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2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7

第四十八章 熒惑玄罰閃

  黑夜之中,北風呼嘯,春箋麗禦著火行之術,往前方的人影追去。

  從遠處看去,她就像是在森林的上方飛過的流星,火光帶著焰尾,在皎潔的月色下劃出驚豔的光芒。

  今晚的月亮很圓,高高的掛在夜空,猶如銀盤,仿佛只要不斷的往它飛近,就能看到自己在它內中的倒影。

  雪也早就已經停了下來,從森林的上方看去,皚皚的白雪在樹枝上積壓著,往遠處鋪陳開來,周圍的山嶺,全都被這種素潔的白所覆蓋。銀色的月光與遮蓋著大地的潔白融成了一片,讓整個終南山都猶如最精緻的玩具,而她就身處在這精緻的玩具之中,不敢大聲喧嘩,仿佛一不小心,就會將這美麗而又晶瑩的夢境驚得粉碎……雖然她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被他追著的人影,是一個男孩,一身黑衣,在覆蓋了白雪的、傘狀的樹上往前跳躍,仿佛用的是在說書人的故事中才會出現的踏雪無痕的輕功,被他踏過的樹枝,連壓在枝頭上的積壓也不見抖落。

  男孩猶如在夜色間滑翔的蝙蝠,飛入了前方的太乙湖。此時的太乙湖,湖面上早就已經結了一層冰,男孩縱上了湖中凸出的一塊大石,負手而立。

  紅色褙襖的少女收起火行術,淩空一翻,穩穩的落在冰面上,抬起頭來:“師父,這幾個月您一直都在這兒?”

  自從離開越嶺之後,春箋麗正式拜蝙蝠公子為師,與寧小夢也算是成為了師姐妹的關係,雖然小夢總是說她入師門更早,應該算是師姐。

  在處州時,春箋麗跟著師父練了一段時間的武,結果那個晚上,師父很不滿的說她的劍法“很好看”,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也不知去了哪裡,而她和小夢也被寧江派去行走江湖,直到這一次,進入終南山的當天晚上,師父就出現在她的面前,是以她猜想,也許離開處州後,師父就來到了終南山。

  “差不多吧!”蝙蝠公子模樣雖然只是男孩,看上去卻是頗為高傲,一副隱世高手的風範。

  似乎並不想與自己的女徒弟談論太多與武學無關的事情,他立在石山,淡淡的道:“把你的劍法再練一遍。”

  春箋麗知道,師父的性格頗有一些怪異,尤其是,他可是在京城裡虐殺過好幾個善女神的候補處女,還曾讓金嫫姥姥座下的五個花娘脫光衣服,像牛馬一樣拉著車子。雖然自己是他正式收下的女弟子,他應該不會那般對付自己,至少小夢看上去一點都不怕他的樣子,但想到師父畢竟是一個心狠手辣之輩,也不敢太過放肆。

  當下,老老實實的抽出寶劍,按著這幾個月來不斷精粹的劍術,從頭到尾練了一遍。她的身影,在明鏡一般的冰面上縱躍,迅捷如電,來去如火,啪啪兩聲,劍光中閃動著驚豔的火花,夜空中灑下的月色,仿佛被那無形的劍氣一波波的擊碎。

  就這般,將一整套劍法練完,收劍俏立,抬頭看向師父。

  蝙蝠公子負手點頭:“不錯,進步了很多。”

  春箋麗自然知道,這一趟行走江湖,讓她的劍法少了許多花俏,多了許多淩厲,在此之前,自己的劍法的確是走得偏了。至少,經過這大半年來的江湖磨礪,她的劍術從只為了好看的表演性質,變成了真正的殺人劍術。這般想來,那個時候,師父說她的劍法“很好看”後,歎氣就走,第二日,寧江就讓她和小夢一同離開行走江湖,他們兩個恐怕是串通好的。

  話又說回來,師父和寧江那傢伙又到底是什麼關係?好像從來沒有看到他們兩個人真正的在一起交談過,但卻像是有一種奇怪的默契一般。

  蝙蝠公子道:“你的根基,雖然是靠著道家罡元心法打下的底子,但因為你的經歷,也使你的罡元之氣,與玄火融合,別開奇徑。如今你已煉成了這三元流珠心法,以往的劍術,慢慢的也不再適合你。罷了,我再教你三招玄天離火劍法,看清楚了,這是第一招……熒惑玄罰陰陽閃。”

  蝙蝠公子將手一招,遠處岸邊,一根樹枝抖動,樹上雪花震落。啪的一聲,樹枝折斷,往他手中揮了過來。

  師父竟然玩了這一手隔空取物,讓少女心中暗驚。她雖然知道,但凡高手,能夠做到以內力控物的頗有不少,就如那“山嶽當關”傅定波,當日就曾以內力取水撞船,若非她提前防範,當時她與小夢所立之船,怕是被他一招擊潰。然而這一次,師父與那岸邊之樹,相隔如此之遠,也不像是用了內力、又或是在暗中操控鬼怪的樣子。

  她也算是見多識廣,竟是看不懂師父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男孩站在冰中石上,猶如持劍一般,將樹枝豎在胸前。月色猶如散作了無數神秘的星點,圍著他縈繞不休。

  春箋麗不知不覺的往後退著,在她的眼中,月色猶如星河,在師父的身邊不斷的旋轉,轉出一股股環形的冷光。這讓她想起了小刀修煉時的樣子。

  寧江那傢伙說,要幫小刀修煉成人,對此春箋麗是覺得好笑的,動物修煉成人,這種事情也就是出現在傳奇志異之中,怎可能真的存在?

  但是寧江卻是教得有模有樣,而小刀也確實每天晚上,都在按著寧江教的辦法“吸取日月精華”,以至於她也多少懷疑,說不定這事真的有可能做到。畢竟,那天晚上她可是親眼看到寧江寫出震動天下的《九陰真經》,然後說是正一教老祖天師寫的。居然能夠寫出《九陰真經》這等奇書,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而現在,春箋麗看到,師父此刻的做法,便與寧江教給小刀的,汲取月精的情景頗為相似,看來寧江在武學上的許多知識,搞不好也全是跟著師父學的。

  月光所化的神秘星點,在男孩的身邊,猶如渦流一般的旋轉,然後瘋狂的扯入他的體內。驀地,男孩沖天而起,手中的樹枝如劍,在旋轉中抖出火海般的光芒。她看到,那熊熊的火光,逆著師父旋轉的方向,猶如內外兩層螺旋,在彼此摩擦中,滋生出紅藍相間的火焰,內中積聚著驚人的高溫。

  火光猶如分作了正與反,又或者說是陰與陽的兩層,這種神秘至不可思議的事,在少女的眼中實實在在的發生著。兩種截然相反的火焰,一層以男孩旋動的身體與手中的樹枝為中心,另一層就像是與天地融成了一體,形成圓形的虹光。男孩裹著身周的氣流,不斷的旋轉,旋轉,緊接著雷電一般射出,在他的前方和身周,轉成半圓形的陀螺狀的玄火,帶動著外層的虹光,轟然間,就像是整個天地都被他帶動了一般,形成玄之又玄的錯位感。

  轟,陀螺狀的內層玄火與七彩交織的外層虹光,隨著他的前沖之勢,在他手中的枝頭融合,化作了快速旋轉的球體,球體上彩環縈繞,猶如天上的熒惑之星,疾射而出。

  冬日裡結實的冰面轟然炸了開來,水流沖起,在高溫下化作了沖天的蒸汽。夜空一下子被霧氣所籠罩,月色在這一瞬間仿佛被抽空了,放眼過處,一片空濛。直到月光艱難地從霧氣間灑下,少女震驚的看著前方,冰面上多出了一個直徑一丈的圓,那圓猶如鬼斧神工,完整至不可思議,其下沸氣滾滾,那是直接將大量冰水閃蒸後所造成的瞬間蒸發,如果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在內頭,怕是直接被蒸發成了白骨。

  熒惑玄罰陰陽閃……這是配合了玄火和罡氣的強大殺招,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春箋麗就已經明白,這恐怕是師父專門為她一人設計出的驚人絕招,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能夠用出。小夢不能,她的母親不能,其他任何一個人也都不能。即便是師父自己,也是靠著神秘手段汲取月精,做了大量準備後方才強行施出。

  蝙蝠公子落回石上,將手中的樹枝隨手一扔,開始向她講解這一殺招的訣竅,少女認真的聽著。升騰的霧氣在冬夜的寒氣下,化作冰粒,簌簌的落下,月光復現,冰湖生輝。大約半個時辰後,太乙湖上,男孩便已消失無蹤,唯有那美麗的、天仙般的少女,在月下一劍一式地舞動著,不知不覺間,圓月移到了中天,鏡一般的冰面上,倒影著它那淺藍色的光影。

  紅衣的少女,那天生媚態的身影在圓月的倒影上飛舞,猶如傳說中奔月的嫦娥,神秘、而又美麗至不可思議……

  ※※※

  蝙蝠公子獨自一人,負手立在樹下的陰影間,欣賞了一會冰上月下少女的身姿。

  從他現在所立之處看去,那晶瑩的冰面,反射著月的光華。冰上少女的身影,以及天空中的明月,都在那一線光芒的分割中,倒影在冰面的下方。

  月光中的少女冰肌瑩徹,秀色可餐,伴隨著周圍那幽光神秘的美景,的確是美不勝收。

  就這般看了一會後,沒有再去打擾認真練劍的少女,他轉身往風洞掠去。雖說他準備教給這個女徒弟兼准情人的玄天離火劍訣一共三招,但單是這第一招,春箋麗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夠練成。

  熒惑玄罰陰陽閃!熒惑星便是火星,火星近於妖星,在星象學中,主旱災、饑疾、兵亂、死喪、妖孽等等,以陰陽之離火製造象徵著混亂與混沌的“熒惑之星”,即便是已煉成了三元流珠心法的春箋麗,要想控制住這樣的殺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蝙蝠公子此刻的身體,本質上乃是人偶,是無法修煉的,此刻禦的是,以火魂汲取月之精華轉化成的神秘玄氣。來到風洞前,此刻,風洞的入口已被大門封閉,側面有一小門,他推門而入,緩緩踏步而行。

  風洞裡頗為暖和,與外頭完全不同。這裡原本是僬僥老道做住,內中設置了各種墨家的木甲機關,也正因此,在鸞梅剛剛變成“善女神”時,他便是先將她關在了這裡。風洞之中,毫無濕氣,卻有清風在洞中的縫隙間彼此流通,在僬僥老道的設計下,底層的暖室升起爐火之後,暖氣就會四處流動,慢慢的,整個風洞的溫度都會升高,而到了夏天,則在底層放置從冰洞裡采來的冰塊,生成涼氣。

  在這種設計下,這風洞裡冬暖夏涼,也的確是個適合居住的好地方,如果不是鸞梅的“共產光輝”,僬僥老道恐怕真會在這裡住一輩子,捨不得離開。

  穿過了一條過道,拐了個彎,前方有幾條岔路。他正要往中間的岔路前行,卻又停下了腳步,疑惑的往右側看了一眼。憑著敏銳的感應,他覺察到右邊的岔路裡有些動靜,然而這條路的盡頭,應該是沒有人才對。

  皺了皺眉,他轉身往右岔口飄去,途中的石壁上,有幾條山縫,暖氣便從這些山縫中吹出。男孩在其中一個山縫前停了下來,想了想,側身擠入。這山縫本是狹窄,哪怕他此時這小巧的人偶之身稍微大些,也無法鑽入。他小心翼翼的穿過山縫,沿著一條羊腸小徑,陰陰冷冷的,負手往下行去。暖風從下方吹來,他覺察到那微弱的呼吸聲,這底下,乃是僬僥老道設計的機關秘室的一部分,是風洞本身天然的空氣對流的利用,但是現在,這底下分明有人。

  難道這裡除了他們,還有其他潛藏者?他心中冷哼一聲,往下走了一段,又裝了兩個彎,前方火光閃動,他一個抬頭,緊接著卻是錯愕……這個是?

  在他的前方,放置著幾根高低不平的木樁,一個一絲不掛、身體懸空的侏儒女,以她自身為中心,雙腿往兩側對稱張開,呈“V”形上翹,勾住了兩邊的木樁。雙手往頭上反拗,胸脯前挺,這一刻的她,顯然正準備利用她的縮骨功向後彎腰。而男孩剛好走到她的前下方,抬起頭來,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最不該看到的地方……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7

第四十九章 銅仙夢如洗

  原本以為這裡隱藏著神秘的敵人,沒有想到在這裡的居然是秦小丫兒,蝙蝠公子頗有一些意外。

  秦小丫兒卻也是完全傻眼了,此時此刻,她髮絲濕轆,原本就是在洗完澡後,跑到這裡,一邊練功,一邊利用這裡的暖氣吹幹頭髮和身體。

  在她想來,姑娘也好,老爺也好,都已經睡了,就算半夜叫人,也有四姐在那兒。而這裡,除了另一條通過機關門進來的通道,就只有斜上方這一條往上通風的山縫,是稍大一些的孩子都無法進來,她在這裡,哪怕擺出再奇怪的姿勢也不會有人看到。沒有想到,突然一低頭,一個男孩在她的腹下,抬頭看她,這一下,她徹徹底底的傻掉了。

  如果闖進來的,是她不認識的其他人,她恐怕早就已經動了手。但是這一刻,這個所謂的“男孩”,可是在越嶺,從六毒花娘手中救過她的蝙蝠公子,他可是兩位姑娘的師父,是在京城裡虐殺過好多少女的、兇殘的惡魔,一想到自己真要敢對他動手,那些死得慘不忍睹的拜火教候補處女就是她的下場,她立時全身僵硬,動都不敢動一下。

  但是她沒穿衣服啊,而且,這姿勢……這姿勢……

  她的臉一下子憋得通紅。

  自從自己的情人浴火重生,變成羅麗,被迫成為一名蘿莉控,多多少少激起了一顆大叔心的某人,不得不承認,這一刻的小丫兒,身材嬌小,酥胸飽滿,姿勢有趣,而且因為角度的關係,還是很讓人蠢蠢欲動的。

  此時的小丫兒,雙腿直直的往兩側叉開,與身體形成了“W”形,即便是再柔韌的雜技演員,也很難做到這種地步,也就只有修煉縮骨功的她能夠完成。臉蛋憋紅,身軀僵硬,終於想到收腿下跳,差點在地上栽倒。

  蝙蝠公子無奈的上前一步,將她扶住。

  小丫兒的年紀,其實和箋麗差不多,比小夢還要大上一些,只不過天生的無法長大。此時此刻,兩人面對面的站在一切,從遠處看去,不過就是一對十歲左右的男孩和女孩,只是女孩身上沒穿衣服罷了。在蝙蝠公子面前,小丫兒下意識的擋住要害:“我我我、我在……練功!”

  蝙蝠公子將她扶好,雙手負後,一本正經的道:“嗯……很明顯!”轉過身去,慢慢的往回踱:“你繼續練吧!”

  小丫兒:“……”這還怎麼練啊?

  小丫兒練的原本就是縮骨功,無人時,自然也會擺出一些奇怪的姿勢,相比之下,剛才的樣子其實還是正常的了。同樣也因為是縮骨功,為了避免衣服的束縛,脫了衣服練也是經常的事,除了四姐和近來時常跟她學縮骨功的箋麗姑娘,一般也沒人看到,結果這一下子,竟然被人看了去,心立時怦怦怦的亂跳。

  趕緊跑到角落裡,把自己的衣服穿上,回頭看去,男孩已經消失不見。

  風洞的內部縱橫交錯,空間頗大,風洞盡頭,被辟作石室的地方頗有不少。不敢再繼續待在這裡的秦小丫兒,跑了出去,跑回自己的房間。這間屋子,要比剛才那兒冷上許多。她裹著衣裳上床,蓋上被子,看著壁頂,一時竟是無法睡著。竟然那個樣子,被人看到,這讓她不知所措,雖然在身體上無法長大,但在年紀上,畢竟也是懷春的少女,而且那個角度也實在是……現在想起來,臉都還是憋紅的,仿佛會噴出蒸汽一般。

  只是,剛才那個,可是蝙蝠公子啊,是連西嶺的金嫫姥姥都不是他的對手的蝙蝠公子,辣手摧花,殺人如麻,還有著古怪的癖好。仿佛一閉上眼睛,他就會壓下來,以各種可怕的手段折磨她,虐待她,她的心裡毛毛的。

  躡手躡腳的下了床,又往另一間石室跑去,輕輕地敲了敲門:“四姐?四姐?”

  門被打了開來,秦無顏睡眼朦朧的看著她:“怎麼了?”

  小丫兒往她的腋下裝進去:“我跟你一起睡!”

  秦無顏關上門,回頭看她,雖然不知道三更半夜的,她為什麼突然跑過來,但也沒有說她。姐妹兩人上了床,並肩躺著,秦無顏打了個呵欠,繼續睡著。小丫兒卻是繼續睜大眼睛看壁頂,過了一會,她小聲地問道:“四姐,如果……如果一個女人,被一個男人看了身子,那……那應該怎麼辦?”

  秦無顏在半睡半醒中,迷迷糊糊的應著:“把他做成包子!”

  “可是……可是我打不過他啊,打不過他……怎麼辦?”小丫兒扭頭看去。

  秦無顏轉過身去,背對著她,夢囈般的道:“那就嫁給他吧。”

  秦小丫兒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

  寧江在自己的床榻上坐了起來。

  此刻,替身人偶已經被他藏好,魂魄回到了自身體內,回過頭來,看到一雙黃睛藍瞳的眼睛,在昏暗間看著他,卻是不知何時來到他的房中的小刀。

  對於魂體,貓類原本就異常的敏感,小刀又並非尋常貓類,本體是一隻飛天貓,魂魄是被六毒花娘中的血葵娘祭煉過的小女孩。魂體本身亦是一種無形的能量,只不過普通人感應不到罷了。

  大約是覺察到這一邊能量的波動,小刀跑了過來,此刻看到他從床上坐起,瞪大了貓眼。寧江伸出手指,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後摸了摸它的腦袋。小黑貓低下頭來,乖巧地發出“喵”叫。

  寧江跳下床,出了房間,拐了個彎,在另一邊隨便敲了一下,緊接著便推門而入:“小夢?”

  緊接著,便看到妹妹身穿一件鵝黃色抹胸,與一件單薄的絲綢及膝小襖褲,跪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在她的身邊插著她慣用的那支寶劍。寶劍隱約間散出光華,劍氣森然,與她自身散出的神秘金光互相呼應,彼此交感。

  寧江負手踏入,在床邊看著妹妹,暗自點了點頭。雖說他親手寫出的《璿璣劍舞》原本就是為妹妹量身打造,是最適合她的劍術,再加上魂體雙修,遠勝於其他劍法,但是說到底,還是得靠她自己練,好在小夢還算勤奮,白日練劍,晚上煉魄,也算是朝夕不綴,一點一點的精進著。

  只穿了寬約七分的抹胸、和貼臀的同色小襖褲的妹妹,露著精美的鎖骨、纖細的溝兒,以及可愛的肚臍眼兒。雙腿併攏,以臀壓腿,從兩側收起的細細腰身挺得筆直。瓜子型的臉蛋精緻美麗,杏臉桃腮,櫻桃小口。刀削似的香肩與玉藕般的手臂,露著美玉一般的光澤,在她金魄所化的劍氣之下,猶如畫兒一般,就像是最精緻的玩偶,美麗中透著可愛。

  青年在床邊坐下,欣賞著妹妹此刻的俏模樣,不知不覺間,重生回來,也有三年了,有妹妹陪在身邊的三年裡,前一世的各種苦難,都開始慢慢的,變得遙遠,仿佛只是記憶碎片中曾經做過的夢境。幸福得來不易,以至於,在剛剛重生歸來的那段時間裡,多多少少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盜夢空間》裡的男主角,最後看到孩子的那一刻,依舊懷疑著眼前的一切是否真的是現實。

  直到現在,這種真實感才慢慢的被他抓住,原本一切都是為了妹妹而存在,不知不覺間,也開始逐漸的關心起身邊的人,而不僅僅只是功利性的考量。他知道自己多多少少,變了一些,他也無法明瞭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而這種對於自己,對於未來,逐漸變得難以理解和琢磨的感覺,竟是意外的不錯。

  在他的注視下,小夢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歪了歪腦袋,好奇的看著哥哥那仿佛想要把她畫下的目光。她自然早就已經知道哥哥進入了她的房間,也清晰的感應到哥哥一直在看著她。當然對於哥哥來說,這也是很正常的事啦,畢竟他是她哥嘛。

  作為哥哥,就應該這般關心妹妹,作為妹妹,理所應當的就應該被哥哥關心著、寵愛著……反正她的認知就是這個樣子的,而且覺得所有的兄妹應該也都是這樣吧?

  “哥哥,你剛才去了哪裡?”小夢往裡移了移,讓哥哥靠著他的身邊。

  “你怎麼知道我離開了?”青年笑道。

  “我去了你的房間啊!”妹妹說道,“叫都叫不醒,你又去做蝙蝠公子了吧?”

  她將被子拉了過來,蓋住了自己,同時也蓋住了哥哥。兄妹兩人便在被窩裡喁喁細語,時不時的,傳出笑聲。

  ……

  ※※※

  接下來的幾天裡,終南山上的日子,過得頗為平靜。每天,喜穿紅衣的少女都會在結了冰的太乙湖上練習著殺招,她將師父教給她的“熒惑玄罰陰陽閃”反反復複的練習著,一刻都不肯鬆懈。

  在她的身邊,時而出現前來鼓勵她的青年,時而出現前來監督她的男孩。

  有那麼一次,小夢很好奇的問哥哥,為什麼要弄得這麼複雜?結果哥哥告訴她:“好玩啊!”然後她就不說話了……因為的確是蠻好玩的。

  偶爾會變化模樣的青年女子,照顧著所有人的生活起居,無微不至。某個侏儒女,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則只敢在自己的屋子裡練她的縮骨功,偶爾,她會在半夜從自己的屋子裡探出腦袋,坐看右看,仿佛在尋找著什麼。

  同樣的,每天月亮剛剛開始升起的時候,一隻小黑貓便會在山頭,對著月亮一動不動,這個時候,總會有神秘的光點被吸引而來,圍著它悄無聲息的旋轉著,偶爾,它的影像會生出奇妙的變化,似人而又非人,只是這種神秘的景象總是維持不了多久,就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這讓它很是氣餒。

  “哥哥,小刀真的能夠修煉成人嗎?”那天晚上,小夢在被窩裡問著哥哥。

  “說真的,其實我也不知道!”哥哥告訴她,“理論上,應該是存在著修煉成精的可能性的,但是至少在這個世界,恐怕是還沒有哪只動物成功過。”

  “這個世界?”

  “這個……我不敢保證其他世界存不存在妖怪這樣的東西。”

  “小刀不是妖怪。”

  “好吧……好吧……喂喂,睡進去些,別擠過來啊?”

  “哥哥……真的有其它的世界嗎?”小夢在寒冷的冬夜裡,用手抓這被頭,從被窩裡探出腦袋,好奇的問道。

  “嗯,是的,其它世界肯定是存在著的!”想起了自己的第一世,想起了自己上一世裡破碎虛空後看到的那些畫面,想起了那個叫小方的“孩子”,青年如是說。

  對於箋麗和妹妹遇到的那個,從神秘的蛋裡“生”出來的小方,寧江也曾讓天地會的人幫他注意一下,希望能夠將她(他)找到,只可惜天大地大,要找一個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他們待在終南山的這些日子裡,秦陌、秦坎、秦澤也時不時的上山,向他們彙報情況。不過寒冬臘月,許多地方冰雪塞川,車馬不通,消息也傳遞得極慢。畢竟這個時代,遠距離的通信,仍然是一個極大的問題,即便是他,也難以有效地解決。

  而在這個過程中,也遇到了一些麻煩事,根據從各方彙報上來的消息,他控制下的天地會,在靠近巴蜀的光州、潞州一帶的分舵正在接連被挑。是那一帶本地的地頭蛇做得,還是有其他的勢力,正在暗中針對他?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對於一些隱藏在暗處的有心人,天地會與原先的正氣盟之間的關係,很可能已被發現。畢竟,連秦紅韻這種並不涉及江湖,只是在消息複雜的青樓流連的無關之人,都能夠藉著一些微妙的線索,推導出他與天地會之間的聯繫,換成其他一些人,也未必就不能做到。

  不管怎麼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看來有必要到光州和潞州去一趟了……他在心中想著。

  風卷雲湧,萬象俱新。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決定往西邊去一趟的這一刻,在西方的遠處,一個名為司壁洞的所在,震起了違逆天時的冬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7

第五十章 地刑龍蛇走

  “好冷好冷好冷好冷……”

  遙遠的某處,寒風呼嘯的山腳下,一個孩子使勁的跳著腳。

  這孩子,大約十歲左右的樣子,穿的是漂亮的、但絕不適合在冬天穿的金絲連衣裙,頭上紮了兩個可愛的小辮子。此刻,原本就是夜半三更,遠處的溪流,冰片在水中一點一點的凝結。天寒地凍間,北風呼呼的卷來,猶如刀割,卷蕩著沿途所能夠遇到的一切生機。

  “好冷啊!”那孩子抱著胳膊,仰天發出一聲大叫,緊接著把右手的手指放在嘴前,想要伸進去咬,卻又強行忍了下來。

  唉,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會把自己的血流光的。

  她把手放了下來,低頭看著腳前畫著的,古古怪怪的字元。這些字元,與這個世界的任何文字都不相同,卻仿佛隱藏著神秘的力量。

  此時已經過了月中,天上的月是半圓狀的,在昏暗的夜空中顯得零落。孩子那纖細而小巧的身影,在曠野間孤零零的,猶如無根的野草,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她強行忍下了用術法生火取暖的衝動,以避免無端的消耗自己的精力,看這腳前這些扭來扭去的字元,小手藏在袖中捏來捏去。

  “嗯,看來不會錯的,這個地方肯定藏有地龍。”她往那些字元上一站,深吸一口氣,下決心咬破自己的手指頭,手指頭朝著下方,血水滴落,緊接著,便猶如被那些字元吸入一般,那些字元開始發出光芒,神秘的光暈在她的周圍流動著。

  下一刻,身穿連衣裙的孩子已經從原地消失不見,神秘的光暈,以肉眼無法看清的,極快的速度往前沖去。猶如某一個世界裡的懸浮列車,孩子的身體便被這沿地飛奔的光暈托著,炮彈一般往西而去。縱連這個世界最快的烈馬也無法企及的速度,短短的半個時辰,便已是幾十裡的距離。

  光暈前進的方向並非一條直線,它以一種奇妙、但卻與大自然無比貼合的軌跡,蜿蜒向前。被光暈覆蓋、托著的孩子感受不到天地間的寒冷,只是與地面平行著,不斷的加速。在她的眼中,昏暗的樹林、山川的倒影猶如扭曲了一般,詭異的向後退。

  驀地,極速前進的孩子睜大了眼睛,前方竟是一片陡然下陷的斷崖。“地龍斷了,地龍斷了!”她手舞足蹈的大叫,試圖停住自己前進的速度,從載著她的光暈中跳出。呼的一聲,光暈停在了斷崖的盡頭,她卻已彈射而出,呈拋物狀,在空中手腳亂舞的大叫著。

  崖下的森林裡,幾隻野狼發出低吠,抬起頭來,往空中那發出尖叫的小小身影看去,緊接著便受驚般扭頭逃開。

  下方那白雪未消的樹林離那小小的身影越來越近,那身影淩空翻身,拇指在牙間一咬,快速的劃出了什麼。嘭的一聲,小小身影沒入了林中,幾隻冬季的夜鳥飛起,同時還有震動聲傳來,發出嘭的一聲震響。過了一會,碎散的雪堆裡,漂亮金絲連衣裙的孩子爬了起來,雙手抱著胳膊,跳著腳,仰天尖叫:“好~冷~啊!”

  此時的她,已經進入了光州地界,離西面的司壁洞,不過三十多裡……

  ※※※

  北方的大地,兵鋒來去,滾滾的鐵騎下,人頭滾落,血水橫流,又被那不斷飄落的白雪所掩蓋,時而有白骨橫出,在寒冰的凍結下,猶如羊脂般的白玉雕成,毫無瑕疵,卻又讓人心悸。

  麻木不仁的人們,被一根根繩子拴著,如同兩腳的羔羊,在寒冬下蹣跚向前,偶爾有人跌倒,被鞭打到站起,又或是無法站起,被補上幾槍後,拖到路邊去,慢慢的,不管是斑駁的血跡,還是無力哀嚎的面容,都被雪花覆蓋了。

  更北邊,一處以寒冰砌成的大殿裡,精美的絲綢如同不要錢般,隨地亂鋪,兩側鐵鍋裡,油脂在火中燃燒,時不時的竄起壓抑人心的火焰。

  神冊宗倍就在這排成兩排的深藍色火焰中,慢慢的、駝著背負手走著。

  從外表看去,只是一個蒼老的老頭,臉上的皮與顱骨、頰骨緊緊的貼成了一塊,讓人完全感覺不到肉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僅僅裹了一層皮的骷髏頭,雙目中的眼睛,更是詭異的圓形,如同球體一般在眼眶裡凸著,仿佛隨時都會爆出。

  在神冊宗倍的身後,跟著一個沉默的華夏人,此人名為盧文進,原本也是石州的一名秀才,始終無法過得州試,反因得罪了一名在朝中有人的地方豪紳,父母被害死,自己也被剝奪了功名,下罪入獄,卻趁著獄中的一場火災逃脫,逃往北方後,被神冊宗倍招攬,成為神冊宗倍手下的一名謀士,這一次,蠻軍攻入石州城,原本得罪了他的那些人,男子全都被他淩遲至死,女子亦是被扔入軍中,可說比死還慘,石州城更是遭遇大規模的報復性屠殺,即便絕大多數人,其實與他無冤無仇。

  雖然行事狠辣,表面看上去,盧文進卻也只是一個普通的文士,走在外頭,和多年趕考屢試不中後、被迫放棄科舉的教書先生也沒有太多的區別,一身加了棉的長袍,沉默寡言,雖然要比神冊宗倍高大得多,但卻始終跟在神冊宗倍身後,仿佛只是這位蠻族邪相的影子。

  前方是搭建在冰砌的大殿裡的華美大帳篷,整個風格只能用一塌糊塗來形容,這讓神冊宗倍長長地歎一口氣,顯得有些不能容忍。帳前的兩名蠻兵揭開了簾子,神冊宗倍彎腰駝背,慢慢的踱了進去,一眼看到的,便是鶻後之子,淳欣部的大將李胡。

  此刻的李胡,靠坐在虎皮大椅上,緊緊的摟著一個身穿華美的衣裳的華夏女子,這華夏女子大約不過十七八歲,肌膚細膩,被塊頭巨大的淳欣王子強行摟著,雖然小鳥依人,卻是寫滿了恐懼,看到有人進來,驚慌到極點的臉龐,眼睛裡充滿了希望有人對她施加援手的渴求,只是神冊宗倍對她全無興趣,跟著神冊宗倍進來的華夏人,卻是看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王子這一趟從南邊歸來,可說是大豐收啊!”神冊宗倍眯眼笑著,原本就矮小而又詭異的身形,這一笑,仿佛把陰影帶入了整個帳子,直讓人不寒而慄。

  李胡卻是冷笑著:“如果不是某個無用的傢伙拖後腿,華夏的京城和那大片土地,早就已經被本王子占了。”

  神冊宗倍陰陰地笑著:“不急,不急,它們就在那裡,走不了的,是我們的東西,終究都是我們的。”

  李胡將身邊的華夏美女狠狠的一摟,抬起頭來看這神冊宗倍,露出挑釁性的兇殘目光:“如果不是虎尊強行下令,讓本王子撤兵,這個時候,本王子還在華夏人的京城裡大吃大喝,哼!”最後一聲哼,連地面都跟著震了一震。

  神冊宗倍歎息道:“王子說笑了,王子要是不撤兵的話,這個時候,你母后恐怕就要想盡辦法去救你了,而且還未必救得成。”

  李胡怒道:“你以為本王子跟蒙郁那蠢貨一般無能麼?”

  神冊宗倍道:“不不不,王子誤會了,您怎可能跟蒙鬱一樣無能?您可比他還要無能,蒙鬱對付不了的人,我們也實不指望王子您能夠對付得了。”

  嘭!李胡猛一拍桌,木桌四分五裂,那華夏女子駭得花容失色。這一刻的李胡,渾身上下一片暗紅,體內血液都在沸騰一般,肌膚隱隱有熱氣冒出。

  “兒啊,不可對相爺無禮!”一個女子的聲音,恰在這時傳了進來,另一邊的簾子掀開,四名蠻兵抬著一抬大轎進入,轎中是一個蠻族女子,身上穿的是最上好的羽毛製成的羽衣,手邊放置著幾個果盤。

  神冊宗倍咪咪的笑著:“鶻後可真是越來越年輕了!”

  鶻後月理朵放蕩地笑著:“神冊大人的嘴兒是越來越甜了。”

  神冊宗倍嘿然道:“您的兒子可不是這麼想的。”

  另一邊,有火沒處發的李胡憤怒中,將身邊的華夏女子翻過來往椅上一按,裙子一掀,裙內原本就是空蕩蕩的。女子趴在椅上,臀後傳來一陣劇痛,她留著淚,當著周圍眾人的面,強行忍受著身後蠻人的撞擊,比整個身體都像是撕裂開來的刺痛跟難以忍受的,是這種被當成玩物一般的低賤妓女的屈辱,原本是高高在上、母儀天下,整個華夏最有權勢的女人,在享受了幾個月的尊榮之後,就輪落到這種地步,她也曾想過尋死,卻終究在那最後一步,怎麼也下不了決心,於是,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被欺負,被淩辱,甚至被人當著她的丈夫……那曾經至高無上的男人的面被姦淫,而她的丈夫只能篩糠般縮在那裡,看都不敢看她。

  在發洩中,李胡身上那詭異的暗紅慢慢的消退。

  神冊宗倍道:“王子這些日子,還有喝人血麼?”

  鶻後月理朵輕輕地哼了一聲:“那騙了我兒的妖道雖然已被千刀萬剮,但落下的病根,一下子卻是治不好了,神冊大人對此,可有什麼辦法?”

  神冊宗倍歎氣:“就算我這糟老頭子有好辦法,你們母子又真的敢用麼?”

  月理朵曼聲笑道:“神冊大人說笑了!”緊接著卻是轉移話題:“神冊大人這一趟,跑到哀家的地盤上來,難道是有什麼要事不成?”

  神冊宗倍並不想告訴她,在華夏的文化中,只有死了丈夫的太后才會自稱哀家,當然對這個女人來說,她的男人原本也就都死光了,絕大多數都是她自己殺的。他再一次的眯著眼:“這一趟,王子把皇宮裡的那些龍子龍孫全都抓了過來,嘿嘿,能不能讓老夫把那些人都看上一看?”

  月理朵懷疑的道:“那些蠢物,有什麼好看的,竟然惹得神冊大人親自跑來?”

  神冊宗倍道:“這個嘛,呵呵,也不瞞鶻後您了,老夫得了一個小道消息,說是大周皇族已經死掉了那位長公主,擁有傳說中的天人體質。如果是這樣的話,周朝皇室先人的血脈,恐怕是有一些不同尋常之處,弄不好,那些龍子龍孫中,還會有一兩個有著天人體質的傢伙,正好讓我這糟老頭子,用來做做實驗。”

  月理朵的眼睛同樣也眯了起來:“那些人全都是我兒的戰俘,按照規矩,他們現在全是我們淳欣部的奴隸,就算只是去看一看……神冊大人打算用什麼來換?”

  神冊宗倍笑得陰險:“鶻後可曾聽說過血菩提?”

  月理朵皺眉:“那是什麼?”

  神冊宗倍道:“菩提,是藏地佛教中的覺醒者,傳聞,在許久許久以前,有一名藏地的喇嘛,抱著他們的佛經上‘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覺悟,進入了血淵深處。雖然那喇嘛最後死在了血淵裡,但他的屍骸與血淵深處的某種神秘力量結合在了一起,讓他成為了藏地佛教中唯一的一名覺醒者,後世的人們,將他喚作血地藏。這位覺醒者至少擁有宗聖級的力量,但因為某些原因,最終沒有能夠從血淵裡出來,只是留下了一道地獄之門,讓他的弟子能夠通過那方便之門進入血淵,通過重重考核,到達他的身邊,朝聖之後,取得一樣汲取了他菩提金身之力量,名為舍利子的奇怪玉石,得到了舍利子的喇嘛,出來後往往實力大漲,唯有得到舍利子的喇嘛,在藏地才可以稱作上人,擁有崇高的地位。”

  “還有這樣的事?”月理朵剝著手邊的葡萄,漫不經心的道,“這又和哀家有什麼關係?”

  神冊宗倍嘿嘿地笑道:“那名藏地佛教的覺醒者,被後世的喇嘛們稱作師祖,又被稱作是地藏老祖。所謂的舍利子,便是散落在他屍骸身邊的無名水晶,其實它正式的名稱,喚作菩提子,汲取了血地藏金身力量的菩提子,就是我說的血菩提。它們的具體作用,鶻後您也沒必要知道,您只需要知道,只要有一枚血菩提,就可以輕易的治好王子體內的寒血之症,讓王子沒有必要,再繼續強練那鼎血神功。”

  月理朵將剝開的葡萄,輕描淡寫的塞入口中,對於神冊宗倍說的這些,似乎並不放在心上。另一邊,李胡卻將胯下的華夏女子猛地往前一推,狠狠的回過頭來,瞪著神冊宗倍,似是充滿了憤怒,卻又充滿的渴望。

  月理朵輕輕地哼了一聲:“也就是說,要治好我兒的病症,需要找那些喇嘛,要一顆舍利子?”

  “不不不,”神冊宗倍陰陽怪氣的道,“舍利子和血菩提,還是有些不同的。血菩提是血淵深處,血地藏金身身邊的原石,那些喇嘛進入血淵深處,經過重重磨礪之後,得到一顆血菩提,當場修煉,血菩提化作他自身佛骨,也就成了舍利子。這種舍利子,只有得到他的喇嘛一人可用,其他人得了也是無用。此外,這些都是藏地佛教中的隱秘,鶻後縱然去問他們,他們也是絕對不會說的。鶻後不用問我是如何知道這樣的隱秘,只要知道,血菩提能夠治好王子的事,老夫沒有半點虛言,只是,那必須是血淵深處的原石。”

  月理朵咬著葡萄:“聽你這麼說,要進入血淵,還是得靠那些喇嘛,他們又怎會帶外人進去?”

  神冊宗倍駝著背,嘿然道:“那些喇嘛,或許有進入血淵的方便之門,但我這老頭兒,剛好知道即將出現的,血淵的另一個入口,鶻後若是有興趣,我倒不妨將進入血淵的法子告訴鶻後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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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寒山羞黛春事暖

  終南山,太乙湖的冰面上,一個麗影沖天而起,在空中淩空一翻,嬌軀隨著手中的寶劍旋轉,罡氣與玄火陰陽剝離。

  罡氣為環,玄火為核,她裹著罡環,呼呼呼的轉動。轟然間,她電射而出,一團火焰疾轟,呼的一聲,火焰在冰面卷去,快速消散。名為春箋麗的少女落在冰上,回過頭來,罡氣之環並沒有被她的劍意帶動,在她的身後煙消雲散。

  她那飽滿的胸脯起伏著,寶劍回鞘,雙手撐著膝蓋,喘了幾口氣。師父打算交給她三大絕招,而這還僅僅只是第一招,就已經把她難住。這些天以來,她一刻也不曾歇息,但卻始終沒有辦法掌握,這讓她頗有一些氣餒。

  往被烈火卷過的冰面看去,冰面化開了一些,但是這種程度的火燒,即便是不用這招“熒惑玄罰陰陽閃”她也能夠做到,甚至能夠做得更快更好。

  鵝毛大雪繼續飄落,被化開了一層的冰面,很快又厚了起來。抬起頭來,紛飛的大雪中,那原本就蒼白的金烏,稀薄得近乎於無,遠處起伏的峰頭,在白雪的覆蓋下蒼茫一片。她雙手抱胸,在冰上跳了幾下,雖然還想再練一會,但體內的內力差不多已經枯竭了,這樣的殺招,對內力的消耗原本就是非常驚人的,即便她從小修煉的,就是道家的罡元真氣,在根基上要比這個年輕的其他少女深厚得多。

  內力枯竭,連禦寒都難以做到,跳了幾下,感覺好冷,她往風洞的方向小跑而去。

  穿過小門,進入風洞,風洞的內頭遠比外面暖和得多,讓她感覺好受了些。進入風洞深處,秦無顏迎了上來,朝她施禮道:“箋麗姑娘,你早點還沒吃吧?可要我幫你端來?”

  春箋麗輕輕的道:“無顏姐,有熱水麼?我先泡一會。”

  秦無顏笑道:“熱水隨時都有,我這就去幫你弄來。”溫柔的往她身側走過。

  春箋麗回過頭來,看向秦無顏的背影,在行走間不自覺的扭動著腰肢的秦無顏,雖然依舊細心而又溫柔,但顯然有什麼地方,變得不太一樣了。這種一般人難以注意到的不同,恐怕也只有外表雖然活潑,其實內心頗為敏感而又纖細的自己才能覺察到。

  看著無意識中,小幅度的扭動著玉臀的秦無顏,少女怔了好半晌,然後才回過頭來,默默的往這裡的房間走去。

  過了一刻鐘,在秦無顏的幫助下,她泡在了移到自己屋子裡的澡桶中,熱氣升騰的清水洗滌著她的身體。秦無顏在桶邊,繼續往裡倒著熱水。她問道:“小夢呢?”

  秦無顏答道:“姑娘帶著小丫兒一起下山了,老爺說,這兩天差不多要離開這裡了,需要買一些路上用的東西,姑娘留在山上沒什麼事做,就帶著小丫兒下山購物去了。”

  春箋麗“嗯”了一聲,也沒有再多說什麼。等秦無顏離去後,她背靠著桶壁,用毛巾擦著自己的身子。這些日子,始終無法練成“熒惑玄罰陰陽閃”,原本就讓她有一種無法擺脫的挫折感,也沒有去注意小夢這幾天在做什麼。馬上就要離開終南山,也是秦無顏這一次說起她才知道,他好像並沒有跟她提過。

  我到底在做什麼啊?她的嬌軀扭了一扭,轉過身來,雙手架在桶邊,長長的歎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輕輕敲了一下門,寧江的聲音傳了進來:“箋麗?”

  雖然敲了門,但是敲完後,門外的男子也毫不猶疑的進來了。看到她在澡桶裡泡著,微微的一個錯愕。不過兩人的關係,雖然在這些日子裡始終沒有更進一步,但在京城的那一晚上,畢竟也是互相吃過的。青年踏到桶邊,笑了一笑,問道:“劍招練得怎樣了?”

  少女用毛巾在桶裡捂著胸脯,沒敢看他:“還需要……一些時間!”

  “這樣啊!”青年想了想,說道,“光州那邊出了些事,我準備帶著小夢一同過去看一看,要不,你就先在這裡繼續練劍,我們做完事就回來?”

  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有一種委屈的感覺,少女露出牽強的笑容:“嗯……好的。”

  青年疑惑的看著她:“怎麼了?”

  少女趕緊搖了搖頭:“不……沒什麼!你們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們!”

  青年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負手轉身離去。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少女忽地叫道:“寧江……”

  青年回過頭來,看著她。她卻從澡桶中慢慢的站起,讓自己就這般呈現在他的眼中。她低著螓首,輕輕的問:“好看嗎?”

  青年就這般將她欣賞了一陣,笑道:“很好看!”然後走了出去,幫她關上門。

  少女重新坐回桶裡,雙手抱著膝蓋,蜷縮著嬌軀,益發的委屈了。她不明白,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明明他和她之間,都已經做到那般地步了,明明他是明白她的心意的,為什麼就是不肯更進一步呢?如果說,他對誰都是這般的,也就算了,但他對秦無顏……他們兩個……

  她就這般在桶裡坐了許久,直到桶裡的水慢慢的涼了。

  中午的時候,她再次回到太乙湖的冰面上,用盡力氣般的練著劍法。烈焰縱橫,各種色彩的火焰在她的身邊,瘋狂的燃燒著,其結果自然是一塌糊塗。其後,她一發狠,乾脆也不練了,就這般禦著火行術,在白雪皚皚的森林上飛行,沒過多久,就內力耗盡,狠狠的摔入雪中。

  在雪中狠狠的哭了一陣,最後卻也只能垂頭喪氣的,獨自一人從雪裡爬出來,擦乾淚水,默默的往風洞走去。

  此刻的她,終究還是下定了,離開他,離開這裡的決心,越待在他的身邊,她就越是茫然,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到底有多重要,也許、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吧?

  她悄無聲息的溜進了風洞,溜回了她自己的房間,此時的她,因為摔在雪中,已經是一身泥濘。她脫下身上的濕衣,去拿櫃子裡的新衣服,只是,想著這一走,其實天大地大,自己也不知道應該去哪裡,而且可能再也無法見到他,心裡猶如刀割了一般,這些日子所有的壓抑、委屈,突然間湧了出來,狠狠的一揮手,火光湧出。

  過了一會,她趕緊又手忙腳亂,找來水往著火的櫃子潑去,一通忙亂之後,看著焦黑的衣櫃發怔。所有換洗的衣裳就這般毀了,換下的濕衣顯然也無法再穿,就這般咬著嘴兒,怔了好久,無奈之下,她只好轉過身,來到門邊,打開門,探出腦袋看了一看,躡手躡腳的溜了出去,光著身子,墊著腳尖,往小夢的房間跑去。

  推開房門,往裡頭看了看,裡頭自然是沒有人的。進入屋中,將門虛虛的掩住,來到小夢的衣櫃前,將櫃門打開。

  因為他們原本就並不打算在這裡住上太久,小夢的衣裳也並不太多。她翻了翻,挑了同一色的、蓮蓮有魚樣式的抹胸和絲綢小襖褲,將它們穿在身上。小襖褲倒還算了,對她來說,抹胸稍微小了一些,緊接著,她卻又想起,這一色的抹胸,似乎是他幫他的妹妹挑的,不由得愈發氣餒。

  緊接著,她便又挑了一件秋香色的襦裙,方自穿上,還沒有來得及系緊腰間的彩絛,就在這時,門突然被人推了開來,一個男子走了進來:“小夢,你回來……了?”緊接著卻是一個錯愕。

  春箋麗扭過頭去,呆呆的看著他,一時間顯得不知所措。

  走進來的青年,原本以為下山買東西的妹妹回來了,沒想到,卻在妹妹的房間看到了春箋麗,而春箋麗的身上,穿的又是妹妹的衣裳,昏暗的光芒下,他差點把她當成了小夢。

  他訝異的道:“箋麗,你……哭過?”

  少女趕緊擦拭著臉上的淚痕,手中的腰絛掉了下去,對襟的襟邊分開。青年呆呆的看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似乎有些不解。既然被他看到了自己的這個樣子,少女倒是一下子狠狠的下了決心,抬起頭來,近乎挑釁的看著他。只是,站在她面前的青年,似乎也顯得有些遲疑,甚至連呼吸都急促了。

  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魅力了麼?她抿了抿嘴兒,下意識的就施展了以往對他從來沒有成功過的媚術,在這一刻,她的每一個輕微的動作,都在挑逗的他,嫵媚的眼神,充滿誘惑的笑容,在他的緊逼下猶如小兔一般,欲拒還迎的退卻。

  早就沒有指望自己能夠成功,唯獨這一次,不知怎的,面前的心上人,猶如魔怔了一般,下意識的便往她接近了過來。一步步的被他逼到牆角,雙手慌張的交錯在胸前,猶如一隻已經無可避免的已經要被吃掉的可憐又複可愛的小白兔,心裡湧起的卻是成功的喜悅。在他那熾熱目光的逼視下,她羞怯地低著頭,自己的心也跳得好快。

  施展媚術的時候,自己的心絕不能反過來被對方勾引,這是媚術最基本的法則,然而從一開始,她就阻擋不住自己對他的喜歡。乾柴與烈火,在這昏暗的屋子裡猶如一點即燃的火藥,很快的就爆發了,鋼鐵般的手臂,緊緊的將她摟在了懷中。充滿男子氣息的話語,在她的耳邊輕輕的喚著:“小……箋麗……”

  “嗯!”意識到他終於忍不住要對她做些什麼的少女,這一刻驀地就羞澀了起來。緊接著,便在天昏地暗的旋轉中,劃過石壁,滾過妝台,在柔軟的床榻上倒了下去。“去……去我房間……”迷迷糊糊的少女,傳來迷迷糊糊的、蚊子般的囈語聲。

  “不用了……在這裡就好!”男子低低的喘息著,又輕輕的抓住了她試圖脫下身上衣裳的柔荑,然後慢慢的、慢慢的……往她的腹下摸去……

  床榻搖動,肌膚的摩擦急劇升高著屋內的溫度……

  ……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子裡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寧江摟著春箋麗,睡在妹妹的床上,揉了揉他自己的太陽穴。

  依舊穿著小夢的秋香色襦衣的少女,抱著他的腰,依偎在他的胸膛。寧江很想弄根事後煙來抽,當然時代不同,畫風也就不對。

  這一刻的小春姑娘,心滿意足的樣子,使得他沒能弄懂,他們兩個到底算是誰推倒了誰?唉,算了……或許這種事原本就並不重要。

  他知道那一刻,自己中了箋麗的媚術,雖然這是沒什麼道理的。自己居然會被她的媚術給擊倒,這真是活見鬼了。但是剛才那一刻,她穿著妹妹的衣裳,流出悽楚的淚水,不知怎的,他內心深處的某根弦就被挑動了,然後不知不覺中,就被她一步一步的帶著走,雖然沒過多久,她自己也迷亂了,媚術用成她這個樣子,也算是絕無僅有吧?

  抱著他的少女,輕輕的抬起頭來,羞喜而又俏皮的看著他的臉。她知道自己實在不是一個正經的女孩子,明明是第一次失身,卻好像自己占了大便宜一般心滿意足,這要是讓那些道學家知道,肯定是要大罵她不知廉恥的。破瓜後的痛楚依舊,心裡卻是填滿了幸福。

  就是在這個時候,外頭遠遠的傳來說話聲。兩人陡然一驚,這分明是其他人回來了。如果小夢看到他們在她的床上……兩人趕緊下了床,春箋麗雙腿落地的那一瞬間,一個踉蹌,差點無法站穩,寧江趕緊將她扶住。兩人急急忙忙的整理了一下,就開始往外跑。

  方自跑出門,就看到遠處有人影轉過路口,往這邊看來,首先看到的卻是秦無顏,而秦無顏也一下子看到了從姑娘房中溜出來的老爺和箋麗姑娘,同時也看到了他們那無法見人的模樣,嚇了一跳,猛一轉身,啪的一聲,將身後的姑娘一手按在牆壁上。

  小夢被她這突然的動作弄得嚇了一跳,背靠著牆,受驚的小鳥一般看著逼迫著她、一掌按著她肩後牆壁上的秦無顏:“無顏姐,你、你……你要做什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8

第五十二章 一字紅箋敘幽情

  趁著小夢被秦無顏擋住,寧江與春箋麗兩人趕緊往另一個屋子溜去,溜入了春箋麗的屋子,將門關緊。

  過了一會兒,外頭傳來小夢的叫聲:“哥哥?哥哥……咦,不在麼?”等了一會,這一邊的門也輕輕的響了幾下:“箋麗?箋麗?”

  兩人在屋子裡屏住呼吸,這一刻竟是不敢吭聲。

  發現沒有人應的小夢,很快的就離開了,兩人就在昏暗的屋子裡相互摟著,彼此對望。

  ※※※

  在屋子裡再次纏綿了一陣,寧江方才離開。過了一會,裝作剛回來,一不小心燒掉了衣櫃的春箋麗跑去向小夢借衣裳。小夢疑惑的看著她:“可是,箋麗……你身上的這件抹胸好像就是我的啊?”春箋麗:“啊?這個……這個……”一下子忘掉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理由,解釋清楚,過了一會,寧江也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散著步子,來到妹妹身邊。妹妹抱怨道:“哥哥,你剛才跑到我的房裡睡覺了是不是?把我的床弄得亂亂的。”

  青年輕咳兩聲,沒有說話。

  當天晚上,在小夢帶著小刀前去修煉的時候,寧江也與春箋麗,在外頭手牽著手,一同在雪林中逛著。

  此刻的春箋麗,穿上了小夢的一件蜜合色齊胸襦裙和保暖的天青色小襖,不過因為她的發育更為成熟,胸脯仿佛要從衣襟裡爆出,更為誘人。她面對著青年,雙手負在身後,倒退著行走,露出嗔怪的樣子:“哼、哼,你這個壞蛋……剛才那樣子欺負人。”

  青年道:“喂喂,到底是誰欺負誰了?你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誰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少女氣得跳腳捶他。

  青年笑了一笑,抓住她的柔荑,將她的小蠻腰輕輕摟住。少女的胸脯緊壓著他的胸膛,扭過臉去,輕輕的道:“只是……只是我有點不明白……我就真的那麼沒有魅力嗎?”

  青年訝道:“為什麼這麼說?”

  少女垂下頭來:“因為……因為人家都那麼主動了,你卻寧可去碰無顏姐,你、你難道對我就這麼不感興趣?”

  青年:“啊?我對你很有興趣啊!”

  少女氣道:“一點都看不出來!”低頭道:“其實……其實今晚我本來是想要離開的,反正……反正人家在你心裡一點也不重要……”

  青年沒好氣的道:“你到底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不重要?不重要我吃飽撐的把你帶在身邊,吃飽撐的幫你研究絕……咳咳!”她還不知道他就是蝙蝠公子。

  想了想,大約也意識到兩人之間有什麼誤會,他摟著少女道:“箋麗,你想多了,我沒有碰你,只是不希望你對我太過依賴,從而影響到你的武學罷了。你難道自己沒有注意到嗎?你原本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子,但是你的依賴心太重了,以前對你的母親就是這樣的吧?不管她說什麼,你都無條件的聽從,從來沒有自己的想法,即便拜火教裡的生活與你的性子根本就是格格不入。現在也是這個樣子,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你自己的想法,自己的念頭仿佛根本就不重要。反應到武學上也是一樣……”

  聽到這裡,春箋麗不甘心了:“你又不會武功,知道什麼?”

  寧江失笑道:“就算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走路,你難道自己沒發現麼?你知不知道你師父教給你的那招‘熒惑玄罰陰陽閃’,你為什麼始終練不成?真正高深的武學,必須要契合每個人自己的理解和特點,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再厲害的高手,能夠把徒弟教到‘一流’的水準,就已經算是很厲害了,宗師級的高手,也沒有辦法手把手的教出一個宗師級的徒弟來,高深的武學造詣,不是別人教出來的。”

  繼續道:“可是你看看你,你這幾天,全都在模仿你師父的絕招……沒錯,我說的是模仿,你根本就是在按著他老人家的姿勢,一遍遍的重複,你自己的理解呢?你自己的特點呢?你這樣純粹的模仿,低淺的武功也就算了,真正高深的武功,根本就不可能學會。不客氣的說,你現在還能跟上小夢的進度,純粹是因為你小時候底子打的好,加上小夢練武遲。你如果一直這個樣子,早晚會被小夢甩得遠遠的。”

  春箋麗抬起頭來,吃驚的看著他,過了好一會,才道:“可是……可是小夢對你的依賴也很重啊?為什麼我就不行?”

  寧江歎一口氣:“你要是真像她一樣,沒心沒肺、什麼事都不多想的性子,我還真是不擔心,偏偏你又容易想多。小夢因為不多想,所以她的劍法反而全無章法,無跡可尋,自己怎麼喜歡怎麼來,一本《璿璣劍舞》,練得我都有些看不懂了。但是你,在拜火教的那些日子,對你的影響還是太大了些,雖然它沒有能夠徹底的束縛住你的思想,但還是讓你在思維上無法放開。拜火教要的是循規蹈矩,絕對不會反抗的門徒,但你要也是這個樣子,你怎麼可能成為真正的高手?”

  竟然是這個樣子?少女睜大眼睛看著他:“那……那你為什麼不對我說,你也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訴我……”

  寧江笑道:“你的師父肯定也知道這個道理,他為什麼沒有告訴你?因為自己領悟出來的道理,永遠要比別人告訴他的,更讓其印象深刻。按著你現在的修行,是不可能練成你師父教你的這一殺招的,真正強大的殺招,必須要融入自身的思想、信念,必須要有代表著他自身的精氣神,否則它就只是一個空殼。你的師父教你一招後,就把你扔下不管,就是要讓你自己明白這些道理。當你不斷的走進死胡同的時候,要麼,你最後一事無成,要麼,最終自己領悟出正確的道理,並找到真正適合你的武學……”

  他很無奈的道:“其實我是不應該對你說這些的,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很有道理?是不是覺得,通過我這番話,你一下子領悟了很多?但這其中,其實是有很大問題的。你之所以覺得我現在說的很有道理,並不是因為你自己親身體悟到它,而是因為我是你的男人,我和你已經是肌膚之親,你把我當成了依靠,心裡已經認定了我絕對不會騙你,但事實上,如果我現在說的是另外一番完全相反的道理,我同樣能夠把你說得深信不疑……你不要跳腳,覺得我是在把你當成傻瓜,等你真正明白的時候,你就知道我這番話的道理,而不是現在這樣,你以為你明白了……”

  歎一口氣:“其實你根本不明白!”

  少女的眸中,閃過一絲困惑,被他這般一說,她竟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應該聽他的,還是不應該聽他的。她的確是沒有意識到他說的這些問題,而當他清清楚楚的告訴她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一下子就懂了,但是現在,被他這般一說,她卻又完全糊塗了。仔細想想,這個人明明不會武功,為什麼自己總是被他帶著走?偏偏他還覺得自己聽他聽壞了似的……

  只是,一咬牙,她驀地撲上去,緊緊的抱住他的腰來。

  寧江道:“喂喂,你在做什麼?”

  春箋麗低聲道:“我不管,其實我也不是那麼的想要成為很厲害很厲害的高手,我只是……我只是想要開心一些,只是想好跟在你身邊。所以、所以你覺得我想得太多也好,依賴心太重也好,這些我都不想去管。反正,我現在是你的女人,人家、人家連身子都給你了……反正你不能不管我,你不能丟下我。”

  寧江笑道:“誰說我不管你麼?誰說我要丟下你了?我不是說了麼?我只是想要培養你的獨立性,好讓你……”

  “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子很奇怪嗎?”春箋麗抬起頭來,疑惑的看著他,“我也許真的不知道,要怎麼樣做才能成為真正的高手,但我知道……知道一個人想要另一個人時是什麼樣子。想要對方離不開自己,想要一直陪在對方身邊,永永遠遠。只要跟對方有關的事,就沒有辦法好好的思考。可是你對我……你對我就不是這個樣子,我也知道,你其實是關心我的。但是……但是你對我的關心好奇怪,只要跟小夢有關的事,你就沒有辦法靜下來思考,碰到其他人的事,你就像無所不知一般,厲害的不得了,也冷靜得不得了,對我也是這個樣子。我知道……我知道你剛才說的都很有道理,可還是很奇怪啊?明知道人家這麼喜歡你,明知道你只要想要,人家、人家隨時都願意給你,很想……很想很想給你……為什麼你就能夠這麼冷靜的,去想著什麼樣是好的,怎麼做是不好的?你這個樣子……你這個樣子倒是有點像是……”

  抿著嘴兒看向一邊:“像是把我當成了你的妹妹……小夢反而更像是你的情人。”

  寧江張了張口,突然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他覺得春箋麗的這番話很沒有道理,他明明是在幫她,是在為她著想,是從最理性的角度來進行分析,來決定什麼樣子對她更好,怎麼到頭來反而是他錯了?只是再一想,好像自己的確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

  說到底,他培養她的獨立性,想要讓她成為真正厲害的高手。但是對春箋麗來說,她原本就是一個陷入愛河的、熱戀中的少女,她就是想要跟著他,陪在他的身邊,成為他的女人,什麼武功高手、什麼獨立性,這些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從來沒有真正跟少女談過戀情的青年,發現自己從一開始好像就錯了方向,他自以為是的跟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覺得這有利於培養她的獨立性,實際上反而是傷害了她,也許正如她所說的,理性更多的是存在於親情之間,對於愛情來說,這種絕對的理性本是就是很奇怪的。

  他說他想要培養她的獨立性,想要幫她找到信念、理想,如果他是以蝙蝠公子的身份,作為她的師父說這些,並沒有錯。但是作為一個剛剛才佔有了她的男人,一個她渴望著能夠一輩子陪伴著的男人,這樣說的確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更多的依賴自己?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嬌妻離不開自己?誰會希望自己的情人又或妻子,擁有更多的獨立性?少女隱隱的意識到這種不對勁的地方,但因為沉浸在初次失身的害羞和喜悅之中,並沒有往深處想,只是身為女孩子那天生的細膩心思,讓她隱約的覺察到有不對勁的地方,下意識的嗔怪起來。

  然而理智全開的青年,瞬間把握到了自己的錯誤,緊接著卻是因為自己在這種時候,還能如此冷靜的分析著兩人之間的誤會和矛盾,而升起一絲對懷中少女的內疚。只是雖然如此,她說她更像是他的妹妹而不是情人,小夢反而更像是他的情人,這話好像也有點問題,妹妹和情人能有多少區別?老話說的好,女兒是前世的情人,妹妹是來世的情人……這哪裡不對了?

  一提到妹妹,剛才還大道理十足的青年腦袋也有點懵懵的,沒有辦法靜心思考。偏偏春箋麗身上穿的還是妹妹的衣裳,也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她今天特別的嬌豔,乾脆也懶得再去管那麼多,拉著春箋麗,尋了一個山洞,恩恩愛愛的要了幾次,不知不覺間,少女就被他解鎖了好幾種姿勢。

  接下來的兩天裡,少女也沒有什麼心思去練她的“熒惑玄罰”,兩人暗地裡背著小夢,如膠似漆,捨不得與情郎分開的春箋麗,自然也跟著他們一同離開了終南山,前往光州。路上時,她繼續抽空去練絕招,寧江原本以為她是不可能練成的,誰知,雖然只是路上抽空練習,她的“熒惑玄罰”卻是突飛猛進,越來越接近完美,效率比她在終南山上苦練的那段時間,高了不知多少,以至於那天晚上,她一邊夾著情郎的腰起落著,一邊數落他在山上時說了那麼多沒有的廢話,結果她還不是練成了?

  青年自己也有些鬱悶,這是沒有道理的啊,以他的能力,難道還會看走眼?還是說熱戀中的少女真的擁有常人難以理解的神秘力量,不可以常理來測度?唉,算了,過程不重要,結果完美就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8

第五十三章 飛鉗:回天無力!

  【飛鉗:取自《鬼穀子》“飛鉗第五”,飛者,謂作聲譽以飛揚之;鉗者,令不得脫也!】

  ※※※

  光州,彬郡郡城數裡外的一個林子裡,一個青年雙腿交錯,在林間如同快馬一般飛奔。

  這青年,喚作宋達知,乃是天地會中的一員。去年他曾與其他幾名天地會中的弟兄,保護著寧翰林前往龍虎山,然後在龍虎山地底的祖庭洞天,修煉了半年,其後,離開祖庭洞天,並在蠻胡入侵的這些日子裡,于光州、霍州一帶建立分舵。

  光州、霍州一帶,靠近司壁洞,司壁洞安撫司目前是抵禦鶓哥西嶺苗兵東進的主力。北方的蠻族,在蒙郁的主力被全殲後,因冰雪塞川,暫時未能南下。鶓哥一方面被司壁洞安撫司安撫使趙綱率眾擋住,另一方面,對光霍兩州其實也沒有多少興趣,全面侵佔南方,而朝廷於京城被攻陷之後,內部一片混亂,自然也無力繼續管控這裡,一時間,光、霍兩州成為了三不管地帶。

  雖然是三不管地帶,但因為處在了華夏、蠻胡、苗夷三方勢力的中央,消息往來,魚龍混雜,對於天地會來說,這一片地盤,也是目前必須緊抓的重中之重。唯有在這裡站穩腳跟,對蠻族、苗夷的探測才能夠進行下去,西邊與北方的一些重要消息,也才能夠及時傳遞。

  然而此時此刻,宋達知在奔跑中,卻是悲憤交加,雙目爆出憤怒的血絲。他的身上血跡斑斑,這是他手下弟兄的血,寒風在他的耳邊呼嘯,猶如尖刀,刮過他的血肉,刺入他的骨髓,一刀一刀,催命符般的緊催著他。

  在他的身後,傳來女子似有若無、但卻始終不絕於耳的獰笑,這聲音是那般的狷狂,殺氣四溢,寒冷如鐵,帶著無法抵擋、難以抗拒的神秘魔音,就像是一根根的毒針,刺入他的經脈,讓他經脈寸斷,五內難安。

  宋達知號稱“回天腿”,就是靠著這一雙腿,讓他在重重包圍中,靠著弟兄們的拼死保護才能夠成功的逃了出來,而現在,倒在他身後的弟兄們血猶未冷,這神秘的魔音便已將他追上。那每一句獰笑,都像是魔箭一般,無形地將他的身體刺穿,血液開始凍結,每一次奔跑,肌肉就像是撕裂一般。

  宋達知知道自己不能死,他的性命是弟兄們保護下來的,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然而身後追逐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他也越來越無力。

  呼的一聲,一名敵人從側面追上了他,一柄大刀往他的腰際橫斬。嗖!大刀從他的腳下斬過,瞬間拔身而起的他在刀身上一踩,想要借力。持刀者卻也是一名好手,刀光一轉。嘭,宋達知快速變招,硬生生踹中了持刀者的胸膛,持刀者後退、倒飛,刀光也跟著斬空,後背撞上了蒼松,松針上積雪亂撒。

  雖然踹飛了敵人,宋達知自己的前沖之勢也跟著滯住。後方兩團疾風快速接近,途中風勢不斷變化。宋達知在疾風與劍影中翻滾,跳躍。冷光在他的身前身後翻飛,兩名持劍的殺手出手狠辣,招招奪命。

  “李舜、李坊!”宋達知的厲吼聲在林中震響,“你們這兩個畜生!”

  持劍的這兩人,是兄弟二人,乃是有名的江湖敗類,曾殺死過教他們武學的授業恩師,奸殺了他們的小師妹,偽裝成不知名的殺手所為,卻在三法司衙門的調查下東窗事發,人人喊打,後來逃到巴蜀一帶,繼續作惡,此刻卻是被人招攬,宋達知的手下,有不少都死在他們劍下。

  李舜、李坊做出在江湖上為人所不齒的罪行,卻能逃過三法司衙門的追殺,自然是有他們的本事的。兩人劍法極快,猶如潑出的水,漫眼都是他們的劍光。宋達知卻是以腿快著稱,經過龍虎山地底大半年的修行後,實力大漲。若是以前,李家兄弟兩人中,任何一人都能夠與他戰得勢均力敵,此刻兩人聯手,竟是拿他不下。

  雖然如此,宋達知卻也是被他們死死纏住,無法靠著腿快脫身。松針上的積雪簌簌的抖落,緊接著又被劍風和腿影震得亂飛。陡然間,李坊拉到遠處,長劍一抖一閃,再次拉近時,急促的風聲瞬間切割,左右飄忽,無形無聲。宋達知心知不妙,後退中腳往雪地上一踢,雪花飛起,漫了李坊的眼。

  然而李舜與李坊本是聯手技,李坊視線受阻,李舜鐵劍一劃,竟奇詭地接過了李坊的劍勢,舊浪未退,新浪再起。眼看著澎湃的劍光朝自己洶湧而來,宋達知腳步交錯,踏著讓人無法看清的步法,身上刷刷刷的,多出了幾道傷痕。他心知自己無法避開對方的殺招,竟以多處的小傷來交換,勉強躲開致命要害。

  更多的敵人,卻也在這個時候,緊隨著李家兄弟追來。

  躲過了李氏兄弟必殺技的宋達知,瞬間轉身,旋身之快,幾乎是在時間的間隙間完成,不愧“回天腿”之稱。趁著這二人殺招方退,踏雪無痕,往前飛奔,剛才消失了一會的女子魔音,卻又再次“刺”入他的體內,讓他痛得抽搐。

  一個大漢在他的前方轉了出來,呼……斬馬刀橫空一斬。宋達知快速跳起,魔音猛地加重,他體內氣息一亂。斬馬刀分開了雪花,撕裂了空氣……

  “啊~~”痛徹心扉的慘叫聲在林中響起,震得四處雪片抖落。身影從刀上飛過,血花沿著刀鋒往那一線冷光的上下倒卷,幾可照人的刀身染上了驚人的紅。兩隻腳啪的落在了雪地上,熱血往另一側潑灑。從刀上飛過的人影撞上了雪堆,在雪中滾動,那瑩潔的白雪很快就被鮮血染紅。失去雙足的青年在碎散的雪中痛得滾動,手持斬馬刀的大漢,將刀背扛在肩上,鄙夷地冷笑著:“回天腿?我呸!”

  李舜、李坊帶人圍上,此刻的宋達知,膝蓋以下已經盡皆斷去。熱血滾出未久,就化作了慘紅色的冰花。扛著大刀的大漢冷然道:“把他抓回去,逼問他……”

  漫天的雪花卻在這個時候,從他們的左側牆一般推來。“小心!”“有敵人!”幾聲怒哼。

  嘭!雪牆碎散,交錯的刀光中,驚人的刀氣在十字形的交叉處崩開,碎散的雪牆往四面八方進一步拋飛。持刀的大漢猛一回頭,倒在地上斷腿的青年竟然已經不見。李舜用袖風掃開身前障眼的飛雪,怒道:“又是那老乞丐。”

  持刀的大漢殺氣森然:“他們跑不遠……追!”

  紛飛的雪花中,一名衣衫襤褸的老乞丐背著斷褪的青年,在風雪中沒命的狂奔。

  “小宋,撐著點!”老乞丐低沉地說道。

  “洪老,你不用管我!”青年虛弱的道,“你自己走……這樣子……這樣子我們都跑不掉……”

  那老乞丐卻是冷哼一聲:“我洪九這一輩子,殺的人早就夠本,就算沒了這條命又能怎樣?你放心,我們的人就在前邊,讓他們追。”

  “窮丐”洪九,原本是湟河一帶的獨行盜,雖然做的是殺人越貨的買賣,卻是殺富濟貧,嫉惡如仇,後來同樣被天地會招攬。天地會中的許多人,從未想過這一向獨來獨往、性情偏激的老乞丐竟然也會加入會中,初始時,不少人皆被嚇了一跳。

  剛才停了一會兒的大雪,此刻重新下了下來,宋達知的斷腿以及身上的傷口被寒氣凍住,總算避免了失血過多、流血而死的危險,然而對於號稱“回天腿”的他來說,連自己最引以為豪的雙腿都已失去,此刻自是痛不欲生,更不想拖累洪九,是以想要洪九將他放下,反正對於他們這種江湖人,變成殘廢,與死也沒有什麼區別。

  洪九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將他拋下,他雖然跑得沒有宋達知快,但勝在內力雄厚,疾奔一路,速度竟是絲毫不曾減弱,只是他並沒有宋達知踏雪無痕的本事,身後足跡深深,根本無法掩蓋,而敵人顯然也在不斷的往他們追來。只是洪九並不急,在前方的雪林中,他也同樣埋伏了好手,只要逃到那裡,他們就能平安無事……本來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飛奔入林,冰樹如雕,正要讓藏在這裡的弟兄準備動手,緊接著,洪九卻已是眯起了眼。

  在他們的前方,倒著一具具屍體,又有一名女子,披頭散髮,高高瘦瘦,背對著他們,發出陰森森的怪笑。一聽到這笑聲,宋達知心頭便是一緊,只因為,就是這笑聲,在剛才一直追逐著他,猶如無形的毒箭,不斷刺穿著他的身體。

  從始至終,這女人的聲音都像是追逐在他的身後,結果卻是在他們的前方殺人,而倒在她身邊的這些天地會弟兄,一眼看去,就知道連還手的機會都無,由此可知,這女子至少已是宗師級的水準。

  宋達知低聲道:“洪老……”

  洪九心知他們已無路可逃,怒哼一聲,將宋達知放下:“小宋,你在這裡等著。”踏步在這女子身後,內力不斷的攀升,忽的一聲大喝,身邊的積雪瘋了一般,朝女子的背影海嘯似的鋪卷,劈天蓋地,氣勢驚人。

  洪九的拳頭緊隨其後,在雪浪的掩護下,朝著敵人狂轟而去。

  在那之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能夠回去……

  ※※※

  半個時辰後,二十多匹馬從東邊的遠處飛奔而來,在林外,這些人下了馬,進入林中。

  “洪老!小宋!”內中,一名男子發出悲憤的叫聲。在他的眼中,洪九皮膚上盡是血水,處處裂開血口,爆體而亡,宋達知則倒在地上,雙腿已斷,胸口插了一支刀,顯然是知道已無生路,寧可自盡也不願落入敵人手中。

  在那男子身後,又有兩名少女,一個身穿紅色褙襖,一個身穿秋香色襦裙,外罩半臂短襖,下穿灰色棉褲,又披了一件天青色的披風。兩個少女,腰間都插著寶劍,俱是嬌媚。她們一個往左轉身,一個往右轉身,背靠著背,掃視著周圍,然後又往雪地上的屍體看去。

  洪九與宋達知,她們兩個也全都是認識的,去年她們隨著寧江南下時,這兩個人就是暗中保護著他們的天地會高手的一份子,後來也跟著進入了祖庭洞天,雖然在明面上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實際上卻一直都在寧江的調度之下。

  蠻族入侵之後,天地會的重心轉移到了北方,尤其是這一帶,雖然蠻族、苗夷、華夏軍都從這裡撤出,但明裡暗裡的勢力紛紛將它們的觸手伸來。洪九常年活躍於湟河一帶,自告奮勇,主動北上,想不到卻是死在這裡。

  洪老與小宋的死,讓那男子極是憤怒,最終卻也只能悲痛的讓人將馬牽來,把死在這裡的弟兄的屍體搬上了馬。那男子來到兩位少女身邊,低聲道:“小春姑娘,小夢姑娘,我們先離開吧?”

  紅色褙襖的少女點了點頭,與那男子一同,帶著眾人離去。在他們後方,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又往周圍看了看,輕輕的甩動身上的天青色披風,跟在他們身後。

  另一邊的遠處,一隻漆黑的烏鴉在枝頭上定了許久,直到這些人消失在林中,方才振翅而起,翅膀一拍,目中仿佛有火焰捲動,在林中繞了一圈,往西邊飛去。

  “那兩個丫頭是什麼人?”烏鴉飛入山頭,落在一名相貌猥瑣的男子肩頭,那男子嘿笑了兩人。

  在他周圍,又散落著那扛著大刀的大漢,以及李舜、李坊兄弟兩人,以及眾多詭異的高手。李舜冷笑道:“那兩個丫頭,一個叫作小春,一個叫作小夢。那小春現在已經知曉,其實就是曾在京城紅極一時的春箋麗,那小夢外號砍頭魔女,聽說是個心狠手辣之輩,家世武學盡皆不明,來歷有些奇怪,不過現在有種傳聞,聽說她竟然是東南武林盟主寧江的親妹妹!”

  “寧江的妹妹?”相貌猥瑣的男子一個錯愕,緊接著發出意味深長的笑聲。

  李舜笑道:“只是有這種說法,其實還不能確定。不過聽說這丫頭實力的確驚人,而且專喜歡砍人腦袋,想要惹她的話,最好小心一些。”

  扛著大刀的漢子冷冷的道:“說到底不過是兩個小娘們,這什麼天地會,就只有這點人手麼?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8

第五十四章 飛鉗:分威無窮!

  一處小縣城裡,烈馬長嘶。偏僻的院子裡,人們驚醒,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打了開來,有屍體被人抬入。“洪老,宋舵主……”“錢兄弟!”“趙六!”……一個個充滿悲憤的聲音,在院中響起。

  人群圍了上來,怒駡聲,悲痛聲,也有幾聲女子的哭泣。

  “李舵主,難道……”其中一個聲音響起。

  領頭而入的男子長歎道:“禾城、禰城那一邊的分舵都被端了,連我也在路上遇襲,幸好小春姑娘和小夢姑娘及時趕到,將我救下,等我們趕去支援洪老和宋兄弟時,就已經遲了一步……”

  說話的男子喚作李海闊,乃是天地會駐紮在光州新坨城這一邊的分舵舵主,外號“踏地滾龍”。這段時間裡,天地會在光、霍兩州不斷遇襲,現在更是連洪九、宋達知這等的頂層的人物都已折損,損失可謂嚴重。

  李海闊讓人將洪九等人的屍體小心安葬,他自己帶著幾位新坨分舵的主力,與小春、小夢兩位姑娘一同進入屋中。屋中生起爐火,小春姑娘道:“你們的敵人到底是誰?”天地會的分舵接連被挑,連“窮丐”和“回天腿”這樣的高手都沒能逃過,他們的敵人已絕不僅僅只是地頭龍。

  李海闊沉聲道:“其實我們也都還沒能弄清,近來有一個名為紅蓮教的組織,在這一帶突然崛起,事先全無半點風聲,而且所有的舉動,都像是沖著我們來的。被這紅蓮教網羅的,全都是被視作江湖敗類的邪派高手,有的在明,有的在暗,我們根本擋不住他們。”

  “紅蓮教?”春箋麗蹙了蹙眉,心中湧起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怎麼了?”她身邊的秋香色襦裙少女問道。

  “感覺紅蓮這個名字用得有些奇怪,”春箋麗說道,“如果說紅蓮指的是紅色的蓮花的話,那不管是在道教還是在儒家,紅色蓮花都沒有什麼特殊意義,唯有在藏地的佛教之中,紅蓮這個詞才具有特殊的象徵意義,它表示著藏傳佛教中‘地獄的業火’,是對人心的考驗,可焚盡一切罪孽。”

  “藏地佛教?”李海闊等幾人對望一眼。沉思良久後,李海闊道:“但是這些人中,基本上也都是華夏人,內中似乎並沒有藏地的喇嘛。”

  春箋麗道:“所以有些奇怪,一般來說,幫派的名號,必定有它特殊的意義,但是對於華夏人來說,‘紅蓮’兩個字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如果說取的是蓮花本身出淤泥而不染的寓意,那沒必要指定是‘紅蓮’,而且這種寓意,一般的江湖人也不會去用它。”

  李海闊道:“小春姑娘說的是!只是‘紅蓮’二字在藏地佛教中的隱喻,如果不是小春姑娘你今日提起,我甚至也從來不曾聽聞,如果說這些人跟藏地佛教有關,那我們所遇到的也都是華夏人,在他們的背後招攬他們的,卻又會是什麼人?”

  春箋麗搖頭道:“這個我也猜不透了!”

  旁邊一人低聲道:“盟主這一次派來的……就只有兩位姑娘?”

  其他人也不由得看著她們,畢竟,這麼大的事,盟主只派了兩個人來,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卻是嘻嘻笑道:“盟主說了,有我們兩個人就夠了。”

  春箋麗道:“這紅蓮教離我們最近的根據地在哪裡?”

  李海闊道:“他們在七裡外的松郡開了分壇,只是,那裡高手眾多,我們已經知道的,就有‘破寒刀’薛屠峰、‘潑風雙劍’李氏兄弟等、‘屠獅’孟烈、‘六指陰殺’趙六指等等,據說還有一個來歷不明的西嶺妖術師。宋兄弟的腿,只怕就是薛屠峰斬斷的,這薛屠峰刀法了得,我也非它敵手。其實單論人手,我們這一邊的人原本也不少,但是高手的數量實在是比不過他們。”

  春箋麗冷哼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現在就殺過去!”

  李海闊吃驚道:“現在?”

  其他人也彼此對望。他們這一邊,原本人數亦是不少,就因為高手數量不足,被對方接連挑了眾多分舵。

  其實天地會中,高手總的來說並不算少,但畢竟現在擴張較快,各州各府分散一下,能夠分派的人手也就有限。當然其中一個重要原因,也是因為天地會中,目前主要招攬的,還只是京城以及江南的武林人士,一個是靠著當初對付全清派時,在京城周邊三教九流裡聚起的人才,一個是靠著寧江東南武林盟主的名頭,招攬的江南和越嶺豪傑。

  雖然利用原本赫沖門的江湖網路,天地會迅速的開枝散葉,但擴散得越開,高手數量難免越是不足。江湖打鬥,又與戰場不同,戰場上,幾千幾萬人的廝殺,單個高手的武力能夠起到的作用頗為有限,但是江湖上,一般也就是幾十號人的衝突,百人以上,已經算是大規模了,這種情況下,高手的個人武力和數量,自然就起到了決定性的因素。

  小春姑娘與小夢姑娘兩人的名號,他們這些人以往也是聽過的,但在他們的印象中,應該也就是一流強的程度。雖然以她們的年紀,這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但是隨著九陰真經的出現,越過准宗師這一條已經開始變得模糊的界限,晉階宗師的高手越來越多,一流高手也逐漸變得不算什麼。

  更何況,從祖庭洞天裡出來的洪九與宋達知,也都有一流強的實力,連他們都對付不了的敵人,多上她們這兩個嬌滴滴的姑娘,又能怎樣?

  在眾人的疑惑中,小夢姑娘卻是笑道:“他們殺了我們這麼多人,難道我們就這麼只挨打不還手不成?你們放心就是,盟主既然敢把我們兩個人派來,自然是認為我們兩個鎮得住場子。難道李舵主不想替洪老和宋舵主報仇?我們怎能就讓他們這般死得不明不白?”

  春箋麗哼了一聲:“你們怕了不成?”

  新坨分舵的這些人,原本就因為這些日子所遭遇的欺壓,既憤且怒,恨不能將敵人碎屍萬段,更何況今日又遭遇到洪九、宋達知等弟兄分舵慘死之事,被兩個年紀小上不知多少的少女這般一挑釁,如何還坐得住?紛紛叫道:“不錯,反正我們不去找他們,他們也早晚會找上我們。”“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不管了,跟他們拼了。”“舵主,不用想了,就跟他們拼了。”……

  這些江湖好漢,熱血上湧,李海闊身為舵主,卻怎會就這般放縱他們胡鬧?如果只是他一個人的性命,早就拔刀沖上去了,涉及到整個分舵的弟兄,他卻不能不冷靜一些,畢竟,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託付在他的身上。

  他在心中沉吟道:“雖說小春、小夢兩位姑娘這般自信,但她們兩人皆是初入江湖,未必知道天高地厚,小瞧敵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想了想,朝向兩位盟主派來的少女,道:“小春姑娘,小夢姑娘,若是不介意的話,我們就在這裡切磋切磋……”

  同一時間,後院之中,一批人沉默著,將死去的人抬入棺中。這些死者,大多都不是本州人士,然而江湖中人,隨土而葬,絕大多數的江湖人,死後能有一個棺木就都已經算是幸運的事,想要在死後還鄉,大多都是妄想。

  其中一名老者長歎一聲,道:“這般下去,恐怕我們的日子也不遠了。”

  另一人道:“總舵那一邊已經派了人來……”

  那老者無奈的道:“來了兩個小姑娘,又能夠做得了什麼?看來,這一次,總舵那一邊是想要放棄光州這一帶的地盤了,否則怎會只派兩個小丫頭來?估計是來通知我們撤走的。”

  旁邊一名青年年輕氣盛,憤恨地道:“怎麼能就這樣走?就這樣離開,那死掉的弟兄不是白死了?”

  老者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總舵對於這一帶原本就有些鞭長莫及,繼續在這裡耗下去,只會害死更多的人,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收手。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我看李舵主也是這個想法,以前舵主也是一個有些血性的人,但是現在他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能不為大家的性命來考慮,許多人,也都是有父有母,甚至是有妻有子的……”

  那青年氣道:“難道死掉的這些弟兄就沒父沒母,無妻無子?我們這一走,怎麼去向他們的父母妻兒交待?依我看,也別管那麼多了,大家一起抄傢伙殺上去,能殺多少是多少,砍頭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老者沒好氣的道:“所以說,年輕人,衝動,衝動就容易誤事。砍頭不過碗大的疤,這話說的容易,幸好你不是舵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忍,有時候必須要忍。總舵為什麼派兩個漂漂亮亮的丫頭過來?就是勸我們忍的……”

  嘭,另一邊忽的傳來了一聲震響,他們錯愕的扭頭,往屋子那邊看去。就這般滯了一會,門被人踹了開來,他們的舵主帶著屋子裡的弟兄沖出來:“抄傢伙,大家全都給我抄傢伙!”“通知周邊的弟兄,能動的全都給我動起來。”“那邊幾個,那些事先放著,拿兵器,全都給我拿兵器去!”

  幾人彼此對望,俱都摸不著頭腦,青年叫道:“舵主,出了什麼事?”老者道:“現在就要撤了麼?”

  “撤什麼撤?”李海闊喝道,“走,小春姑娘和小夢姑娘說了,現在就帶我們殺過去,不怕死的就上!”

  說話間,兩位少女從屋中踏步而出,殺氣如刀,比寒風更甚……

  ※※※

  原本就壓抑到極點的氣氛,隨著突然點燃的戰意,瞬間爆發,整個分舵動員起來。就像是被上緊的發條,呼啦啦的盡情轉動。

  命令以極快的速度傳遞下去,已經趨向昏暗的夜色間,人影分成數股,往松郡趕去。

  春箋麗與寧小夢各自騎了一匹馬,帶著分舵的天地會好漢,往西邊而去。對於這一場戰鬥,她們當然並不僅僅只是衝動,在前來光州的路上時,寧江原本是與她們在一起的,只是在接收到光、霍兩州傳來的,各種各樣複雜的消息後,寧江便帶著秦無顏、秦小丫兒、小刀離開了,只讓她們兩人前來這裡處理問題。

  “不用管那麼多,只管放手幹!”這是離去前,寧江對她們兩人的交待。

  松郡裡紅蓮教分壇的敵人,顯然沒有想到,明明這些日子被殺得不斷退卻,眼看著就要被趕出光州的天地會一方,竟然會在洪九、宋達知等人慘死之後,不管自身勢弱,毫不猶豫的反撲,戰鬥初始時,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黑夜之中,四處火起,人心惶惶。街頭巷尾的刀光劍影,以極快的速度蔓延開來,其中,春箋麗與寧小夢兩個人,帶著分舵的高手,如同利箭一般,直接殺向對方分壇的據點,沒有多餘的佈局,沒有花巧的戰術,就像是最淩厲的劍客,劍尖直接對準了敵人的心臟。在她們的前方,想要阻截她們的一波波攻勢,全都被她們輕鬆的擊穿,竟無人是她們的一合之將。

  “我們還沒有殺上去,他們這些蠢貨竟然反殺了過來?真是不怕死!”紅蓮教的分壇中,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四周的火把,將周圍的夜色盡皆驅散,火光連成了一片,光影交錯的搖曳著,仿佛在暗示著此刻的動盪。說話的男子臉色漸漸的變了,只因為外頭慘叫聲的不斷接近,意味著前方的手下根本擋不住敵人,很顯然,從正面直接殺來的,是真正了得的高手。然而,從他們所得到的消息來看,天地會在這一帶的分舵,不過就是來了兩個十幾歲的小丫頭。

  轟,數十丈之外,一團火起,內中響蕩著一連串瀕死的慘叫。火光沖騰,緊接著便是一顆顆人頭以那發散的火光為背景,不停的飛上空中,在火光中翻翻滾滾。這些騷動越來越近,猶如潮頭奔來,勢不可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8

第五十五章 飛鉗:英姿無雙!

  寬大的木門在星瀑一般的劍光中四分五裂,往內抛灑,火光進一步搖曳。碎散的木塊衝擊著樹木,摩擦著石地,撞擊著盛火的鐵盆,鐵盆倒下,內中的柴火、木炭嘩的一下,隨著咣當聲滑了出來。

  院中,“破寒刀”薛屠峰扛著他的大刀,死死盯著從破開的大門中走入的兩個少女。從天地會分舵的人正面突破的速度,他已能判斷出對方必有高手帶隊,然而在確定真的是這兩個丫頭後,他仍然多少有些詫異。在他身邊,“潑風雙劍”李氏兄弟、“屠獅”孟烈、“六指陰殺”趙六指等紅蓮教這一邊的高手,也全都眯眼看著她們。

  這兩個少女,一個身穿紅色褙襖,一個身穿秋香色襦裙,在搖動的火光中,爭妍鬥豔,俱是嬌媚。然而從她們身上散出的逼人的炎氣,與森冷的劍意,卻讓他們這些人一絲一毫不敢大意。

  一方蓄勢以待,另一方人蜂擁而入,原本就已經燃起的鬥志,在這一瞬間攀高到極點。薛屠峰踏前一步,喝道:“誰敢與我一戰?”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劍光一閃:“我來!”劍氣如虹,電光般刺向對方。

  刀與劍快速拉近,瞬間交擊,咣咣當當,交錯出飛舞的精光。其他人的目光暫時都被他們吸引了去,只見縱橫的刀氣下,劍花如星。沒有多餘的話語,在極短的時間裡,數十招就已交錯而過,刀鋒卷蕩,震動著地面,一塊塊地磚飛起。

  薛屠峰大刀既重且厚,掄將起來,周邊狂風大作,刀氣的揮舞猶如呼嘯的龍捲風,氣勢驚人。十幾塊地磚在他的身前掀起,轟然間碎散成粉。力劈,絞殺,無一不充滿著強大的力量感,地磚並未被大刀觸及,僅僅是在刀風的作用下就已經瓦解、散成漫眼的粉末,又在少女的劍氣發散下往四面八方蕩開,遮蔽人眼。

  鏘的一聲,刀與劍再一次相交,清脆得猶如天音,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跟著震了一震。如此清脆的聲響,感覺上其實是非常的怪異,它根本不像是兵刃交擊發出的聲音,倒更像是擁有超凡琴技的名師沐浴焚香後,在長琴上的試音。驚擾了大地,挑動了心弦,讓人屏息靜氣,下意識的便側著耳朵,渴求聆聽著接下來的天籟。

  緊接著便是珠玉落盤的琳琅聲,叮叮噹當,絡繹不絕,清脆悅耳,空空靈靈。塵土進一步消散,眾人拂袖定睛,只看到剛才還氣勢澎湃的薛屠峰正在不斷的退卻,他的每一刀每一勢依舊有力,然而星河一般的劍雨不斷擊打著他的大刀。緊接著,人們發現,這空靈的聲音,竟然不是兵器相交的震響,而純粹是少女寶劍發出的劍嘯。

  從一開始那龍捲風一般的刀氣,到現在人們只看到銀河一般的劍花,從一開始肆虐萬物似的刀風,到現在只聽到琴音跳動的劍響,這過程其實並沒有多久。然而“破寒刀”薛屠峰的頹勢已經開始形成,震撼,驚訝,如此快速的形勢逆轉,證明的是難以跨越的實力差距。

  已經知道不妙的薛屠峰大喝一聲,突然後退,淩空而起。大刀高高的舉在空中,昏暗的夜空中猶如撕開了一線缺口,他雙目凸爆,皮膚開裂,在劣勢下強行使用殺招所帶來的氣血逆行,讓這一刻的他分外的猙獰。刀氣猶如蘑菇雲一般,瞬間攀升,積聚在他的刀鋒之上,在眾人的感官中,猶如被撕開的空間裂口進一步擴散,隨著一聲霹靂般的震響,朝斜下方的嬌小少女狂壓而下……太歲破千寒!

  刷,少女旋身間一劍回甩,寶劍竟脫手而出,朝斜上方的大漢,玉女投梭般疾射而去。在泰山般的刀氣下猶如細小銀針般的劍光,在飛速中不斷幻大,刀氣與劍意的碰撞,猶如轟雷一般響蕩在石城的上空。天開地裂,星月無光,刀氣被不斷的撕裂、撕碎,在大漢那凸爆的目光中,寶劍的劍尖在快速的接近。

  猶如夜空中劃過的流星,每個人都看到了那驚豔的一線光芒,刀氣潰散,腦袋飛起。緊接著便是震響過後反湧而來的死寂,人頭飛上了空中,翻滾中帶著血花,屍體和大刀卻還在空中停滯。劃過的寶劍,在夜色間一個迴旋,竟然嗖的一下倒飛而回,落回少女手中,猶如傳說中的馭劍之術。時間就像是被拉長了,在這無言的沉靜背後,是那超凡絕倫的一劍,所帶來的震動,正因為無法理解,反而帶著唯美至極點的豔麗和閃亮,驚動神魄,挑動心弦。

  收劍旋身的少女,嬌美如蘭。如同被無形的透明屏障緊緊壓住的氣氛,讓這一刻的天地變得凝滯,連火光都像是停止了晃動。直到名為“時間”的東西終於跳動了一格,所有人一下子從這氛圍中驚醒過來,緊接著便是瘋了般的廝殺。壓抑的火光呼的一下進一步升騰,本是寒冷的天氣突然間變得熾熱。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踏前一步,看著從高處掉落的屍體和大刀,有些無語的樣子:“看他剛才那麼凶,還以為他很厲害!”

  在四周的廝殺聲中,屍體和大刀砸在地上,雖然發出了聲響,卻已經無人注意。緊接著,墜下的人頭在她的腳前滾落。兩道劍光卻在這個時候,如同蛟龍般劃來,間伴著淩空的大斧疾劈,出手的卻是“潑風雙劍”李舜、李坊,以及“屠獅”孟烈,他們都看出這少女很強,比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強,即便以薛屠峰的實力,從頭到尾也沒有一點勝算,是以三人聯手,想要先對付這個丫頭。

  火光就在這個時候,從左往右橫掃而來,間伴著另一名女子銀鈴般的笑聲:“虧你們也是男人,這是要以多欺少麼?”

  明明是火,撲面而來的卻是剛柔並濟的罡氣,竟將李舜、李坊兩人同時逼住。這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感覺,陰火與陽火分作內外兩層,彼此翻滾中熱度攀升。李舜與李坊的劍猶如擊中實體,竟是硬生生被反彈而回,連劍身都開始變得燙手。兩人臉色陡然一變,漫眼的火光中,身穿紅色褙裙的另一名少女已經曼妙的向他們走來,腰間的寶劍隨手一抽,呼,焰光往他們席捲。

  從高處以大斧往秋香色襦裙少女劈砍的“屠獅”孟烈,失去了李氏兄弟的配合,大斧的疾劈中,看到少女持劍抬頭,冷視著他,駭得急急收勢。他自忖自身的本領還不及薛屠峰,在沒有其他人的配合下,不敢與這丫頭以硬碰硬,也虧他實力的確是了得,在這種情況下,竟是淩空翻身,強行抽退,倒翻而回。緊跟著卻是一團勁氣沿地滾來,狂襲他的下盤。

  孟烈束手束腳,不斷退卻,怒喝道:“李海闊?!”

  李海闊豪笑道:“姓孟的,我們再戰一場!”他與孟烈原本就是舊敵,以往也是勢均力敵,上一次兩人交手,孟烈身邊還帶著其他高手,他不敢應戰,匆匆的過了幾招後,抽身逃走,這一次終於找到機會報復。

  李海闊號稱“踏地滾龍”,最擅長的就是專攻下盤的地鏜刀,孟烈淩空襲擊,中途心慌退卻,方自落地還未站穩,下盤不穩,膽氣又失。他與李海闊的實力原本也就是相當,此刻先手既失,竟是被殺得不斷潰退,難以反擊。

  轟,一棵樹著起了火,火勢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燃燒著,一下子,整棵樹都被火焰吞沒。進一步膨脹的高溫,讓李舜與李坊兄弟二人滿頭是汗。他們退得越來越快,紅衣少女的寶劍不但淩厲,而且那緊隨著劍法一起襲來的烈焰,讓他們完全不知該如何應對。以往從來沒有應付過這種結合了道家罡元和神秘術法的劍術,手中的長劍就像是被不斷加溫一般,連拿都無法拿穩。

  似有若無的聲音傳到他們耳中,兄弟兩人繼續退,退到後方正廳的匾額之下。嘭的一聲,匾額突然碎開,一道指光朝少女的腦袋疾射而出,與此同時,早知如此的李氏兄弟趁機反擊。然而嗖的一聲,遠處一隻寶劍竟然後方先至,將匾額上的偷襲者咽喉貫穿,鏘的一聲釘在牆上。轟,完全不理會上方偷襲者的紅衣少女劍如火龍,原本以為她縱然不死也會因為遭到暗算被迫退後的李氏兄弟,手中長劍直接投入火中,轟的一聲,烈焰海一般滾去,兩人同時發出慘叫。

  匾額上暗藏的偷襲者,便是“六指陰殺”趙六指,原本以為這一偷襲萬無一失,哪料到練成金魄的兩個少女,擁有著宗師級的敏銳,早已知道他藏在那裡?偷襲不成反被殺,倒跟著送掉了原本還能夠撐上一會的“潑風雙劍”的性命。

  “呱~~”一隻烏鴉卻在這個時候,從高處撲擊,抓向寶劍脫手的秋香色襦裙的少女。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寶劍飛出,還沒有來得及招回,天空中黑鴉的突襲,倒是的的確確超出了她的意料。但她卻全然不懼,抬起頭來雙目一瞪,竟有劍氣從她的美目之中,金光一般爆出。這些日子,以劍煉魄,以魄煉劍,已是讓她劍魄合一,實已觸到傳說中飛天遁地之“劍俠”的邊緣。

  劍氣發散,仿佛有電光閃了一閃,黑鴉“呱”的一聲慘叫,直挺挺的栽了下去,落在地上,身首異處,猶如中劍一般。少女猛一扭頭,看向遠處屋簷上暗處的一個瘦小男子,殺氣凜冽,英氣逼人。那瘦小男子正是黑鴉的主人,本以為必然得手的一擊,不知怎的被他操控的黑鴉,突然間就栽了下去,這黑鴉是他以血氣餵養,驟然被殺,他氣血翻湧,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再看到那少女森冷冷的扭頭看來,心膽皆寒,嚇得不顧一切扭頭就逃,一邊噴血一邊飛遁遠去。

  少女將手一招,刺在正殿上方的寶劍嗡嗡嗡的顫動了幾下,嗖的倒飛回她的手中,趙六指懸掛著的屍體掉了下去,在他的下方,李氏兄弟的身體依舊在熊熊燃燒著,三人在火中燃成了一團。

  敵方分壇的幾個主力接連被殺,兩個少女又是無人可擋,接下來的形勢,基本上就是天地會一方的屠殺。紅蓮教分壇一方死傷慘重,孟烈最終也被李海闊,在兩名手下的幫助下擊殺。這些日子以來受到的打壓,讓天地會分舵裡的眾位好漢原本就積下了眾多的怒氣和仇恨,這一刻自然是毫不留情。

  兩個少女又殺了幾人,然後各自按著寶劍,四處張望。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一臉失望:“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李海闊殺了孟烈,喘了幾口氣,來到兩位少女身邊。此時的戰況,已經不再需要他們出手。李海闊看去,見周圍的弟兄有些殺紅了眼,原本可以放過的都毫不留情的殺了,也不知她們看了會不會不高興,畢竟她們都只是年紀輕輕的姑娘家,也許不願見到這種太過血腥的事。於是低聲問道:“兩位姑娘,剩下的這些已經沒什麼用處,要不要放了?”

  紅色褙裙的少女沒好氣的道:“有什麼好放的?能殺就殺!”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一揮手:“對!能砍頭就砍頭!”

  李海闊:“……”居然覺得砍頭魔女和她的同伴會有憐憫心實在是自己想多了。

  ※※※

  遠處,一座閣樓裡。

  一個青年左手端著盤子,右手拿著茶杯,站在窗邊,一邊看著外頭遠處的火光,一邊慢悠悠的喝著茶。在他右手邊的窗臺處,趴著一隻奇怪的小黑貓,小黑貓的眼睛裡,那藍色的瞳孔猶如寶石一般晶瑩而又神秘。看著遠處那逐漸消失的廝殺,小黑貓輕輕的發出一聲“喵”叫,叫聲幽若嬰兒的啼哭,在夜色間幽然的傳蕩開來。

  在青年的身後,一左一右,又隨侍著一個女子,與一個看起來只是一個小女孩、雖然嬌小但卻有著頗為有致的胸脯的侏儒女。

  他們就在這無人覺察到的所在,悄然的看著外頭的一切……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48

第五十六章 蝙蝠公子善公主

  閣樓中,那侍女打扮的女子輕聲問道:“老爺,你怎麼知道兩位姑娘今晚就會帶著他們殺過來?”

  她身邊的侏儒女與她一同看著她們的老爺。

  青年卻是端著茶,長長的歎一口氣:“唉,一不小心把她們培養成這麼容易猜到的單細胞生物,實在是我的錯。”

  侍女和侏儒女想著,什麼是單細胞生物?

  青年卻又抬頭想了想:“不過有一件事,我卻是一直想不明白。”他困惑的道:“為什麼小夢會變得喜歡砍人腦袋?我不記得我有這樣子培養她啊?”

  老爺竟然也有不知道的東西?他身後的兩人一下子變得興奮起來,畢竟,在她們的感覺中,簡直是無所不知的老爺,竟然還有他想不通的事情,這簡直就是一件奇事。名為秦無顏的侍女笑道:“這個倒是並不難猜,那個時候,老爺不是讓姑娘去砍僵屍門那個師爺的腦袋麼?那個時候,姑娘還是怕得緊的,但是在那之後,姑娘大概就覺得挺好玩的。就像小丫兒以前一樣,第一次做人肉包子時,怕的聯手都是抖得,後來做著做著,簡直就變成享受了,還是我硬拉著她,不是真正的惡人不允許她做成包子,才控制到一些。”

  秦小丫兒嘻嘻的道:“第一次做的時候雖然還害怕,但做了一次後,不知怎的,就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一樣,估計姑娘也是這個樣子。老爺您放心啦,誰沒有一點興趣愛好呢?”

  秦無顏道:“許多東西沒有接觸過的時候,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接觸過以後就習以為常了。也許姑娘的天性就是喜歡這個的。”

  秦小丫兒使勁點頭:“嗯嗯,姑娘打開了新世界的大、大……”

  青年轉過頭來,用眼睛斜著她們。

  秦小丫兒小聲道:“我……我去給老爺倒茶!”灰溜溜的溜走。

  秦無顏道:“我……我去把小丫兒做成茶葉……讓她亂說話!”趕緊跟著逃了。

  在她們逃走後,青年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回過身來,將手中的茶盤放下,輕輕摸著小黑貓的背:“小夢的天性是喜歡砍頭?什麼亂七八糟的,小夢這麼乖,怎麼可能有這麼奇怪的興趣愛好。小刀,你說是不是?”

  小黑貓輕輕的“喵”了一聲。

  青年道:“她們肯定弄錯了,小夢怎麼也不可能喜歡這種事情,呵呵,我難道還會不瞭解她?我可是她哥啊!”

  小黑貓道:“喵!”

  青年道:“對吧對吧!”

  小黑貓道:“~~喵。”

  青年:“……”為什麼連你都喵得這麼沒有信心的樣子?

  城裡的戰鬥,逐漸趨向于平靜。而這個無人注意的宅院裡,青年一整個晚上都在忙碌著,他圍著樓閣,做了許多佈置,他運來各種奇奇怪怪的石頭,按著誰也看不透的規律,擺放在各個方位,塗上五顏六色的色彩,貼上古裡古怪的字元。

  這一整個晚上,秦無顏和秦小丫兒都在閣中看著他,她們不知道老爺在做什麼,自然也就無法幫忙。只是,不知道怎的,在她們的眼中,周圍的情景正在變得奇怪,莫名的多了一種奇妙的扭曲感,有的地方變得幽長,有的地方卻在縮短。神秘的霧氣籠罩著周圍,仿佛將這個院落與外界所有的一切全都隔絕了一般。

  到了早晨,青年開始告訴她們,他準備在這裡睡上幾天,周圍已經被他布下了陣法,其他人難以進入,甚至是下意識的就會避開這個宅院。他教了秦無顏進入的辦法,並讓她每一次出去,都通過易容術變化模樣,盡可能的不惹人注意。

  對於老爺為什麼要選在這種地方“睡覺”,而且說他要連著睡幾天,秦無顏與小丫兒實在是摸不著頭腦。不過老爺做的許多事,一向都是神神秘秘,她們自然也只能遵從。那個白天,在購買了這幾天裡的生活必需品後,青年便選了一個房間睡去,秦無顏與小丫兒姐妹兩人,也只能按著老爺的吩咐,在這裡守著老爺。

  她們所不知道的是,在她們的老爺“睡”去之後,在她們看不到的角落裡,一個看上去不過十歲左右的男孩,悄無聲息的掠了出去。

  此時,天色已晚,經過了昨晚的殺戮,今晚的石城愈發的安靜。昏暗的夜色間,男孩停在後院,身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喵”叫。他回過頭來,看到小黑貓趴著窗臺上,用那寶石藍的貓眼,怯生生的看著他。

  男孩道:“小刀,你也要跟我去嗎?”

  小黑貓輕輕的道:“喵!”

  男孩伸出手:“那就一起去吧?”

  小黑貓從窗臺躍出,靈活的跳到他的肩頭。男孩帶著小黑貓,踏著古怪的步伐,與前方的圍牆不過就是幾丈的距離,他卻走了許久,才來到圍牆底下,跳了出去。

  走在昏暗的街頭,不安籠罩著這座被拋棄的郡城。蠻族雖然還未佔領這座石城,知府卻早就已經逃了,所有人都生活在惶惶的不安之中,看不到未來,也看不到希望。一些人已經悄悄的搬走,更多的人卻只能不知所措的等待著他們那不可知……或者說其實已經註定悲慘的未來。

  昨晚的打鬥,雖然死了不少人,也燒了許多地方,但江湖人的打鬥,雖然讓人不安,對於普通老百姓畢竟沒有太多的影響。整個石城都彌漫在壓抑的氣氛之中,但大體上也還算是安靜,便連平日裡總是必不可少的小偷小摸和街頭混混,這兩天也收斂了許多,畢竟真正的江湖廝殺,連他們也是害怕的,生怕一不小心太過囂張,就被那一邊的江湖人當成敵對方殺了,是以也只敢老老實實的躲在家中,暗地裡咒駡幾句。

  男孩走在昏暗的巷子裡,摸了摸肩頭的小黑貓:“小刀,你應該也是西嶺的吧?”

  小黑貓輕輕的喵了一聲,猶如嬰兒啼哭一般的貓叫聲中,帶著幾分困惑,幾分憂傷。男孩笑道:“是了,你被血葵娘殺害祭煉的時候,應該還小,問你是哪裡的,恐怕你自己也不懂。”

  小黑貓趴在他的肩頭,耷拉著腦袋,男孩在它的頭上摸了摸。

  ※※※

  城門早就沒有駐守的官兵,男孩出了城門,在夜色間飛掠,他的聲音猶如魅影,在夜色間幾不可見。

  雖然天寒地凍,但他這個身體原本就是替身人偶,對寒冷自然也沒有什麼感覺。就這般一路往西,翻過了山頭,穿過了樹林。

  途中,天上的冷月,那神秘的月光仿佛被他與他肩上的小黑貓,一同吸扯而來,化作點點光華,圍著他們旋轉,又被他們吸入體內。到了月華最盛的時候,小黑貓隱隱約約,顯出一些女孩的模樣,但又很快消失了,然後氣餒地趴在他的肩上。

  男孩輕輕的道:“不用著急,總有那麼一天,你能夠修煉成人的!”

  小黑貓無力的道:“喵!”

  他們就這般趕了一晚的路,來到了當地的一處名勝。男孩踏著步子,從一線天那狹小的過道間負手而過。出了一線天,抬起頭來,前方是一座石峰,石峰的上方,一個穿著淺紫色連衣裙的女孩,立在峰頭,背對著,看著天際逐漸拉開的一線曉光。那女孩,表面看上去與他差不多大,腦後梳的是精美的飛仙之髻,黎明時分的微弱曙光照在她的身上,在她的身周勾勒著朦朧的美感。

  男孩負著手,就這般抬起頭來,欣賞著她的背影。

  若有人在這個時候,從遠處看去,這一整片情景,就像是一副唯美的山水畫。冬夜最黑暗的時分已經過去,魚肚白的天際間漫出微弱的霞光,立在石峰上的,嬌小而美麗的小仕女,石峰下神秘莫測的男孩,以及男孩肩頭詭異的小黑貓。所有的一切都顯得怪異,但也因其怪異,所以也自成一片天空,無人喝彩,卻也不需要他人的喝彩,不經意間,便已構建了一副只屬於他們自己的山水畫。

  大約一個時辰後,男孩與女孩,一同肩並著肩,在清晨的陽光下飄走。腳下的草地透著枯黃,遠處延綿起伏的山嶺,白雪皚皚。

  女孩扭頭看向身邊的男孩,目光中透著一絲驚訝:“明明只是一個人偶,想不到竟然做得這般精緻靈巧,就跟真人一般。雖然僬僥老師也說了,當你讓人帶著天隕流光,把設計圖拿給他的時候,他看著設計圖,唯一的感覺就是佩服二字。但是親眼看到它附上生魂,如同真人一般走動,還是讓人難以置信。”

  男孩的嘴角溢著神秘的笑容:“這世上,原本就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在親眼見到之前,我也同樣無法相信這世上竟然真有浴火重生之事。然而這世間就是如此,不管如何不信,有些奇跡,的的確確是存在著的。”

  女孩的眼睛晶晶亮:“我更奇怪的是,為什麼你會這麼多的東西?以前你在京城與我相處的時候,我還覺得,你只是一個詩詞做得好、有本事的讀書人,但是現在看你做的這些事,許多都不是一般的讀書人能夠做得到的,兵法、格物、木甲機關、最近開始在江湖上流行的化學,好像沒有你不會的東西。我也曾試著瞭解你的過去,但是從你的人生軌跡來看,完全看不出你是從哪裡學來這些東西的,在上京考科舉之前,你就只是一個不曾離開過銅州的讀書人吧?”

  男孩笑道:“確切的說,是不曾離開臨江郡,銅州可是一點都不小,我只是住在錢潮江邊小縣城的窮書生。”

  其實寧家也不能算窮,但此刻的善公主,不管是作為“長公主”還是作為“善女神”,寧家在臨江郡的那點產業都看不上眼。她的目光中頗為疑惑:“那你怎麼會知道那麼多的事?”

  男孩淡淡的道:“這並不如何稀奇,我不是說了麼,這世上千奇百怪、無奇不有。他們不是說,儒家的祖師爺孔老夫子是生而知之的聖人?既然生而知之這種事是存在的,那出現一個,也就難免會在出現第二個?”

  女孩笑道:“原來你是聖人在世,失敬失敬。”

  男孩微笑道:“好說好說!”

  小黑貓趴在男孩肩頭,輕輕的“喵”了一聲。

  女孩沒有去說自己到底是信或不信,或者說深究這個,其實是沒有什麼意義的。這個世界既然存在著各式各樣的奇跡,那深究奇跡就顯得不是那般的必要,已經發生了的,就直接從已經發生的“現實”來考慮就好,就像她這個“善公主”一般。

  太陽雖然已經升起,但冬季裡清晨的寒冷並沒有那般容易消散,枯黃的草地上,冰霜還未化開,大地顯得一片蕭條。兩個在別人眼中,金童玉女一般的孩子,猶如點綴著這寒冬臘月間,蒼涼的大地,仿佛只要他們存在著,這世上就有著誰也抹不去的色彩。

  善公主道:“關於紅蓮教,我已經查出了他們背後的真正來歷……”

  蝙蝠公子充滿殺氣的冷笑著:“其實就是拜火教搞出來的名堂吧?”

  “原來你也早就猜到,”善公主道,“所謂的紅蓮教教主,應該就是拜火教四大祭司中的慧月祭司。拜火教有善惡兩系,‘善’這一系中的四大祭司,分別是天洪、天祿、幻月、慧月。天洪祭司在京城的時候,就已經被你這個‘蝙蝠公子’殺了,天祿祭司為了搶那顆神秘的蛋,在江南死在了小夢和箋麗手中。現在的這個拜火教,應該就是幻月和慧月兩人弄出來的名堂,‘紅蓮’在佛教中有著地獄之業火的含義。拜火教在華夏,一向是被當做邪教,聲名並不太好,是以讓她們假借了一個紅蓮教的名義,你們天地會,自然是她們首先要針對的目標。”

  蝙蝠公子笑道:“並不只是我的天地會,你們新墨門,與拜火教也是水火難容,早晚是要拼個你死我亡的吧?”

  善公主愉快的道:“已經鬥起來了,在湟河以北,新墨門已開始在民間駐紮,拜火教也同樣利用了百姓對未來生活的恐懼,快速的發展信徒。他們的教義是,唯有聖凰是此世界唯一的神靈,唯有信奉聖凰才能夠得到新生。新墨門的信念是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盡可能的在民間培養反抗獨裁、反抗一切壓迫的力量,想要不打起來還真是有點難。不過光州、霍州這一帶,目前不是我們主要發展的地盤,雖然如此,要真是讓拜火教利用紅蓮教這個新殼在這一帶做大,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很頭疼的事。”

  “嗯!”蝙蝠公子嘴角流露著強烈的殺意,“那幻月只要活著,對箋麗的未來就是一個麻煩,更何況這一次,也是她們先找上了天地會。這幻月也好、慧月也好……就讓她們死在這裡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0

第五十七章 萬神之窟、地藏發洩

  蝙蝠公子帶著肩頭的小黑貓,與善公主一同在清晨的冷露中漫步而去。

  善公主的櫻桃小口微微地翹了一翹,露出神秘的微笑:“墨門的人已經按著你布下的計畫,提前進入了光州,在暗地裡配合箋麗和小夢的行動,你們天地會裡藏著一些被紅蓮教收買的內奸,也已經被我們的人找了出來,或許可以將計就計。幻月和慧月所藏的位置,目前還沒有找到,不過等到箋麗和小夢帶著天地會的人展開全力反擊,紅蓮教一方必定會陣腳大亂,將她們找出也是早晚的事。”

  蝙蝠公子聳了聳肩,在來光州的路上,憑著各個分舵上報的那些其它人難以注意到的細節,他就已經敏銳的覺察到拜火教在光、霍兩州的勢力發展,也覺察到天地會在這兩州的分舵裡,隱藏著小部分內奸,當然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

  不像新墨門,裡面的墨者是在一個強大信念的號召下聚集,再通過不斷的整風,將信念不堅的人剔除,內部鐵板一塊,天地會雖然採用了一些超越這個時代的,更有效率的組織形式,但是說到底還只是一個靠著利益以及空泛口號,和他個人魅力建立起來的普通江湖組織,再加上攤子擺得太大,從越嶺、江南到西南七路,從京城到湟河兩岸以及巴蜀周邊,形成了一個龐大的江湖網路,在這種擴散太開的情況下,部分分舵被滲透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是現在,天地會在明,墨門在暗,箋麗和小夢的快速反擊必定會大出紅蓮教意料,將紅蓮教殺個措手不及。然後,靠著墨門在暗地裡的配合,以及他的提前佈局,打亂紅蓮教的陣腳乃是必然之事,那些被紅蓮教買通、或者原本就是紅蓮教安插進來的內奸,也將一一無所遁形。

  到了中午時,他們來到了一座大城,城中人來人往,除了華夏人,還能看到不少蠻族、苗人。城中並無軍隊,華夏兵早就已經撤離,蠻軍和苗兵也未駐入。就戰略位置來說,光州實際上並不是那般的重要,蠻族與西嶺鶓哥之間顯然早有密約,在瓜分華夏之前,他們並不打算彼此衝突,竟然如此,也就沒有急於佔領光州的必要。

  兩個金童玉女一般的孩子,肩並著肩,從城門踏步而入,自然吸引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不過兩人對此全不在意,就這般一邊說話,一邊在自家後園散步一般,漫步前行。善公主道:“此外,你提到過的那個叫小方的孩子,我也找到了一些線索,目前看來,他已經過了光州,往司壁洞方向去了!”

  蝙蝠公子訝道:“司壁洞?”

  善公主道:“你應該也知道司壁洞,作為華夏四大石窟之一,司壁洞一向有著不少神神鬼鬼的傳聞。而司壁洞中,最有名的風景乃是萬神窟,古往今來,不知多少畫師在萬神窟內,心有所感,畫出各種奇奇怪怪的鬼怪,萬神窟之名由此而來。”

  蝙蝠公子愉快的道:“嗯,我不但知道,同時更清楚為什麼在萬神窟會有這種異象發生,只因為,那裡乃是血淵的地藏發洩口之一。”

  前方轉角處有一茶館,兩人一同踏入,茶博士雖然疑惑兩個孩子結伴來到這種地方喝茶,但是看他們衣著與模樣,顯然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不敢怠慢,殷勤引入空位,端上好茶,糕點。

  茶館中,有一說書先生正在案後說著評書,故事的內容竟然是‘長公主淩霄飛升,寧才子崆山獻詩’,此刻正說到精彩處,長公主塵緣已了,眼看著就要飛升成仙,不想寧才子一首“昨夜星辰昨夜風”驚天地泣鬼神,亦震動了長公主的芳心,惹出了一段恩愛纏綿的孽緣。

  兩個當事人一邊飲茶,一邊聽著他們自己的故事,雖然已經被編造得怪誕離奇,但是聽起來還是別有一番滋味。待說書先生將故事說完,善公主斜斜的睇了身邊的男孩一眼,眼神中頗有一絲嫵媚。蝙蝠公子笑道:“你莫要這樣看我,我當時真不知道小夢會把那首詩就那般送給你。”

  善公主咬了咬嘴唇,輕輕的哼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說,你其實並不想要這段孽緣。”

  男孩道:“這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善公主瞅了他一眼:“你還不如不解釋。”又道:“你這身子不是人偶麼,也能喝茶?”

  男孩笑道:“喝喝罷了!”往女孩看去,浴火重生後的她,肌膚嬌嫩,白璧無瑕,同樣也是精緻得猶如最美麗的玩偶一般,單是看著,便覺賞心悅目,讓人很想樓在懷中,肆意褻玩。

  覺察到他那頗有一些邪惡的目光,女孩只是微微的抿了抿嘴兒,粉妝玉琢的臉蛋微泛紅霞。她道:“你剛才說的那地藏發洩,又是什麼東西?”

  蝙蝠公子慢慢的飲了一口茶,道:“你可曾聽說過血地藏?”看著女孩頗為疑惑的眼神,於是道:“那是藏地佛教中,唯一算是真正修成菩薩道的修行者,他在佛教中的地位,大體上相當於道教的老祖天師。整個道教的正統在天師教,而天師教的根源又在老祖天師,這血地藏差不多就是藏地佛教中與此類似的傳說級人物。這血地藏死後的金身,藏在了血淵深處,勾連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以他的金身為橋樑,某種或許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被他引導而出,彌漫在血淵深處。”

  善公主訝道:“我雖然也聽到一些與血淵有關的傳聞,但還是第一次聽說你講的這個血地藏。”

  蝙蝠公子道:“就像正一教一直隱藏著與祖庭洞天有關的秘密一般,藏地佛教同樣也在隱藏著與血淵和血地藏有關的秘密。血淵深處,血地藏所在之處,藏有一種名為血菩提的原石,這種原石是藏地的上人修煉所用的舍利子的來源,對於藏地的喇嘛來說,取得舍利子,是他們修成上人的重要手段,他們自然不會將此事透露於他人。”

  緊接著卻是搖了搖頭:“其實在我看來,舍利子的存在,對於那些喇嘛來說,是保證實力增長的方便之門,卻也實實在在的制約了藏地佛教的發展。就因為,只要取得血菩提,就必定能夠練出舍利子從而突破,使得每一個喇嘛都以此為修行目標,在這幾百上千中,其修行手段和佛學反而沒有多少真正的進步。當然,同樣的問題,在華夏這一邊其實也是一樣的,各門各派的敝帚自珍,把先人的東西當成寶一樣,既不敢外傳,又沒有能力或是不敢跳出其桎梏,其結果就是今人不如古人,使得千年前老祖天師和血地藏能夠達到的成就,今人反而無法企及。”

  善公主微笑著:“你還真是無所不知的樣子,這世上到底有多少你不知道的東西?”

  蝙蝠公子淡淡的道:“很多很多!瞭解的越多,便覺得這片宇宙,有太多東西是我所不瞭解的。這一整個世界就像是一口枯井,井外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說真的,我已經很好奇了!”

  又道:“血地藏的金身,以某種神秘的方式,連通著某個不可知的所在,將一種神秘的能量釋放到了血淵深處。受此影響,血淵變成了一種可怖的存在,被血淵吞噬的生魂,死後魂魄都會淪為鬼怪又或者是惡靈,即便是那些未能找到血菩提、修成上人的喇嘛也不例外。在某些地方,這種神秘的能量會影響到地表上的生靈,這種地方,被稱作地藏發洩之處。萬神窟就是這樣的一個地藏發洩口,那些在萬神窟中心有所感的畫師,在石壁上畫下的鬼神,實際上就是血淵深處那些被不可知的神秘能量污染了的惡靈,它們記不起生前的事,其智瘋癲,渴求鮮血。”

  繼續道:“若有特殊的手段,從這種地藏發洩口,便能夠進入血淵,只不過進入血淵的方式,以往總是被藏地佛教所把持,為了保住這個秘密,藏傳佛教在修行之術上,採用的是口口相傳,絕不著於文字的方式,一切密法奧秘,皆由上師親自灌頂,所以又稱作密宗。”

  善公主道:“還有這等事?也難為你連這種秘密都會知道。”

  蝙蝠公子道:“這世上終究是沒有不透風的牆,不管密宗如何保密,一千多年下來,總會有一些秘密是保守不了的。只不過中原人士對藏地那種蠻荒高原,一向不感興趣,而在獨尊儒術的華夏,佛教也始終流傳不進來,是以無人關注罷了。不過聽箋麗和小夢說,那一日,那個叫小方的孩子在看到被她們殺死的藏地上人八護連死後留下來的舍利子後,對血淵升起了莫大興趣,如果那孩子真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血淵深處所隱藏的秘密,搞不好跟他原本所在的世界有關,甚至也可能跟那所謂的聖凰有關。舍利子的原石,就是血淵深處,血地藏身邊的血菩提,也許他真正感興趣的,就是血淵深處的血菩提,又或者是血菩提中所汲取的不可知能量。”

  他讓茶博士取了一些小魚幹來,放在手邊,小刀趴在那兒,輕輕的舔著魚幹。

  善公主看著小刀,目中仿佛有神秘的火光閃了一閃,然後道:“這孩子,原本也是人類?”

  蝙蝠公子道:“西嶺苗女的一種煉魂之術,將活人的魂魄強行以精血祭煉,附入野獸之間,以達到禦獸的目的。它原本的主人,是西嶺金嫫姥姥的徒弟血葵娘,這是血葵娘慣用的手段。”他輕輕的摸著小刀的背,笑道:“我想幫她修煉成人,不過目前還沒有找到確切有效的手段。”

  善公主輕輕的摸了摸小刀的額頭,忽地說道:“你剛才提到的血菩提,倒是讓我想起了一樣東西。”

  蝙蝠公子看著她:“什麼東西?”

  善公主道:“聖羽!”

  蝙蝠公子有些疑惑:“聖羽?”即便以他的見識,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東西。

  善公主說道:“這是拜火教裡的一種神秘事物,它的本體乃是一片羽毛,但卻擁有能夠引發奇跡的、神秘的力量,可大範圍的增強術法,引發一些不可思議的奇跡。你可知道,那個時候在京城,明明需要有足夠數量的候補處女,才能夠舉行儀式,引‘善女神’下界,在你幾乎殺光所有的候補處女,就剩了箋麗一人的時候,為什麼幻月仍然能夠召喚‘善女神’?就是因為她動用了一根蕭菩薩哥賜給她的聖羽。據說,每一根聖羽,都擁有他們所祭拜的聖凰所賜予的神秘力量,與你所說的血菩提,倒也有許多相似之處。”

  聖羽……血菩提……

  蝙蝠公子慢慢的咀嚼著這兩種看似不同,卻有著相似之處的神秘事物背後所隱藏的秘密,只不過對此,他也是一無所知。在他的上一世裡,他的確是接觸過血菩提,但對於血菩提背後所暗藏的、神秘力量的根源,因為一些不可預知的變化,他根本來不及深究。

  兩人一同飲完茶,蝙蝠公子抱起小刀,與善公主一同飄出茶館。蝙蝠公子道:“現在去哪裡?”

  善公主道:“光州這一帶,有不少名勝古跡,一向是騷人墨客遊玩之處,等到了明年,絕大部分地方恐怕都不免覆於戰火之中。若是無事的話,你不如陪我一同去逛上一逛?”

  蝙蝠公子笑道:“我也早就有這個意思,反正剩下的這些事,先交給箋麗和小夢好了。”

  當下,兩人結伴而行,踏著重新飄落的雪花,遊玩而出。而在另一邊,連番的廝殺,已在光、霍兩州的各角接二連三的生起,在他們提前的佈局下,天地會在明、新墨門在暗,紅蓮教的教徒以及被他們所招攬的高手,正在遭受殘酷的追殺。

  兩天之後,一封信通過隱蔽的手段,傳遞到了善公主手中。此時此刻,正與情郎的替身人偶一同遊山玩水的善公主,將信輕描淡寫的看了一眼,漫不經心的道:“紅蓮教的總舵找到了,是集結起你我兩邊底下人的力量,繼續佈局,還是我們就這般殺過去?”

  蝙蝠公子淡淡的道:“山水也看夠了,就去殺幾個人吧,希望他們能夠給我一些驚喜。”

  兩人就這般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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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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