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2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9

第八章 月夜論兵甲

  “箋麗姑娘!”一聲響亮的叫喚,從另一邊的寨門下傳來。

  春箋麗扭過頭,然後就看到了龍虎禁軍的青年將領郭仁青。

  此時月亮已經升起,夜空中星辰稀落,另一邊的營地裡,是為那些趕來支援的江湖人安排的宿地,春箋麗正是往那個方向走去。

  “郭公子!”春箋麗轉過身來,習慣性的、甜甜的微笑著。

  郭仁青大邁步的走到她面前,朗聲道:“箋麗姑娘去年離開京城後,大家都不知道箋麗姑娘的去向,想不到箋麗姑娘竟然會出現在這裡,真是巧遇。”

  春箋麗柔聲道:“小女子於去歲的元宵之夜,在劍舞上未能奪魁,漸漸的便對其失了興趣,後來又遇隕石天降之事,只覺世事無常,想要出外多見見世面,於是下了江南,到處遊玩了數月。近日知道蠻族入侵,許多江湖俠士都受到寧盟主的號召,趕來抗蠻,箋麗自詡現在也為江湖的一份子,希望能夠略盡綿力,是以也前來相助,會在這裡遇到公子,亦屬榮幸。”

  郭仁青在京城裡,也是春箋麗身邊眾多的追求者之一,自然也知道,在去年元宵之夜,魯仲郡王府的夜宴中,春箋麗在劍舞上敗給一個代替流霞劍閣出戰的來歷不明的對手的事,在那之後,春箋麗似乎也的確未再當眾表演劍舞,而是轉向琴藝。

  此刻聽她這般一說,亦是合理。郭仁青拱手歎道:“箋麗姑娘實是大人大量,巾幗不讓鬚眉,這姓寧的去歲那般羞辱姑娘,姑娘為護家國,竟是如此不計前嫌,可恨那寧江不識好人心,當日竟那般對待箋麗姑娘,實在是讓人氣憤!”

  春箋麗呵呵的道:“那個……保衛家國,共抗蠻夷,是每一個華夏人都分所應為的事,小女子自然不會……計較那區區個人恩怨。”

  心裡想著,那該死的寧江,去年那“噁心”兩字,到現在都還被人記得。

  郭仁青自然不會想到,春箋麗在這近一年裡,實際上是跟著寧江鬼混去了,春箋麗頗為爽朗的性子,在京城的少年中人所共知,寧江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近乎侮辱般的批她二字,換了誰都無法忍受,何況是在京城,被不知多少公子哥兒猶如眾星拱月的春箋麗?

  此刻見春箋麗,竟然這般公而忘私,拋棄前嫌,為了抗擊外蠻跑來相助當眾羞辱過她的寧江,不由得感歎,箋麗姑娘果然是巾幗英雄,心胸寬廣,令人仰望。

  春箋麗卻是想著,如果不是為了寧江,誰吃飽撐的跑到這種地方來?

  對於郭仁青來說,雖然不憤于寧江白日裡公然抗旨之事,但能夠在這裡見到春箋麗,實乃意外之喜,於是陪著春箋麗,獻足殷勤。春箋麗以前在眉嫵台做過舞姬,習慣上,對每一個人都是客客氣氣的,也就只有某個壞蛋才會時不時的將她氣著,此刻心中雖然有些不耐煩,卻也還是微笑應對。

  直到從秦無顏那抱回小刀的小夢跑了過來,她才找了個藉口,向郭仁青告辭,與小夢一同往另一邊的營地行去……

  ※※※

  這又是什麼鬼?另一邊的軍營裡,居志榮吃驚的看著一群正在加緊訓練的士兵。

  這些士兵顯然是從全體兵將中精挑細選出來的精兵,他們分作三組,一組持槍,一組持盾。

  盾非常的大,必須要用雙手才能拿起,他們組成隊伍,長槍架在盾與盾之間,往前沖去,一遍又一遍模擬著推開敵人的動作。

  在他們身後,第三組士兵,卻是推著猶如手推車一般的奇怪銅車,他們隨著前方的隊伍沖上前去。前方隊伍快速分開,呈兩翼將銅車護衛在中央,銅車繼續前沖,車上的管口猛然噴出烈焰,滾滾的火勢,猶如道道火龍噴向前方。

  “去問問,這是什麼法器?”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這一切的居志榮,向身邊的士兵說道。

  一名士兵跑去詢問,很快就回到他身前,稟道:“他們說,這是寧翰林親手設計出的猛火油車,不過大家更喜歡叫它們噴火獸。”

  竟然還能夠設計出這等東西?剛剛才見識了“水泥”的居志榮既驚且訝……那寧江到底還會些什麼?

  看著軍中這一切,跟自己以往的認知完全不同的新奇事物,此刻的居志榮,也變得猶豫了。

  他繼續走著,忽見遠處一人踱著步子,慢慢的走來,沿途的士兵紛紛起身,那人卻是點著頭,讓大家做他們自己的,不用管他。

  來到居志榮面前,那人道:“居大人還未去休息啊?”

  居志榮訝道:“寧翰林就一個人這樣走?”

  寧江笑道:“習慣了,就是到處轉轉。”

  身邊連護衛都不帶,就這般在軍營裡走動,居志榮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去評價這一點。

  寧江道:“沒事的話,就一起走走吧?”又往他身後簇擁的那些護衛看了一眼。

  居志榮遲疑了一下,揮了揮手:“你們先回去吧!”

  一名兵士趕緊道:“大人……”

  居志榮道:“沒事,我就跟寧翰林走走,你們先回去。”

  那些兵士只好躬身離去。

  居志榮隨著寧江一同,在軍中走動。他道:“聽說那噴火的銅獸,乃是寧翰林親自想出?”

  寧江道:“其實並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只是內中的猛火油難找。這種猛火油,只有在地底才有,水澆不滅,只要找到這種黑油,剩下的其實也好辦得多,就像打鐵的鐵匠送風用的鼓風器,將空氣抽入,混上猛火油從管口送出,點燃即可。”

  居志榮道:“翰林如何知曉有猛火油這種東西?”

  寧江道:“實際上,古時的一些志異多有記載,只是從來無人關注罷了。以我華夏之大,無奇不有,只是讀書人都只關注四書五經,無人願意研究這些東西,縱然有對此感興趣的,大抵也都被認為是不務正業。實際上,何為正業?”

  他自嘲的笑了一笑:“能夠給國家、百姓帶來便利的,就是正業,若是不能夠明白這一點,那空有一身學問,也不過是於民無用的東西,許多所謂的大儒,尋章摘句,能夠從聖人的一句話中得出萬千道理,活著時身居高位,為天下讀書人景仰,卻從不曾造出一樣于民有利的事物,通觀歷史,多他一人不多,少他一人不少,我們大周王朝,就是太多這樣的大儒,而少了那些真正願意為國為民,格物、造物的人。”

  居志榮道:“聽聞寧翰林近來的一些做法,頗為離經叛道,我原本還有些不信,現在才知傳聞不如見面。”他也不知道,自己這話到底是批評還是誇讚。寧江這番話,若是平日裡說出,怕是不知多少讀書人會手持聖賢書將他罵死,但是在這裡,大敵當前,國家危難,湟河以北幾乎全都淪陷在蠻族鐵騎之下,寧江在這個時候說出,竟連他也隱隱覺得,或許這後生小輩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

  此外,他開始覺得,以此人的作風,不管他是批評還是誇讚,對方恐怕都未必在乎。

  他往寧江看去,果然,這青年只是笑了一笑。

  兩人穿過了好幾個營寨,巡夜的兵士,顯然也早就習慣了在夜裡看到寧江。一名低層的武將,與一群兵士聚在星月之下,聊天說話,看到寧江和居大人來到,想要站起,寧江伸伸手,讓他們坐下,自己也拉著居志榮一同坐下,與他們說話聊天。

  寧江說話風趣,時而說到一些有趣的故事,引得眾人哄笑,這些故事大多都是些粗鄙的民間笑話,實在談不上什麼高雅之處,若是傳到外頭,實是讓人想不通它們竟然會是由狀元郎說出。

  在這裡幾乎坐了快到半個時辰,寧江方才與居志榮一同離去,又到其它各營轉了一遍。居志榮其實也已注意到,這裡的兵制劃分,與正常情況有所不同,只是到底是刻意為之,還是因為聚集的原本就是各州各郡南逃的兵勇,不得已採用的臨時措施,他也弄不清楚,隱隱約約的,覺得有一些很不一般的東西,但到底是什麼地方不同,一時間卻也看不清楚。

  他們到了傷兵營,在這裡,許多老百姓在照顧著傷患。他們進入一處帳中,此時大多數人都已睡去,也有幾人醒著,大約是習慣了寧翰林的到來,也未叫醒其他人。寧江坐在他們身邊,與他們低聲說話,又問了他們傷情,這裡每一個人的傷勢,他似乎都瞭若指掌,也不知是如何記住的。

  離開傷兵營時,已經到了下半夜,一名武將為策安全,非要親自帶兵將他們送回,寧江卻讓他早些休息,後來推辭不過,便讓他派了幾名兵士,在他們的前後拿著火把,護送他們。

  走在路上時,居志榮沉默了一陣,才道:“寧翰林每晚都會這般走一走麼?”

  寧江道:“大敵當前,夜裡是大家覺得最不安全的時候,我在這裡走一走,讓大家看到我,只是讓他們知道,至少,他們的長官沒有逃,還跟他們在一起。其實真正打仗的是他們這些人,我也做不了什麼,在夜裡走一走,讓他們安心一些,也算是我能做的了。”

  居志榮想了想,道:“若是其它地方,主帥夜裡這般一走,怕是大家睡得更不安穩。”

  寧江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大周王朝的慣例,就是統兵權和用兵權的分割。兵不知將,將不知兵,要打仗了,臨時空降幾個主帥過來,主帥無法服眾,只能不斷的立威,使兵士懼怕,如此法令才能嚴苛。我大周王朝以文統武,主帥基本都是文官,文官看不起武將,看不起底層的士兵,這已經是數百年的積苛,以前有文氣也就算了,如果現在還不知變通,那北面那些因為營嘯被兵士砍死的儒將,就是他們的好榜樣。”

  居志榮道:“但是慈不掌兵,這也是千古不易的道理。令行禁止,號令嚴明,才是取勝之道。”

  寧江點頭:“令行禁止,號令嚴明,的確是任何一支軍隊所必須的,但是到底怎樣才算是令行禁止,號令嚴明?看看那些蠻兵,平日裡三五成群,聚成一團,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全無章法,打仗時,一聲呼嘯,令來即進,令下即止,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反觀我大周軍隊,十五條五十四斬,軍紀不可謂不嚴,人人擔驚受怕,害怕一不小心觸犯軍紀,平日裡,長官下令,無人不從,戰場上,不管將領如何喝罵,看著敵人就是不敢上前,或是前方剛戰,後方就潰,或是兵士上前,將官先逃。為何如此?將士根本不在一條心上,所謂令行禁止,全都是懼怕長官官威,擔心受罰做做樣子,他們平時害怕長官,戰場上又何嘗不害怕敵人?人心散亂,互不信任,事到臨頭,所謂的號令全都是笑話。真要做到令行禁止,首先要將士一體,上下一心,否則不過就是空談罷了。”

  居志榮再一次的沉默了。

  將居志榮送到龍虎禁軍的營寨前,寧江拱了拱手,道:“今日白日得罪了大人,還請大人見諒,其實小生心中亦是有愧……”

  居志榮淡淡的道:“其實你心中一點愧都沒有吧?”

  寧江一個錯愕,緊接著卻笑了一笑:“確實如此!其實我也知道,我大周王朝一向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一紙令下,臨陣換將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是現在,時勢變了,許多東西也變了,朝廷決議,小生不敢妄言,但是這一次,小生只能抗旨不遵。其實真要按著朝廷決議辦事,小生也無所謂,小生此刻一無官職,二無武階,大不了一走了之,但是呢……”

  左手負後,右手拿著羽扇,緩緩的道:“居大人你,還有你帶來的這些人,以及這裡的眾多將士,沒有我……恐怕就真的得死在這裡了。”

  明明是盛夏裡的夜晚,這一刻,卻像是有寒風刮來,戰旗舞動,星月搖墜,整個夜空仿佛都在這一刻急劇的暗了下來。居志榮看著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突然變得冷漠的青年,不知為何,竟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在居志榮身後,從京城來到這裡的龍虎禁軍,忽的一團喧鬧,人人受驚,搶出營帳,戰馬嘶鳴,一片混亂……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9

第九章 日出春韶美

  黎明之前,天色還是最為黑暗的時候。

  春箋麗在帳篷中坐了起來,藉著金魄的力量,她的眸中仿佛有金光冒出,虛室生電,在黑暗中,將周圍的情形看清。

  此時,小夢與小刀都還在睡著,帳篷裡也沒有床,只是在地上鋪了乾淨的木板,因為天氣本就還是悶熱,也沒再墊毛毯。

  覺察到她的坐起,小刀抬起頭來,瞅了她一眼,她摸了摸小刀的腦袋,讓它繼續睡去,自己翻身而起。

  來到外頭,周圍一片漆黑,唯有遠處的幾個角落裡,有放置在三角支架上的火盆,散出火光。這裡是劃分給他們這些江湖人作為臨時居所的營寨,離軍營較遠,雖說江湖中人,人人習武,但是在戰場上,發揮良好的軍隊,還是要比他們這些更擅長單打獨鬥的江湖客有用一些。也正因此,在大多數時候,他們的任務,都是混入百姓之中,對敵軍的偵查,以及對敵人散出來的探子的伏擊。

  在此前的惡戰中,這些混入百姓的江湖客,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如果不是他們藏在被蠻兵驅趕的百姓中突然爆起,打亂了蠻兵的陣腳,想要擊退木不孤,恐怕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她往營地外頭走去,整個營地,只是用最為簡陋的木柵圍著,來到柵門處,幾名輪值守夜的江湖客正在那裡聊天說話,看到她從裡頭出來,有人笑道:“小春姑娘,你這是要去哪裡?”

  少女道:“睡不著,想要外頭走走!”又往遠處眺去:“那裡怎麼了?”

  另一人拿著一根木柴,往面前的篝火一扔,嘲弄的道:“京城來的那些禁軍,昨晚半夜營嘯了。”

  少女訝道:“才來的第一天?”就算對軍隊不熟,她也知道,營嘯在軍中乃是不祥之兆,更有甚者,人人猶如瘋了一般,自相殘殺,喚作炸營,在這一個多月裡,好幾支軍隊就是因為炸營,敵人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殺沒了。但是,龍虎禁軍好歹號稱大周王朝最精銳的隊伍,是精兵中的精兵,保護天子,護衛京城,這才剛到這裡,敵人的面都還沒見著,說營嘯就營嘯了?

  那江湖客笑道:“大概是怕了吧?呵呵!好在也沒影響到其它營,大家也都是當笑話來看,龍虎禁軍……我呸。”

  春箋麗也不由得莞爾……那可是大周王朝裝備最好,最精銳的龍虎禁軍啊。

  那一千名龍虎禁軍,與其他士兵原本就是隔開來的,彼此相隔較遠,再加上此時此刻,多少有些相互敵視,龍虎禁軍的營嘯,也未影響到其它地方,甚至讓大家多了一個談資。

  春箋麗出了營地,來到外頭,她的步伐逐漸變得輕快,認准了一個方向,往另一邊奔去。她遠離了已方的陣地,來到一處山腳,抬起頭來,看了看,咬了咬嘴唇,忽的手臂一振,一團火焰騰起,化作紅雲。她鑽入紅雲,再一躍,下一刻,她已經落在了山腰處。

  她繼續往前奔去,穿過了一片樹林。此刻,東方的天空中,有紅彤彤的光芒,拉出一線玫麗。她奔到山崖邊,只見一個人影站在崖邊,背對著她,她心中立時莫名的一喜。

  站在崖上的青年轉過身來,頗有些訝異的看著她:“箋麗,你怎麼會跑到這裡?”

  少女臉一紅,雙手下意識的揉著衣角,扭過臉去:“我只是、只是想到昨天你帶我和小夢來看落日,然後又想到只要移個方向……在這裡看日出好像也很不錯……”

  寧江笑道:“然後就來看我在不在?”

  少女霞飛雙頰,臉蛋更燙,雙手往胸前一抱:“我才不是因為想到你可能會在這裡……才不是呢。”

  這話當然連她自己都騙不了,在這一個多月裡,寧江仿佛有太多的事要做,她們與他原本就是聚少離多。昨天她們護著鏢車來到這裡,今天他就要她們離去,說這裡畢竟是戰場,她們留在這裡不安全。然而,他放心不下她們,她們卻又如何放心得下他?

  昨晚,她並不如何睡得著,睡到半夜時,突然想到,既然他會在這座山上看日落,那同樣也有可能會在這座山上看日出,然後莫名的,就想要過來看看,連她自己也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在這裡遇到了他。

  寧江好笑的看著面前嬌媚可人的少女,朝陽在他的身後,從山巒間緩緩升起,散出的霞光,映紅了她精緻的臉蛋。

  婀娜纖細的腰身,曲線飽滿的胸脯,天然的媚骨,不需要任何的做作就已經分外的誘人,更何況身為舞姬,習慣性的就展示了自己最動人的一面。

  其實寧江會在這裡被她撞上,更多的只是因為巧合,他並不是每天都會在這裡看日出。這些日子,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巡夜到天快亮時,方才回去睡上一會。不過這一次,因為前日的那一場“勝仗”,軍心已經真正的穩定了下來,即便是昨晚半夜那一千名龍虎禁軍的營嘯,對其他兵士也沒有造成影響。

  拋下龍虎禁軍,讓居志榮他們自己整頓去,他便回去睡了一個時辰。

  寧江每日裡,用於睡覺的時間並不多,自從重生以來,大多數的時候,妹妹都在身邊,他心裡也更安穩一些,但是這段時間,和妹妹也是會少離多,不知不覺中,總感覺自己心中多了許多戾氣,晚上也睡得沒有那般踏實。其實昨晚很想讓妹妹就在他的屋子裡,陪他一起睡,但這裡畢竟是軍中,被人看到,對軍心的影響就真的不好了,就連作為他的侍女的秦無顏,也開始扮成小兵。

  半夜回去後,睡了一會,便已無法再睡著,他乾脆便到這裡來看日出,沒想到春箋麗竟然找了過來。

  慢慢的踱到少女面前,他伸出手,輕輕的勾起少女的下顎,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沒有想到他突然做出這般動作,少女美眸微閉,眼睫輕輕的跳動著,呼吸都變得急促。她的樣子實在是太過可人,看得人心動難止,青年微笑著低下頭來,在她的唇上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後笑著拉她,一起去看日出。

  第一次被男子這般親吻,雖然只是輕輕的觸了一下嘴唇,對於少女來說,卻仿佛有著神秘的餘韻,在她雙唇的觸感間回味。伴在他的身邊,看著遠處如同火盆,從山嶺間躍出的金烏,又扭頭看了看身邊的男人,忽將雙手往他脖子一掛,在他回頭看自己的那一瞬間,雙腳一墊,粉嫩嫩的雙唇狠狠的送了上去。

  沒有想到她居然搞突然襲擊,寧江也是一個錯愕,但還是用雙手樓住了她纖細如柳的小蠻腰,回應了她的熱吻。

  對於春箋麗來說,她原本也就是一個敢愛敢恨的性情,只不過這些日子,青年對她的態度,讓她實在是把握不住。她總覺得,這些日子自己在他身邊,就像是妹妹一樣的角色,甚至比小夢這個真妹妹還更像妹妹。

  這種感覺很是古怪,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但就是說不清楚。至少對小夢,這傢伙還會親手去幫她測量發育情況,然後幫她去買胸兜、心衣,對她,他可從來沒有這樣關心過。

  但是寧江剛才的這個吻,雖然很輕、很輕,但仿佛打開了什麼,既然他會來吻她的嘴兒,那他就不是真的把她當成妹妹,這一刻,她也管不了那麼多了。既然你不主動,那乾脆就我主動好了。兩個人,就在這夏日的朝陽下熱情的擁吻著,就這般過了好久,方才分開。

  青年低頭看去,將雙手掛在他脖子上的少女,此刻反倒不難為情了,略略的歪了歪腦袋,以嫵媚的眼眸,俏皮的睇了他一眼,讓他懷疑她是否還想再進一步,在這裡將他推倒。不過她畢竟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家,雖然也想過乾脆自己硬上弓好了,但終究還是沒敢真的做出來。

  寧江當然知道,她對他的喜歡,在京城時,她甚至為了幫他,而差點死在她母親的手中。為什麼一直沒有順勢將她吃掉,其實他也說不清楚。或許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其實也是個處男,處男總是害羞的,直到現在終於在秦無顏身上破了處。但他知道,這個根本不是真正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或許只是因為,在內心深處,他其實並不希望除了妹妹,還有其他的女人對他太好。

  在這一次的重生後,剛開始時,他曾想過,日後帶著妹妹破碎虛空,到外頭的世界去看一看,只要他們兩個人就好,後來遇到了鸞梅,終究還是沒能放下前世裡那一段不是戀情的戀情,於是想著,乾脆到時將鸞梅也一同帶上。但是鸞梅現在變成了小羅麗,事情就變得古怪了,他與鸞梅之間的關係,也就只好暫時吊著。

  至於後來睡了無顏,一來是因為當時的她實在是孤苦無依,讓他下意識的想要給她一些心理和身體上的支柱,二來他也畢竟是個男人,前世復仇的欲望和拯救妹妹的決心壓倒了一切,但是這一次,妹妹已經救回來了,而且也在慢慢的長大,從女孩變成了漂亮的少女,他也感覺到自己有什麼地方,蠢蠢欲動,迫切的想要宣洩,於是到了那個晚上,順勢的就讓無顏陪他了。

  人的心,有的時候是很奇怪的,一根繃緊了許久的弦,在慢慢的鬆開之後,一些事情也就漸漸的放開了。孤苦無依的秦無顏,與為了他背叛了拜火教、再也無處可去的春箋麗,在某種程度上原本也就有著相似之處,此時,她們生活的重心,也都在他的身上,既然推倒了秦無顏,那再去拒絕春箋麗,就顯得太過矯情。

  只是在這一方面,這丫頭似乎比他更加的饑渴,不過就是輕輕的一個吻,就換來她如此熱情的回應。當然,因為時機不對,兩人自也沒有繼續深入。

  慢慢的,天色已經大亮,兩人一同往林中走去,或許是因為剛才的熱吻,在事實上確定了兩人的關係,途中自不免打情罵俏的說了些趣話。

  少女甩著秀髮,轉過身來,雙手勾著指頭放置在臀後,面對著他,一邊後退一邊歪著腦袋看他,發出黃鸝般的笑聲:“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好了?現在是不是覺得我很漂亮了?看你那個時候還敢說人家噁心。”有一種大仇得報的感覺。

  心裡還記恨著那事啊?青年好笑的道:“你那個時候惡不噁心,和你現在討不討人喜歡,根本就是兩回事。”

  “哪裡噁心了?”少女氣得跳腳。

  寧江盯著她胸前調動的波浪,心裡想著她的發育還真是不錯。少女停了下來,背著手,扭過臉去,胸兒一挺,仿佛是在問他好看嗎?青年故意淫笑一聲,壓迫而上,將她壓在樹幹上,以自己的祿山之爪一陣欺負。果實盈滿,黃鸝嬌喘,吃了好一陣的豆腐,直到再不回去,底下的將士免不了到處找他,方才將她放過。

  原本走那羊腸小徑下山,不過有春箋麗在這裡,自不用這般麻煩。兩人來到陡峭向下的山腰處,寧江笑道:“背我下去!”

  少女睇了他一眼,拿他的無恥全無辦法,只好在他的前方,背對著他彎下腰來。青年看著她的翹臀,想著這丫頭還真是前凸後翹,話又說回來,她的母親幻月祭司長得也頗為美豔,看來跟遺傳有關。

  少女背對著他,見他突然不動,扭過頭往來看他,見他正低頭看著自己往後翹起的玉臀,臉蛋終是染上了嫣紅,卻又故意扭了一下腰,發出嚶嚀般的撒嬌聲。

  這丫頭還真是調皮,青年將她的香臀扶住一抬,少女重心失衡,雙手被迫撐著地面,背對著他,如同小狗兒般趴著。然後,一隻手便在她的身上摸來摸去。羞羞氣氣的,承受了身後壞蛋的調戲,心裡竟然還有些喜滋滋的。她雙手撐地,翹著後臀,紅著臉道:“要不、要不我今天先不走了?”

  “不行!”寧江在她屁股上一拍,又想著,這丫頭熱情如火,再調戲下去,她今晚可能真的就不走了,他可不想讓她和小夢一直留在戰場上。於是將她放過,老老實實的伏在她的背上。

  少女背著他,施展火雲術,往下跳去,緊接著卻是趴的一聲,山腳下火光一閃,兩個人從火雲上栽了下來。少女雙手向前趴在地上,青年壓在她身上,笑道:“怎的又摔成這個樣子?”少女紅了紅臉,剛才被他摸來摸去的,姿勢沒調整好。

  她反手拍著壓在她背上的傢伙,撒嬌道:“你還不給我下來?”

  青年笑道:“我偏不……”

  就在這時,他們前方,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箋麗……姑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39

第十章 神秘的女孩

  寧江與春箋麗同時抬起頭來,只見在他們前方一丈開外,竟然站著郭仁青。

  郭仁青乃是龍虎禁軍的將領,因為昨晚發生的營嘯之事,半夜被驚醒,好在很快就被彈壓了下去。將那些兵士訓了一通後,為防意外,下半夜自也無法入睡。天快亮時,他帶著一批兵士在外頭巡視,看到春箋麗往這個方向走來,因為當時士兵夜驚剛剛結束不久,他自然無法跟來,只是在天亮交班後,方才前來尋找。

  沒有想到,到了這裡,忽見春箋麗與一名男子掉了下來,男子壓在她的背上,兩人親密接觸,春箋麗不但不生氣,反而近乎發嗲般的在他的身下撒著嬌。等到這青年抬起頭來,郭仁青發現,他竟然會是寧江。

  郭仁青原本以為,這兩個人肯定是敵對關係,畢竟去年在京城寧江當眾羞辱春箋麗的事,人盡皆知。但是現在,傻瓜都看得出這兩個人的關係非同一般,搞不好早就已經發生了不可告人的秘密關係。郭仁青看著寧江,妒火中燒。

  寧江卻是全不在意,起身將春箋麗拉起,幫她拍拍身上灰塵。春箋麗既知已被看到,更是全無害羞,挽著寧江的胳膊,就這般一同去了。郭仁青見他們當他不存在一般,心頭惱火,目光追著他們遠去的身影,竟看到那姓寧的,一隻手在春箋麗的香臀上摸啊摸,嬌媚的少女撒嬌般的扭動著。

  ※※※

  春箋麗回到營地,看到寧小夢抱著小刀朝她奔了過來,叫道:“箋麗,你跑到哪裡去了?”

  春箋麗道:“這個……就是……就是隨便去轉了轉。”不知怎的,竟然不敢跟她說。

  小夢自也沒有放在心上,這個時候,她們運來的水泥早就已經卸下,隨她們一同來的那些江湖客,將空車往回押運。兩個少女讓他們先走,只留了兩匹馬。到了中午,寧江趕來送她們一程。

  此時雖然是中午,天空中卻已積蓄了烏雲,不知道下午陣雨能不能下得下來。

  寧江告訴她們,如果發現不對,就早些躲雨,小夢嘻嘻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小刀在她的懷中“喵”了一聲。

  寧江道:“現在越來越亂了,你們在外頭自己也小心些,我猜京城暫時還不會有事,但終究是不保險,若是情況不對,你們就先到江南去。在路上時,儘量不要惹事,如果有什麼麻煩,就通過天地會聯繫我……”

  小夢擺著手:“知道啦知道啦,放心啦,我們也是很厲害的。”

  寧江道:“我知道你們的本事有長進,但是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小夢繼續擺手:“真的知道了,每次分開哥哥你都要說好幾遍,哥哥你現在好囉嗦。”

  寧江長長的歎一口氣……果然是逆反期到了麼?

  兩個少女上了馬,小夢歡快的向哥哥揮了揮手,二女一同往前策馬而去,途中,春箋麗時不時的回過頭來,看向後方逐漸遙遠的青年,小夢卻是頭也不回。

  那青年越看越是糾結……小夢,你是我妹啊,你是我親妹啊,為什麼感覺你離開我好像還很高興的樣子?

  這一帶原本就是山多嶺多,很快,兩個少女就繞山而去,消失不見。小夢勒住馬,掉過頭來,看向被山擋住的哥哥所在的方向。

  春箋麗道:“小夢,你哥哥明明是捨不得你的,你為什麼都不回頭看他一眼?”

  小夢抬起頭來,想了一想,說道:“我也捨不得離開哥哥啊!可是,哥哥有很多事要做,他把我們趕走,肯定是因為這裡也不是那麼安全,但是他自己又留在這裡。他不想讓我擔心,可是我也不想讓他擔心啊?”

  原來是這個樣子的麼?春箋麗看向小夢,突然意識到,也許在某種程度上,她比自己更加的體貼她的哥哥。

  此刻的小夢,其實也頗有一些寂寞,因為在這一個多月裡,她連哥哥的面都沒有見著幾次,而且每次都是匆匆來,匆匆的又去了。不過知道哥哥在做大事的她,並不希望哥哥替她擔心,隔著山嶺,朝著哥哥所在的方向輕輕的、再一次揮了揮手,然後便帶著小刀,與春箋麗一同,繼續往前上路。

  她們往東南而去,馳了一個多時辰,烏雲也在往這個方向卷蕩。春箋麗抬頭看看天空,喃喃地道:“看來真的會下雨。”

  小夢道:“我們還是先躲一躲吧?”

  小刀道:“喵!”

  兩人一同策馬,往遠處有炊煙飄起的方向馳去。隨著駿馬的加速,衣裙飄飛,一個猶如紅蓮起伏,一個猶如綠雲捲動。

  似這般,穿過了一片竹林,只見騰起炊煙的並不是村落,而是一處廟宇。那廟宇坐落在山腳下,並無外牆,卻有好幾座建築,大約平日裡也是香火不錯的。其中一座主殿,金字形的屋簷,盤著奇怪的野獸。

  這一類的廟宇,祭拜的大多都是被當地人所熟知的神靈,只是每一塊土地都有每一塊土地自己的信仰,所以她們也並不知道這廟宇祭拜的會是什麼樣的神。眼看著天上黑雲滾滾,不過雨卻也不像是要馬上下下來的樣子,這樣的天氣,反而更顯悶熱。神廟在她們眼中越來越近,忽的,她們齊齊的將馬勒住……那是什麼?

  在她們的前方,兩處高牆之間的陰影下,有幾個人影定在這裡,之所以說是“定”,是因為他們的姿勢極為怪異。

  一名兇神惡煞的壯漢拿著刀背上鑲有鐵環的厚背刀,厚背刀高高的舉起,一腳前抬,一腳後斜,是前沖中砍人的姿勢,然而這種前傾的姿勢,按道理根本不可能維持著不動,因為他整個都失去了平衡。

  在他身邊,另有一人向後仰著,背部離地面兩尺左右的距離,雙手向上伸著,兩腿彎曲,似乎是在向後傾倒的過程中,不知怎的就僵住了。旁邊另有三人,同樣是這般怪異的姿勢,一人前奔中扭頭看向同伴,臉上那驚訝的表情纖毫畢現,一人倒在地上,大約是想要來個鯉魚打挺,結果卻維持著後腦和雙手撐地,兩腿上抬的動作,最後一人張口呐喊,嘴巴張得大大的,整個面容都扭曲了。

  烏雲之下,天色原本就比較暗,他們又是處在陰影之間。就算這樣,她們原本也不可能到這麼近才發現他們,只是這幾人,與周圍的情景仿佛連成了一體,她們原本以為是放置在這裡的什麼東西,因此也都未在意,此刻看到竟然是活生生的人,心中升起詭異的感覺。

  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心中生出警戒,紅裙與青裙一卷,齊齊的翻身下馬。春箋麗的劍插在腰上,她將劍柄握緊,小夢的劍則是背在背上,右手微抬,手指頭向後虛指著肩後的寶劍,小黑貓在她的左肩上瞪大貓眼。

  她們繞著五人走了幾圈,初始時,多少還有些懷疑,他們只是雕像一類的東西,但等她們湊近其中一人,見這人額上冷汗直流,眼睛隨著她們的移動,微微的打著顫,可見竟是活人。

  小夢低聲道:“這是什麼?”

  春箋麗道:“看起來像是中了什麼術法。”

  然而說是這麼說,對於術法,她也有頗多瞭解,就她所知的任何一種術法,似乎都不可能造成這種情形。就比如這舉刀前沖的壯漢,即便他的身體被術法弄得僵硬,但他這樣的姿勢沒有道理不往前倒,而他偏偏就是立地生根般,定在那裡一動不動。

  “他們本來好像是在追殺誰?”小夢說道。

  春箋麗扭過身:“過去看看?!”

  她們戒備著往前行去,一路上,又遇到好幾個這樣的人。這些人,顯然是來自於某個江湖幫會,此刻卻是一一以奇怪的姿勢定住,動也不動。即便她們兩人藝高人膽大,此刻也不免覺得手心冒汗,抬起頭來,主殿的前方,一道青煙飄起,顯然有人正在殿前生火。她們再一次的對望一眼,繞著大殿,跨過了幾個倒在地上,同樣一動不動的傢伙,小心翼翼的往殿前探去。

  只見,在大殿前方的空地上,火苗竄起,一個身穿漂亮裙子,腦上梳著兩個精緻荷包的小女孩,手中拿著一根樹枝,枝上竄著兩條不知從哪摸來的魚,一邊烤魚一邊哼哼:“讓你們不要追我,你們偏要追,哼,真的是沒死過。”

  兩個少女、以及其中一個少女肩上的小黑貓一同睜大眼睛,她們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那小女孩也覺察到身後有人,猛一回頭,訝道:“小春姐姐?小夢姐姐?”

  兩個少女齊聲道:“小方?”

  小黑貓:“喵?”

  ※※※

  原本積壓在採石峽上方的烏雲往東南方移去,寧江抬頭看看天空,想著妹妹和箋麗恐怕真的會遇上暴雨。

  當然,現在再去擔心她們兩個有沒有被淋成落湯雞,實際上是有些多餘的,只是他忍不住的就會往這方面去想罷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木不孤一方,並沒有太大的動靜,而他們這一邊,也在繼續備戰。居志榮暫時沒有再提朝廷旨意,寧江當然也不會主動的跟他撕破臉,不管怎麼說,居志榮也是代表著朝廷一方,就把他當成通常軍隊裡並不可少的監軍也就是了。

  只是這些日子,郭仁青卻像是吃了火藥一般,時不時的找他麻煩,對此寧江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傢伙一看就知道是對箋麗有意思,而這世上,並不是誰都能夠做到公私分明……當然,不管于公于私,郭仁青其實都是有理由針對他的。按照朝廷分派下來的意思,他們這些龍虎禁軍的將領,本來應該將這只軍隊控制在自己手中,然而現在的情況是,他們逐漸的被邊緣化。

  但是這一次,主營帳裡,兩邊人卻是吵了起來,郭仁青指著寧江的鼻子罵道:“蠻子在外邊屠殺我們華夏子民,你卻坐視不理,如此無膽,怎麼帶兵?”

  事情的起因,是因為木不孤正輪番派出小股蠻兵,在採石峽西面的村鎮燒殺搶掠,消息傳到這裡,寧江卻是按兵不動,禁止派兵救援。郭仁青對寧江原本就看不順眼,尤其想起,他壓在春箋麗身上調戲欺負時的情形,更是心裡堵得慌,此刻見寧江見死不救,於是占著義理,對寧江大肆怒駡。

  寧江卻是搖著羽扇,淡淡的道:“此原本就是木不孤的伎倆,他派出小股騎兵輪番劫掠,我們要是派出大批兵馬進行驅逐,自中了他調虎出山之計,若是也派出小股騎兵出戰,那些蠻族騎兵個個都是精銳,我方難以取勝,若是戰敗而歸,不但救不了那些村鎮,反挫了我們自己這邊的士氣。”

  郭仁青怒道:“但是現在在君保鎮的這支敵兵,不過就是三百之數,且君保鎮離我們並不太遠,這都不敢派兵驅敵,說到底,你就是無膽匪類。”

  寧江道:“一地之失,無損於大局便可。況且,出兵容易,出多少?人數少了,敵人不懼,多了,對方必施誘敵之計,到時我方到底是追還是不追?追的話,蠻族馬快,我方難以追上,不追的話,敵方反復挑釁,我們為對方少量騎兵不斷勞師動眾,豈非反中了疲兵之計?要比馬壯,我方能夠一拼的,恐怕也只有幾位將軍帶來的龍虎禁軍,的確無一不是好馬,只是就算這一千禁軍派去,恐怕也非敵手……”

  郭仁青勃然大怒:“那支蠻子不過就是三百騎,我們三倍於敵,怎可能不勝。你自己無膽無能,不要以為天下人全都跟你一樣。”轉身朝向居志榮,猛的拱手鞠躬:“大人,屬下願率千騎,前去援救君保鎮,為國驅敵,以振我大周雄風。”

  寧江猛的抓住郭仁青手臂:“郭將軍,不可,不可,千萬不可、去、送、死、啊!”猶如唱戲一般,誇張地叫道,緊接著長歎一聲:“罷了,罷了,我便派出五百騎兵前去驅敵,敵人雖強,但我方以多打少,五百人應當夠了,總比折了龍軍禁軍千名將士要好,郭將軍,你莫急,我這就派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一章 不聽翰林言

  寧江“好言相勸”,結果不但惹得郭仁青更怒,便連蔣誠貴的臉也掛不住了。

  龍虎禁軍一向號稱大周王朝精銳中的精銳,用的是最好的武器,乘的是最優秀的駿馬,護衛天子,守護皇城,對地方兵將一向是瞧不上眼。然而這一次,他們剛到此間,當晚就發生營嘯,已經是落了面子。

  現在,寧江更是直言他派出五百騎兵,便可打跑那三百名劫掠君保鎮的蠻兵,若是讓他們這一千名龍虎禁軍出戰,反而是白白送死,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作為大周王朝最精銳的龍虎禁軍,居然被小瞧到這種地步,郭仁青、蔣誠貴俱是怒容滿面。

  “請大人准許出戰!”兩將不看寧江,齊齊朝著居志榮下拜。

  居志榮卻是一陣猶豫,龍虎禁軍是他帶來的,被寧江當著眾將的面這般小瞧,就算是他也覺得備沒面子。但是在這些日子裡,他也隱隱覺得,寧江治軍,的確有許多不尋常的地方,雖然這些與眾不同之處,許多地方他都看不透,也很難斷定到底是好是壞,但這只軍隊的風氣,的確是他以往所不曾見過的。

  然而現在,兩名將領拼命請戰,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做,於是在心中快速忖道:“那支蠻兵,不過就是三百人,龍虎禁軍不管什麼說也是我軍精銳。寧江能夠帶著這些殘兵敗將,以三千換兩千,但是他手中的兵力雖然多於敵人,但最多也不過就是倍數,而且還是臨時聚集的烏合之眾。現在我方三倍於敵,且訓練有素,沒有道理會敗,若是能夠全殲敵人,於我的聲望也有好處。”

  當下便答應下來,只是定下章程,敵人若逃,不可追敵,以免中了誘敵之計。

  寧江苦苦相勸,告訴他們敵軍了得,還是由我們這邊派五百騎兵去吧,要不我們的人一起去?

  兩將心想,他為何如此想要阻止龍虎禁軍出動?是了,他必定也是知道那些蠻兵不堪一擊,想要爭功。

  郭仁青大喝道:“無需再言,不過是些不識我華夏軍威的蠻子,有我一千鐵騎就已足夠。”

  寧江苦惱的道:“你們若敗了卻又如何?唉,還是我派人去吧……”

  郭仁青、蔣誠貴同時喝道:“願立軍令狀,若是敗了,提頭來見!”

  寧江左手負後,手持羽扇,長長的歎一口氣:“唉,你們的頭能拿來做什麼?”

  蔣誠貴額上青筋跳動,郭仁青更是一臉陰沉。蔣誠貴大聲道:“我們若勝了,那又如何?”

  寧江微笑道:“你們來時,我也曾說過,只要你們有本事殺蠻子,我便服你們。也罷,我也願立下軍令狀,只要你們能夠擊敗那三百蠻騎,我便服氣,願真正讓出兵權,絕無二話。”

  郭仁青、蔣誠貴同聲喝道:“好,一言九鼎。”居志榮卻是猛地看向寧江,想著他為何敢說出這番話來?

  當下,寧、郭、蔣三人同時立下軍令狀,郭、蔣怒而出帳,點兵上馬,往陣地前馳騁而去。

  寧江來到外頭,手搖羽扇,王克遠等在他身後,彼此對望。一名武將低聲道:“寧翰林……”

  寧江笑了一笑,道:“無妨,看戲便是!”

  ※※※

  郭仁青、蔣誠貴率著千騎龍虎禁軍,往君保鎮方向殺去,一路帶出滾滾煙塵。

  他們身為護衛皇城的精兵,竟然如此被人小瞧,仿佛連那些從北方逃下來的烏合之眾都不如,這讓他們這些一向自詡為大周精銳的禁軍,如何能夠忍受?更何況,連那些烏合之眾都能夠重創的敵人,他們以三倍之數,怎麼可能會敗?

  想到等一下回去,將會看到那姓寧的垂頭喪氣的嘴臉,郭仁青心中冷笑。事實證明,那傢伙也就是嘴皮子厲害,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根本就不知兵法,箋麗姑娘實在是單純善良,才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所騙,今日必要打碎他的假面具,讓世人知道他不過就是一個無能之輩。

  千名龍虎禁軍在烈日下衝刺,殺氣凜然,君保鎮離他們越來越近。遠處,白雲飄蕩,群鳥驚起,一隻蒼鷹在空中盤桓。

  君保鎮上,隨著一聲呼嘯,三百蠻兵各自上馬,朝鎮外沖去,在他們身後,烈火焚燒,百姓哭喊。為首的蠻將將手一招,蒼鷹從天空飛下,落在他套著鐵筒的手臂上,卻是一隻海東青。

  那蠻將騎著一匹烈馬,手中提著狼牙棒,眼看著對面卷起的塵土,以及越來越近的騎兵,狼牙棒朝天一舉:“殺!”

  三百鐵騎齊聲呐喊,聲勢竟然完全不輸於對面的三倍之敵。

  這名蠻將,乃是淳敦部中的勇士,這一次奉命洗劫君保鎮,原本也是有計劃的。敵人一旦派兵出戰,若認為可戰,就盡可能的擊潰、剿滅敵人,若是敵人大軍出動,那就轉身逃走,誘敵遠離陣地,敵人若是追,大將自能隨時派兵截斷敵方後路,敵人不追,那就不斷的重施此計,令敵軍疲憊。

  而現在,看著對面殺來的三倍之敵,蠻將一個“殺”字,就是在告訴他率領的三百手下……可戰!

  郭仁青、蔣誠貴原本以為,這些蠻兵必定不敢跟他們作戰,沒想到,他們還未殺到君保鎮,這些蠻子就已經主動殺了出來。再一次被小瞧的感覺,讓他們怒火中燒,他們身邊的那些兵士,緊咬牙關跟上,心中卻開始有些發慌。

  兩邊人眼看著便要撞在一起,對面的三百騎兵驀地分作了兩支,從他們的兩側沖過,這些蠻兵以極快的速度,就這般在馬上拉弓射箭,兩邊的箭矢射入龍虎禁軍之中,人仰馬翻。龍虎禁軍在這一刻變得混亂,前方沖過頭的騎兵急急的勒馬,想要掉頭,後方的騎兵收勢不住。兩側則散了開來,各自沖向從兩翼繞過的蠻騎。

  兩支蠻騎各自繞了一個大圈,從高處看去,其運動軌跡就像是兩道半圓,其中一支蠻騎從龍虎禁軍的後側方殺入,為首的猛將狼牙棒揮舞間,帶著驚人的嘯聲,在他衝刺的前方,龍虎禁軍的騎兵甚至來不及調轉馬頭,就已經被掃了下來。猛將率眾,輕易的就殺穿了已顯混亂的龍虎禁軍,另一隻蠻騎緊跟著殺入。

  猶如在一隻臃腫的長蛇身上,交叉著狠狠劃開兩刀,緊接著就是雙方的混戰。

  郭仁青持著長槍不斷的後退,他並沒有遇到敵人,而是被自己人擠得後退。他大聲吆喝,憤怒下令,然而明明敵騎更少,在這一刻卻像是在他的四面八方。己方的隊伍接連幾次被貫穿之後,就連身為將領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這邊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就只知道人馬不斷的倒下。

  後方隊伍分開,仿佛有狂風襲來。郭仁青猛力一夾馬身,駿馬人立而起,在他的強行扭腰下,膘壯的馬匹竟然快速掉向。長槍猛地一橫,咣的一聲,一柄狼牙棒砸在了槍桿上。

  雖然勉強擋住了攻擊,但畢竟應對倉促,長槍的揮舞間,他的馬不斷地後移,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倒下。這一次,輪到他擠壓著身後的自己人連番後退。他能夠覺察到對面的蠻將,論起單打獨鬥的實力絕對在他之下,但是他卻被這一連串的攻擊震得毫無反手之力。兩側的護衛都已被蠻兵清空,他一個人竟同時面對著三名敵人。

  他駭得扯馬就逃,明明己方的兵力是對方的三倍,為什麼會變成這種局面,他不明白,也無法再明白,嘭的一聲,狼牙棒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背上,劇痛過後,身體在瞬間飛起。

  蠻將大力一甩,狼牙棒掄了一個大圈,對被砸飛的敵將看也不看,他策著烈馬,再無阻滯,殺向前方。

  接下來,已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

  採石峽的陣地裡,一片沉靜。

  此時,寧翰林與龍虎禁軍的兩位將領簽下軍令狀的事,以極快的速度,風一般的傳遍全軍,每一個人都在等待著消息。

  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居志榮在主帳的前方踱來踱去,他看向另一邊,在帳篷下端坐搖扇的青年,不明白他為什麼能夠這般的從容淡定。

  軍中的其他將領,也都沒有說話,感覺上,有什麼地方失控了,然而看看那個漫不經心,仿佛只是在玩著一個小遊戲的狀元郎,又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在按著某個早就設定好的軌跡走,全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前方忽的傳來叫聲:“回來了!”“他們回來了!”……

  這一下子,連王克遠等人也坐不住了,紛紛站起。

  報信官急奔而入,跪稟道:“眾位將軍,他們回來了……”

  居志榮喜道:“勝了?”

  報信官遲疑了一下,低頭道:“只逃回來了……二十多騎!”

  居志榮的腦袋轟然一響,急奔而出,來到主寨前,只見二十多名渾身是血的戰士,被人攙扶而來。他色變道:“出了什麼事?郭將軍呢?蔣將軍呢?”

  那些兵士紛紛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敗了,全死光了,郭將軍、蔣將軍當場戰死。”“就剩了我們幾個,其他人全死了。”……

  居志榮道:“到底有多少敵人?”

  “三百騎,就只有三百騎!”一人慟哭,“根本就沒法打,不知道怎麼的,一下子就敗了,大家都在逃,逃著逃著就剩了我們這點人。”

  居志榮喃喃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明明是三倍于敵,明明是大周精銳,竟然這麼簡單的就敗了?竟然就只逃回了這麼點人?

  然而,再看向周圍的那些將領,包括王克遠在內的眾將,更多的只是沉默,沒有人為這樣的戰果驚訝。一千騎被三百騎殲滅不算什麼,在這一個多月裡,大周王朝的軍隊是以十萬為單位的崩潰。前些日子的戰鬥,他們生生的阻擋住敵人前進的腳步,並為此而感到驕傲,因為在蠻族入侵後的這段時間裡,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就已經是堪稱奇跡。

  居志榮看向寧江,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青年能夠如此淡定,對方根本就沒想過他的賭約會輸。郭仁青也好、蔣誠貴也好,他們過低的估計了這些從北方逃下來後、在寧翰林手中整合的兵將的本事,從而也過低的估計了那些蠻兵的實力。他們從來沒有想過,並不是那些蠻子太弱,而是這些他們看不起的“殘兵敗將”、“烏合之眾”……跟那些蠻子一樣強。

  一千名龍虎禁軍幾乎被全殲的慘敗,並沒有給己方的兵士帶來多少負面的影響,戰報如同風一般傳遍全軍,不過更多的卻是幸災樂禍的聲音。

  “聽說寧翰林死命勸他們不要出戰,他們就是不聽。”“當時在場的幾位將軍都聽到了,寧翰林說,實在要出戰的話,我們派五百騎兵去就夠了,要是讓他們去,一千人都是送死,寧翰林就是這麼說的,偏偏他們就是不信,還逼著寧翰林跟他們簽軍令狀,寧翰林說,簽就簽,結果看吧?果然被寧翰林說中了。”“就是,還說什麼要是輸了提頭來見,他們倒是把頭提回來啊?”“什麼龍虎禁軍,我呸!”

  這些人與龍虎禁軍縱然談不上勢不兩立,終究也是彼此敵視,平日裡,龍虎禁軍養尊處優,高高在上,看不起他們這些地方上的兵士,此刻他們好不容易打了場勝仗,那些人一個蠻子未殺,就想要來接收戰果,更是引發了他們的對立情緒。

  而現在,那些傢伙不肯聽從寧翰林的勸阻,非要送死,反過來證明了寧翰林的眼力果然了得。

  寧翰林說了,如果是我們的人,只要派出五百騎兵就能取勝,如果是號稱大周王朝最精銳的龍虎禁軍的話,一千人都是送死。那些蠢貨不聽翰林言,果然是吃虧在眼前。

  “你是故意把他們逼去送死的吧?”某個沒有外人的營帳裡,居志榮憤怒的瞪著面前的青年。

  “錯了!”青年嘲諷的道,“讓他們去送死的人不是我……是你!”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二章 軍中無二帥

  “如何會是我?”居志榮憤怒的看著青年。

  現在回想一下,郭仁青與蔣誠貴兩人,從一開始就是被寧江帶著走。這一千名龍虎禁軍來到這裡的當晚就發生營嘯,原本也就失了面子。寧江的“好言相勸”,則根本就是諷刺,口口聲聲說對付那三百名蠻兵,他只要派出五百人就夠了,千名龍虎禁軍出戰反而是送死,激得郭、蔣二人立下軍令狀。

  軍中無戲言,在軍令狀下,就算是敗像已顯,他二人只怕也沒臉逃回,就算逃回,寧江恐怕也真會按著軍令狀將他們斬了。

  寧江卻是冷笑道:“如何不是你?軍中無二帥,現在你是朝廷派來的,我是大家擁護的。那一千名龍虎禁軍與我軍格格不入,在關鍵時候,到底誰聽誰的?你說我逼他們去送死,那這幾日裡,郭仁青時時找我麻煩,我說一句,他必定頂撞一句,你又何曾吭過一聲?他現在頂撞我,我無所謂,若是敵人來時,他也處處不聽號令,亂我軍陣腳,那卻如何?換作你是我,你又是否會留他?”

  繼續道:“實際上我也給過他們機會,若他們真的有本事,在這一次的出戰中殺敵而歸,我絕對願意讓出自己的位置,因為他們讓我刮目相看了,他們證明了我對他們的看法是錯誤的,證明了就算沒有我他們也能夠做到更好。但是很可惜,他們並沒有做到。事實證明,他們自不量力,高估自己,低估敵人,而你也同樣對他們做出了極大的錯誤判斷,那麼,現在再回想一下,我如果真的接了朝廷旨意,把大軍讓給你們,由你們率軍應敵,結果會如何?這一次你們判斷出錯,損失的不過就是千名原本就派不上用場的龍虎禁軍,和兩個自視甚高但卻公私不分的武將,若是由你們統帥整支軍隊,你們也這般出錯,後果如何?”

  居志榮瞬間沉默不語。

  那些蠻族遠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更強,這一點,他終於明白過來。而那只不過是三百騎。在上一次的惡戰中,寧江可是帶著這些烏合之眾,擋住了木不孤親率的上萬精兵。原本,他還想著,或許那些蠻兵也談不上有多厲害,然而看著己方的龍虎禁軍以三倍之數,竟被敵人殺得丟盔棄甲,他才真正意識到敵人的可怕,以及華夏的羸弱。

  如果那個時候,寧江真的交出了兵權,以他和郭仁青、蔣誠貴等人的輕敵,到底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

  他竟是想也不敢去想。

  沉默了一陣後,他忽的看向寧江,沉聲問道:“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夠明明白白的告訴我,如果你當時派出五百騎兵前往君保鎮,是否真的會有勝算?”

  寧江笑道:“沒有……我絕不會蠢得就這樣去跟蠻族的精銳鐵騎拼騎術,那也不是我們華夏人的長處。但是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大家都開始相信,我們同樣有著精銳的騎兵,正如我所說的,這一千名龍虎禁軍殺出去只是送死,現在,他們也同樣相信我說的另一句話,如果派出的是我們自己的五百騎兵而不是龍虎禁軍,我們絕對能夠取勝。”

  繼續道:“現在,就連我們的騎兵也開始有了這樣的自信,他們相信他們的確是比龍虎禁軍更強,他們相信他們只要敢拼,與那些蠻騎絕對能戰。而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們必定進一步的加強訓練。不管你是否願意承認,我成功的發揮出了這一千名龍虎禁軍的作用,我讓他們死得有價值,讓他們成為了激勵我軍的踏腳石,既然他們不服管束,活著,只會是我軍後方不穩定的因素,倒不如讓他們,用他們的死來激勵大家,發揮出真正有用的力量。”

  居志榮道:“你用這種手段,帶給大家的何嘗不是盲目的自信?這一次死的是郭仁青他們,下一次……”

  寧江道:“不一樣。”

  居志榮道:“不一樣?”

  “敢戰,敢殺,這是對士兵們的基本要求,”寧江持扇道,“而如何讓手下的兵將在更為有利的形勢下與敵人拼搏,這是統帥的能力。將士不敢戰,這是將士的無用;明知道騎兵沖陣不是我方的長處,還偏要以己之短,攻敵之長,這是統帥的無能。給我五百騎兵,只要這些兵士敢戰,我自然會想辦法讓他們能夠擊敗對面的三百鐵騎。沒錯,雙方對沖的話,我方必敗無疑,但我怎會蠢得就這樣跟他們對沖?何為兵法?因勢利導,以己之長,攻敵之短,這就是兵法。”

  居志榮震驚的看著這個青年,他發現自己無法再說出話來,對這青年來說,郭仁青、蔣誠貴和那一千騎的龍虎禁軍是不利因素,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用了個小伎倆,在完全不影響己方士氣的情況下將這不利因素剪除,明明是一場敗仗,反而增加了底下人的鬥志和士氣,進一步收拾了人心。

  而現在,居志榮很清楚的知道,為什麼對方要跟他說這些,這青年已經將他逼到了死路,對方是在告訴他……他已經沒得選了。

  當天晚上,居志榮一夜無法入睡。

  第二天一早,他當著全軍的面,將朝廷交給他的兵符,以最為恭敬的態度,呈送到了寧江面前。

  自此,三軍振奮,將士一心……

  ※※※

  “所以,小方你其實是個女孩子?”小夢走在路上,扭頭看著雙手枕在後腦處,跟著她們往前走的、生出漂亮裙子的孩子。

  此時,她們正走在一個縣城裡。

  原本是安詳寧靜的縣城,現在卻到處都是北方逃下來的百姓,茫然的眼神,無助的面孔,不時有搶劫和盜竊的事發生,更多的卻是被官兵驅趕到偏僻的巷子裡的流民,仿佛這樣子他們就會消失一般。

  “這個,”小方哈哈的道,“就、就算是女孩子吧!”

  這個東西還能“就算”的嗎?你要是女孩子,穿成這樣也就算了,你要是男孩子,穿成這樣可是很變態的。

  春箋麗問道:“你上次說,你知道的男人都是那種怪物一樣的醜八怪,你們那裡的孩子就是孩子,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

  “你在說什麼啊?”小方繼續哈哈,“那個時候我被人綁架,嚇傻掉了,跟你們說的都是臆想出來的啦,根本不是真的。”

  小夢道:“小方,你其實就是從那個蛋裡跑出來的吧?”

  “蛋?啊對……那個蛋,”小方笑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些壞人把我綁架後,我昏昏沉沉的,醒過來時就已經在那個蛋裡了,那些人是誰,為什麼要把我關到蛋裡,我全都不知道,我只是小孩子,不知道那麼多啦。”

  這傢伙!春箋麗使勁握著拳頭……明顯就是在信口雌黃。

  毫無疑問,小方就是從那個蛋裡出來的,如果那個蛋,真的按寧江的猜想,是跟著去年的天降隕石從天上掉下來的,那他的來歷就實在是太奇怪了。他到底是從什麼地方來的?他所說的那個、男人長得像怪物的所在到底是什麼鬼地方?

  “這裡是在打仗麼?”小方扭頭看向周圍的難民。

  “嗯,”寧小夢說道,“北邊在打仗,這裡只怕也不是很安全。”

  “北邊啊。”小方往北面看了一眼,喃喃地道,“肯定有什麼地方是相連的。”

  春箋麗、寧小夢一同看向她:“你在說什麼?”

  被小夢抱在懷中的小刀:“喵?”

  身穿漂亮衣裳,腦上梳著兩個荷包的孩子摸著後腦勺,哈哈的道:“沒什麼啦,沒什麼啦。”緊接著又抬頭看向天空,說道:“你們知道嗎?這個世界……被人砍過一劍。”

  被人砍過一劍?這是什麼意思?兩個少女再次對望一眼,覺得他可能還是腦袋有問題。

  旁邊有一座酒樓,此刻她們都有一些餓了,於是便登上酒樓,點了酒菜。小夢專門為小刀點了一盤魚。

  小方看著小刀:“這傢伙好奇怪……它們在這裡是叫做貓吧?它好像跟其它的貓不一樣?”

  小夢嘻嘻的道:“因為小刀是只飛天貓。”

  “飛天貓?”小方道,“那又是什麼鬼?”

  小刀道:“喵!”

  春箋麗看向一旁:“好像有麻煩了!”不知何時,她們周圍的酒客已經被清空,多了許多帶著武器的江湖客,這些江湖客時不時的,往她們這邊看了過來。梯口處,傳來噔、噔、噔、噔的聲音,她們一同看去,只見首先上樓的,是一個面高額寬的大漢,在他身後,還跟著三個女子。

  這三個女子,竟然是“淮陽照雪”趙江彤,與她的兩個徒弟郭花蘭、趙珠。

  趙江彤扭頭往她們看來,眸中仿佛有憤怒的火花冒出。那大漢冷哼一聲,往他們踏步而來,留下帶著兵器的江湖客,也紛紛站了起來,將她們圍上。那漢子道:“彤妹,長河漕幫被滅,妹夫被殺,就是因為這兩個丫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三章 麗影越牆垣

  趙江彤厲聲道:“不錯!我原也不知道那姓寧的,為什麼好端端的沖著我們來,幾番打探之後,才知道其它所有的理由都是假的,實際上就是為了這兩個臭丫頭。可憐我丈夫明明與那寧江無冤無仇,無端端被他殺害,連我師徒三人都在江南失了容身之處。”

  那漢子踏前一步,厲聲道:“本人‘狂暴刀’趙悍,乃是照地幫幫主,你二人害得舍妹家破人亡,今日自己送到此處,就莫要怪我照地幫有怨報怨、有仇報仇。”

  春箋麗與寧小夢猛地拍桌站起:“誰怕誰?”這人既然是趙江彤的兄長,趙江彤的丈夫和整個長河漕幫,也算是因她們而滅,這種情況下,反正對方是不可能放過她們,她們自然也懶得多說廢話。

  小方舉著雙手:“喂喂,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了什麼事?跟我無關……”

  嘭的一聲,一個人影破窗而入,緊接著轟的一閃,火焰如紅蓮一般綻放,闖入之人又全身帶火,從原處飛了出去,外頭大街上傳來一連串的驚叫。

  趙悍額頭青筋一跳,他從妹妹這得知,這兩個丫頭年紀雖輕,但是實力了得,所以一邊登梯而上,一邊安排了人在窗外突襲,沒有想到直接被這紅裙的少女看破反殺。他曆吼一聲,拔出刀來,刀勢一滾,猶如狂風暴雨,首先朝這外號“砍頭魔女”的丫頭劈去。

  刷,劍花如同瀑布一般,從上而下,潑入對面滾滾的刀勢之中。小夢的劍本是背在劍上,真正在江湖上行走的俠女,大多都不會這樣做,只因為根本不利於拔劍,這般背劍的,大多都是名門大派的女弟子,劍更多的是當作裝飾之用。然而她纖指往肩頭一勾,寶劍竟自己彈跳而出。劍花與刀影在瞬間激蕩在一起,周圍其他人也飛撲而上。

  春箋麗焰光一卷,將這些人迫退,扭身往小方一抓:“走!”腳下有火氣一閃,飛窗而出。“喵”,小刀九陰白骨爪抓向趙悍,趙悍一刀未能奏效,周圍火起得太快,眼看著這小黑貓詭異的朝自己的面孔抓來,後退一步。

  趙江彤知她們要逃,從兄長脅下穿過,一劍刺向砍頭魔女胸口,劍尖破入,擊穿的竟然是一道殘影,少女已經帶著她的小黑貓,在窗臺往外一跳。

  “追!”趙悍與趙江彤紛紛跳窗追出,郭花蘭、趙珠緊隨其後。

  春箋麗雙足透著火光,帶著小方一跳,便已落在對面屋簷,扭頭看去,下方街道湧來了許多照地幫幫眾。街道寬廣,小夢並無她這般控火的本事,自是跳不過來,小刀卻從她肩頭跳起,在她前方一引。在下方那些拿刀舞劍,等少女落下的人眼中,少女突然消失了一段,再出現時,竟也落在了對面屋簷。

  趙悍、趙江彤跳出窗戶,卻都落在地上,只能率眾緊追。

  春箋麗、寧小夢一前一後,帶著小方和小刀在呈“人”形往兩側斜開的屋簷上奔跑。陡然間,十幾支箭往她們疾射而來……

  照地幫乃是江湖幫眾,在大街上當眾殺人也就算了,俠以武犯禁,歷來如此,但是竟然直接用起了被官府強勢禁用的弓箭,由此可知,在當前的形勢下,官府對地方幫會的管控,基本已經到了失控的地步。

  兩個少女奔跑中扭身,打飛了數支箭矢。寧小夢往側面順勢一滑,美輪美奐地淩空一翻,落在地上,刷刷閃過兩道劍光,兩名弓箭手的腦袋就已飛起。在她後方,劍光猶如烈日上沖,迅捷的閃來,地面被劍光覆得雪白,她卻先一步跳開,從前方翻牆而過。

  “淮陽照雪”趙江彤一劍擊空,怒而再追。小夢仗著自身輕靈,又有飛天貓接引,上縱下跳。

  照地幫眾從四面八方殺來,小方叫道:“別把我捲進來啊!”左手食指在牙間一咬,咬出血來,在她自己的右手上快速劃動,緊接著右掌前伸:“定!定!定!定!”

  一名刀手方自跳上屋簷,腳與屋簷接觸的那一瞬間,整個人就像是石化般頓在那裡。一名弓箭手剛剛將弓拉開,雖然拉了個滿弦,卻已無法再動。一名頭目帶隊繞來,陡然頓住,後面的人收勢不住,大家一同摔了個滾地葫蘆。卻也有一名高手見勢不妙,在她手心朝來的那一瞬間跳了開來,大聲喝道:“小心,小丫頭會妖術。”

  春箋麗連殺兩人,眼睛往小方瞅去……這是什麼術法?

  這裡顯然是照地幫的地盤,周圍敵人太多,兩個少女出手淩厲精准,盡可能的節約內力,亦不敢戀戰。二女一童一貓跳入了一片鬧市,在人群中奔逃,後方敵人緊追,雞飛蛋打,混亂從街頭席捲至街尾。

  她們沖到街尾,只見前方竟也有一夥敵人沖來。春箋麗江湖經驗更豐富得多,心道“奇怪”,她們已經是盡可能的繞著圈子,為什麼還會被人堵上?心中一動,扭頭看去,只見遠處一個較高的樓閣上,有一瘦小的男子揮著小旗,顯然在指揮著這些照地幫眾。

  她低聲道:“小夢,我去殺了這傢伙,你們往城外殺去,城西五裡外有一個韓公廟,我們在那裡會合。”寶劍往腰上一插,發動三元流珠心法。

  趙悍、趙江彤等追在後方,猛一抬頭,只見那身穿紅裙的少女往空中一縱,竟然飛在了空中,掌心、雙足猶如噴火,在眾人的頭頂如同長虹,他們心中大駭,想著這是什麼?

  春箋麗禦著火光,竟朝高處那揮著小旗、居高臨下監視她們逃走方向的瘦小男子快速飛去,引得一路上人人抬頭,直以為有仙女騰空。那瘦小男子更是驚駭,眼看著這嬌媚的紅裙少女雙手一收,落在他的身邊,握著寶劍,冷冷的看著他,心驚肉跳之下,竟不敢戰,小旗一扔,大叫一聲,蒙頭就往下跳。

  春箋麗探頭看去,見下方地面傳來嘭的一聲,塵土震起,那傢伙趴在那裡,就算不死恐怕也是殘廢。於是哼了一聲,再行看去,小夢在小方那定身術法的配合下,殺開了前方的敵人,沖入人群之中,七拐八繞之後,成功的甩開了大部分的敵人。

  此時,她自己的內力也消耗了不少,無法趕去與小夢會合,於是乾脆往另一個方向縱去,搶了一匹馬,從敵人的薄弱處突圍而出。

  ……

  ※※※

  城牆的外頭,一隊商旅沿著護城河,朝城門的方向緩緩前行。

  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縣城,護城河雖然挖得深,但河道早已乾枯。陽光從側面灑了過來,將他們的影倒入那乾枯的護城河中。

  忽的,護城河另一邊的城牆上,傳來一陣騷動,有兵士發出叫喚。他們扭頭往牆上看去,一個驚豔絕美的少女,往箭孔上一踏,竟從城牆上向外跳出。

  無法形容這紅魅飄飄,猶如仙女飛空般的一躍,秀髮在腦後飄揚,美麗的容顏與誘人的胸脯,迎向從西邊射來的陽光,猶如人間尤物般令人陶醉的曲線,在夕陽下勾勒出美至出塵的光影,僅僅只是看著她的背影,趕到牆頭的那幾名兵士就已經呆了。

  雖然只是縣城,但城牆畢竟也有數丈之高,少女在空中躍出翩翩的軌跡,緊接著便向後勾起右腳,雙手掌心朝向身後,竟是禦著神秘的火光,以美妙的身姿往前方落去。

  輕輕的踏在草地上,腰插寶劍,身穿紅裙的少女,頭也不回的往前奔去,在身後那些商旅和士兵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奔入了遠處的樹林,消失不見。

  這天仙下凡般的一瞬,已是讓那些人一輩子無法忘懷。

  紅裙的少女進入林中,雙手撐著膝蓋,彎腰歇息了一下。被她自己稱作火舞術的火焰禦空之法,消耗的內力還是太大了些。

  休息了一會後,她往西邊走去,她並沒有動用內力,走的自然也就不快。從小修煉的道家罡元心法,為她的內力打下了不錯的底子,此刻,內力也在慢慢的恢復。

  在一條溪流邊,取下掛在腰上的小袋子,拿出內頭的乾糧,吃了一些,又喝了幾口山泉,然後繼續上路。

  金烏雖然已經開始落山,但原本就是盛夏,又是月中,天色暗得很慢,圓月卻已早早的升起。

  翻過了一座山,她看到一夥人騎著馬,往西邊趕去,為首的竟然是趙江彤,她的兩個女弟子郭花蘭與趙珠也跟在她的身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四章 姐鼓震人心

  少女暗暗想著:“看來小夢她們的目的地被她發現了。”

  這裡原本就是照地幫的地盤,搞不好城外的山頭上,都有他們的眼線,只看他們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在城裡使用弓箭,就已經知道,本地的官府都已管不住他們。

  要知道,弓箭和長兵器,連入城都是不允許的,在正常的情況下,一個幫派藏有大量的弓箭,簡直就是造反的表現。也就只有在文氣流失、到處都是一團亂的現在,這些江湖幫派才敢這般大膽。

  少女心道“不妙”,小夢的江湖經驗終究淺些,小方也不像是很可靠的樣子,她們要是繼續往韓公廟而去,搞不好會被照地幫圍個正著。

  不由得後悔沒有與小夢商量好分散後的應急之策。

  她趕緊穿林過嶺,同樣往西面趕去,如果小夢和小方、小刀被敵人圍上,她藏在週邊,或許有機會放火施救。

  就這般趕了一大段路,眼看著天色漸暗,韓公廟也越來越近。周圍星月無光,霧氣深濃,她忽的停了下來,看向周圍,緊緊的蹙了蹙眉。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時間點,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霧?

  不知何時,白茫茫的霧氣就已經彌漫在四面八方,連夜空中那本是猶如銀盤的圓月都已無法看到。周圍變得寂靜,夏夜裡的蟲鳴,在這一刻猶如消失了。水氣在草尖上凝結,詭異的、緩慢的往地面滴落。方向已經無法辨認,只是有某種神秘的氣息,在往四面八方鼓動。

  少女開始意識到,這個地方不太正常,於是將手握緊寶劍,一邊戒備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前行。就這般,難辨東西的轉了好一陣,前方忽有馬蹄聲接近。春箋麗抬頭一看,策馬而來的,居然是趙江彤。

  趙江彤看到她,臉上亦是一變,低喝道:“臭丫頭。”她帶著兩名女弟子,和一批照地幫的高手,趕到這裡,同樣也被這詭異的霧氣所困,然後不知不覺的,回過頭來,竟與其他人走散。

  同樣意識到這地方有什麼東西不太對勁,策馬走動,查看狀況,結果竟然在這裡遇到了春箋麗。

  趙江彤江湖經驗豐富,一看到春箋麗這副模樣,立時知道,她也為這霧氣所困。其實趙江彤也明白,這種時候,應該暫時放下仇怨,想辦法弄清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脫困再說。然而她丈夫身死,長河漕幫被滅,全都是因為這兩個丫頭,眼看著仇人在前,如何忍得下來?

  “受死!”她一聲大喝,策馬朝春箋麗沖去,途中劍光一閃,猶如烈日騰起,在地面覆上了一層銀光。

  春箋麗往側面的旋身中,寶劍出鞘,火光在馬睛前陡然閃動,一波豔紅漫過。那馬受驚長嘶,人立而起。趙江彤從馬上躍起,鏘的一聲,兩人雙劍相交,咣咣當當的,交擊了好幾下。

  趙江彤身居高處,長劍猶如烈日一般刺眼,淮陽照雪之名,果然不是虛得。馬匹驚逃,逃入那迷漫的霧氣之中,馬蹄聲在迷霧中,以詭異的速度淡去。金色的光波與紅色的焰光,接連的幾個交錯,雙劍的交擊震開了周邊的迷霧。

  嘭的一聲,火光爆開,春箋麗揮舞著寶劍,烈火在她的劍影下猶如朵朵紅蓮,不停的綻開、熄滅。趙江彤冷哼一聲,她本就擁有准宗師級的實力,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之輩,結果竟無法在與這個丫頭的對峙中占到上風。臉龐閃過怒氣,趙江彤長劍一舉一引,劍氣猶如朝陽灑出的光芒,在地面撒出冬雪般的銀色,銀色滲入地底。

  少女飛起,淩空。刷刷刷刷刷,銀色的冷氣竟從她的腳下沖出。趙江彤抬起頭來,在她的眼中,少女雙足噴出火光,在上空曼妙的轉身,銀色的劍氣在其腳下消散,根本無法將她觸及。在少女的周圍,火雲集結,少女鑽入了火雲,火雲散開的那一刻,她便已沒了身影。

  下一刻,在趙江彤身後,火光一卷,天生媚骨的少女現出身來,寶劍帶著火光,旋身中往趙江彤的細腰橫斬。鏘的一聲震響,下一刻,兩支劍已再次撞在一起。及時回身的趙江彤不退反近,兩人相互搶攻,散開的精光,猶如火樹銀花,一朵朵的綻放。

  戰到這種地步,兩人對對方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佩服。春箋麗想的是這女人果然不好對付,趙江彤想的則是,這丫頭年紀輕輕,這一身本領到底是怎麼練出來的?

  趙江彤想要通過快攻來消耗少女內力,然而少女練的是道家心法,且三元合一,在內力這一方面頗為綿長。數十次劍招交換後,遠處突然傳來一陣鼓響。這一聲鼓,震得兩人心臟俱是一跳,立時分了開來。

  嗵……嗵……嗵……嗵……

  這鼓聲,帶著令人頭皮發麻的節奏感,一聲敲起,感覺像是整個天地都在膨脹,再次敲起,膨脹的天地又快速收縮。它就這般,一通通的敲響,給人的觀感,猶如周圍的一切,都在如同心臟一般膨脹與收縮,起起伏伏,陰森可怖。

  這一刻,兩人已無心再戰。

  這個地方實在奇怪,而她們短時間裡顯然也很難分出勝負。一邊互相戒備著,一邊往鼓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周圍霧氣實在太濃,本是難辨東西,但這鼓聲響起的方向卻是清晰,帶動了霧氣的捲動。

  “啊~”遠處傳來一聲慘叫,緊接著又是一聲。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中,趙江彤臉色再變,發出瀕死的吼聲的,都是她帶來的照地幫眾。這鼓聲仿佛帶著神秘的魔力,對她們兩個的影響雖然小些,只是感覺上,連自己的心臟都在跟著鼓聲跳動,對那些男子,卻像是挖心的惡魔,讓他們一個個的、在痛苦的慘叫聲中死去。

  趙江彤一咬牙,拋下春箋麗,提著劍往鼓聲傳來的方向奔去。春箋麗想了想,也倒持寶劍跟在後頭。這個地方實在不祥,在她們兩人勢均力敵的情況下,繼續戰鬥下去無疑是愚蠢的。

  她們循著鼓聲,一路狂奔,前方竟是鬼火湧動,陰氣森森。兩邊豎著一個個木棍,木棍上竟然掛著血色的骷髏頭,它們呈平行往前延伸,如同一條通往地獄的道路。

  鬼火在骷髏頭的上方越來越旺,一座神廟在她們的前方急速接近。驀地,趙江彤停在那裡,聲音嘶啞,憤怒叫道:“珠兒?”

  春箋麗同樣也是震了一震,頓住腳步。在她們前方的右側,一個被活生生剝下嬌嫩皮膚的少女,在地上悲慘的蠕動著,她竟然就是趙江彤的徒弟趙珠。在她們的正前方,那壯麗的神廟前,一個身上穿著奇怪的黃袍,沒有頭髮、腦袋上卻長著一顆顆奇怪肉包,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的老者,手中拿著骷髏頭製成的短槌。

  黃袍的光頭老者盤膝而坐,他的前方,放置著一面鼓,鼓皮包得嚴嚴實實,表面看上去,嬌嫩得猶如處子的肌膚。

  骷髏短槌敲在鼓上,嗵……嗵……嗵……嗵……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五章 霧廟戰邪僧

  四面八方,是幽暗深邃的霧氣,在她們兩側的身後,支著骷髏頭的木棍鬼火陰森。身穿黃袍的老者身後,神廟可怖。

  趙江彤看著被活生生剝去人皮的女徒弟,再看看著神秘老怪敲擊著的皮鼓,又驚又怒。

  春箋麗卻是心中一動,想起了以前曾聽說過的,在西邊藏地的一個、血腥殘忍的神秘宗教,聽聞那裡的出家人,喜歡剝下處女皮膚,用來制鼓,喚作阿姐鼓。毫無疑問,面前的這個黃袍老怪,就是西邊藏地的藏僧。

  “那裡來的禿子?”趙江彤大怒之下,身子一縱,長劍騰起金色的劍光,劍光如日,刷的一下,銀光覆向地面,劍氣潛入地底,往那藏僧襲去。藏僧“嗵”的一聲,鼓聲一響,下方的土地仿佛一收一放,劍氣四散。

  鼓聲再一響,嗵,憤怒的沖向他的趙江彤,被無形的力量震了一震,嗒嗒嗒的連退三步。

  趙江彤暗自一驚,這藏僧卻已抬起頭,向她看來:“這位施主,本座慈悲為懷,在此修行,你為何妄開殺戒,要害本座?”

  趙江彤怒道:“你將我徒弟害成這個樣子,還敢說是我妄開殺戒?”

  藏僧道:“本座非是害她,而是救她。世間有輪回之苦,無法超脫,今生行善,來世必有福報,今生作惡,來世必遭苦難。侍奉我佛,乃是善中之善。你這徒弟本一凡胎,得遇本座,施捨皮囊成為我佛法器,我佛有靈,來世必度她投胎大善之家,享富貴榮華。”

  “放屁!”趙江彤長劍如蛟龍般往藏僧刺去,劍身嗡嗡作響,既疾且厲,劃出金色的劍光。

  嗵!又是一聲震響,黃銅色的光芒在藏僧的身周散出,金色的劍光如撞鐵壁。鏘的一聲,長劍斷去,趙江彤再退三步,噴出一口鮮血。

  與自己勢均力敵的趙江彤,僅僅只是兩招,就被震得吐血,令春箋麗心中暗驚。這藏僧卻已往她看來,這一瞬間,春箋麗感覺自己被他剝皮去骨一般,渾身一陣冰涼。藏僧念了一聲讓人聽不懂的句子,感覺像是道教“無上天尊”般的口號,緊接著道:“好一個紅粉骷髏,本座觀你與佛有緣,何不將你自身舍與我佛,以求來生富貴?”

  春箋麗被他看得渾身發寒,她早就聽聞,藏地佛教喜歡剝女子皮膚用作佛鼓,取少女羞處喚作寶珠,這些藏僧,在藏地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百姓形同于他們的奴隸。只是在華夏,儒道獨尊,就連傳統的道教也沒有多少地位,更何況這外來的邪教。

  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中原腹地,被她遇到一名藏僧,恐怕還是藏僧中的高手。

  雖然心生寒意,但她終究是倔強之人,嗖的一聲,竟與趙江彤聯手,一左一右往這詭異藏僧攻去。這藏僧實力極強,而且顯然已是心存歹意,與其被他做成阿姐鼓,倒不如與敵人聯手。

  兩人适才彼此較量,此刻倒也配合默契。嗵的一聲,金光與火光在藏僧身周綻出光環,竟是硬生生被擋了下來。黃袍的藏僧念著詭秘的經文,直念得她們腦袋嗡嗡作響。幻象在她們眼前叢生,趙江彤看到死去的丈夫在向她走來,春箋麗看到微笑的寧江向她招手。

  周圍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春箋麗在煉魄上終究是有金魄級別的修為,心、身、意三昧之火在體內湧動,強迫自己定下身來。再行看去,趙江彤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搖搖晃晃的往黃袍藏僧走去,竟是坐入他的懷中,求歡一般。

  藏僧看著少女,微微的“咦”了一聲,大約是沒有想到,她竟不為幻象所惑,再一次敲響以趙珠之人皮製成的阿姐鼓,嗵,嗵,嗵,嗵……

  搖搖晃晃的少女,猛的一劍刺在自己腿上,血水隨著劍光飛出,化作火焰騰飛。藏僧道一聲“我佛慈悲”,手化大掌往她抓去。少女反應也快,搶先鑽入火雲淩空一縱,那藏僧那黃色的巨手猛然一抓,雖然抓碎了火雲,少女卻已消失不見。

  “我佛慈悲!”黃袍藏僧雙手托著趙江彤玉臀,威猛道,“那丫頭終究是逃不出本座手心,本座便先為你灌頂,救你今生苦難。”

  ※※※

  神廟後方,少女背靠樹木,屏住呼吸。

  雖然從那藏僧的魔掌中暫時逃出,但周圍依舊是霧氣深濃,即便是靠著火雲縱,她也無法離開這裡。

  她隱隱的覺察到,這片土地,已經被那黃袍藏僧施展了某種類似於幻境一般的術法,但她卻偏偏無法破解。神廟的另一邊,傳來趙江彤不堪入耳的叫喚,想一想都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

  少女以前,也曾聽說過藏地佛教所謂“色空雙運”的雙修法門,那些藏僧將女子視作修行道具,於極致的欲望中,追求空靈的佛心。毫無疑問,這一刻的趙江彤,就成為了這樣的“道具”。

  只是,春箋麗並沒有空去同情她,如果沒有辦法逃出這裡,不管是成為這樣的“道具”,還是被做成阿姐鼓又或“寶珠”,對她來說都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彤妹!”另一邊卻猛然傳來憤怒的吼聲,春箋麗仔細聽去,知道是照地幫幫主……也就是趙江彤的哥哥趙悍到了。

  嘭的一聲,炸響聲傳來,緊接著便是時緩時密,令人心悸的鼓聲。空間如同心臟跳動般收縮,金革擊牆般的悶響接連傳來,很顯然,趙悍正與那黃袍藏僧交手。

  少女猶豫了一下,想著要不要出去相助趙悍?然而要做出這樣的選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趙悍與趙江彤兄妹兩人的實力,並不會相差太多,她與趙江彤兩人聯手,對這藏僧也沒有產生半點威脅,此刻她去相助趙悍,恐怕也是同樣的結果。

  就是在這猶豫之間,另一邊傳來趙江彤的嬌哼,緊跟著便是又一聲悶響。趙悍的嘶吼聲響起:“卑鄙……”

  嗵!隨著鼓聲的陡然震響,空間仿佛急劇顫動了一下。

  然後,就這般安靜下來。

  少女藏在樹後,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那邊的打鬥已經停止,趙悍不管怎麼說也是准宗師級的高手,這戰鬥停止得實在是太快了,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知道,躲在這裡終究不是辦法,逆著鼓聲響起的方向,往另一端悄悄的行去。她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很快,手心都在冒汗。然而,更糟糕的是,她發現鼓聲擴散至她的四面八方,綿綿密密,與她的心跳保持著詭異的一致,也不知是她的心跳在跟隨著鼓聲,還是鼓聲在追隨著她的心跳?

  她的瞳孔開始收縮,因為她發現,不管她往哪個方向走,似乎都在走向鼓聲,連呼吸的空氣,在這一刻都變得異常的壓抑。她咬了咬牙,雙臂一振,火光上湧,她鑽入火雲,全無目的的隨意一跳。下一刻,在一處空地上,她落了下來,看向周圍,霧氣依舊深濃,什麼也沒有改變。

  嗵!

  一聲震響!

  她猛地回身,再一次看到了那藏僧。

  那藏僧高大威猛,手中法槌敲擊著皮鼓:“我佛慈悲,你與我佛有緣,就做本座的寶珠吧!”

  少女一咬牙,刷的一聲,烈焰隨著寶劍,朝著藏僧快速切割而去。藏僧以槌擊鼓,嗵的一響,烈焰震散,再響一聲,寶劍震退。緊接著便是時緊時密的鼓聲,少女拿著劍,搖搖晃晃,周圍的情景在她的眼中不斷的扭曲,那藏僧在她的視線之中,時而拉長,時而縮短,整個天地都像是在旋轉一般。

  少女想要向他攻去,卻是幻象盡生,渾身無力。

  那藏僧道:“爾紅粉骷髏,得遇本座,乃是你的佛緣,今生化作法器,來世必得善果。”將手一伸,化作大掌,往春箋麗抓去。

  “破!”一個童聲卻在暗處猛然響起,嘭,藏僧面前的皮鼓炸了開來。緊接著就是流星般的劍光,猶如撕開天際的長虹,瞬間刺入藏僧體內。藏僧一聲怒吼,黃色的法力呈圓形綻開,寶劍飛退,一個少女蛟龍般飛出,接過寶劍,劍聲一響,幽若琴音,劍花綻放開來,整個天地都亮了一亮……琴芳蘭凋茂熙陽。

  “小夢?!”春箋麗又驚又喜。

  小夢一出場就用出殺招,藏僧受傷負痛之下,一聲大喝,喝聲猶如獅子之吼,剛猛霸道。金黃色的圓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仿佛要摧毀一切般卷蕩開來,眼看著就要將突然殺出的柳青色齊胸襦裙少女捲入。春箋麗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喊上一聲“小心”,又是一聲“破”字傳來,有一種無形的力量,撞入了藏僧金黃色的圓光,圓光陡然瓦解,緊跟著,小夢又是一劍斬在那藏僧身上。

  鮮血潑灑而出,獅子吼的餘音也震得小夢耳鼓發麻,整個人如同皮球般反彈而回。春箋麗看去,只見在小夢的後方遠處,小方一隻手對準藏僧,手心上有著血色的符文。連著挨了兩劍的藏僧,雙臂一開一合,胸膛割破的血肉,竟是硬生生粘合在一起。

  但是春箋麗怎會再錯過這樣的機會?從側面寶劍斜斬,嬌軀的斜撩間,劍尖由下往上,斜斬出撕裂空間般的火光。小夢也踩著樹幹,改退為近,劍間吐出白色的劍芒,一劍之下,萬千光點隨之震動……琴清流楚激弦商。

  二女都知道敵人難纏,是以直接用出殺招。火光與劍芒,摧枯拉朽的襲向藏僧,藏僧怒哼一聲,雙手連拍,竟硬生生的擋住火光,接下劍芒。嘭嘭嘭嘭嘭嘭……他的雙掌隱隱泛著黑氣,猶如鐵石一般堅硬,火光一波波的爆散,劍芒發出嘶嘶的破空聲,竟全都被他的雙掌接下。

  藏僧大喝道:“你二人都與我佛有緣,不如……”

  嘭嘭兩聲,兩柄寶劍一左一右同時斬來。紅裙的少女緊咬牙關,劍身帶火;齊胸襦裙的少女劍吐厲芒,寶劍震動。藏僧兩掌齊拍,硬擋雙劍,威武不可一世,令二女難再寸進。

  呼,一隻黑貓卻從高處陡然撲下,雙爪一抓,刷!

  藏僧發出一聲慘叫,踉蹌後退,臉上鮮血淋漓,一雙眼睛竟已被硬生生的抓破。那血色的裂痕,在藏僧臉上猙獰可怖,他雙手亂揮,卻已是無法再看到二女。二女自然都不是會手下留情的善類,趁著藏僧雙眼已瞎,繼續欺身而上,又在他身上劈了幾劍,只是這藏僧卻也的確了得,身體猶如堅木,雖然被砍得血水四濺,卻也還是沒能讓他斃命。

  那藏僧實是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在這種地方,落得如此下場,猶如瘋了一般大喝兩聲,一隻腳往地面猛地一踏,猶如金剛發怒,在他的後腦處,竟有一顆神秘的水晶體,從後腦勺破出,懸掛在高處。“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般美色,盡化骷髏!”他念經般,將這兩句反復大吼。

  想要繼續搶攻的二女俱是一震,搖晃後退,那神秘的水晶體一晃一晃,晃出來的光芒猶如滾熱的開水,要將她們的血肉煮爛一般。

  這種置身在金湯沸水間的感覺,猶如整個人都在分解,不變成白骨誓不甘休。縱連成功偷襲,將藏僧雙眼抓瞎的小黑貓亦在地上不停打滾。

  另一邊卻傳來孩童“咦”的一聲,緊接著又是一聲“破”字。躲在遠處的孩童自然便是小方,看到藏僧後腦勺上破出的水晶狀異物,她現出訝異的表情,緊接著卻再次咬破左手食指,在右手手心上快速寫了什麼,對著水晶體再喊一聲“破”,破字出口,她手心上的血色符文一下子消失不見,那掛在藏僧頭上的水晶體也搖了一搖。

  藏僧震了一震,他的“戒色梵文”,化美女為骷髏,只要是女子……甚至只要是母的都會受到影響。遠處的那個,明明是個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子,他也不知為什麼就她不受影響?他卻不知,單純從性別而論,那孩子既不是男孩,也不是女孩,她只不過是“孩子”。

  水晶體搖動的那一刹那,法力受到影響。轟的一聲,一團火焰破入藏僧胸膛,緊跟著,帶著劍芒的寶劍,從藏僧左頸處切入,右頸處切出。

  腦袋飛上空中的那一瞬間,藏僧的嘴唇仿佛正在呐喊,這兩個臭丫頭,與佛……無……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0

第十六章 舍利出血淵

  藏僧的腦袋落在地上,滾了兩滾。

  失去首級的屍體飆出鮮血,倒了下去。

  紅裙的少女將寶劍插回腰際,看向周圍,那深濃的霧氣正在消散,圓月複現,銀光鋪在草地上一片素潔。

  另一邊的韓公廟,在月光下雄偉的坐落著,夏夜的蟲鳴從遠處似有若無的傳來。

  寧小夢呼出一口氣:“這老頭好厲害,他到底是從哪來的?我好像沒有聽說過江湖上還有這樣的禿頂高手。”

  春箋麗道:“他是極西之地的藏僧,那裡有一個喚作佛教的宗教,他就是那個宗教裡的高手。”

  寧小夢歪了歪腦袋:“佛教?”她自然是沒有聽過這個宗教。

  小刀道:“喵?”

  春箋麗看向它……你喵什麼?

  不知何時,小方已經蹲在她們面前,撿起那掉落在草地上的神秘水晶體,喃喃地道:“奇怪,這個不是……”

  春箋麗、寧小夢一同看著她:“是什麼?”

  “沒什麼啦沒什麼啦,”小方摸著腦袋哈哈的笑著,“就是覺得這東西有點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到底是什麼卻已經想不起來了。”

  春箋麗與寧小夢對望一眼……總感覺她在撒謊。

  “小夢,你們怎麼會這麼巧趕到?”春箋麗看向身邊的少女。

  “不是湊巧,只是在路上的時候,發現已經被照地幫的人監視了,就用了點手段躲了起來,原本以為箋麗你肯定會發現他們在往這邊趕,結果藏在林中的時候,看到你走了進來,沒有辦法,只好跟進來了,”寧小夢嘻嘻的道,“箋麗你江湖經驗不足啊!”

  春箋麗握著雙手叫道:“我是擔心你們江湖經驗不足,怕你們被照地幫的人圍住了,所以跟進來看看能不能幫你們的好不好?”當然,說是這麼說,結果她們沒事,她反而進入羅網遭遇到危險,也的確是一件很鬱悶的事,只是誰會想到在這韓公廟前,竟然多了一個這麼厲害的藏僧?

  先不管這已經死掉的藏僧,她們在周圍轉了一圈,找到了趙悍與趙江彤的屍體,趙江彤一絲不掛,臉上帶著神秘的歡愉,趙悍抱著妹妹,卻是七竅流血,可以推敲出來的情況是,那藏僧突然將趙江彤扔出,趙悍迫不得已強行救人,反被藏僧直接擊斃。

  趙珠則早就已經活生生的痛死,遠遠近近,還散落著那些跟來的照地幫眾。

  此外,她們還找到了郭花蘭,郭花蘭幸運的,躲在草叢中,並沒有被那藏僧找上,只是早已嚇得身似篩糠,尿了裙子。

  沒有去管郭花蘭,她們重新回到那藏僧的屍體邊,此刻,小方還在翻來覆去的查看那個奇怪的水晶狀異石。

  下半夜裡,並沒有什麼事情發生。到了天亮時,粉色的霞光覆滿了山川,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女子,手中托著琉璃瓶,從遠方飄來,來到韓公廟前,往周圍看了一眼,忽的皺了皺眉,抽身欲退。

  “這不是佛桑姐姐麼?”一個銀鈴般的笑聲響了起來。

  白衣持瓶的女子回身看去,只見一個身穿紅衣,腰插寶劍的少女婀娜的走了出來,於是微微一笑:“原來是小春妹妹。”

  在她周圍,不知何時,一個齊胸襦裙的少女、一個穿著漂亮裙子的女孩、一隻小黑貓已經將她圍住。

  那白衣女子,正是金嫫姥姥座下六毒花娘中,排行第二的佛桑娘。佛桑娘看著春箋麗,曼聲笑道:“小春妹妹莫非是在這裡等著我的?”

  春箋麗卻是反問道:“姐姐莫非是在這裡找人?”

  佛桑娘歎一口氣:“你們應該慶倖,我要找的人,並沒有被你們遇到,否則你們這一刻,恐怕早就已經被做成法器了!”

  寧小夢嘻嘻的,將身後的腦袋往前一提:“你說的我們最好不會遇上的人,莫不就是這個禿驢?”

  佛桑娘目瞪口呆的看著被寧小夢用柳條串起,提在手中,腦上猶如長著肉包的首級,說不出話來。

  春箋麗攤了攤手:“這禿驢的確是非常厲害,只可惜遇到了我們,也就只能去見他說的什麼如來了。”

  佛桑娘輕輕的歎一口氣:“你們可知道被你們殺死的是什麼人?他乃是藏地三大法王之一、桑耶上人迦魯巴的師弟八護連,雖然在中原無人知曉,但在藏地卻是赫赫有名的高手,因為與迦魯八爭奪桑耶寺寺主之職失敗,立誓離開藏地,要趁著華夏儒道大衰,來中原宣揚佛教。他的實力,實不弱于家師,想不到竟然會被你們所殺。”

  春箋麗與寧小夢卻是知道,哪怕只有她們兩人在這裡,也絕不是這個禿驢的對手。

  另一邊,小方卻是眯著眼睛,看著佛桑娘:“這位大姐姐,你能不能告訴我,這個是什麼東西?”她小手張開,手上放置著那水晶狀的異石。

  佛桑娘心知她們既然有殺死八護連的實力,那要殺她,同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也不隱瞞,微笑道:“這個,只怕就是八護連大師的舍利子了。”

  小方道:“舍利子?”

  佛桑娘道:“藏地佛教的修行者,喚作喇嘛,他們在藏地,擁有著奴隸主般的地位,佔有大片土地,不過藏地本身並不是適合居住的好地方,普通人上了藏地,恐怕連呼吸都成問題。這些喇嘛中的修行高深者,會進入一個名為血淵的所在,唯有從血淵裡修出舍利子的喇嘛,才能算作大德,被尊稱為上人。”

  小方眯著眼:“血淵?”

  春箋麗與寧小夢一同往小方看去,她們也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麼對這顆喚作“舍利子”的奇怪石頭這麼感興趣。

  佛桑娘道:“血淵是藏地和我們西嶺,流傳了上千年的一個傳說,聽聞它每次出現,都會將大地拉出長長的血口,吞噬掉它所能吞噬掉的一切。西嶺橫跨數千里的黑影峽,傳聞就是上一次血淵在西嶺出現時所造成。聽聞,藏地裡那屈指可數的幾位散人,知道進入血淵的法子,修行到一定程度的喇嘛,便會冒死進入血淵,在血淵深處凝結出舍利子,然後便會實力大進,成為上人。”

  小方喃喃道:“血淵……舍利子……有趣,這個世界越來越有趣了。”

  佛桑娘道:“我所知道的,全都知無不言,說了出來,我現在可以離開了麼?”

  春箋麗瞅著她:“這八護連是在藏地奪權失敗,跑到中原來攪風攪雨,你來找他卻是為了什麼?”

  佛桑娘歎一口氣:“小春妹妹應當知曉,想要在華夏攪風攪雨的,可並不只有藏地的那些上人。”一般歎氣,一邊看著春箋麗,眼見春箋麗已經握上了寶劍,趕緊悄悄的運轉法力。

  春箋麗握著劍柄,快速動念:“我們與六毒花娘原本就是敵非友,現在有機會殺掉一個,最好不要放過。”緊接著卻又想到:“但是那個時候,師父已經制住了金嫫姥姥,降伏了六毒花娘裡剩下的這五個,但最後卻沒有殺她們。以師父在京城的所作所為,絕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他既然放過她們,當是有他的理由。”

  慢慢的又鬆開劍柄,嬌笑道:“路就在那兒,又沒人攔著姐姐。”

  佛桑娘暗中鬆一口氣,面上卻是微笑不減,轉身飄然而去……

  ※※※

  陣地的前方,二十多輛飛石車排成一線,蠻兵正在逼迫著那些被迫投誠的興陽府官兵,加緊安裝和調試。

  高處的瞭望臺上,寧江帶著居志榮、蕭章、王克遠等人,一同看著陣地外頭,忙忙碌碌的敵人。

  居志榮不安的道:“我方雖然加緊趕制,但建築還是薄弱,恐怕禁不起強攻。”

  採石峽原本就不是軍事要塞,雖然靠著這些“水泥”,各種建築以驚人的速度搭起,但與那些城池相比,終究還是有很大差距,他自然難免擔心。

  寧江卻是搖扇道:“不然,我方雖然薄弱,但是木不孤帶來的這些人,原本就是以騎兵為主,陣地的攻堅戰原本也就不是他們的強項,他們現在在以其之短,攻我們之長,此是其一。吃過上一次的大虧,他們不敢再驅民攻寨,對那些被迫投誠的官兵也難有太多信任,而這裡畢竟是華夏的地盤,我們哪怕是敗而不潰,後面兵力也總是能夠得到補充,他們卻是敗不得,實際上拖到現在,他們的壓力恐怕比我們還大。”

  居志榮鬆了一口氣:“所以,我們只要能夠守住採石峽,消耗掉他們兵力,最終他們自然便會撤退?”

  寧江一握羽扇:“不,我們必需要勝……而且是必需大勝。”

  其他人震驚的看著他來,面對著更為精銳的蠻族,想要大勝,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寧江道:“我估量著,湟河北邊的戰場,恐怕也到了尾聲,左衛上將軍邱德率六十萬大軍,擋住歇占魯和蒙郁十幾萬蠻兵,每日裡只是深挖溝渠,堅守不出,只守不攻。據我所知,朝廷對左衛上將軍只守不攻的態度頗為不滿,一個多月裡,湟河以北大片土地失守,人心惶惶,朝廷急需一場勝利來振奮士氣,現在正派出監軍前往湟河北岸,犒勞三軍,同時催戰。這一次,邱將軍恐怕很難抗拒朝廷的命令,畢竟他率兵以來,除了擋住敵人之外,一場勝戰未打,一片土地未複,朝堂之上,已有人認為他為將懦弱,開始爭論是否要更換敢於殺敵的將領,為了證明自己非懦弱之輩,邱將軍將不得不主動出擊。”

  居志榮皺眉道:“朝廷怎會如此不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邱將軍親身面對敵人,自有他的打算。”

  “大周朝以往,勝負全都取決於文氣,‘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從’不過只是無用的廢話,進士便是萬人敵,一名儒將敢不聽從君令,換一名就是。而現在,文氣流失,朝廷對這一方面反而更加顧忌,手中的權力有流失的跡象,只會讓他們更加用力的,緊緊握住手中的權力。再加上,我這邊抗旨不遵的情況,必定已經開始傳入京城,這讓他們對邱將軍那邊也同樣分外敏感。邱將軍違抗朝廷的意見只守不攻,到底是省時度勢的‘君命有所不從’,還是養寇自重?這樣的猜測,哪怕只要有一兩句傳出京城,都必定引得邱將軍心中惶恐。”寧江無奈的搖了搖頭,他自己既無官職,又無武階,也沒有身家、親人在京城,抗旨了也就抗旨了,但指望其他人也敢這般做,顯然是不現實的。

  繼續道:“另外,從整個大局來看,其實朝廷是對的。如今西南未平,巴蜀淪陷,北方敗得太快,引得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此時此刻,若是能夠取得一場對蠻族的勝仗,哪怕只是一場小勝,都能夠提振人心。尤其是,歇占魯和蒙鬱掠地太快,後方其實並未穩定,從戰略上來說,只要邱將軍能夠正面小敗敵人,必定能夠引得蠻兵後方火起,我要在朝堂,也必定會希望邱將軍能夠快速破敵,穩住局面。”

  居志榮道:“你說,我們這邊必須大勝……”

  寧江淡淡的道:“這只是從形勢來判斷,邱將軍那邊是主戰場,我們這邊只是次戰場。邱將軍那邊要是能夠堅守得住,我們這邊同樣也只需要擋住敵人,這邊畢竟是我們的地盤,拖得久了,木不孤多半會引兵暫時退卻。若是邱將軍那邊主動出擊,那他們要是勝了,情況倒還好說,歇占魯與蒙鬱後方不穩,必定先行退兵,我們這邊哪怕是大敗一場都無關緊要,在主力退兵的情況下,木不孤必定不敢獨自進逼京城。但是反過來,若是主場戰那邊大敗,而我們這邊未能徹底擊潰木不孤……”

  他眺望著遠處結陣湧來的蠻兵蠻將,緩緩的道:“那京城……基本上就守不住了。”

  居志榮、蕭章、王克遠等俱是一震……寧翰林說他們這邊必須“大勝”,那也就是說,他根本不看好另一邊的主戰場……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1

第十七章 飛石淩血峽

  寧江的話語,讓眾人進一步為華夏的未來擔心,然而這個時候,替別人擔心其實也顯得多餘,只因為,他們自己能不能活過這一場都還很不好說。

  看著大批的蠻騎在他們陣地的前方耀武揚威,他們每個人都沒有說話。投石車的有效距離,大約是一百步多些,若是騎兵出陣,不過就是一忽兒的事,對方的目的,顯然也是在誘他們出陣。然而上一次出陣惡戰之所以能夠成功,更主要的,是因為藏在被驅趕的百姓中的江湖好漢,帶著老百姓臨陣跳反,沖亂了敵人的陣腳,但是現在,他們若是主動出擊,只會中了敵人之計。

  寧江看著前方那一輛輛的飛石車,緩緩的道:“今日午時,他們必定會開始攻城,今日這一戰,仰仗諸位了。”

  眾將齊聲道:“遵命!”

  到了午時,日頭高高的掛在天空,毒辣的日光灑在了地面上,遠處的景象,在升騰的熱氣間扭曲了。

  隨著第一塊大石,在天空劃過兇狠的抛物線,地面投下了一道陰影,嘭的一聲,大石砸下,帶起了飛揚的塵土,嘩啦啦的撞倒了幾道木牆,遠處傳來齊聲呐喊,仿佛示威一般。緊跟著,更多的大石拋入,撞上了箭塔,撞上了石牆,一名士兵被大石帶著,從牆頭滾落。

  “大家不要慌!”一名青年在牆上走動,他響亮的聲音,往四面八方擴散,“記住自己的位置,記住自己要做什麼。今日這一戰,我寧江必與眾位共存亡……”

  “狀元公!”一名將領急急奔了個過來,他擦著冷汗,“這裡不安全,有我們在這裡就可以了,狀元公還是先到後方看著,我等必定守住,不會讓狀元公失望,狀元公你先下去吧……”

  青年卻是笑道:“放心,我就在這裡看著,飛石而已,砸不到我的。”

  嘭的一聲,一塊飛石砸在了他身邊一丈開外,牆頭開始裂出口子。

  那將領苦苦的勸說,想要讓此刻已等同于全軍統帥的寧翰林到後方躲避飛石,寧江卻反讓他不用擔心,直言飛石並不可懼,然後便在牆頭來回走動,鼓舞士氣。

  寧江很是清楚,這個時代的拋石車,能夠砸死的人其實是有限的,真正帶來的影響,是大石拋來,給己方造成的壓抑感,時時刻刻對拋來的石頭的擔心受怕,才是拋石車起到的最主要的作用。

  即便他真的手無縛雞之力,飛石恰好砸中他的概率也是很小的,更何況,以他火魂的感知力,任何一塊飛石,在飛出的那一刻,自己是否在它的威脅之下,他已是一清二楚。而他身為統帥,在最前方鼓舞士氣,與大家一同面對著飛石的威脅,帶給最底層兵士的士氣提升,卻也是無法估量的。

  飛石砸了一個多時辰,如果採石峽的陣地採用的只是尋常的土坯牆,在這一塊塊大石的攻擊下,恐怕已是倒塌一片,但是使用水泥搭建起來的石牆、箭塔,除非在同一個位置接連砸中兩三次以上,否則便難已擊垮。然而這個時代的飛石車,靠著幾十人拉動繩索,投出大石,根本沒有所謂精度可言。

  蠻族本身並不擅長製造攻城器械,他們找到的飛石車,不過就是從佔領的華夏城池裡找出,強迫投降的兵士拉繩。同樣,因為文氣的存在,再加上八百年的太平,攻城器械在對付沒有多少高大城池的蠻夷用不上,自然也沒有多少發展。

  從某種程度上,這也算是一件幸運的事,在另一個世界的歷史上,投石車在宋朝得到了極大發展,但是因為宋朝本身的重文輕武,其結果就是,在北宋末期,大量先進的投石車,落在了金人手中,在汴京的滅城之戰時,金人竟在城外架設了五千多座投石車,朝城中萬石齊發,以至於後來,汴京城外再也找不到可以投射的石頭,竟砍下城外大宋子民的人頭,以投石車往城內投射。

  如果這些蠻族運來的是另一個世界裡北宋時期,大幅改進後的投石車,寧江恐怕也只能先棄守此處。

  飛石在空中亂飛,有許多甚至只是落在兩軍之間。一個多時辰後,大約也是意識到採石峽這邊士氣不減,等一塊大石砸碎了一片拒馬之後,對面的蠻兵發出耀武揚威般的一聲呐喊,飛石車停了下來。蠻族驅趕著興陽府的降兵,推著攻城車和木架等等,齊齊向前。

  寧江立在石牆上,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同時在心底計算著這些人的距離。攻城車和各種板架越來越近,那些原本是屬於大周王朝一份子的兵士沉默著,仿佛早已不將自己當成活人,也許停止思考對他們來說是最簡單的一件事。

  石牆上的兵士舉起了手中的弓,最前方的降兵以盾牌保護著攻城車。雖然已經進入了一箭之地,然而寧江並沒有讓己方的箭射出。直到那些蠻兵驅趕著這些降兵,已經極度接近石牆,攻城車甚至已經開始準備沖向寨門,他才猛一抬手。

  在他的後方遠處,六名士兵拿起火把往前一伸,另有幾人拉動了什麼。幾乎是同時的一聲“呼”,六塊著火的巨石竟然從牆頭飛過,砸向了後方的蠻兵。六顆火石猶如六顆流星,令得敵人紛紛抬頭。著火的巨石砸入人群之中,十幾名蠻兵受到波及,倒下一片。

  這些蠻族驅趕著興陽府的降兵,原本還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卻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受到投石車的攻擊。一般來說,投石車都是放在陣前,只因為飛石的拋射很難控制,若是前方是己方的軍隊又或軍事建築,不小心被自己的飛石砸中,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但是寧江放置在後方的六架投石車,卻是經過了大幅的改造,如同另一個時代裡北宋所用的重式投石車一般,採用了扭盤和轉輪,只需要十幾人甚至幾人就可以操作,更不需要每次發射,都由幾十人在那里拉索,射程更大,精度更准,也正因此,能夠藏於後方而不用擔心發射時,因無法控制飛石而砸到前方的建築。

  六顆塗上猛火油的巨石,聲勢驚人,但造成的殺傷,在動輒以千為單位的戰場上,其實並不太多,只是本以為自己還在華夏士兵弓箭射程的蠻兵,遭遇到超出意料的攻擊,氣勢上又不能退,於是乾脆奮勇向前。

  “射!”隨著寧江一聲令下,牆頭上的弓箭手終於射出他們手中蓄勢於久的弓箭,卻是置已經沖到牆下於不顧的那些降兵於不顧,直接射向進入射程的蠻兵。

  第一波箭雨通常是最有效的,成片的蠻兵倒了下去。而戰鬥則在那些降兵的猶豫中,進一步打響。嘭嘭兩聲,兩罐點了火的猛火油最先砸中寨門前方的攻城車,黑油隨著瓷罐的破碎潑灑在攻城車上,攻城車瞬間著火。石牆呈一線延伸開來,梯架搭上,箭雨射下,火油潑灑。啊的一聲,隨著被燒開的熱油的倒下,幾名攀在梯上的降兵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滿身糜爛的掉了下去。

  這些華夏的降兵,幾乎在戰鬥的開端,就被急劇的消耗著,稍有退意就被身後督戰的蠻兵砍殺,試圖攀牆不過是死得更快。但是那些蠻族卻極是勇猛,一段梯板成功的搭在了石牆上,嗖的一聲,試圖往梯板上扔猛火油的兵士被牆下一名力大無窮的蠻族勇士射殺,猛火油砸在他自己腳下。

  幾名蠻兵率先跳上牆頭,周圍的華夏兵士沖上前來,強行把他們刺了下去,然而更多的蠻兵正在沖上梯板。

  呼!一名蠻族勇士竟踩著著了火的攻城車,跳上了牆頭,狼牙棒快速揮舞,瞬間就擊飛了四名兵士。另一邊的陳天涯搶上前去,寶刀與狼牙棒狠狠的對撞了幾下,兩側兵士搶來,發現不敵的蠻族勇士竟又跳下了牆頭。

  更多蠻兵殺了過來,新一輪的火石也剛好越過石牆,砸在他們中間。石牆的存在,雖然有效的迫使這些身強體壯、叱吒草原的蠻兵打起了攻堅戰,但就算靠著那魔術一般的“水泥”,搭建的時間也還是短了些,高度還不及那些小縣城的城牆。一塊塊梯板搭上,一個個缺口被撕開,然後又被血肉之軀補上,鮮血在牆頭不斷的潑灑。怒吼聲,慘叫聲,屍體從牆上滾落,到處都是熊熊的火焰。

  蠻兵後方,木不孤坐在新建的木臺上,頸後的肉包隱隱的鼓動著,仿佛有無窮的怒氣在他的體內燃燒。他的兵士在前方進攻對方陣地,原本應該無堅不摧的蠻族猛士,竟然陷入了焦灼的拉鋸戰。上一次雖然被迫退兵,但是對方的傷亡數倍於他們,前些日子,他派在外頭的三百蠻騎,還大破對方派出的千名裝備良好的精兵,在他的想像之中,對方的士氣應該低落到極點才對,然而古怪的是,那些華夏人的鬥志竟然不減反盛,全然不合常理。

  木不孤並不知道什麼兵法,只是草原上那殘酷的環境,讓他有著極為豐富的作戰經驗,無法帶著狼群從猛虎身上咬下肉來的狼首,通常就會成為群狼怒火下的犧牲品,他就是在這樣的競爭中,一次次的取得勝利從而最終脫穎而出。而現在,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似乎在跟隨著對方的步調走,但他卻已停不下來。

  他猛然站起,手持狼牙棒,發出憤怒的吼聲,更多的蠻兵湧了上去。兩千名精銳騎兵,則在攻打敵人陣地的蠻兵後方,來回馳騁,大壯己方聲勢。炎熱的夏日裡,氣焰進一步掀高,滾滾的塵土間,黑煙彌漫而來。

  蠻兵如同浪潮一般沖上陣地,木架推起,木架掀翻,板架搭上,板架著火。蠻兵一次次的殺上牆頭,又被一次次的捅了下去。這些蠻兵實在是兇悍強壯,防守方的壓力越來越大。然而不斷砸在陣前的巨大火石,以及猛火油燃燒後滾起的黑煙,也讓這些兇悍的蠻兵難以組織起有效的進攻次序,雖然在許多點都給防守方造成強大的壓力,但終究是無法一鼓作氣的突破。

  牆頭的某處,那手持羽扇,緩緩搖動的青年,是整個戰場上,看上去最為悠閒的一個。在眾人眼中,手無縛雞之力的他,並沒有射出一箭,也沒有扔下一石。他就是站在那裡,看著,走著,偶爾低聲說了幾句,身邊立時有人急急離開,發號施令。

  後方遠處,居志榮雖然心中焦急不安,也不知道到底這一戰能不能守住,然而想到自己問起狀元郎他能夠做些什麼時,狀元郎唯一回答的就是“鎮之以靜”,於是也強迫自己,微笑得在後方走動,安慰著那些退下來的傷兵,仿佛對於前方的勝利,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擔心。

  轟!一名蠻族勇士揮臂之間,一個被削尖了的圓木竟朝著寨門狠狠的撞了過去,發出震響,此人力氣之大,可以說是駭人聽聞。數十名蠻兵在他的帶領下,帶著攻城木沖了過去。攻城木撞擊著寨門,正面裹了牛皮,反面鑲了鐵板的寨門,發出嘭嘭嘭的震響,每一擊都被震出塵土。

  上方有人想要澆下燒開的熱油,一支充滿勁道的利箭帶著鬼哭般的顫音射上了牆頭,油鍋瞬間打翻,慘叫連連。一名蠻族的弓箭手在下方遠處,射出連珠之箭,他身形矮小但卻手臂粗壯,每一次張弓俱是滿弦。嘭的一聲,一罐猛火油扔了過去,炸在他的前方,黑煙滾去,阻擋了他的視線,另一罐猛火油扔向抬著攻城木的蠻兵。

  一根圓木往飛在空中的猛火油掃去,猛火油罐砰然砸開,往石牆上潑灑。那蠻族勇士太吼一聲,圓木竟然往牆上拋去,圓木在空中轉了半個圈,帶著一名華夏武將,幾名華夏士兵往石牆的另一邊滾落。攻城木將寨門撞出道道裂紋,隨著抬木的蠻兵又一次後退蓄勢,那蠻族勇士猛地飛出一腳,踹在了攻城木的後端,那些蠻兵收勢不住,隨著攻城木一同往前沖去。

  轟!寨門往內側分開,攻城木沖了進去……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