私的。

  仇天淩心中快速動念,即便是他,在寧江說要將九陰真經公佈天下的時候,心中也是頗為激動的。身為一名儒將,他對武學其實並沒有任何的興趣,說到底,現在的華夏,依舊是儒家的天下,武藝再強,在朝堂上,也不過就是一個被人使喚的先鋒武將。但是,這本九陰真經並不只是武學,它更是“仙道之根本”,飛天遁地,長生不老……這樣的憧憬,就算是他也無法避免。

  但是現在,張屠圭這個枝頭一拋出來,他更是為之心動。

  一件寶物,在別人有而我沒有的時候,他當然希望“見者有份”,但是在我有而別人沒有的時候,誰會希望跟別人一同分享?這就像歷朝歷代的暴亂,喊出“均田地”這種口號的,永遠是失去土地的人,擁有土地甚至擁有大量田產的官紳,誰會希望跟別人平分田產?

  文氣陡然一展,壓制著所有人的聲音,數千兵將持兵大喝,聲勢更甚。他踏前一步,朗聲道:“眾位所言固然有理,但這本真經終究是老祖天師遺下的寶物,屠圭先生身為正一教第十八代天師,一時間難以做出抉擇,也是很正常的事,寧翰林何不先將這本真經交還龍虎山,給屠圭先生三天時間思考,再做決定?”

  張形正叫道:“寧公子,天師一旦即位,你就將真經交還,這可是你前面自己說的。”

  張形正之所以會暗助張屠圭,很大程度上,就是為了九鼎丹經。九鼎丹經只有歷代天師才能學全,即便是他和張據池這樣的龍虎山真人,也只能學到半本,一旦張屠圭登上第十八代天師的寶座,龍虎山和西天師教合併,張屠圭便會讓他看到正本九鼎丹經,讓他也有修至宗師的機會。

  但是這本九陰真經一出,就連九鼎丹經也變得無關緊要,也正因此,在剛才那一刻,就連他也不太願意站在張屠圭一邊。張屠圭只答應讓他看全九鼎丹經,兩人的密約並不涉及九陰真經,如果寧翰林真的將九陰真經與天下人分享,那就連他也有機會得到。

  然而在剛才的那一刻,張屠圭直接告訴他,願與他分享九陰真經。人都是自私的,一想到,九陰真經如果只有他們少數幾個人擁有,那它是塊寶,但如果真的全天下的習武之人人手一份,那它也不過就是爛大街的草,如果他能夠修煉九陰真經而別人不能,那他必然出人頭地,如果大家都有機會修煉,那他如何就能保證自己比別人更出色?

  他心中快速下定決心:“九陰真經是老祖天師所留,哪怕我沒有機會修煉,也無論如何要讓它回歸正一教,回歸龍虎山。”在這自欺欺人的念頭閃動過後,他立時對寧江發出質問。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寧江左手負在身後,右手握著收緊的摺扇,低著頭,忽的發出冷笑聲。

  他的冷笑充滿著嘲弄與譏刺,引得場上的每一個人全都往他看去。他在那毒辣的陽光下,在那一道道交集的目光中,慢慢的抬起頭來:“不錯,本公子原本的確是想著,如果你們正一教不同意的話,那我就將它交還正一教,畢竟它原本就是你們老祖天師留下來的東西。但是現在,我改變了主意,你們知道我為何要改變主意?因為我看不下去,誣告,陷害,以莫須有的罪名將無辜的人打入大牢,就為了一個天師的位置,顛倒黑白,混淆是非,視朗朗乾坤如無物,視天下英雄如兒戲。這本真經既然在本公子手中,本公子就無論如何,不能把它交給這等……”

  手中的摺扇,驟然往新任的第十八代天師一指:“奸佞之徒!”

  “你說什麼?”張屠圭勃然大怒,他原本就是宗師級高手,這一聲喝,仿佛整個龍虎山都在震動。

  少年卻是凜然而立,摺扇在張屠圭、仇天淩、張形正三人之間遊動,那一身的正氣,讓他猶如烈日一般奪目:“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搶奪龍虎山天師之位……你們就真以為天下無人嗎?”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六章 狀元出馬:毒靡巫女!

  寧江此言一出,所有人下意識的就往張屠圭看去。

  只因為他這已經不是在說九陰真經的問題,而是直接指責,張屠圭的天師之位,根本就是通過陰謀詭計搶奪而來,他根本就沒有資格成為龍虎山的第十八代天師。

  張屠圭整個臉都變了,變得陰沉難看。而群雄看到寧江的摺扇,在張屠圭、仇天淩、張形正三個人之間遊動,刹那間想起了另一種可能……張形正與張屠圭難道早就勾結在一起?

  身為宣慰司副使的仇將軍,在為張屠圭月臺,對於眾人來說,並不是那般難以明白的事。原本,西天師教的坐大,在背後就有朝廷的坐視和扶持。

  但是,身為龍虎山弘道真人的張形正,與身為西天師教太真人的張屠圭早已在暗中進行勾結,彼此之間藏有利益交換,這個對於許多人來說,的確是難以想到的盲點。

  也正因此,剛才官兵在龍虎山上搜出鬼盜團夥,張形正為保下龍虎山,急急推薦張屠圭擔任新天師,包括龍虎山眾道在內,大家都覺得他是事急從權,為了急於與勾結盜匪的張據池、張韶進行切割,而不得不作出的妥協,甚至認為他忍辱負重、也算是個人才。

  但是現在,眾人忽的一下子想到……如果張形正早就被張屠圭收買了呢?

  如果他跟張屠圭、仇將軍根本就是一夥的呢?

  把鬼盜三兄弟藏入龍虎山的,固然有可能是張據池和張韶,但也同樣有可能是張形正,甚至是在剛才“搜查”的這一刻,鬼盜三兄弟方才進入山中。

  剛才的一切,實在是發生的太快,以至於絕大多數人,都來不及往深處想,內中恐怕也只有南宮嘉佑這種原本就是巡檢司捕頭、見慣了各種各樣的“證據”的人,才暗暗想到了這樣一種可能性,但也僅僅只是可能性罷了。

  但是現在,這個念頭卻在每個人的心中,一下子冒了出來。

  張形正臉色鐵青,看著大家那疑惑的目光,他何嘗不知道群雄這一刻在想些什麼……吃裡扒外的小人!

  身為龍虎山的一份子,卻在暗中與外敵勾結,這在一向看重“江湖義氣”的江湖人心中,可以說是最最鄙夷的事。

  但是,明明這位寧翰林什麼事都沒有做,他就是站在那裡,在眾人的矚目下,憤恨交加的,將他的摺扇往他們三人指了一指,突然間,形勢就一下子變了過來,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他竟是完全說不清楚。

  他卻不知道,之所以會出現這樣子的改變,是因為看似無關緊要但卻又足以影響許多事的兩個字……信任。

  剛才,眾人之所以更相信他們這一邊,相信張據池、張韶兩人真的在勾結盜匪,是因為通過伍韻梅,仇天淩打破了眾人對張韶的信任。在成為龍虎山的少天師之前,張韶原本就只是一個沒有太多人關注的小人物,大多數人對他並不瞭解,而伍韻梅卻是頗有名氣的才女,又是一個弱女子。

  當伍韻梅開始控訴張韶對她捆綁姦淫的時候,群雄已經是下意識的,對張韶生出懷疑。尤其是丹玄宗、入藥鏡等各宗,他們對伍韻梅的品行更為瞭解,很難相信伍韻梅會做出誣害龍虎山少天師這種事來,如果非要在伍韻梅與張韶之間選一個人來信,他們更加相信伍韻梅。

  伍韻梅的控告,打翻了眾人對張韶的信任,從而讓後來張形正的一連串控訴,變得有力有據,而一等鬼盜三兄弟被官兵發現,眾人也下意識的就認為,的的確確就是張據池和張韶所窩藏。

  但是現在,寧翰林卻站在那裡,直指張屠圭是以卑劣手段搶奪天師寶座,然後以憤怒的目光,無聲的指控著張屠圭、仇天淩、張形正三人。

  雖然寧翰林什麼都還沒做,但是眾人對他有著遠比張屠圭等人更多的信任,在朝堂上擁有遠大前程的狀元郎,卻因為一個心愛的女人而放棄前途,這是情;明明可以將九陰真經占為己有,但卻想要將它與天下人分享,想要構建一個“人人如龍”的新的武林,這是義。

  他們捫心自問,如果換作是他們自己,他們無論如何都無法做到這樣的地步。

  有幾個人願意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在朝廷上當高官的機會,即便那個女人是他們所深愛的?

  有幾個人在得到九陰真經這樣的奇書後,不會將它私吞,不會想著將它作為傳家寶子子孫孫代代相傳,反而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與天下武者分享?

  毫無疑問,此時此刻,這位狀元郎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是高大到極點的,是重情重義的。就算是那位號稱“江湖救急”的病公子,想來也不過如此。

  也正因此,當他以控訴的目光,指向張屠圭、仇天淩、張形正三個人時,這一刻,沒有人會生出懷疑這位少年狀元公的念頭,而下意識的想著,這三人難道真的早有勾結?難道鬼盜三兄弟其實是張形正引入山中,宣慰司的官兵再裝模作樣的將他“搜出”?

  明明少年還沒有擺出任何的證據,群雄卻已經開始生出懷疑,從而想著張據池與張韶會否根本就是被陷害的?

  如果換了一個人,哪怕做出與寧江同樣的動作,也不可能達到如此強大的效果,而這種效果,它的基石其實就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信任。

  仇天淩猛的踏前一步:“寧翰林,你也是讀書人,應該知道,凡事都要講證據,張韶姦淫弱女,與張據池一同窩藏賊寇,涉嫌謀害原本的少天師張浩一,與毒殺天師張鎮,人證物證俱在,你為了私吞真經,反指新任天師為奸佞,是何道理?”以他之能,自然不會輕易的被寧江帶動群雄情緒,反過來指摘寧江是為了九陰真經,誣張屠圭為奸佞。

  “證據?”寧江冷笑道,“好,你既然要說證據,請容我再問一問伍韻梅伍姑娘,你們放心,我只問一句。”

  仇天淩與張屠圭對望一眼,心中都有一些疑惑……只問一句?一句話裡,他能夠問出什麼?

  張屠圭略一額首,這位狀元郎或許學問了得,但說到底,也不過就是一個讀書人,他實在不相信這少年能夠在這件事情上弄出什麼名堂。

  仇天淩見張屠圭把握十足,於是雙手負後,冷然道:“既然寧翰林覺得此事或有疑問,那就請寧翰林問伍姑娘一問,看看她有否說謊?”

  寧江淡淡的道:“我自然相信這位韻梅姑娘,但願你也要相信才好。”同樣負著手,慢慢的往伍韻梅踱去。

  春箋麗與寧小夢對望一眼,兩人一同握著腰間寶劍,跟在他的身邊,小刀趴在寧小夢的肩頭。

  其他人疑惑的看著寧江,不知道他還能從這位韻梅姑娘身上問出什麼?

  如果韻梅姑娘是在說謊,那不管他如何問,她顯然都不會改口,如果她沒有說謊,那不管張屠圭和仇天淩等人有沒有勾結,至少張韶已經是沒有資格坐上天師寶座。

  縱連被押在另一邊的張據池、張韶,也不解的看著這位新科狀元郎。此時此刻,他們已經知道這位狀元郎,恐怕是看出他們遭遇陷害,看不下去,想要幫助他們,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夠怎麼做?

  在眾人那困惑的目光中,寧江慢慢地踱到伍韻梅面前:“韻梅姑娘,我就問你一件事。”

  伍韻梅抹淚而起,柔身施禮,梨花帶露,楚楚可憐:“公子請問!”

  眾人彼此對望,想著這位韻梅姑娘這般淒然,恐怕是並未說謊。

  寧江卻道:“韻梅姑娘,請抬起頭來,看著我的眼睛!”

  伍韻梅抬起頭來,看向寧江。寧江陡然喝道:“我就問你,你是誰?”一股強大的氣勢陡然間一展,隨著他的目光貫入了伍韻梅的雙眸。

  伍韻梅只覺得她的腦袋,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間炸裂開來。

  同一時間,遠處的另一座山頭,一名手持鬼頭杖的老婦,立在林間,在她的身邊,還有五名女子,其中一名女子身穿黑裙,以古怪的姿勢坐在草地上,只見她,頭插木釵,從頸處到左頰,有蛇一般的印記若隱若現。另外四名女子,守護在她的身邊。

  陡然間,原本已經不知道坐了多久的黑裙女子,猛的一顫,口一張,一口血噴了出來。她身邊的那幾名女子一個錯愕,紛紛將她扶住:“靡娘?”“三姐,你怎麼了?”“三姐?三姐?”……

  手持鬼頭杖的老婦閃了過來,厲聲道:“出了什麼事?”

  那被喚做靡娘的黑裙女子嘶聲叫道:“那寧江……那寧江破了我的術法!”忍不住又是一口血噴出,昏厥過去。

  圭峰上,正殿前,被狀元郎喝問的青年女子嬌軀一震,就像是在夢遊中被驚醒一般,驚慌的往周圍看去。

  “韻梅姑娘,我問你,”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緩緩問道,“今年元宵,龍虎山少天師張韶是否曾姦淫過你?”

  青年女子驚道:“沒有。”

  她此言一出,周圍群雄立時轟然一片,連張據池與張韶,亦是又驚又喜。淩天仇猛然道:“且……”

  “慢”還未說出,寧江已經是冷冷截道:“淩將軍,何不等我把話問完?”

  此刻的仇天淩又驚又怒,很想問這廝:“你不是說了只問一句的麼?這是多少句了?”

  然而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去管新科狀元郎有沒有食言,所有人都被伍韻梅的這聲“沒有”所吸引。看到寧江那往他掃來的淡淡的目光,仇天淩甚至想著,如果他非要追問這個問題的話,得到的恐怕也是“我就是逗你的,來咬我啊”這樣的答案。

  他陡然往張屠圭看去……不是說沒有問題的麼?卻見張屠圭卻也是看著寧江與伍韻梅,又驚又疑,似是完全沒有想到會生出這樣的變化。

  而就在這個時候,另一邊的張韶已經是見縫插針,快速問道:“韻梅姑娘,你适才為何說我曾在烏棲澗欺淩於你?”

  伍韻梅急道:“剛才那個不是我。”

  張屠圭喝道:“韻梅姑娘,你是要出爾反爾,當場翻供麼?”他這一喝,中氣十足,整個圭峰都似在搖晃。

  寧江持扇冷笑道:“屠圭太真人,你是要比聲音大麼?”張屠圭明明已經繼承了第十八代天師之位,他卻繼續將其喚作太真人,且語帶譏刺。

  蕭章忽的踏前一步,沉聲道:“韻梅姑娘,你不要怕,大家都在這裡,有什麼說什麼。”雖然是同一個人,但伍韻梅此刻的表現跟剛才完全不同,任誰都看出其中有問題。

  陳天涯、吳愚得也同時踏了上來,將伍韻梅保護在中間,以免他受到張屠圭的威脅。

  伍韻梅卻是一咬牙:“小女子也說不清楚,昨日我在前來龍虎山的途中,突然遭到一名黑裙女子的襲擊。那女子把我帶到一處林中,在那裡還有另外四名與她年紀差不多的女子,以及一名老婦。那女子讓她的一隻黑蛇咬了我一下,又對我施展了一夜的法術,然後不知怎的,我整個人就都變得渾渾噩噩,難以再控制自己,身體就像是屬於別人一般……”

  有少女驚道:“你說的那幾名女子,其中可有一人手中拿著琉璃瓶?那個老婦,又是否拿著黑色骷髏頭的拐杖?”

  伍韻梅道:“的確是如此!”

  那少女道:“她們是金蠶嶺的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對你施展降頭巫術的黑裙女子,必是六毒花娘中的毒靡娘,她以特製的蛇毒來麻痹你的身體和意志,然後以降頭術侵入你的意識,佔用你的身體。”

  眾人看去,只見說話的是這一路上保護寧翰林的兩名少女之一,身穿紅裙,腰插寶劍,模樣嬌媚。在她的提醒之下,眾人立時反應過來,原來是西嶺的降頭術?雖然在此之前,也有人懷疑伍韻梅是否中了迷魂之類的手段,但是看她的模樣卻又不像,也就沒有生疑。

  然而毒靡娘的降頭術等於是整個人附在伍韻梅身上,代替她操控身子,單從言行舉止自然是難以看出,而這裡的江湖人,大多對西嶺的巫術並不瞭解,也沒有往降頭術去想,現在才知,一開始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其實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的伍韻梅,不過是被利用的軀殼。

  寧江看向仇天淩,淡淡的道:“仇將軍,你還有何話說?”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仇天淩。

  仇天淩朗聲道:“本將軍亦不知伍姑娘被降頭術附身的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19

第三十七章 狀元出馬:劍拔弩張!

  寧江冷笑道:“你說你不知她被附身的事,但你又說,韻梅姑娘曾到宣慰司控訴少天師張韶,但是,按韻梅姑娘自己所說,她昨晚被人捉去,施術了一夜,又哪有時間前往宣慰司,再由你帶兵而來?還是說,韻梅姑娘控訴少天師是在此之前的事?韻梅姑娘……”

  伍韻梅道:“在此之前,我從未到宣慰司控告過任何一人,少天師與我在元宵之夜,的確是曾偶遇,然後一同遊澗,但他並不曾非禮於我。”

  眾人群情激憤,如果是這個樣子的話,那就表示金嫫姥姥和六毒花娘,與南劍宣慰司也有勾結,甚至是聽從南劍宣慰司的命令列事。縱連丹玄、雙鶴、入藥鏡等各宗亦是臉色微變,官府竟然以這種卑劣手段來干涉龍虎山天師之位的繼承權?

  龍虎山正一教傳承了近千年,尚且如此,他們這些底蘊還不如龍虎山的各宗又會如何?宣慰司的做法,竟是讓他們人人自危。

  仇天淩卻是冷哼一聲:“伍韻梅的證詞前後矛盾,若說她中了奸人的邪術,那又怎知她是剛才中了術法,還是現在中了術法被人控制?此事還要仔細調查,如果發現真是西嶺苗巫弄鬼,本將軍絕不姑息。但是賊匪在龍虎山被搜出卻是事實,單憑這點,就必須押回官府詳加審問。”

  往張據池、張韶一指:“將他們帶走!”

  張屠圭在仇天淩面前猛地拱手鞠躬:“大人,寧江藏有我正一教的秘藏不願交還,我願與他一同到官府,由官府裁斷真經之歸屬。”

  仇天淩道:“既如此,便請寧翰林隨我們走這一趟。”

  立時間,群雄紛紛破口大駡,這位宣慰副使是徹徹底底的不要臉了。人被抓入了宣慰司,怎麼審不都是他們的事?

  仇天淩猛然大喝:“你們要抗拒王法麼?拿下他們!”官威發散,更多的官兵從山下湧了上來,排成戰陣,步步而上。

  陡然間,更強的氣勢卻如同海浪一般,快速爆發,反往他們推來。就像兩股海浪激蕩,互相衝撞之下,後發的這股反而更強。那些官兵竟被驚得惶惶而退。

  圭峰正殿前的這片土地雖大,但此刻也是人山人海,後方的官兵收勢不住,竟是被倒推著從山坡滾了下去,互相踐踏。

  後面那股洶湧的文氣,如同海嘯一般,席捲了整個圭峰,即便是對於這些官兵來說,也是前所未見。群雄氣勢大盛,愈發不懼。

  仇天淩喝道:“寧江,你也是讀書人,難道不知王法?此案是非難斷,又有苦主告你私藏他家寶物,按律法提往官府再行審問,合情合理。”他冷笑道:“你敢視王法如無物,就不怕本將軍將你當成亂黨抓走?”

  眼看著這位仇將軍如此倡狂,眾人紛紛破口大駡。

  寧江卻是張了張手,文氣捲動,讓大家安靜下來,緊接著卻是看著仇天淩,搖扇道:“好,將軍既然要提王法,我就與你說王法,敢問將軍……你是幾品官員?”

  仇天淩傲然道:“本將軍……”緊接著忽的想起一事,整個人懵了一下,頓在那裡,一時間說不出話來。緊接著便是臉色尷尬,額頭上溢出冷汗。

  寧江繼續搖扇:“仇將軍為何不說話了?請問你是幾品?”

  仇天淩張口結舌,仿佛有什麼東西梗在那裡。

  群雄見他突然變得難堪,雖然摸不著頭腦,不知道為什麼寧江一句話便將他問倒,但還是齊齊的看著他來。

  內中,卻有一人悠然的道:“我記得南劍宣慰司的副使,應當是從四品的官階。”

  說話的卻是巡檢司的南宮嘉佑,群雄身處江湖,對朝堂上的制度、規矩瞭解不多,更不知道這位仇將軍到底是幾品的大官,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被寧翰林一句問倒。然而身為白道名捕的南宮嘉佑,卻是一聽即明。

  其他人還是不明白,目光又看向了寧江,想著這位仇將軍是從四品,那又怎樣?

  卻見寧江左手負後,右手搖著摺扇,淡淡的道:“我是正四品!”

  看著仇天淩,不屑的道:“莫說本公子沒有犯法,即便我真的犯了法……你有權利抓我麼?”

  群雄這才明白過來,哄然大笑:“沒錯沒錯,寧公子的官比你大,你在他面前擺什麼威風?”“你不過是區區一個從四品的官,人家寧翰林是正四品的官,一個從一個正,你憑什麼跟寧翰林比?”“從四品見到正四品,就跟如夫人見到正堂夫人一樣,你還不過來磕頭倒茶?”……

  在眾人的嘲笑聲中,仇天淩心中暗罵:“你們這些蠢貨到底知道什麼?”

  卻原來,絕大多數江湖中人和平民老百姓都知道狀元很了不起,很有出息,一百年也不過就是三十多個,你說厲害不厲害?但是寧江雖然是狀元,現在卻沒有官職在身,他們以為既然不是官,那就跟他們一樣都是布衣,是“民”,而仇天淩卻是當官的。

  卻不知在如今的大周王朝,“官”和“階”是分開來的,此刻的寧江雖然沒有任何官職在身,但在他成為狀元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擁有正四品的品階,除非他被天子下詔降階,否則這正四品的官階,就是一輩子帶著的。

  就好像鄭安在成為吏部尚書之前,雖然投散在家,但因為有著“金紫光祿大夫”的頭銜,哪怕他身上沒有任何官職,那也是從二品。

  群雄不明事理,對朝廷瞭解不多,說什麼“寧公子官比仇將軍大”、“從四品見了正四品就好比如夫人見了正堂夫人”,那都是錯的,此刻的寧江連官職都沒有,又怎麼可能“官比仇將軍大”?然而,明明不是官的寧江,按著品階,他的地位就是比仇天淩高,仇天淩不服不行。

  也正因此,當寧江突然問他是“幾品”的時候,仇天淩一下子意識到,自己搬出了王法,砸了自己的腳。就像寧江說的,莫說寧江沒犯法,即便是犯了法……他能怎麼樣?

  在群雄的哄笑聲中,仇天淩一時間也是面紅耳赤。品階只是品階,寧江就算品階比他大,那也管不到他。

  但是同樣的,即便是寧江犯了法,按照朝廷的律法,他最多也就只能往上告,而不能直接抓人。

  要知道,在這一方面的制度是非常的森嚴的,甚至到了不管是任何案子,一旦打起官司,先論雙方“尊卑”,再談是非的地步。

  而在軍中,甚至還立有“階級法”,規定兵士無權狀告上級,對上級稍有觸犯便須處死或流放。

  之所以會有這種官職與官階分開的制度,說到底,還是那些制定制度的高官,在為自己的將來考慮,這樣一來,朝堂上的那些高官即便是告老還鄉又或是被政敵鬥倒,回到家鄉,仍然是一個地位尊貴的“官紳”,身無官職,品階猶在,地方官員依舊得看他們臉色,不敢隨隨便便的動他們。

  也正因此,此時此刻,別說寧江沒有犯法,哪怕他真的就是造反,仇天淩這個從四品的儒將,也沒有權力抓他這個正四品的“民”。他要是敢這樣做,朝廷上的那些大員絕對會讓他死得難看。

  只因為,這種制度,保護的是那些大員自己的將來,誰敢保證自己始終能夠在朝堂上風風光光,一輩子不被政敵鬥倒?誰敢保證自己將來沒有“告老還鄉”的那一刻?在朝堂上是一個威風八面、富貴顯赫的高官,解職還鄉之後,區區一個地方官就能對他們說抓就抓,這種事誰受得了?

  仇天淩要是真敢把品階比他大的寧江抓去,他挑戰的就不只是這裡的江湖人物,而是一整個儒家天下的制度……他可真沒這個膽量。

  不由得回頭朝張屠圭狠狠瞪了一眼。

  張屠圭本是想著,他當眾“狀告”寧江,仇大人把告狀雙方都帶到宣慰司去“審理”,乃是天經地義的事,哪裡又知道會這麼麻煩,連官都不是的寧江品階反而比仇天淩這個幾乎算是地方一霸的宣慰副使還大?

  寧江看著張屠圭,喝道:“既然你要告我,我們不妨齊赴京城,到天子面前分說。”

  張屠圭臉色再變。

  寧江只要不傻,就不可能跟他到宣慰司去打官司,但如果他們一同到京城去,那會如何?就算他在江湖上是宗師級的高手,就算他是正一教的天師,他也是民,到了京城,寧江就是官,在大周王朝,民告官就是一個笑話。

  更何況,這個為了一個心愛的女人連官都不做的狀元郎,傷心過度,連九陰真經這等奇書也不放在心上,要跟天下人分享,但要真的拿到京城去,朝廷怎麼可能讓他這樣胡鬧?

  這九陰真經一旦送入京城,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那甚至還不如任由這少年把它公佈天下,人手一份,至少自己也能見著。

  在張屠圭猶豫之間,仇天淩喝令:“其它事容後再說,張據池、張韶窩藏盜匪,不但勾結盜匪在劍州禍害百姓,且涉嫌謀害正一教第十七代天師張鎮,殺害天師張鎮之子張浩一,證據確鑿。來人,將張據池、張韶押回宣慰司。”

  群雄大嘩,紛紛大罵卑鄙。

  仇天淩已是知道,他沒有辦法將寧江當眾帶走,於是先敲定張據池和張韶的罪行,要把他們押回宣慰司大牢關押再說。

  然而群雄現在卻已知道張據池和張韶十有八九是被冤枉,要知道,雖然有好幾位“證人”,但其中最有力的其實還是伍韻梅,就因為有伍韻梅作證,縱連龍虎山內部都忍不住懷疑他們的少天師。尤其是“少天師在元宵之時就已經知道他即將即天師位”這一點,讓他身上的嫌疑百口莫辯。

  但是現在,人人都已經知道伍韻梅也不過是被利用,少天師既不曾對她做過淩辱之事,也不曾說過那樣的話,這根本就是宣慰司的冤枉陷害,那剩下的所謂“人證”,李鴻永遍體鱗傷,分明就是屈打成招,鬼盜三兄弟分明也大有問題。

  張據池與張韶分明多半是清白的,然而再怎麼清白,一旦真的進入了宣慰司,哪裡還會有機會活著出來?

  縱連龍虎山正一教的那些道士也是又驚又怒,剛才他們實在是被發生的一連串事件弄懵了,來不及多想,現在卻是越想越有問題。眼看著官兵就要將他們的執法真人和少天師帶走,下意識的就與群雄一同沖了上去。

  “你們這是要造反麼?”仇天淩一聲喝斥,文氣發散。官兵齊擁而上,或持長槍,或持弓箭。他固然不敢對官階比他高的寧江動手,但是對這些江湖中人,他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客氣。

  然而江湖中人,有的時候就是仗著一口不怕死的性子,打打殺殺的事見得多了,單靠嚇又如何嚇得倒?

  更可況江湖中人講究一個義字,先前真以為龍虎山的少天師和執法真人觸犯王法,事不關己也懶得去管,現在知道他們是被陷害的,路見不平,下意識的就想拔刀相助,竟是紛紛拔刀拔劍:“如果朝廷不講道理,反了又如何?”“你們口口聲聲說王法,陷害誣告,屈打成招,這它媽狗屁王法?”“什麼叫王法?聽你們的就是王法,不聽你們的就是造反,這樣的王法,反了就反了!”“不錯,西南方七路都反了,我們反不得?”……

  仇天淩又驚又怒,這些人全都是江南、越嶺的江湖高手,在他原本的計畫中,這些人絕大多數根本不會出現在龍虎山,現在被這一本九陰真經引來,是在他計畫之外的事。

  如果他們真的敢反,朝廷自然絕不會放過他們,然而現在,在整個西南方卷起暴亂、朝廷焦頭爛額的情況下,朝廷固然不會放過這些敢於造反的江湖人,他這個挑起事端的人,這官恐怕也是不用做了。

  但是他布下這一連串的局,好不容易做到這種地步,若不將張據池和張韶帶走,後面事端再起,同樣也是無法收拾。

  就在猶豫之間,突然間,另一邊官兵分開,殺入一批人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20

第三十八章 血濺龍虎山:出招!

  眾人看去,只見那夥突然沖進來的,有二十多人,為首的卻是那名“秦二”。秦二身後的那些人,亦是傷痕累累。

  被官兵押著,一直冷眼看笑話的鬼盜三兄弟,猛的跳了起來,為首的高飛驚道:“出了什麼事?”

  被秦二帶來的,全都是他們的手下。

  “大當家、二當家,三當家,”其中一人悲憤地叫道,“弟兄們都被官兵殺光了,官兵在他們提供的糧食和清水裡下瀉藥,就我們幾個被這位秦二俠帶人救了出來。”

  高飛、陳麟、王鶴這鬼盜三兄弟齊齊色變,高飛猛的指向仇天淩:“我們如此信任你們宣慰司,你們竟然這般利用、剿殺我們?”他們本是在融州、越州走投無路,被趕入劍州,眼看著就要全軍覆沒,被南劍宣慰司的人找上,答應幫南劍宣慰司演這一場戲。

  卻沒有想到,仇天淩一邊答應,在事情結束後代表朝廷將他們“招安”,一邊卻趁他們不在,對他們的手下進行屠殺。

  眼看著自己的幾百名,跟著他們一路從融州殺來的手下,被殺得只剩這麼點人,高飛目眥盡裂,陳麟與王輝亦是憤恨交加。

  仇天淩卻是暗自冷笑,想著這是你們蠢,也不照照鏡子,看看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還以為你們真有資格與宣慰司談判?

  對於仇天淩來說,這鬼盜三兄弟原本就是打算利用完就算,一來,將鬼盜團夥成功剿殺,原本就是軍功一件,目前在越嶺一帶,能夠賺到軍功的機會可不太多。二來,南劍宣慰司與鬼盜合作,陷害正一教的事,一旦傳出去,對宣慰司的名聲可不太好,他怎麼可能在事後,真的讓這些盜匪活著?

  在他看來,鬼盜三兄弟不與他們合作,那早已被他們剿殺,與他們合作,也不過就是早晚要死的、被利用的棋子。只是,他在外頭安排的人,竟然沒有將那些鬼盜剿殺乾淨,被逃了一些人出來,這個卻是出乎他意料的事,一時間,他也有些不知所措。

  高飛、陳麟、王輝奮起殺出,與那幾名逃出的手下會合在一起。這二十多人好不容易在秦二所帶的人的幫助下,逃出生天,又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這裡,從龍虎山的後山悄悄尋路登山,沖了進來,與三位當家會合,原本就是遍體鱗傷,此刻終於見到三位當家,猛的拜倒,失聲慟哭,聽得群雄亦為之悲切,想著這就是相信官府的下場。

  竟然將自己底下的弟兄害到這種地步,鬼盜三兄弟只覺羞愧難當。

  高飛猛地轉身,朝群雄大聲道:“眾位好漢,是我們錯了,這位執法真人與龍虎山少天師,我們以前從未見過,也沒有任何勾結,龍虎山的原少天師張浩一不是我們殺的,我們的說辭全都是這位仇將軍的安排,將我們藏在龍虎山的,其實是這位……”

  將手猛的一指:“龍虎山的弘道真人!”

  群雄原本也就在懷疑這點,此刻聽得高飛當場翻供,更是哄然,龍虎山眾道士亦是怒容滿面,原來他們的弘道真人從一開始就在暗助西天師教,想要幫助西天師教吞併龍虎山。

  “張形正,你還有什麼話說?”張據池猛然喝道。

  張形正面紅耳赤,事態急轉直下,已經超出了他事前的想像,“吃裡扒外”這可是江湖上最鄙夷的、沒有義氣的事情。

  他下意識的看向仇天淩,如果不是有這位宣慰司副使明確表示站在他們這一邊,他其實也不敢做這樣的事情。

  仇天淩心想,這裡人多嘴雜,跟這些江湖上的蠢貨去講“王法”全無用處,於是給張形正使了個眼色,然後大聲道:“這些匪類殺人越貨,信口雌黃,一會說他們是龍虎山執法真人窩藏,一會說他們是龍虎山弘道真人窩藏。但是眾位放心,不管是誰窩藏,我宣慰司都會給大家一個交代,來人啊,將這些匪徒和張據池、張形正、張韶等全都押走。”

  張形正叫道:“我張形正對龍虎山一腔熱血,天地可鑒,願隨大人前往官府明辨是非,若有犯法之處,任由官府處置。”

  那些官兵便要將張據池、張韶等一同押走,然而龍虎山眾道士既已知道,他們的弘道真人與宣慰司勾結在一起,陷害執法真人和少天師,哪裡還願意讓他們就這般被帶走?一些有血氣的,竟是沖了上來,在一些江湖好漢的幫助下強行將他們搶回。

  西天師教太真人張屠圭踏前一步,朝這些龍虎山道士叱道:“此事朝廷自會秉公辦案,你們這般做法,是要陷我正一教於不義麼?”大聲道:“我以第十八代天師名義,令我教弟子,不得妄動。”

  正一教中,固然有一些人遲疑了一下,但也有不少年輕人,與群雄破口大駡:“用這種誣告陷害的手段搶奪天師之位,你沒有資格做天師。”“難怪寧翰林寧可將真經公佈天下也不願意將它交還,若是交給這種奸佞之人,還有天理不成?”……

  在眾人的大罵聲中,張屠圭卻只是冷笑,驟然舉起手中丹書,喝道:“天子所賜丹書在此,誰敢說我不是天師?”

  仇天淩陰陰的道:“即位典禮已成,鐵券丹書已領,屠圭先生持天子丹書接掌正一教,有質疑者,就是質疑聖上……你們果然是要造反嗎?”

  那些龍虎山道士遲疑了一下,如果是在即任典禮之前爆出此事,他們自然能夠據理力爭,但寧翰林雖然揭穿了這場陰謀,卻也還是遲了一些,此刻張屠圭已經當眾接領了天子丹書。

  要知道,從第六代天師起,“天師”之位,實際上是靠著朝廷敕封,正是因為有朝廷的名義,龍虎山才能名正言順的成為“道門正宗”,也使得天下道者,無一人敢自稱天師,即便是張屠圭在巴蜀創下西天師教,最多也只敢自稱“太真人”。

  也正因此,這份鐵券丹書,代表的是天子的敕封,是朝廷的背書,除非龍虎山真敢拂逆朝廷,否則,接領了鐵券丹書的就是天師。而他們畢竟沒有拂逆朝廷的膽量,像這些來自各州的江湖好漢,散了也就散了,俠以武犯禁,就算是朝廷也抓不過來,他們龍虎山卻是就在這裡,要是真的被定為亂黨,不要說朝廷,就算一個南劍宣慰司,都能夠滅了他們。

  此時,整個圭峰已是變得一片混亂,官兵要將鬼盜三兄弟和剩下的賊匪抓起,鬼盜三兄弟因為自己竟然相信了南劍宣慰司,害得手下弟兄慘死又驚又怒,更知這一次一旦被抓走就是個死字,竟是寧可血濺龍虎山,也要死戰到底。

  龍虎山眾道雖然在群雄的幫助下,將他們的執法真人和少天師搶了回來,但他們顧忌更多,猶豫難決,既不肯讓他們的執法真人和少天師被官兵帶走,又不敢與官兵為敵,一時間僵持在那裡。

  張屠圭死死盯著寧江,心中既惱且怒。

  雖然靠著天子丹書,暫時壓住正一教,但他心知經過這一鬧,他已是無論如何難以服眾,心中火冒三丈,憤恨的看著少年。

  若不是這少年橫生枝節,事情根本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與此同時,他心中更是想著,實在不行,他寧可不做這個天師,也要搶下九陰真經,最多搶下九陰真經後,回巴蜀苦修,只要他將來能夠修至宗聖,天下人又能耐他何?

  仇天淩卻是知道,他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把鬼盜三兄弟和張據池、張韶帶走,否則他縱容賊寇為禍越嶺、自導自演搶劫官銀、暗通賊寇陷害忠良等事全被曝光。如果不能儘快的把這幾人抓去處死,打成鐵案,事情繼續鬧大,他將來也不好受。

  “拿下他們,”他大聲下令,“有敢阻撓者,一律當亂黨處置,格殺勿論!”

  眾官兵層層壓上,箭光閃動,寒鐵逼人,仗著人多勢眾,呈半圓形朝群雄壓迫而上。

  群雄之中,高飛帶著他的弟兄手提鋼刀,咬牙切齒;張屠圭與張韶被看不下去的江湖好漢和龍虎山道士保護到了後方,這些江湖好漢,原本也談不上是一路,然而此刻,一本九陰真經,已經讓他們全都站在了張屠圭和仇天淩的對立面,到了這一步,他們已是無論如何都不肯讓九陰真經被張屠圭一個人得了去,而在知道張屠圭的天師之位也不過就是靠著卑鄙手段搶來的後,更是同仇敵愾。

  “且慢!”寧江忽的排眾而出,朝仇天淩朗聲道,“朗朗乾坤,我就不相信這世間沒有天理,沒有公道,宣慰司勾結盜匪禍害百姓,暗通奸佞謀奪天師之位,我願帶著大家到京城告禦狀,我就不相信這世間就真的沒有公正二字。”

  人群中,南宮嘉佑猛的一震,不可思議的看向少年……瘋了,這少年瘋了,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群雄卻哪裡會去想那麼多?紛紛叫嚷:“說的對,我們就跟著寧翰林上京!”“我們就不相信這天下就真的沒有王法。”“寧翰林都不怕,我們怕什麼?”“這姓仇的欺人太甚,我就不相信他真能一手遮天,我們上京去告禦狀。”……

  仇天淩臉色難看,告禦狀?

  如果只是這些江湖中人,他把他們當個屁,但如果帶著他們的是寧江,是身為狀元郎的,正四品的寧江,是才名滿天下的寧江……

  如果這少年真的帶著這些來自各州各郡的人上京城告禦狀,恐怕人還沒有過長河,就已經惹得朝野震動。

  私藏匪類自盜官銀……這種事在越嶺壓下也就壓下了,哪怕是朝中真有人得到風聲,恐怕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裝作不知,但要是就這般光明正大的捅到天子面前,由狀元郎率著民眾捅到文武百官面前……

  “張據池、張韶,不但勾結賊匪,謀害已經死去的天師張鎮、少天師張浩一,且意圖造反,勾結賊匪綁架狀元郎寧江,”仇天淩大喝道,“眾將士聽令,救回寧翰林,送往宣慰司保護!將張據池、張韶、高飛、陳麟、王輝當場誅殺,膽敢阻撓者殺!”

  眾將士齊擁而上,群雄被壓得不斷收縮,破口大駡,這姓仇的已經是徹底的不要臉了。他們當然不可能讓寧江被這些官兵帶走,一場戰鬥眼看著是無法避免。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少女突然沖了出來,哭道:“哥,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在這種緊張關頭,一個女子沖出大哭,眾人還沒反應過來。仇天淩卻是失聲道:“小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卻原來,這個少女喚做仇嬌嬌,乃是仇天淩之妹,一向心仰新科狀元公的詩才,這一次,知道新科狀元公要到龍虎山來,瞞著自己的哥哥,也偷偷溜到了龍虎山,和那百多名大家閨秀、千金小姐混在一起。

  因為沒有想到,哥哥竟然也到了龍虎山,仇嬌嬌生怕哥哥罵她,始終藏在人後,再加上周圍人多,仇天淩自然也沒有注意到她。

  這些姑娘,慕寧翰林之名而來,上了龍虎山,就是為了親眼目睹寧翰林的風采,沒想到龍虎山接二連三的發生事端,在這過程中,她們見到了寧翰林的一身正氣、傲人風骨,反更覺得能夠作出那些驚世之作的寧才子,果真是與眾不同。

  而相比之下,這位仇將軍,雖然也是進士出身的儒將,但從一開始的刻意偏幫,到後面的睜著眼睛說瞎話,再到現在的臭不要臉,讓她們越看越氣,與寧翰林一對比,就像是天和地的差別。

  尤其是仇嬌嬌,她不諳世事,以往總以為自己的哥哥是一個一身正直的官兒,沒有想到,原來他竟是這般的恬不知恥,眼看著哥哥要把她的寧翰林抓走,再也忍不住,沖了出來。

  這些姑娘,雖然是跟著群雄上山的,但眾人都沒有將她們當作一回事。她們原本是處在靠著山門的位置,後來官兵上山,她們不知不覺的移到了龍虎山正殿的殿門處,依舊是處在對峙雙方的週邊,現在突然沖出一人,再加上仇將軍脫口而出的“小妹”,一時間將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官兵們生怕傷到仇大人的妹妹,自是不敢再上前,群雄當然也不會去傷害一個無辜的少女……更何況這少女還是站在他們這邊罵對面的,也就暫時靜了下來。

  眼看著剛才還殺氣沖騰,馬上就要打起來的雙方,突然間安靜下來,寧江心中一個咯噔……不好,要壞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20

第三十九章 血濺龍虎山:後招!

  “哥,我一直都以為你是個好官,想不到你竟然做出這樣的事來,有本事你將我也一起抓走。”仇嬌嬌朝著自己的兄長叫道。

  沒有想到自己的妹妹竟然也會在這裡,仇天淩也不由得錯愕、猶豫,他心知,官場上的事情,哪裡有什麼公道、公正可言,像寧江一樣,一句“看不下去”就跳入這樣的渾水之中,這是只有那種刀口舔血、渾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的“江湖好漢”才會做的事,但凡被官場這個大染缸染過幾年的人,誰還會這般衝動?

  只是,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誰不想在自己的家人面前,表現得正氣凜然、公正無私?

  誰希望讓自己的家人看到自己是個貪官、奸官,看到自己陰毒和不要臉的一面?

  這一瞬間,就連他也忍不住遲疑了好一陣,想著要不要就這樣收場……不管怎麼樣,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家人捲入這樣的亂鬥之中。

  但是從一出京城,就在為今日佈局的少年,又怎麼可能在這種時候,突然收手?這是他救亡即將崩潰的華夏、所必不可少的一步,甚至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又怎麼能在這種時候,在這樣的關頭中斷?寧江猛的指向張屠圭:“我不但要上京告禦狀,我還要告你以卑劣手段,勾結金蠶嶺金嫫姥姥,竊取天師之位,我必讓朝廷收回天子丹書……”

  張屠圭凶相一閃,猛的掠向寧江……此事已經難以善了,天師教這些人也不可能再奉他為天師,哪怕拿著鐵券丹書,也難以控制龍虎山,而一旦鬧上朝廷,事情更是麻煩。

  到現在,他也顧不得這麼多了,只要能夠從這少年手中搶到九陰真經,龍虎山又算得什麼?天師之位又算得什麼?

  等他將來仗著九陰真經,練到宗聖之境,他還要看誰臉色?

  這一刻,他的身影如同閃電一般沖向站在群雄前方的寧江,一掌就往寧江抓去。

  卻聽嘭的一聲,卻是蕭章、陳天涯、吳愚得三人同時攻向張屠圭。蕭章的七禽刀、陳天涯的淪落劍、吳愚得的大衍掌,與張屠圭的勁氣相撞,先是發出一聲霹靂般的震響,緊接著就是刀光劍影,圍著張屠圭旋轉。

  這三人,都是江湖老手,眼看著少年狀元公憑著一腔熱血,要主持正義,心中佩服的同時,卻已在防備著張屠圭狗急跳牆。他們三人雖然都不是宗師級,但也都是在一流頂尖,與宗師僅有一線之隔的人物,且經驗老到,又怎會讓張屠圭輕易得逞?

  張屠圭所練功法,喚作“黑紫伏功”,與九鼎丹經頗為接近,但卻更為陰暗,施展起來,黑風呼嘯,仿佛有百鬼厲吼。蕭章、陳天涯、吳愚得都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玄功,不得不小心應對。春箋麗、寧小夢心知張屠圭是整個場上唯一的宗師級高手,即便是蕭、陳、吳三位大俠,能不能將他攔下都不好說,俱是握著寶劍,緊張的防備著張屠圭。

  原本就是劍拔弩張的態勢,張屠圭的突然出手,帶動了周圍兵士的前沖,然而三大高手的惡戰,又讓周圍變得混亂。雙方都緊張到了極點,就在這個時候,某個少年悄悄的做了一個手勢,官兵之中,一名箭手張開了弓,陡然松弦,弦響的那一刻,少年一聲大叫倒了下去。

  春箋麗、寧小夢猛的回頭,看到寧江胸口中箭,只覺得腦袋轟然一響。

  群雄也陡然間爆發出來:“寧翰林中箭了。”“他們殺了寧翰林。”“跟他們拼了。”……

  轟然間,群雄在漲潮般的怒火中沖上前去,血水亂灑,並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積壓的怒氣在這一瞬間宣洩,明明不是江湖中人卻為江湖主持公道的寧翰林,都落到了這般地步,他們還在乎什麼?

  他們帶著滿腔的熱血,高漲的氣勢,如同潮水一般沖向官兵。

  這一刻的仇天淩,腦袋也是懵的,他的人殺了寧翰林……他帶來的人殺了寧翰林……他帶來的人殺了新科狀元郎……才名滿天下的狀元郎……

  眼看著這些江湖人在憤怒中不顧一切的衝殺過來,兩名武將護著他節節敗退。

  其中一人急道:“大人,怎麼辦?”

  狀元郎竟然死在了這裡,這件事一旦捅上去,他們恐怕都別想活。

  仇天淩卻也是急智,猛的甩開他們,厲喝道:“這些刁民,這些匪賊,他們無法無天,不但綁架了寧翰林,更是殘忍的將他殺害,殺了他們,為寧翰林報仇。”官威發散,催動著所有兵將的血氣。

  那些武將,猛然反應過來:“為寧翰林報仇!”“殺了這些刁民,為狀元郎報仇!”

  “他們殺了寧翰林。”“他們殺了狀元郎。”那些士兵在文氣的催動下,隨著這些武將沖了上去。絕大多數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只知道一聲弦響過後,緊跟著的就是寧翰林的慘叫,但是有一點,他們卻是非常清楚的……絕不能承認是他們殺了寧翰林。

  軍中的階級法,兵士對上級哪怕是稍稍的一點觸犯,都能夠被流放、被處死,何況是正四品的寧翰林?何況是每百年也不過就是三十多位的狀元公?“但凡訴訟,論其尊卑上下長幼親疏之分,以下犯上,以卑淩尊,雖直不佑”……死的可是位於整個儒家科舉制度之頂點的狀元公。

  文氣化作軍勢,兵士們全力向前,群雄節節敗退。仇天淩的指鹿為馬,雖然讓群雄憤怒到極點,然而這些兵士的數量原本就數倍於他們,又有進士的文氣相助,他們如何能敵?

  另一邊,同時對上張屠圭的蕭、陳、吳三位大俠亦是心驚。

  隨著寧江的那一聲慘叫,他們也不知寧江現在到底是死是活,眼看著官兵已經是徹底撕破了臉,變成了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殊死搏鬥,他們的實力原本就比張屠圭要弱,三人聯手也只是堪堪抵住,仇天淩的軍勢發散,壓迫而來,他們雖然意志堅定,卻也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張屠圭快速出掌,黑氣竟然如同鐵塊一般,隨著他的掌法擊出,嘭的一聲,蕭、陳、吳三人竟然同時被擊退。

  沒有去管這三人,張屠圭朝著倒下的少年飛沖而去,無論如何要借著這個機會搶奪九陰真經。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道刀光,從斜上方怒劈而來。

  這一道刀光,仿佛撼動了天地,在周圍的人們眼中,猶如血色彌漫,震驚霹靂,轟然間,刀光與掌風相交,整個龍虎山都像是震了一震。張屠圭噔噔噔的連退三步,臉色一變:“霸王一斬?”

  蕭章、陳天涯、吳愚得俱是一震,繼老祖天師的九陰真經之後,連楚霸王的絕學都要出世了麼?

  他們猛然看去,只見一名魁梧大漢,提著一柄又厚又重的大刀,往張屠圭緩緩壓迫而來。蕭章又驚又喜:“‘狂刀’戴霸?!”他們這邊終於也多了一位宗師級的助力。

  早兩年,戴霸也只和蕭、陳、吳三人一般,被認定為准宗師級的高手,但在去年他喋血山神廟,以一人之力,連殺江湖上成名已久的邙山七凶之後,他就已經是毫無疑問的宗師級高手,然後,他又消失了半年之久,再次出現時,實力更進一步,有人說,是因為他終於找齊了楚霸王“霸王一斬”拆分而成的霸王七式,現在看來,傳言恐怕為真。

  此刻的戴霸,自然還沒有真正練成“霸王一斬”,他施出的這一刀,乃是霸王七式中的最後一式“斷魔天狂”。

  這一式,在江湖上同樣消失已久,如今再現江湖,縱連張屠圭臉色也為之一變。

  儒道的文氣,對他們這種宗師級的高手,雖然不能說完全沒有影響,但這點影響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此刻戴霸突然出現,擋在張屠圭面前,讓張屠圭臉色再變,他厲聲道:“戴霸,你也要搶奪九陰真經麼?”

  楚霸王的成名絕技跟老祖天師留下的道家絕學,根本不是一個路子,如果戴霸真的集齊了全套的霸王七式,那他應該將全部的精力用在,從霸王七式中複現“霸王一斬”上,張屠圭想不通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是來……請人喝酒的!”戴霸披頭散髮,刀氣如同暴風雨一般,既狂且烈。

  張屠圭心知,有戴霸擋在他的面前,想要突破,絕不是三招兩式所能夠做到的,雖然怒火中燒,一時間卻是無法。好在,在他的周圍,官兵們仗著文氣,進一步壓縮群雄的空間,這般下去,屠盡群雄也不過就是時間問題。

  戴霸身後,寧小夢與春箋麗早就已經將寧江拖到了後方。兩人心中焦急,同時也在暗自責備自己,因為她們兩人保護著寧江,竟然都沒有注意到這一箭是怎麼射在他身上的。寧江卻抓著插在他身上的箭尾,艱難的翻身而起:“扶我……起來!”

  寧小夢道:“哥哥……”

  春箋麗道:“你……”

  寧江道:“放心,我沒事!”在兩個少女的攙扶下站起,文氣驟然一放。

  如同海嘯一般的文氣,轟然間席捲了整個龍虎山。

  群雄氣勢上漲,猶如猛虎出柙,勢不可當,那些官兵卻是一下子變得勢弱。

  進士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萬人敵”,此刻,雙方都有一名進士相助,但是一來,寧江是三鼎甲中的“狀元”,仇天淩只在三甲之列,文氣的強度遠不及寧江。二來,官兵一邊雖然人多,但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內中只有十來名精通武學的武將,而群雄之中,聚集了來自江南、越嶺的武者,其中還有許多一流高手。

  在官兵一方擁有文氣相助的情況下,群雄當然不是對手,但在雙方都有文氣,甚至群雄這邊文氣更強的情況下,形勢一下子變得不同。原本就是在江湖上刀口舔血的好漢,不是這些大多數時候都在混日子的官兵可比,再加上武藝更強,氣勢更足,此刻又是個個義憤填膺,立時殺得官兵節節敗退,潰不成軍。

  要知道,因為有文氣的存在,華夏周圍的蠻夷,幾乎無人敢於入侵華夏,在大周王朝數百年的時間裡,對於兵法、兵陣之類的東西,早就已經無人重視。戰場上,文氣一放,化作無形軍勢,官兵們個個奮勇衝鋒,即便是強壯的蠻族也無法抵擋,又哪裡需要什麼陣法、兵法?

  也正因此,對於這種對方也有文氣相助,而且文氣更強的情況,這些兵士大多不知如何應對,一下子變得混亂起來,被殺得連連後退,人擠人,人撞人,不知多少人被倒退的人群沖擠得滾下山去。

  群雄回過頭去,見寧翰林倚著那兩名女俠,胸口插著箭,血流滿襟,卻還是艱難地相助著他們,只覺熱血沸騰,更是不顧一切的沖向官兵,龍虎山道士與道門各宗也隨之加入戰鬥。

  仇天淩在遠處怒視著寧江,又驚又怒,他的文氣已被對方壓制,空自人多,卻已是毫無用處。一群好漢斜斜的沖了過來,他身邊的兩名武將護著他且戰且退,從山門逃了下去。主將這一逃,那些兵士更是屁滾尿流,來不及從山門退出,竟是紛紛滾下山去,留下了滿地的屍體。

  嘭的一聲,張屠圭與戴霸換了一招,整個大殿都震了一震,眼看著群雄往自己這邊殺來,張屠圭猛的轉身,朝山門飛掠而去……就算是他,也不敢在這種時候,面對群雄的如虹氣勢。

  張形正逃得慢些,奮力抵抗了幾招,一刀從斜裡劈來,劈開他的肋骨,雖然也有人喊著要留他一條狗命進行盤問,但群雄在這一刻已是殺紅了眼,停下來時張形正身上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招,慘死當場。

  本是被官兵押著的李鴻永被人救下,眼看著周圍留下了上千具屍體,滾下山去不知生死的官兵怕是更多,李鴻永知道這一次的事情已經無法收場,猛的跪倒,嚎啕大哭:“我的家人,我的家人被他們關著,我要是不聽他們的他們就要把我父母全都殺了,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

  在他那淒慘的哭聲中,群雄怒氣更盛,而這時,正午的烈日方自往西邊移了一些,毒辣的陽光照在滿地的鮮血與屍體上,血水慢慢的彙聚在一起,鋪成了慘紅色的血泊,觸目驚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20

第四十章 五斗米教

  遠處連綿的山嶺,仿佛覆上了一層刺目的白光,山上的道觀,在烈日下沉靜。熱血未消的豪傑,驚慌閃避的閨秀,啪的一聲,山門邊的迎客松栽了下去。

  張韶在幾名龍虎山弟子的守護下,站在正殿前,沉默的看著前方的血跡和屍體,血在烈日下幹得很快,散發著讓人頭皮發麻的腥味。

  今天對於他來說,是顛簸起伏的一天,仿佛生命中所有的曲折,都集中在了這一刻。

  他馬上就要成為天師了……官兵找上來,他被誣告,被陷害,眼看著就要被抓往大牢……他沉冤得雪了,眾人開始相信他的無辜……宣慰司的人要將他當場誅殺……殺戮開始了……他被救回了……然後呢……

  鮮血,染紅了圭峰,但這僅僅只會是開始,“造反”這個詞,是他以前所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的,民不聊生,官逼民反……這好像都是其他人的事,但是現在,他看著那滿地的官兵的屍體,他沉默了。

  不管願不願意,許多事情都已經被改變,不管是他,還是龍虎山,也包括了這裡的所有人。

  另一邊的石柱下,仇嬌嬌也在吃驚的看著這一切,整個人都是懵的。她沖了上去,質問她的兄長,然後突然就打了起來,有人把她拉到了後方,然後她就看到刀光劍影,看到不停灑起的熱血,那一刻,她只覺得瘋了,大家都瘋了。

  整個龍虎山,一團混亂。寧江被送到那些閨秀間包紮,那些女子,有的哭了出來,有的茫然無措。名為伍韻梅的女子,來到她們中間,為她們打著氣,此刻的她,心中更多的是自責,如果不是她被那毒靡娘抓住、利用,事態也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

  山外遠處——

  “撲”的一聲,一隻腳踹在仇天淩的身上。

  仇天淩向後傾倒在地,緊接著又趕緊重新跪好,不斷磕首:“大人息怒,大人息怒,是屬下無能,請大人息怒!”

  將他踹倒的,是一名身披鮮豔軟甲、白髮的老者,此人正是南劍宣慰司的宣慰使趙參。

  趙參陰陰冷冷的看著他:“蠢貨,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仇天淩跪稟道:“大人,都是那寧江,全都是那寧江……”

  在趙參身後,數萬官兵集結而來,戰馬嘶鳴,寒光閃耀。

  趙參緩緩的坐回豪華大椅:“你說,那寧江被你的人用箭誤傷,那他現在到底是死是話?”

  仇天淩趴在他腿前跪稟道:“看起來……血流得很多,但當時未死,現在……就不知道了。”

  趙參冷笑道:“既然傷都傷了,為什麼不乾脆一點,直接殺了了事?事情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你要是讓他活著……哼哼,本帥倒是無所謂,到時所有事往你一推,死的是你,你自己就只能好自為之了。”

  仇天淩小聲道:“大人,現在該如何做?請大人示下。”

  “還用問麼?”趙參冷冷的道,“你這一趟,已經是折兵損將,幾千人就這樣被你給折了,現在要怎麼做,你難道還不清楚?”

  仇天淩咬牙道:“龍虎山少天師張韶、執法真人張據池包藏禍心,謀害龍虎山第十七代天師張鎮,與原少天師張浩一,末將帶人前去調查,不想張韶、張據池罪不止此,更是暗藏造反之意,集結江南、越嶺眾多匪類,以及鬼羅林流竄至此的鬼盜,欲趁著西南大亂,自立為王。新科狀元郎誤入賊窟,為他們所傷……”

  趙參冷然截道:“為他們所殺!”

  “為、為他們所殺!”仇天淩咬牙道,“請大人急調兵馬,圍剿龍虎山。”

  緊接著卻又遲疑了一下:“但是……但是山中還有一些本州的千金小姐……她們也看到了整個過程。”

  趙參冷冷的道:“那些亂党,連狀元公都殺了,又怎會放過她們?自然也都被殺得光了,可恨這些逆賊,做著稱王稱霸的美夢,占山揭竿,聚眾鬧事,卻是心性殘忍,連弱女子都不放過。”

  仇天淩趕緊道:“是!是!”心中暗驚……他的妹妹也在山中。

  “聽著!”趙參探了探頭,在他面前陰陰的道,“這件事做得好,你就是發現逆黨陰謀,為朝廷誅除大患的功臣,等將來我榮退之後,這帥臣的位置就是你的,縱然有刁民不服,本帥也必定會保你。這要是做的不好,留下後患,那就是你以公謀私,陷害忠良,殺戮百姓,還有擅自調動兵馬,官逼民反。而我最多就是一個不察之罪……你自己好自為之。”

  仇天淩一咬牙:“是,屬下明白了!”

  事到如今,就算是自己的妹妹也顧不得了。在帥臣大人的揮手之下,急調數萬兵馬,往龍虎山開拔而去,同時發出公文,向各府、各縣通傳龍虎山聚眾造反之事,重重設卡,並令各郡官兵從四面八分,布下天羅地網,務求一名賊寇也不放過。

  等仇天淩率大軍離去後,趙參打道回府。

  進入府中,早有兩人等在那裡,卻是西天師教太真人張屠圭,與金蠶嶺金嫫姥姥。對他們二人竟然會在自己府中,趙參並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坐上了檀木大椅,淡淡的道:“你們這一趟,也太不小心了。”

  張屠圭怒哼一聲:“原本一切都在計畫之中,不想憑空殺出一個寧江,弄出九陰真經這麼一樁事來。”

  趙參皺眉道:“那九陰真經,真的是老祖天師所藏?”

  張屠圭道:“寧江既然能從中念出九鼎丹經的內容,恐怕不假。”

  金嫫姥姥歎道:“那個時候,我的徒兒菱娘被他身邊的兩個丫頭所殺,我為了幫靡娘對伍韻梅施術的事,拖延了一會,沒有早點對付他,否則的話,恐怕已經拿到了九陰真經。”

  趙參道:“誰又能夠想到,他一個讀書人,竟然會藏有老祖天師的密傳?”說話間,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水,他用手輕輕的摩著杯子,過了一會,杯中的水竟是漸漸泛黑,隱隱的發出臭味。

  他緩緩的舒出一口氣,踱到外頭,將杯中的黑水倒去,黑水潑在地上,冒出黑煙。

  等他重新踱回,金嫫姥姥道:“師兄病體如何?”

  趙參淡淡的道:“放心,還能堅持幾年。”

  趙參乃是南劍宣慰司的帥臣,同樣也是三鼎甲的進士,三十多歲時,中過探花。這般一個人,金嫫姥姥竟然將他喚作“師兄”,若是傳出,必定會讓人大吃一驚。

  但是無人知道的是,他其實乃是西嶺苗人,而且還是五斗米教的秘傳弟子。

  卻原來,五斗米教的祖師爺喚作張修,原本也是老祖天師的弟子。當年巴蜀一帶,巫鬼教橫行,以大規模的淫祀禍害鄉民,老祖天師帶著他的徒弟與兒子進入巴蜀,以劍印符籙大破巫鬼教。

  卻不想,在他離去後,他的徒弟張修不但沒有繼續剷除巫鬼教餘黨,反結合巫鬼教的教義與老祖天師傳予他的術法,創立五斗米道,試圖利用當時的天下大亂,逐鹿中原。

  再後來,老祖天師之孫……也就是第三代龍虎山天師,正式創建天師教,並協助朝廷,大破五斗米道,誅殺張修。

  五斗米道崩潰之後,張修收下的幾名弟子逃入西嶺,繼續傳下巫鬼教的薪火,張修結合了老祖天師符籙之術和巫鬼教禦鬼邪法的詭異巫術,也在西嶺擴散開來。

  那個時候的苗疆巫術,大多都是以蠱術為主,極其原始樸素,就是在逃入西嶺的五斗米道弟子的幫助下,苗疆巫術開始得到大幅的發展。

  可以說,沒有張修,就沒有五斗米道,沒有五斗米道,就沒有現在除蠱術之外,西嶺苗巫千門萬類的各種邪術。

  而巫鬼教與五斗米道,也始終在西嶺潛藏著,只不過西嶺雖然是化外之地,但明面上仍然被大周王朝控制著,是以一直不敢冒頭罷了。

  再後來,西嶺出了一位宗聖級的強者,此人號稱“血幽老祖”,一身邪術,遠勝於華夏的任何一位宗師級高手,只是無人知道,這位血幽老祖,實際上是一位得到秘傳的五斗米教徒,又或者說是極為隱秘的“巫鬼教教主”。

  這血幽老祖,實力超絕,結合了西嶺的各種巫術,號稱“再世蚩尤”。然而,這位再世蚩尤,並非那個時代唯一的一位宗聖,當時還有一位南海的蝴蝶大師,始終壓著血幽老祖一籌,讓血幽老祖無法為害中原武林,這個就是另一件事了,暫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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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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