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3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4

第七十八章 道心種魔:佈局!

  春箋麗立在一處鬱鬱蔥蔥的山頭,看著山下的村落。這個村子,明明也在血淵裡,但卻跟她前邊遇到的那個村子一樣,充滿了祥和的氣息,看上去就跟血淵之外,普通的村子沒有什麼區別。

  在她身邊,妙善公主立在那裡,低聲道:“你可知道,與血地藏有關之事?”

  春箋麗說道:“我聽說,血地藏之于密宗,就像是正一教的老祖天師之于道門。雖然道教是以老子為祖師爺,但是沒有老祖天師,就沒有現在的整個道教,同樣的,沒有血地藏,也就沒有藏地上的一整個密宗。”

  妙善公主輕輕的道:“確實如此,但是你是否又知道,其實血地藏最初的本意,並不是要宣揚佛法,開創密宗,而是想要救渡藏地裡受苦受難的人民?”

  春箋麗問道:“公主想要說的是……”

  “血地藏最初的名姓,現在已經無關緊要,即便是在他生前,大家也多以地藏尊者相稱。”妙善公主說道,“地藏尊者研究的,是真正救世渡世的佛法。藏地之上,地勢極高,水源缺乏,作物難以種植,生活在那大片土地上的子民,苦不堪言。地藏尊者想要改善藏地百姓的生活,讓藏地的子民,也能夠像中原的華夏百姓一般,過上好日子,於是不斷尋找著能夠改善藏地風水的手段,終於有一天,他發現,其實在藏地地底深處,就隱藏著某種神秘的力量,如果能夠用好那種力量,改善藏地的風水,也成為可能之事。”

  她的目光,往腳下看去,仿佛能夠將那層層的土石看穿一般:“地藏尊者,帶著他的三個弟子,用盡了諸多手段,終於開出了一條到達地底深處的通道,其中過程,不但艱難而且兇險,實不足以為外人道。然而,到了最後一步,地藏尊者發現,想要獲得那種力量,必須要打開一條連通‘彼世’的通道,然後犧牲掉他自己,以他的骸骨,作為連通那神秘力量的‘門’。”

  春箋麗道:“也就是說,想要幫助藏地的百姓,必須要犧牲掉他自己?”

  “就是如此,”妙善公主繼續說道,“為了能夠完成自己的宏願,地藏尊者決定放棄他的性命。只是他發現,那種力量,本身陰氣過重,只有將它轉化成溫和的甘露,才能夠真正用來改善藏地的風水。為此,他用了大量的時間,研究出了轉化之法,記載在一本經書上,留給了他的三個徒弟。他讓他的三個徒弟,向佛祖發誓,待他死後,要以他留下來的轉化之法,將這種力量用來幫助藏地的百姓,而他的三個弟子也答應了下來,於是,地藏尊者捨身為‘門’,連通了‘彼世’,將那神秘的力量引入‘此世’。”

  春箋麗睜大眼睛:“那後來發生了什麼事?藏地的風水並沒有被改變?”

  “是的,”妙善公主說道,“地藏尊者有著悲宏大願和救世心腸,卻未曾想到,當著他的面發現毒誓的三個弟子,在他死後,很快就有了私心。剛開始時,那三個弟子也的確因為師尊的自我犧牲而感動,想要完成師尊的宏願。以他們師尊的死後金身為橋樑,從‘彼世’漫過來的神秘力量,化作了一顆顆血色的晶石,只要按著他們師尊的吩咐,將這種血色的晶石練成梵天甘露,將它遍灑于藏地,就能夠改變藏地的風水,從而在貧瘠的藏地上,催生萬物,極大的改善藏地百姓的生活。但是很快,其中的大弟子就發現,如果將那血色的晶石,以另一種方式加以利用,便可以大幅度的增強他們自身的修為。當他將這種發現告訴其他兩個師弟之後,那兩個師弟也不由得心動起來。”

  繼續道:“而後,那大弟子說,就算按著師父說的,將這股神秘力量轉化成梵天甘露,用來改善藏地的風水,到底能不能成,其實也是未知數。誰也不知道,這股力量,在師父說的‘彼世’到底存留有多少,也許很快就會枯竭。而就算真的改變了藏地的風水,讓藏地變得到處都是綠洲,其實也是害了藏地的子民,藏地貧瘠,華夏人和苗人根本不願在這樣的土地上生活,對它全然不感興趣,藏地才能夠保持真正的安寧,如果藏地也變得山清水秀、土地肥沃,那必定會引來苗人或者華夏人的窺視,尤其是華夏人,誰能夠擋得住華夏人的兵馬?這樣做,反而引來了戰火,真正的苦了藏地的百姓……”

  春箋麗氣道:“既然已經有了私心,那自然要想辦法為自己的私心找藉口。但是這藉口也實在太傻了,水土改善了,百姓的日子好過了,這才是真正的實惠,至於說將來有可能會面對外族的入侵,那等到了那個時候,再團結起大家共抗外敵不就好了?因為將來有可能會引來窺視的敵人,就放棄讓大家過好日子的機會,這和因為擔心家裡遭小偷,就放棄發財的機會有什麼區別?照這道理,那些富豪還不得趕緊把家中的金銀全都扔了,以免將來引來強盜?但是乞丐沒人搶,誰又真的樂意去做乞丐?不過是因為,把這種力量用來幫助老百姓,對他們並沒有什麼大的好處,倒不如自己私吞獨佔獲利更大罷了。”

  “的確是這個樣子!”妙善公主說道,“其實他的那兩個師弟,又何嘗看不出大師兄的用心?藏地地大,這股從‘彼世’發散而來的神秘力量,到底有多少,也還未可知,也許耗盡了,對藏地的改變,也還是微乎其微,更何況,就算真的改變了藏地的風水,對他們來說也沒有什麼好處。但若是將這種力量私藏,由他們三人瓜分,不但有助於他們的修為,有可能讓他們將來的成就,更甚于師尊,同時藉著這股神秘力量,他們在藏地中的地位也將扶搖直上。在這種貪念之下,最後,他們全都贊同了大師兄的意見,他們獨佔了那一顆顆血色的晶石,出去之後,向世人隱瞞了真相。後來,那三名弟子,成為了密宗三大聖地的開創者,雖然私藏了那血色的晶石,但是他們的成就,依舊沒能超越他們的師尊,只是靠著那血色的晶石,密宗三大聖地,代代皆出高手,在藏地裡,威望更高,聲勢更甚,再加上中原的朝廷和武林門派,對藏地這種貧苦之地一向不感興趣,密宗成為了獨佔藏地的、唯一的宗教,從寺院裡出來的喇嘛,個個自稱佛爺,侵吞田產,霸佔妻女,最後竟發展出生剝人皮以制鼓、強搶少女以摘珠等血腥之事。”

  少女喃喃地道:“想不到竟然是這樣?”她早就聽說,藏地的百姓雖然過得極其困苦,但是藏地的那些喇嘛,卻一個個的,全都富得流油,在藏地擁有的權力,實比華夏的皇帝還大,至少在華夏,就算是皇帝也還受到士大夫的制約,而那些士大夫,不管怎樣吸食民脂民膏,但畢竟一個個自稱是孔聖門徒,臉還是要的。

  此外,單是一個科舉制度,就已經保證了,就算是士大夫階層,也難以被某一個單一的大家族所壟斷。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在華夏並不算稀奇。至於藏地,從宗教上就已經壓死了老百姓出頭的可能性,你今生苦難,是因為你前世作惡太多,你若是對你的苦難心存怨言,來世你還將繼續受苦。要是你不但心存怨言,還不敬佛,死後更會墮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妙善公主繼續說道:“密宗的三大聖地,雖然共同隱瞞了真相,但因為他們彼此之間,也並不完全和睦,數百年下來,亦是不免明爭暗鬥,一些風聲,也漸漸被我的先祖知曉。那個時候,雖然密宗的權勢越來越大,但莊嚴國在法理上,仍然統治著藏地。我的先人,歷經數代,終於利用三大聖地之間的矛盾,探得了將血菩提轉化成梵天甘露的轉化之法。反而是對此已經不再關心,只想著用血菩提去練舍利子的密宗,對此法漸漸失傳。到了我祖父和父親,開始試圖削弱密宗,從那些越來越龐大,如同怪物一般的寺院手中,奪回原本屬於百姓的土地,並完成地藏尊者當年的遺願,然而那三大聖地,自身內部雖然不和,卻斷然容不得這樣的事,竟是聯起手來,將我父王推翻,我也在走投無路之下,被迫逃入了血淵。”

  少女看向山腳下的村落:“那這裡……”

  妙善公主說道:“地藏尊者雖然擁有菩薩心腸,但是以他的死後金身為‘門’,從彼世發散過來的神秘力量,陰氣極重,千年下來,竟將這裡變成了地獄似的慘景,這就是血淵的來由。落入血淵的人,連死後都不得安靜,的確是有如佛經上記載的地獄一般。我進入血淵後,將找到的血菩提,通過地藏尊者留下來的轉化之法,轉化成梵天甘露後,發現,就算是在血淵這種地方,它也擁有改變風水的效用。不但如此,通過這梵天甘露,它更是能夠將這些已經喪失理智的鬼怪,‘轉生’成人。你看到的這些人,全都經過了梵天甘露的淨化,雖然死後還是不免變成鬼怪形貌,但實際上已經與活人無異。你出事的那個村子,也同樣如此,我本已經用隱蔽的術法將它隱藏,只是不知怎的,還是被你們進了去。”

  春箋麗無奈的道:“它是被小方解開的,我們也不知道那裡面有什麼,只是看到有人用術法將它隱藏,忍不住就想進去看看。”現在想來,就是因為她們的好奇心,害死了那個村子裡的所有人。

  妙善公主毅然道:“落入這裡的這些無辜魂魄,原本就已經是苦不堪言,縱連死後還要受盡折磨,而現在,桑耶寺和光明山,還要將他們練成鬼兵。一旦將它們放出去,不知道會惹出多少腥風血雨,害死多少無辜百姓。就為了桑耶寺和光明山的野心,讓這些原本就不得安靜的人,淪為戰爭的幫兇,並將整個藏地捲入戰火之中,這是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

  春箋麗睜大眼睛看著她:“公主,你打算怎麼做?”

  ※※※

  “那個是……小方?”另一邊的遠處,小夢拿著望遠筒,看著遠處被一群喇嘛押送著的孩子。

  小方已經被抓住了嗎?那箋麗呢?小夢往另一邊的男孩看去。

  雖然哥哥說,有“好心的天女”在保護箋麗,但是,自從掉入血淵一直到現在,哥哥可沒有離開過她,這一路上,她可沒有遇到什麼“好心的天女”。現在看到小方被那些喇嘛抓住,她不由得開始擔心起箋麗來。

  男孩立在崖邊,一身黑衣,仿佛已經跟天地間的昏暗連成了一體。

  眼看著,有喇嘛帶著大規模的鬼兵往他們這個方向搜捕而來,少女跑到男孩身邊:“哥哥,我們還不逃嗎?”這裡到處都是鬼兵,一旦被圍上,就算是哥哥也沒有什麼辦法吧?

  說真的,少女已經非常的擔心了,此時此刻,他們身處血淵,無法出去。血淵裡被密宗操控的鬼兵,難以計數,小方被抓住,箋麗下落不明,生死未蔔。密宗跟拜火教已經勾結在了一起,不知多少的鬼兵怪將,正在搜捕他們。

  他們身處在重重的包圍之中,可以說,已經是無路可逃,即便是她,也想不出哥哥還能夠做些什麼。現在,不用說,無法阻止這些數以十萬記的鬼兵怪將,在密宗那些禿驢的帶領下,從各處地藏發洩口殺出,給華夏帶來禍患,他們自己能不能逃出去,都已經不太好說,或者說,其實已經逃不掉了吧?

  然而現在,看著立在崖邊的男孩,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有一種安心的感覺,仿佛天塌了下來,也有哥哥頂著。明明已經到了最惡劣的時候,她竟然一點都不緊張。

  此刻的男孩,左手負在身後,右手以食指,點著自己的額頭上,閉目深思。他已經感應到,四面八方,有越來越多的敵人,往他們這個方向彙聚而來。在這些人搜山撿海般的搜捕下,不管他們往哪個方向逃,都已經是逃不掉的。此刻的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然而他卻置周圍的危機如無物,過往所知道的一切知識與線索,仿佛在他身邊化作了有形的字元,彼此串聯,翻動。就像是程式師眼前那一串串的資料,正在快速的組合。能夠用自己的血施展咒術的孩子,百子晉送給他的《陰符》,神冊宗倍的謀劃,血地藏,血菩提,龍虎山深處被深藏的青色之龍、白色之虎,拜火教教徒所崇拜的聖凰,能夠發揮出神秘力量的聖羽,舍利子,血淵,妙善公主……

  這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身周,似是無形,似是有形,一串串的飛過。

  小夢看去,見一夥喇嘛已經帶著鬼兵,往山上搜來,她回過頭:“師父,他們來了!”

  男孩依舊立在哪裡,負著左手,泰玄之英,天齊地並,此刻的他,仿佛已經跟整個血淵密不可分。手指頭依舊點著眉心祖竅,他的思索並未中斷:“不要打攪我,我在……佈局!”

  “找到了。”一名喇嘛看到他們,大喝一聲,領著手下沖了上來。

  刷,劍響過處,少女的麗影帶著劍光,劃過一道驚豔的軌跡。一顆顆腦袋,同時飛起。在這些沖起的血柱和腦袋後方,少女背對著他們,冷酷地揮動著帶血的劍:“不要打攪我師父,我師父……在、布、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4

第七十九章 道心種魔:種魔!

  山崖處的異動,引來了更多的敵人,消息一波波的傳蕩開來,更多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湧來。放眼過處,山腳下,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敵人。

  男孩的嘴角,卻在這個時候,流露出笑容,他猛然張開了眼睛:“呵呵,原來是這個樣子,青色的龍、白色的虎、全身是火的鳥,我們的腳下就是身上纏著蛇的龜?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師父!”小夢猛地回過頭來。

  男孩道:“走!”

  小夢道:“往哪裡走!”

  男孩道:“跳崖!”

  小夢再殺幾人,眼看著數不盡的敵人往自己沖來,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轉身沖出懸崖,就往崖外跳去。其實跳崖也是沒有意義的,只因為,即便他們能夠落崖而不死,在懸崖的下方,也同樣都是難以計數的敵人。但是她深深地相信自己的哥哥,既然哥哥讓她跳,她就毫不猶豫的跳了出去。

  少女一退,敵人如同洶湧的潮水,沖向依舊留在崖邊的男孩,男孩呵呵的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的笑聲中充滿了狷狂,彎下腰來,雙拳緊緊的握著,詭異的氣息,如同渦流一般,從四面八方湧入他的體內。

  那些人齊齊的朝他殺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在他們看來,這個男孩充滿了不祥的氣息,他明明只是站在那裡,卻已經讓他們感到驚慌和害怕。絕不能讓他活著,這是他們不約而同生出的念頭,然而還沒有等他們動手,男孩猛地抬起胸膛,仰天怒吼。轟然間,他整個身體都炸了開來,這一炸,地動天驚,轟然間,整個山崖崩裂開來,崖山的人影被這忽如其來的災難所波及,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出慘叫,就已經被炸得粉身碎骨。

  少女躍在空中,吃驚的回過頭來,看著崩裂的土石間,滾滾的能量擴散,席捲著靠近的一切。有那麼一瞬間,她差點發出尖叫,緊接著便想起,自爆的這個其實只是哥哥的替身人偶。緊接著,便有神秘的風,吹拂在她的身邊。

  在身體呈慣性往前飛躍的過程中,她覺察到某種氣息,正在牽起她的手。

  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少女,放開自己的身心,金魄被引導而出,然後便看到了哥哥的神魄。

  “哥哥,現在怎麼做?”她已經跳出了山崖,哥哥也自爆了他的替身人偶,但是接下來呢?如果是箋麗在,至少還可以用火行術堅持一段,她卻是在呈拋物狀,往下方那黑壓壓的鬼兵怪將掉。

  “小夢,你聽我說!”少年的神魄,通過意念,在電光石火間,與妹妹交流,“你願不願意相信哥哥?你願不願意把你的身體和心靈,暫時交給哥哥?”

  “哥哥,要怎麼做?”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或者說,在她看來,哥哥的問話純粹就是多餘的。

  地面上,桑耶寺和光明山的喇嘛,領著不知多少的鬼怪,等待著少女的掉落。跳出山崖的少女,無疑是愚蠢的,這根本就是自殺的行徑。即便他們什麼也不做,從如此高的山崖摔下來,她也難以活命。有的人發著冷笑,有的人暗自興奮,看著美麗少女的隕落,就如同親手打碎了珍貴的花瓶,實際上也是一件讓人興奮的事。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大家的眾目睽睽之中,少女那在空中飛翔的、纖細而又美妙的身體閃了一閃,這一瞬,神秘的火光在她的身周綻放。下一刻,眼看著就要落入他們之中的少女,嗖的劃出一道劍光,如同傳說中禦劍飛行的劍俠,拖出玄之又玄的軌跡,朝遠處劃空而去,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遠處,焦黑的土地上,名叫小方的孩子,被一群鬼兵怪將押送著,往前行去。這一刻的她,遠比那個時候落入蠻兵手中,還要更加的絕望。周圍全都是鬼怪,密密麻麻,數不勝數,小春姐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茫然的看向周圍,這個對她來說,詭異而又陌生的世界,就像是個黑洞,她在努力的將它掙脫,卻是怎麼也無法做到。這一次,她又會被帶到哪裡?她又將往什麼地方而去?

  “那是什麼?”陡然間,她的身邊有人叫道。

  她猛一抬頭,只見一道劍光,猶如流星一邊破空飛來,那驚豔的光芒,就像是將漆黑的天地破開的晨曦,唯美,閃亮,在急速的接近中拉出十字星的曙光。劍光落在了她的身邊,劍氣在無聲中,往四面八方席捲,人影一浪浪的翻飛,她瞪大眼睛吃驚的看著這一切,陡然間,這本是無聲的畫面,響起了震耳的轟鳴,畫面卻靜止了下來。

  原本應該在一起出現的劍氣爆發和雷霆般的震響,出現了詭異的斷層,單是這種令人難忘的奇景,因其無法理解,就已經讓人差點吐血。就好像明明無法分割的時與空,竟然被那長虹般的劍氣強行剖了開來,直讓人不可思議。

  小方猛一扭頭,吃驚的道:“小夢姐姐?”挾著劍氣從天而降的,竟然是掉落血淵後她就再也沒有看到的寧小夢。然而這一刻的小夢姐姐,身周散出的強大劍氣,如同烈日散出的陽光一般鋪開,她們周圍半裡方圓的鬼兵怪將,在向外拋飛中,屍身震碎,駭人聽聞。

  此時的少女,傲然的立在那裡,不動如山,散出來的劍氣卻是充滿了戾氣,渾身上下,散出的是死亡的氣息。敏銳的孩子,覺察到這並不是她所認識的小夢姐姐,但是哪個地方不對勁,她卻也說不上來。

  少女往她看了過來,明明散發著足以令天地凍結的、死亡的氣息,看著她的目光,卻是充滿了平靜,異樣的讓她安心。“小方……許個願吧!”少女的聲音,猶如從天與地的盡頭傳蕩而來,明明人就在她的身邊,感覺上卻又那般的遙遠。

  小方的心中湧起無限的酸楚,猛地撲入少女懷中,失聲痛哭:“我想回家,我就是想回家!”

  少女的左手,輕輕的將這孩子摟著,右手倒持著寶劍,冷冷的看著從四面八方殺來、不可計數的敵人。

  此刻的少女,其實已經很難說清到底是寧小夢還是寧江。

  ——“哥哥,要怎麼做?”

  ——“道心種魔!”

  ——“道心……種魔?”

  “道心種魔”在另一個世界裡,不過是小說裡面臆想出來的修煉手段。然而寧江利用他在這個世界裡的各種學識,賦予了它真正的可行性。

  他教給小夢的劍技,乃是真正的劍俠之道,在這幾年的修煉中,小夢的金魄,早已與“劍”密不可分。劍氣便是金氣,亦即肅殺之氣。只是她練劍的時間,畢竟還不是太長,修為也還有限。

  但是這一次,通過小夢的身心放開,寧江將自己的火魂,駐入了小夢的心靈深處,以他火魂的能量,來催動小夢肅殺之氣的潛力。他歷經三世的魂魄原本就極其堅韌,非常人可比,表面上只是修到火魂,實際上,任由心頭毒龍放開的話,實際上已經接近於靈神。那個時候,他心頭毒念放開,即便是善公主也為之心悸。

  雖然如此,寧江並不敢輕易嘗試,只因為,一旦毒龍放開,上一世裡壓抑了數十年的毒龍,他自己也未必能夠控制得住。但是現在,他卻以道心種魔之術,將自己的神魄駐入妹妹心頭。他心中的毒龍,原本就是因為當初失去妹妹而生出,而現在,他駐入妹妹之中,各方面都得到了滿足,雖然放開了心中的毒龍,念頭卻是異樣的平靜。

  這份平靜,內中其實也有一些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正視的東西在裡頭。對他來說,妹妹可以說就是他的一切,對於妹妹,他其實也有著一些不可為外人道的念頭。而現在,通過道心種魔,在某種程度上,他也可以說是佔有了妹妹,在這份心靈的滿足下,縱連那難以自控的毒龍,也真正的安靜下來。

  身為處女的、純潔的妹妹的身體,加上他真正放開的能量和欲望,產生了強大的化學作用。這一刻,他以自身神魄的強大力量,驅動著如同劍氣一般的、妹妹的金魄,以及妹妹純潔的身體。天縐激戾,道心種魔,發揮出的實力,遠遠超出了尋常人的理解。

  眾多的喇嘛帶著鬼兵怪將殺來,將少女與被她救下的孩子團團圍住。放眼周圍,黑壓壓的一片。一名喇嘛喝道:“你就是砍頭魔女?”

  少女揉著孩子,輕聲而又溫柔的道:“你想要回家?我可以送你回去,只要你願意付出!”

  孩子問:“你想要什麼?”

  “你的血!”刷的一聲,劍光刺入孩子的手臂,抽出的那一瞬間,玫麗的血光帶出,隨著劍舞灑向四周。劍尖劃動,血光劃動,劃出紅色的法陣,再在火魂的催動下,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急劇的擴散開來。上萬名將她們圍住的鬼兵怪將,全都被法陣所籠罩。

  “殺了她!”為首的那些喇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大喝聲中,率著鬼兵怪將瘋狂的沖了上去。血水亂灑,嘶吼遍地。

  小方忍著手臂上的痛楚,不可思議的看著周圍的一切。以她們為中心,到處都在殺戮,拿棒的鬼兵砍向了同伴的手臂,張口的怪將咬下了同伴的腦袋。瘋狂的,暴虐的,法陣裡的所有生靈全都像是發了瘋。除了她和小夢姐姐,其它的一切全都瘋了。

  小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血液所隱藏著的力量,然而此時此刻,小夢姐姐所使用的法陣,她卻是從未見過。明明是殺向她們的刀光劍影,全都砍在了其他人身上。一名鬼將一腳踹出,黝黑的腳“鑲”入了邊上的喇嘛肚子裡,一隻惡靈咬下了一名鬼兵的腦袋,緊接著又被不知多少的兵刃強行劈成了碎片。

  身處在法陣最中央的少女,那美麗到極致的嬌軀散發著驚人的戾氣,這戾氣不斷的擴散,漫天漫地的卷過。

  遠處,得到消息的桃霏,帶著人趕了過來,緊接著便在急退中,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殺戮,不斷的殺戮,滾滾的戾氣,將數以萬計的鬼兵捲入其中。在他們的包圍中,隨著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少女帶著女孩,馭劍一般沖起,破空而去。

  這是什麼?桃霏和她身邊的那些人,驚駭莫名……

  ※※※

  一處無人注意的山洞裡,一隻小黑貓咬著木棍,使勁戳著面前扭來扭去的麻布袋,麻布袋裡,朝向它這邊的那一塊,高高的翹著。說不出到底是在哭泣還是在欣喜的呻吟聲,在麻袋裡時斷時續的傳出。

  疾風忽的卷了過來,小黑貓陡然間消失不見。麻袋扭動得更厲害了,但因為得不到回應,那聲音變得空虛,充滿了哀求,最後又變成了難以接受這樣子的自己的痛哭聲,壓抑,而又孤寂。

  被風卷走的小黑貓,先是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發現,將它帶出來的,是它所信賴的少女。神秘的金光同時裹著它,還有被少女一同帶著的、金絲連衣裙的孩子。在孩子與小黑貓眼中,少女飛在她們的中間,劍氣猶如帶著彗尾的流星。

  驀地,少女斜斜的朝上沖起,劍氣摩擦流體發出的光芒,亮麗得猶如金蟾吐耀。

  “小刀,小方,助我一程!”嬌叱聲中,少女雙手虛張,神秘的力量湧入了孩子與小黑貓體內,血液中擁有神秘力量的孩子,與身為飛天貓的小黑貓,在這一刻,同時散出光華,猶如少女之兩翼。

  另一邊的遠處,貢嘎喇嘛與桑耶寺、光明山的眾多高手,往她們這個方向追趕而來,緊接著便同時看到了那一抹沖起的劍光。劍光中的少女,在空中快速一折,掉頭向下,與地面形成垂直,猶如墜落的帶翼天女。她的速度越來越快,而且還在不斷的加速。

  她會死!這是他們所有人,在這一刻不約而同生出的念頭,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撞擊中活下來。眼看著,劍氣包裹下的少女即將撞上大地,他們仿佛已經聽到了那震耳欲聾的、大地的轟響,以及隨之而來的煙塵。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時間仿佛分裂了開來,在少女即將與地面接觸的那一瞬間,他們感覺到所有的一切都在分裂,然後,與大地相撞的少女震起塵土的畫面,在他們的眼前一閃而過。

  等他們緩過神來時,那焦黑的地面依舊平坦,少女和被她帶著的黑貓和孩子,就像是穿地而過,瞬間消失不見,只餘下那空空曠曠的寂靜。

  這是什麼?這些喇嘛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其他人眼中的震撼,這如夢似幻的情景,猶如曇花一現般短暫,卻已經讓他們畢生也無法忘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4

第八十章 無間地獄:梵天!

  “公主,這底下,通向的就是地藏尊者金身所在的位置?”春箋麗跟隨著妙善公主,走在黑暗中,靠著體內的金魄,雖然是伸手難見五指的暗處,周圍的場景卻在她的眼中若隱若現。

  她們穿過了一條異常狹窄的山峰,來到了一條朝下的蔭道。妙善公主輕聲道:“是的,我在這血淵深處,花了三百多年的時間,打通了一條可以避開藏地三大聖地的先祖——也就是地藏尊者那三個弟子當年布下的禁制的通道,接近地藏尊者的金身,就是通過這一條路,這一些年來,我也取得了許多血菩提。”

  她黯然道:“我本是希望,能夠通過梵天甘露,拯救這裡血淵深處眾多無辜的冤魂,他們並沒有犯錯,不該受到這種無法超生的折磨。通過梵天甘露,不但可以改變這裡的風水,同樣也可以恢復那些變成鬼怪和惡靈的無辜者的神志,從而給他們正常人的生活。你所遇到的桃源村,就是我所做的嘗試。但是現在,這血淵深處的鬼怪,都已經被密宗煉成了鬼兵,一旦將它們放出去,外界將生靈塗炭,我絕不能就讓他們,這般去禍害更多無辜的人。”

  春箋麗問道:“但是,要怎樣才能毀掉地藏尊者的金身?”

  妙善公主從暗處取出一個大袋子:“這些,便是我這些日子收集來的血菩提,我已經發現,在某種條件下,它是可以被引爆的。我會用它們來引爆地藏尊者的金身,並通過最後的意念,利用從彼世漫過來的,殘存的力量將你和你的同伴設法送出去。地藏金身一旦崩潰,這血淵也會變得極其不穩,隨時都有可能塌陷,我會設法毀掉血淵,將所有鬼怪全都埋葬。”

  春箋麗吃驚的看著妙善公主:“最後的意念?”

  妙善公主取出一個琉璃瓶和一個小袋子,交到她的手中:“小春!這個梵天淨瓶內中,我刻下了地藏尊者留下來的轉化禁制,這一袋血菩提和這個梵天淨瓶,就贈送給你了,也許你以後能夠派得上用場。”

  少女脫口道:“公主,那你怎麼辦?”

  妙善公主無奈的搖著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本來以為,我還有更多的時間,來完成地藏尊者生前的遺願,但是我沒有。無論如何,我都必須要阻止他們,這是我的責任,我無法逃避。你也不用勸我了,如果不這樣做,我也無法將你和你的同伴送出血淵。”

  春箋麗垂下頭來,心中黯然,這一刻的她,心中想起了寧江……如果他在這裡就好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只要寧江在這裡,不管什麼樣的絕境,總會有辦法面對,不管什麼樣的危機,總能有辦法擺脫。只要他在這裡,沒有什麼事情是他解決不了的……可他偏偏就是不在。

  “走吧!”妙善公主牽著她的手,朝下縱去。她們穿過了一段幽長的黑暗,陡然間,火光從側面疾轟而來,明明是火,卻又寒氣逼人,即便是擅長用火的春箋麗,也為之一驚。

  嘭的一聲,空間傳來一聲炸響,無法控制的扭曲感,死死的壓迫著她們,周圍更是響起了無處不在的、充滿壓抑感的梵音。隱約間,春箋麗聽到了妙善公主的怒斥和悶哼,間伴著地劈天開般的空間撕裂感。

  光線陡然間湧來,有那麼一瞬間,春箋麗被忽如其來的強烈光線刺得,連眼睛都難以睜開,然而強烈的危機感,仍然讓她硬生生控制著視線由暗驟亮所造成的意識麻木,強行驅動著自身的神魄。她看到,她們已經落入了一個黃金鑄就的大殿,在她們周圍,散落著幾十名身穿金衣、半身赤裸的喇嘛。

  大殿個四角,置放著四座神像,這些神像,與春箋麗在中原所見的所有神靈的模樣都不相同,她知道,在佛教中,這些在佛經是記載著大神通的神靈,喚作“佛”又或者是“菩薩”,它們長相怪異,全都是以黃金鑄成。

  此外,另一邊的階臺上,又立著三人,其中兩名喇嘛,與其他喇嘛相比,一看便知其身份要尊貴得多,另外一名女子,身周仿佛湧火光湧動,在她身上,春箋麗隱隱感受到聖凰血的力量。

  包圍著她們的金衣喇嘛,共有五十六人之多,隱隱布成了某種陣法。階台之上,一名喇嘛得意地笑道:“還是蕭姑娘了得,早猜到她們會由暗道前往地藏祖師金身所在之處,試圖毀掉金身,如果不是蕭姑娘早有防備,差點就讓她們得了手。”

  春箋麗心中一震,看著那女子:“你是……蕭古?”

  那女子冷笑道:“原來你知道我!”

  春箋麗自然早就聽說過這個女人的名字,不過她其實並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拜火教中的一員。女巫蕭古,她是“豹王”察割身邊最得力的臂膀,豹王在蠻族中能夠崛起,與這名女巫的幫助密不可分。

  實際上,在桃霏透露出,豹王在拜火教的串聯下,與密宗勾結的時候,春箋麗就已經開始懷疑,蕭古很可能就是拜火教安插在豹王身邊的人,現在也只是證實罷了。

  至於此刻,在蕭古身邊的那兩個喇嘛,毫無疑問,就是桑耶寺寺主桑耶上人,和光明山院主大日法王。

  少女身邊,妙善公主捂著胸口,極其難受的樣子。春箋麗扶著她:“公主,你怎麼了?”

  蕭古鄙夷的冷笑著:“秦小春,他們都說你在這一兩年裡,實力長進了不少,原來也就是這種程度?剛才我的陰火差那麼一點,就把你殺了,如果不是她替你擋了那一下,你早就已經死了。”

  春箋麗扶著妙善公主,怒視蕭古:“你這惡女人!”雖然是第一次見到豹王身邊的這個女巫,但她的惡毒和算無遺策,春箋麗卻是早已聽聞。以蕭古的本事,恐怕早就知道,如果那一擊直接沖著妙善公主來,未必傷得了妙善公主,但如果沖著她來,以公主之心地,卻是不會不救她。

  蕭古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她當然是早就算計好的。

  桑耶上人與大日法王同時看向妙善公主,作為藏地最美麗的傳說,他們現在終於成功的將她困住。大日法王陰然的道:“公主,以你的聰慧,如何不知敬佛禮佛,竟是處處與我們作對?如今落得這般下場,實在是咎由自取。”

  妙善公主輕歎一聲:“佛?你們捫心自問,即便是口口聲聲皆是佛法,你們歷來所做的事,卻又哪裡與佛經相符?你們口中的佛,到底是什麼樣子?”

  桑耶上人面無表情的道:“生死輪回,眾生皆苦,佛祖只渡有緣之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我佛慈悲,你們現在還有機會,立刻放下屠刀,拜在我佛腳下,皈依我佛,縱然今生受苦,來世總能得救。”

  春箋麗恨聲道:“舉著屠刀的人,口口聲聲要讓別人放下屠刀。欺壓他人的人,時時告訴他人忍耐為重,你的佛……”

  桑耶上人猛然一聲大喝:“無知孽障住口!”

  周圍的六十三名金衣喇嘛布成法陣,散出的氣勢原本就已經將兩個女子死死的壓制住,桑耶上人的這一喝,猶如獅子吼,讓少女胸悶得想要吐血。雖然悲憤交加,此刻卻是無力掙扎。而這兩大法王的態度,她也早就已經見慣。他們口中的佛法,無非就是“我說的法你必須聽,你的話語全是狗屁”,所謂的宗教,大抵不過如此。

  蕭古惡毒地道:“她們乃是冥頑不化之人,法王又何必再空費口舌,你的慈悲心腸用在她們身上,不過是對牛彈琴罷了。”

  大日法王眯眼看著被困在陣中的少女,怪笑道:“雖然如此,但是我佛慈悲,濟世度人乃是菩薩心腸,哪怕是塊頑石,也要盡力解救。這丫頭雖然不知天高地厚,一身紅粉骷髏,愚昧無知,但總算生得細皮嫩肉,若制為法器,日日沐浴在佛法之下,來世或許能夠化解一些災厄。”

  蕭古歎道:“法王之慈悲,妾身實是有所不及。”看著春箋麗,微笑道:“法王這般對你好,你還不快謝過佛爺?”

  周圍的金衣喇嘛齊齊詠誦梵文,梵音挾著強大的法力,讓陣中的兩個女子如同被毒蜇針紮一般,渾身刺痛。春箋麗手握寶劍,氣得渾身發抖,驀地一聲怒斥,寶劍帶著火光,朝階臺上的蕭古電射而去。然而梵音更起,令得她全身發軟,氣力衰歇。

  在那個村子裡,原本就已經燃燒神魄,強行激發潛能,雖然被妙善公主救了回來,但終究是還未完全痊癒,此刻落在這法陣之中,自是什麼也做不了。妙善公主心中暗歎,悄然握著袖中的血菩提,想著縱然自己粉身碎骨,至少也要將小春送出。

  就是在這個時候,桑耶上人忽的一抬頭,皺眉道:“什麼聲音?”

  大日法王與蕭古也不由得錯愕抬頭,不知道從何時起,周圍所有的情景都在顫動,在他們的上方,琴音一般的劍嘯先是似有若無的傳來,引發了周圍土石的共鳴,彌漫在他們中的每一寸空間,都像是在震動。這是一種奇詭到難以置信的感覺,這裡是密宗三位先祖當年布下禁制之處,按理說,什麼力量也無法滲入,然而這一刻,那神秘的劍響,卻似乎跨越了重重的禁制,直接滲入了每一個人的心頭。

  這是不可能的,此時此刻,整個血淵都在密宗的控制之下,沒有人能夠闖入這樣的地底深處。要知,這裡可是密宗一切隱秘的重中之重,單是此刻,佈置在外頭的守衛就已經不知多少。但是現在,那劍響卻像是無視了所有的防線,無視了堅硬的土石,正在快速接近。

  其中,春箋麗臉上的錯愕更加的明顯,只因為,對於這種琴音一般的劍響,她要比其他人更加的熟悉。然而這一刻,猶如直接侵入空間的最深處,無視任何阻礙的劍嘯,簡直就像是違反了所有的天地之理,根本不是她所知道的那個人所能夠做到。

  “殺了她們!”蕭古一聲厲叱。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毫無疑問,出了變故,她最討厭的,就是自己無法掌握到的變化。

  “殺!”桑耶上人同樣也是一聲大吼。整個佛殿都開始震動,外頭的禁制在一層層的破碎。來人很強,這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事,但是他不在乎,無論如何,這裡是血淵,這裡有桑耶寺和光明山兩大聖地的主力和他們所率領的數十萬鬼兵。先殺掉這兩個已經進入甕中的女人,再想辦法對付來敵就好,不客氣的說,哪怕是宗聖級的高手,在這樣的重重包圍之中,最終也將力竭而死。

  六十三名金衣喇嘛手持金杵同時縱起,這是密宗秘傳的七九龍象大陣。六十三人的龍象大力連成一體,朝著春箋麗與妙善公主泰山一般壓下,在這樣的大陣之下,兩個女人唯一的下場,只能是粉身碎骨,被鎮得形神俱滅。

  妙善公主卻在這個時候,反迎而上,身藏的數十顆血菩提轟然爆開,森濃的陰氣湧入她的體內。她竟以自身為容器,不顧一切的吸收著這些血菩提的力量,強擋七九龍象大陣。

  六十三名金衣喇嘛的金杵連成一片金光,朝她轟然震下。妙善公主逆著金光,肌膚開裂,黑氣四溢。這些血菩提所蘊藏的力量陡然間湧入她的體內,已讓她面臨著隨時爆體而亡的兇險,然而她卻是死死的硬撐著:“小春,快走!”

  少女急道:“公主……”

  “走!”妙善公主再叱一聲,不顧自身安危,再往上沖。然而春箋麗又怎願意在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逃?寶劍一劃,電光般追隨在她的身邊。

  “一個都別想逃!”大日法王猙獰的笑聲,響蕩在整個神殿。緊接著便是充滿佛力的大喝,七九龍象大陣威力更甚。金光鋪天蓋地的綻開,眼看著,兩個女人就要在金光中被撕裂,轟然間,一股劍氣破空而下,挾著驚天動地的威勢,刺入了龍象大陣的中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4

第八十一章 無間地獄:破陣!

  劍光陡然間刺入七九龍象大陣的陣眼,那連成一片的金光,轟然間爆了開來,整個陣型四分五裂。

  沒有人能夠明白,如此嚴密的法陣,為什麼會被一劍擊破,但是不管怎麼樣,它實實在在的,就這般發生了。那渾然一體的金光,先是出現了一個孔眼,再轟然間龜裂開來,整個佛殿都在搖動。

  春箋麗在氣浪的震動中,扶著妙善公主落在地上。此刻的妙善公主肌膚開裂,身上寒氣冒出,搖搖晃晃,看上去情況不妙。嗖嗖兩聲,有兩道小身影落在身邊,春箋麗定睛一看,又驚又喜:“小方?小刀?”

  金絲裙的女孩叫道:“小春姐姐!”

  小刀也跟著叫了一聲:“喵!”

  呯呯嘭嘭!春箋麗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秋香色的身影,在那些金衣喇嘛間來回飛竄。那些喇嘛試圖重新組織起陣法,他們中的每一個,都是桑耶寺和光明山中有名的高手,哪怕就算是單打獨鬥,也都是能夠在江湖橫著走的人物。然而這一刻,那秋香色的嬌媚身影卻在他們中間來去如電,一波波金光湧來,又被她一波波的殺散。

  一名喇嘛飛上了空中,陡然間爆裂開來,血水亂散。緊跟著就是一道劍光裹著橫飛的血肉,送入了另一個人的體內。從天而降的麗影,就這般在這些金衣喇嘛中來去如電,連殺數人。

  “變陣!”桑耶上人一聲大吼。佛力催動,逐漸變得零碎的金光再一次大幅度綻開,雄渾有力,並快速的轉動。然而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卻也在這一刻,迅捷地踏步旋身,手中的寶劍劃出一個華麗的光弧,連衣裙的女孩手臂一痛,血水隨著劍光帶出,以玄之又玄的曲線灑向周圍。

  龐大的金光在旋轉中突然間頓住。所有的金衣喇嘛全都停止了他們的動作,整個佛殿在這一刹那,安靜了下來。

  立在階臺上的桑耶上人、大日法王、蕭古臉色俱變,在他們眼中,原本已經開始變陣的數十名金衣喇嘛,突然間就變得無法動彈。就像是毒蟒被扼住了七寸,在他們的團團包圍中,來歷不明的少女逆著金光旋轉的方向,舞動帶血的寶劍,灑向周圍的血水如同虹光閃了一閃,週邊的金光大陣就這般被她硬生生的“扼”住了。

  這是一種難以解釋的景象,整個佛殿變得一片寂靜。數十名金衣喇嘛舉著手中的金杵,死亡的氣息陡然間就桎梏住了他們,讓他們沒有一個人敢再動彈。

  明明被他們重重包圍的少女,不過就是在他們中間,逆著金光緩緩的舞動寶劍,其它什麼事也沒有做,但他們就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如同地獄之門已經在少女的劍舞中打了開來,而他們剛好踏足在生與死的一線之間。那是一條細得幾乎隨時都會斷去的生命之線,他們無法看到,但他們已不敢動。

  這到底是什麼人?桑耶上人、大日法王、蕭古難以置信的看著突然殺到的少女。

  小夢?春箋麗也同樣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

  桑耶上人與大日法王,乃是密宗“三法王”的其中兩位,可以說,這三法王代表的就是密宗最頂尖的高手,就算到了中原,其實力在宗師級的高手中也是屈指可數。然而,就算是他們,被困在這七九龍象大陣之中,也絕無可能做到這種程度。

  他們深深的瞭解七九龍象大陣的強悍,否則也不會用它來對付妙善公主。然而這一刻,這天外飛仙般的少女,不但直接破陣而入,且輕而易舉的就看穿了它的變化,直接掐在了連他們以往也不知曉的陣眼,當今世上,怎可能會有如此了得的奇人?就算是三大聖地的先祖複出,恐怕也難以做到吧?

  那些金衣喇嘛無法動,然而少女的劍勢仍然在緩緩的流轉,並一點一點的將他們推入地獄之門。他們無法動,卻不能不動。所有人齊齊的發出佛怒,不顧一切的,將手中的金杵砸向少女。刷,少女逆著金光,加快了速度,灑在她身周的虹光如同地獄之花綻放,幾十名金衣喇嘛的腦袋同時飛上了空中。

  砍頭魔女?!桑耶上人等頭皮發麻。

  幾十道血柱同時沖起,交織成人間地獄般的畫面。少女快速收劍,胸脯也起伏了幾下。即便是以火魂催動妹妹的金魄,發揮出驚人的潛力,又借用了小方那神奇的血,以及小刀飛天遁地的力量。但這一路,她直接闖過六層深淵,擊破這佛殿周圍設下的重重禁制,一舉大破七九龍象大陣,此刻也有一些難以承受。

  雖然如此,她劍破法陣的景象實在是太過驚豔,太過震撼,竟讓桑耶上人、大日法王、蕭古等全都不敢動手。桑耶上人一聲大喝,周圍金壁分開,數百名喇嘛,帶著難以計數的鬼兵怪將沖了進來,將她們全都圍住。

  “你們逃不掉的!”桑耶上人發出獅子吼,吼聲震動著遠遠近近的空間。他已經看出了,這少女雖然了得,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她這種做法,就與靠著魔功逆轉血脈,強行激發潛力沒有什麼區別。她再怎麼厲害,他這一邊,有這麼多人夠她殺。

  就算是號稱最強宗聖的楚霸王,都有力竭而亡的時候,她又能夠做得了什麼?

  “逃?”少女卻發出愉悅的笑聲,笑聲中充滿了惡毒,卻又帶著暢快的滿足感,“需要逃的是你們,我給你們一些時間,你們要好好的逃,很快,我就會來找你們了,看看你們能夠逃得了多遠。我給你們的時間可不太多,很快,我就會再次出現在你們面前,當你們再一次看到我的時候,我會讓你們知道,什麼才是永世不得超生的阿鼻地獄!”

  她寶劍一舉,劍上沾染的孩子的血,發出耀眼的彩光。桑耶上人抓起法杖猛然砸去,法杖在空中轉過撕天裂地的軌跡,帶著強大勁氣襲向少女。然而少女的寶劍陡然下刺,彩光一轉,間伴著一聲喵叫。

  法杖在土地上摩擦,帶出一連串的精光,發出刺耳的聲音。然而它所過之處,少女已經帶著她身邊的人陡然間消失不見。唯有她那惡毒的話語,響蕩在周圍的每一個人耳中,所有人都能夠聽出,她是認真的,她很快就會出現,她的再次出現,就意味著他們的終結。

  猶如無數螞蟻在頭皮裡爬過的驚悚感,緊緊的壓制著在場的所有人。這丫頭到底是誰?她到底打算做什麼?

  “地藏金身?!”蕭古忽地說道。

  桑耶上人、大日法王同時反應過來,身影閃過,要往他們的祖師爺——地藏尊者金身所在的方向趕去。轟隆隆的一連串震響,在通往地藏金身的方向傳來,金石崩壞,大地塌陷。眾多躲避不及的喇嘛,瞬間被土石吞沒。

  桑耶上人、大日法王、蕭古臉色難看,卻不得不紛紛拔起身形,躲避著坍塌的岩層……

  詭異的扭曲感過後,春箋麗與小方猛然睜開眼睛,只見她們的前方,是神秘到極致的圓,圓中充填著烈日一般的紅光。這種紅光,仿佛將那原本空洞的圓,強行填滿,仔細看去,她們能夠看到,那圓中竟是一個高大威猛的喇嘛。

  他就是地藏尊者?她們在心中想著。

  明明已經死去,卻依舊散發著強大的威能。在她們的前方,空間詭秘的扭曲著,猶如在圍著他緩緩旋動,以致于連她們所立之處,都像是在天旋地轉。

  她們就像是來到了天地的盡頭,原本已是無路,只是那強行扯開的黑洞,在地藏金身的威能下硬生生的卡著。如果不是親眼看到,春箋麗實在是難以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這根本就不是她所能夠理解的景象。

  在她們的上方,傳來一連串的轟隆聲,這是土石崩塌的聲音。春箋麗的臉色有些蒼白,她們現在豈非已是硬生生的被堵死在這裡?

  旁邊傳來一聲喵叫。扭過頭,春箋麗一聲驚呼:“公主?”

  此刻的妙善公主,肌膚一片片的裂開,內中露出來的,是可怖的黝黑。她的形體在似有若無中變化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公主,你怎麼了?公主?”春箋麗吃驚的抱著她。

  在她身邊,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輕歎一聲:“她其實早就已經死了,只是靠著梵天甘露,才沒有像其他人那樣喪失理性,變成鬼怪和惡靈。剛才那一刻,她用她自己的身體強行使用血菩提,沒有當場粉身碎骨,已經算是幸運的事。”

  春箋麗抬起頭來,瞪大眼睛:“小……小夢?”

  “我不是小夢!”少女輕描淡寫的應了一聲,卻也沒有說她到底是誰。她的聲音透著一種奇妙的滿足感,卻又深藏著難以言喻的、猶如對整個天地的無邊的惡毒。這兩者彼此相對,按理說根本無法調和,卻又詭異的出現在她一人身上,讓人有一種頭皮發麻的心悸。

  單從外表看去,不管怎麼看都是小夢的小夢說她不是小夢,而不管怎麼想都是活人的妙善公主其實早就已經死了?

  這種詭異的情形,實在是讓人難以理解,但是春箋麗並沒有任何的懷疑。這個少女雖然有著與小夢一般的形貌,但她的確不是小夢,單從氣質上,就已經能夠看出。至於妙善公主,看著她肌膚開裂後,隱藏在血肉中的黝黑,她如何還不明白?

  在這三百多年裡,公主其實早就已經死在了血淵裡,只是血淵深處所特有的冥氣,加上其悲天憫人的慈悲,以及能夠淨化冥氣的梵天甘露,讓她一直堅持到了現在。

  眼看著這一刻,強行使用血菩提,即將香消玉殞的妙善公主,春箋麗心中有一種無言的痛楚。三百多年的堅持,三百多年的忍耐,其結果,卻又換來了什麼?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卻道:“梵天淨瓶在哪裡?”

  春箋麗道:“梵天淨瓶?”她將妙善公主送給她的玉瓶取出,抬頭看著少女。

  少女接過玉瓶,看向散落在周圍的、那些血色的晶石。這些晶石發散著陰寒的冷光,攝人心神,單單只是看到它們,便有一種整個魂魄都要被吸扯而去的感覺,心動神搖,難以自控。

  春箋麗看著這些晶石,不知怎的,額頭上便溢出冷汗,仿佛整個人都要被撕開一般。好不容易安定心神,這才發現,從一開始,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就在用劍氣隱隱的罩定著她和小方、小刀、妙善公主。

  實際上,這些血菩提的原石,原本就充滿了不詳和危險。妙善公主前邊連著梵天淨瓶一同交給春箋麗的,是早就已經被她淨化過的,是以祥和得多。而那些喇嘛,也只敢在將血菩提不斷祭煉成舍利子後,方敢使用,在以往,靠近這裡,取得血菩提,練成舍利子,對那些喇嘛來說也是極其危險的事,一不小心就會被奪去心神,導致識魄破碎,遺忘前事,化身厲鬼,成為外頭那眾多鬼怪惡靈中的一員。

  但是這一刻,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渾身發散出的劍氣,卻比這些血菩提還要陰暗,死死著壓制著它們。有那麼一個瞬間,春箋麗覺得,這些血菩提,就像是在充滿惡念的蛟龍的壓迫下,試圖掙扎和反噬的毒蛇,一顆顆的,仿佛活過來了般,充滿著不祥的氣息。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兩指如劍,取了幾顆血色晶石放入梵天淨瓶,搖了幾下。梵天淨瓶裡傳來琳琅的碎裂聲,過了一會兒,少女將玉瓶倒出,晶瑩的水流從瓶中流暢,清澄得猶如天水。

  少女將寶劍一引,水流順著劍身滑下,又被帶著灑落在周圍,布成詭異的法陣,晨曦般的光芒升騰而起,再在少女的劍勢下,湧入妙善公主的體內。

  開裂的肌膚慢慢的癒合,肌膚就要散去的玉體,也漸漸穩定了下來。

  悠悠的,妙善公主醒轉過來,疑惑的看向周圍:“這裡……出了什麼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5

第八十二章 無間地獄:玄武!

  春箋麗很是疑惑,為什麼這個少女竟然知道怎麼使用梵天淨瓶?況且,她真的不是小夢嗎?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她都與小夢一般無二,除了氣質之外,其他地方看起來沒有任何的不同。

  就連小方和小刀,實際上也在打量著她們的“小夢姐姐”,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小夢姐姐,看上去又很不一樣。剛才的一切發展得太快,她們什麼都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一路帶到了這裡,此刻暫時安定下來,看著眼前的少女,自是不免好奇。

  其中,小刀身為飛天貓,原本就有看穿魂體的異能,眸中先是出現神秘的藍色幽光,緊接著便發出“喵”的一聲,猶如嬰兒般的喚聲。

  春箋麗往它看去,心想它看到了什麼?

  妙善公主悠然醒轉,疑惑的看著眼前這多少顯得有些怪異的情景。原本以為已經是無路可逃,此刻,突然就被帶到了地藏尊者的金身所在之處,面前站著一個神秘的少女,以及一個身穿金絲連衣裙的孩子,和一隻奇怪的小黑貓。孩子和小黑貓又在好奇的打量著這神秘的少女,縱連小春也是一樣。

  “小春……這裡出了什麼事?”她看向春箋麗。

  “是她把我們救了下來!”春箋麗指了指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明明連衣裳都是一樣的,她怎麼可能不是小夢?

  但她卻又明明不是……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卻是定睛看著地藏尊者的金身。她的目光閃動著月色一般的晶瑩,嘴角流露著一絲仿佛已經知曉的冷笑。

  “我們現在該怎麼做?”春箋麗問道。不管怎麼樣,她們現在也只能依賴這個不是小夢的小夢。她們的退路已經斷絕,就算能夠離開這裡,外頭也是桑耶寺和光明山率領的,難以計數的鬼兵怪將。想要就這般殺出血淵,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我們進去!”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倒持著寶劍,冷然說道。

  “進去?”春箋麗再一次的睜大了眼睛。

  “這個是無法做到的事!”妙善公主低聲說道,“地藏尊者是整個佛教裡唯一一個修到菩薩道的前輩高人,卻也只能勉強打開連通‘彼世’的門,通過死後金身阻止彼世之門的關閉。我們再怎麼離開,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自然知道,修成菩薩道的地藏尊者,差不多就是“宗聖”的級別。論起實力,或許比道教的老祖天師和號稱史上最強宗聖的楚霸王差上一些,但與曾經叱吒南海的蝴蝶大師、西嶺的血幽老祖差不多是同一級別。

  其實就算是宗聖,也不可能打得開所謂的“彼世之門”,只不過是這個位置,原本就與所謂的“彼世”有著微妙的連接。

  她淡淡的道:“彼世之門若是還未打開,我們自然無法通過,但既然已經打開了,穿過它,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

  妙善公主不由得一陣心動,春箋麗也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她們一同看著正前方那被大紅光芒填滿,如同旋渦一般、在她們的感官中不斷轉動的彼世之門……門的那一邊,到底有什麼?

  在知道她們有穿過去的可能後,心中的好奇,立時就蠢蠢欲動,怎麼也無法壓制。

  縱連小刀也輕輕地叫道:“喵!”

  “要怎麼做?”春箋麗忍不住問道。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看向旁邊的孩子,金絲裙的孩子捂著手臂,下意識的就退了一步……又要用我的血?

  這一刻的她,看上去好可憐。

  其實,即便已經弄清了許多東西,對這個名叫“小方”的孩子,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仍然是無法摸透。但是不管怎麼樣,這個孩子的血液,的確是有著能夠驅動陣法和符籙的神秘力量,而她也已經清清楚楚的證實了這一點。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就這般看著小方,小方猶豫了一下,最後也只能閉上眼睛,硬著頭皮將手伸出。她比其他人更加清楚這所謂的“門”的另一邊有什麼,也知道,只有穿過這個“門”,她才有機會回去。

  嗤的一聲,她的手臂一痛,扭頭看去,血水在劍光的揮舞下,帶出神秘的曲線,在她們身周劃出一道道神秘莫測的線條。孩子先是充滿好奇的看著,緊接著便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看出了一些什麼。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一邊施法,一邊也在打量著這個來歷古怪的孩子。從天上掉下來的“蛋”裡鑽出來的孩子,懂得一些這個世界不曾出現過的奇怪術法,體內的血液擁有什麼的力量……這孩子到底是什麼人?

  這一刻,“少女”的心中,惡念悄然的湧動,甚至想著乾脆將這個孩子取血煉魄,把她永遠控制在自己的手中。既然她的血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那乾脆把她養豬一樣養著,平日裡喂得白白胖胖,需要的時候把她放血……不得不說,這個想法的確是有著強大的誘惑力,讓她實在是難以拒絕。

  道心種魔,雖然以妹妹那純潔而美麗的身體束縛住自己,同時讓心中毒龍的欲望得到很大程度上的緩解和滿足,但是惡念終究是惡念,像這樣的念頭,實在是無法阻止它的出現。如果不是,實在不想用妹妹的身體,做出這種陰暗醜陋、感覺上是玷污了妹妹的事情,弄不好他直接便付之於行動。

  血色的字元,一條條的交織著,上一世裡,“她”對道家的符籙之術,原本就有著一定的研究,這一世,在得到記載了諸多兵法、陣法、遁甲原理的《陰符》之後,在這一方面的學識,有了跨越性的提升,此刻,利用這孩子的血布下法陣,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不斷扭曲的線條織成了似有形又無形的法陣,將她們所有人全都“織”在了一起,這個感覺極是古怪,讓妙善公主、春箋麗等人,感覺自己像是在從這一整個空間剝離。

  她們就這般看著這一條條在她們周圍不斷流轉,將她們從空間“剝離”的線條,這是她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景,是她們以往連在夢中都無法去想像的畫面。在她們眼中,整個天地都在旋轉,又或者說,其實在旋轉著的是她們?

  她們就這般慢慢的漂浮而起,一個個字元,在她們的周圍飛舞,單單只是看著,這些充滿神秘力量的字元就已經讓她們感到了無邊的震撼。天地的旋轉,在她們眼中從雜亂無章,逐漸呈現出規律性,天往左旋,地往右旋,然而天地不可能真的出現這種彼此相反的逆轉,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其實她們也並不清楚。

  無法明白,這樣的情形一共持續了多久,也許僅僅只是一個瞬間,卻又像是一輩子那般漫長。時間在這一刻顯得不是那麼重要,它就像是已經從她們的身上剝離。轟然間,她們在法陣的裹挾下,朝著彼世之門電射而去,明明速度快得驚人,就在她們前方的地藏金身,與她們之間的距離反而在不斷的拉長。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況,實在是讓人無法明瞭。原本在她們的上下方旋轉的天和地,隨著她們的徹底“剝離”,先是在她們的頭上,往她們的後方卷去,緊接著便又繞了一個大圈,從她們的腳下往前鋪開。她們開始重新“融”入,融入身周的世界,泰玄之英,天旋地轉。

  天與地的轉動,在那詭異的錯位感中,看得她們眼花繚亂,直到這種轉動,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平息下來,所有的一切,終於變得穩定,方才讓她們好受了許多。

  就這般安靜了許久,她們繼續往前看去,地藏金身依舊在她們的前方,感覺上什麼都沒有改變。

  春箋麗喃喃地道:“失敗了麼?”

  小方卻是轉過身,目光中充滿著難以言喻的興奮:“不……我們過來了!”

  妙善公主與春箋麗一同跟著金絲裙的孩子,轉過身來,緊接著便覺得腦袋轟然一響。

  此時此刻,她們所身處的,是一副奇詭至難以置信的場地,血的顏色,彌漫在整個空間的最底層,在她們的前方,是一隻龐大到難以置信的、巨形的神龜,龜的身上還纏著幾條大蛇。蛇和龜早就已經死去,餘下的其實只是血色的骸骨,這無處不在,充滿神秘力量的血色,便是從這些骸骨內中溢出。

  龜殼同樣也是血色的,上方又刻著如同九宮八卦一般,褐色的刻痕,龜首在憤怒中仰起,巨大的、血色的眼珠在內中發著寒光。

  妙善公主開始生出明悟,所謂的血菩提,包括彌漫在血淵深處的那些造成眾多災難的冥氣,它們的根源全都是來自於這只龜蛇吧?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獸?它從何而來,為何會擁有如此神秘而強大的力量,卻又為何會死在這裡?

  在她的身邊,金絲連衣裙的孩子卻是睜大眼睛,喃喃地道:“無間地獄……無間地獄……果然是無間地獄!這只龜蛇就是……”

  在她的身邊,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倒持寶劍,輕描淡寫的道:“玄武?”

  金絲連衣裙的孩子猛地扭頭,吃驚的道:“你怎麼知道?”她不記得自己有對她們提到過這只龜蛇的名字。

  少女聳了聳肩,藏身在妹妹身體裡的他,不管什麼說也是一個穿越者,到了這一步,如何還猜不到,這就是另一個世界裡神話傳說中的“四聖獸”?藏在龍虎山祖庭洞天裡的,就是四聖獸中的“青龍”和“白虎”,在這個名為無間地獄裡的,就是“玄武”,那個時候,他本是打算利用祖庭洞天裡“龍”和“虎”的力量,阻止元魔皇一舉毀掉文帝金身,實際上他當時是成功的,只不過沒有想到,緊跟著竟然又出現了一個金甲戰將,不但殺了元魔皇,也讓他的努力功虧一簣。

  金絲裙的孩子疑惑的看著“小夢姐姐”,四聖獸的名字,即便在她的那個世界裡,也都是隱秘,而根據她的調查,在此之前,小春和小夢,以及她們所在的這個世界,應該是連“四聖獸”都不知道的,為什麼眼前的這個、突然變得超級厲害的小夢姐姐,竟然會知道龜蛇的名字?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看著她:“不如你先告訴我,這無間地獄,到底是什麼地方?”

  小方道:“這個……我是不能隨便告訴別人的,就算在我那裡,這也是秘……”

  少女漫不經心的擦拭著手中的寶劍:“這樣啊?”果然還是應該把這孩子取血煉魂,當成豬一樣養起來嗎?

  小方咽了口口水:“是……是這樣的!傳說中,在許久許久以前,處處講究完美的、高高在上的天人,將他們中偶爾也會出現的,有著天然缺陷的孩子扔到下界,讓他們自生自滅。誰知道那些孩子,感染了地面上的惡氣之後,雖然形貌越來越醜惡,繁殖得卻是極快,這些‘有缺陷的天人’,或者說是‘不完美的神’,被稱作是修羅,他們所生活的土地,喚作是修羅界。這些修羅逐漸變得強大,處處與天人作對,為了鎮壓他們,天人建立了八層地獄,無間地獄就是這八層地獄的最底層,這……這龜蛇就是天人派來,看管膽敢反抗天人的‘阿修羅’的神獸。只是,只是後來天人逐漸死光,這八層地獄也逐漸荒廢了下來,就……就是這樣!”

  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自己要是不回答這個小夢姐姐的話,馬上就會變得很悲催。

  天人?修羅?阿修羅?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心中微動,忽地問道:“我知道有那麼一個人,你可知道,他是誰?”她將元魔皇的模樣說出。

  小方歪著腦袋,想了一想:“你說的這個,應該是修羅帝座下四大魔將中的元魔將吧?在修羅界裡,四大魔將的實力都是超強的,元魔將也是,在幫助修羅帝統治修羅界的戰鬥中,立下了赫赫戰功,可惜他老婆長得太漂亮了,被修羅帝看上。修羅帝搶了他的老婆,他太怒之下,帶兵反抗修羅帝,最後被殺得大敗虧輸,自己也受了重傷,幾百年前,就已經不知所蹤,修羅帝讓人搜遍了整個修羅界都找不到他!”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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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嶽瀆幽冥:發育!

  實際上,寧江早就懷疑,元魔皇根本就不是他所在的“此世”的人,在剛剛重生回來的時候,他也在以對抗元魔皇為最大目標。畢竟在他的上一世裡,即便是最巔峰的時候,他也自認,未必是元魔皇的對手。雖然那個時候,殘存的華夏群雄在泰山腳下,苦苦的求他出山對付元魔皇,他儼然已成為了整個天下,對付元魔皇的唯一希望。

  然而在這一世裡,還沒有等他出手,元魔皇就已經被殺,殺掉元魔皇的金甲戰將雖然來歷不明,但他還是看出,其實那金甲戰將本身,並非元魔皇的對手,之所以能夠殺掉元魔皇,靠的是那支後來刺穿了文帝金身的、神秘而強大的金劍,以及那金劍所汲取的神秘的力量。

  也正因此,雖然元魔皇已經被殺,但在他看來,至少元魔皇的逼格還是在的,不管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元魔皇都是他所知道的、實力最強的人。

  卻原來,元魔皇不但是個失敗者,還是個被人搶了老婆的失敗者?

  說起來,那傢伙也的確是夠悲催的,上一世雖然威風八面,血洗了整個華夏,但被寧江的破碎虛空導致的世界重啟,一切征伐全都白費。這一世更是一露臉就被殺,連他的名氣都沒有打開。

  雖然如此,寧江卻也不得不在心中暗凜。“世界”不止一個,這個是他早就知道的事。但是現在,那金甲戰將竟然能夠越界殺死元魔皇,那是否還會有更多的敵人出現?

  按小方所說,元魔皇也不過就是那修羅帝座下四大魔將的其中之一,換句話說,實力與他相當的,至少有三個,另外還有一個絕對在四大魔將之上的修羅帝。更別提,還有一個虎視眈眈,一心想要燒掉整個世界的“聖凰”。

  春箋麗問道:“小方,到了這裡,你就能夠回去麼?”

  小方嘻嘻的笑著:“放心啦,我可是上過昆侖山,雖然被那只大火鳥抓住,卻也想辦法平平安安逃出來的,既然已經到了無間地獄,想要回家,就是簡簡單單的事了。”悄悄的看了“小夢姐姐”一眼……只要她肯放她離開。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卻是淡淡的道:“你的血再給我用一些。”

  小方:“……哦!”我真的有機會離開嗎?

  妙善公主、春箋麗一同看著秋香色襦裙的少女,現在,她們已經到了這裡,接下來,她打算怎麼做?

  不管是妙善公主還是春箋麗,此刻都有一些忐忑不安,只因為,眼前的這個少女實在是太過奇怪。一方面,她的確是救下了她們,並且一直都在保護著她們。但是另一方面,她渾身上下,溢著讓人感到很不對勁的氣息,陰暗,森冷,仿佛隨時會將死亡帶給她們,甚至是讓她們生不如死。

  明明到目前為止,這個少女還沒有做出任何傷害她們的事,但就是無由的讓她們感到害怕。

  這個少女的氣場,實在是強大到讓人心悸,同時也陰冷得讓人不安。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慢慢的踱到了龜蛇的前方,抬起頭來,看著猶如山一般巨大的龜蛇遺骸。那血色的屍骨,同樣在發散著森冷的氣息,這種氣息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戾氣,她甚至能夠聽到,它在死前那憤怒到恨不得撕開天地的嚎叫。

  她的手,緩緩的撫上了額頭,得意而又倡狂的笑著。龜蛇發散出的力量,在她身周不斷的旋轉,轟然間,猶如狂風驟雨席捲而至,整個無間地獄都被沙塵所籠罩。很難說清這些沙塵從何而來,就像是少女心中的意象,藉著這裡無處不在的戾氣化作了實體,天昏地暗,萬物成灰。

  發生了什麼事?妙善公主等被沙塵刮得不斷的後退,小刀害怕得跳入了春箋麗的懷中,栗栗發抖。

  此時此刻,駐入妹妹內心深處的毒龍,卻是在不斷的膨脹。元魔皇已經被人殺了,這龜蛇的遺骸,也落在了他的手中,只要佔據這股力量,並設法徹底堵死兩個世界之間的聯繫,他就可以真正的稱霸他所在的世界,沒有元魔皇,沒有更加強大的敵人,獨佔一整個世界……

  “這就是你想要的麼?”一個鄙夷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他猛一抬頭,仿佛看到了自己。

  此時此刻,在少女的身上,仿佛有兩個魂魄,在彼此冷視,一個是寧江,另一個則是蝙蝠公子。聽到了內心深處毒龍的心聲,寧江充滿了不屑:“這就是你想要的?閉關鎖界,稱霸世界?既然已經知道外頭還有更廣袤的世界,既然已經知道宇宙中還有更強大的力量,沒有勇氣去見識,去面對,卻想著要閉起門來,做一個在井裡稱王的癩蛤蟆?”

  毒龍怒吼道:“為什麼不可以?掙扎了這麼多年,折磨了這麼多年,現在是享受的時候了,帶著小夢,稱霸這一整個世界,不要再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不要……”

  “可笑!”另一個聲音淡淡的道,“閉上眼睛,裝作井外不存在其它的天地,把希望寄託在外界強大勢力對我們的無視之下,認為只要不被別人發現,就能夠好好的活著?我不犯人,人一樣會來犯我,上一輩子的錯誤還沒有得到教訓麼?沒出事就閉上眼睛假裝太平,出了事就怨天怨地,想要毀天滅地,不錯,你很強大,然而你的強大,不過是源於我心中的軟弱,沒有勇氣正視未來,這樣的強大說到底不過是個笑話,你還是回來吧!”

  轟然間,更為強大的氣勢,如同海嘯一般擴散開來,卷蕩著彌漫在整個無間地獄的愁雲慘霧。這是一種奇妙至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好像周圍所有的情景,都在一片片的翻動。

  不知不覺間,所能夠看到的情景全都“翻”了過來。如果說,剛才那一刻,妙善公主等人看到的是鏡子昏暗的那一面,那此時此刻,所有的一切在她們的眼中,徹底的明亮了起來。

  “小夢!”春箋麗看到前方的少女搖搖晃晃,下意識的掠了過去,將她扶住。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在她懷中睜開眼睛,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緊接著便叫道:“哥哥?”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模樣其實並沒有改變,但是春箋麗就是很清楚的知道,現在的這個的的確確就是小夢。

  只是聽到她在喊“哥哥”,春箋麗也不由得抬起頭來,然後,居然真的就看到了寧江。

  在她的眼中,寧江的身體極是朦朧,或者說,雖然肉眼可見,但其實不是“身體”吧?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的影像,卻發散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火光。負著雙手,抬頭看著血色的龜蛇,神情依舊是那般的自大,而又讓人心安。無法明白他的魂體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僅僅只是看到他,春箋麗的心便已是安了下來,仿佛在這一刻,哪怕是天塌了下來,他也會輕輕鬆松的為她頂住。

  另一邊,妙善公主同樣也在好奇的打量著突然出現的、青年的魂體,英俊,瀟灑,無形中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讓他顯得與所有人全都不同。這個人到底是誰?明明只是第一眼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就已經為他所吸引。

  那如同旭日一般的火光,是那般的溫暖,為她們驅散著周圍的寒氣,帶著強大的意念,保護著她們中的每一個人。

  小方睜大了眼睛,小刀也輕輕的喵了一聲。這無間地獄裡,無處不在的深濃的戾氣和寒意,在這一刻,都已不再讓她們感到不安。明明只是看到這個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不再害怕,不再迷茫,仿佛最黑暗的那一刻已經過去,隨著晨曦的出現,席捲至整個天地的陽光就此到來。

  寧江的火魂向小方招了招手,小方來到他的面前,疑惑的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這個大哥哥。雖然只是魂體,寧江的聲音卻還是輕而易舉的便傳入了她的腦海之中:“抱歉,再借一點你的血!”

  小方點了點頭,不由得又繼續抬頭看他。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不知道為什麼,此時此刻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不會害她。

  寧江將手一招,小夢的劍飛到他的手中,輕輕一揮,劍鋒從孩子那嬌嫩的手臂上溫柔的劃過,帶出的血花,灑下了龜蛇……也就是玄武的中央,形成了神秘的法陣。

  他飛入陣中,張開雙臂。從玄武的遺骸溢出的陰冷冥氣,開始圍著他旋轉。如果有人,知道他當初在龍虎山下祖庭洞天的地底深處做了什麼,便會發現,此時此刻,在他身周布下的陣法,與那個時候他在青蛇的龍、白色的虎留下的屍骨間,布下的陣法基本上是一樣的。

  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在祖庭洞天的地底深處,花了幾個月的時間,方才讓青龍與白虎留下來的力量,為他自身的火魂所用。而現在,靠著小方的血液,加速了陣法的運轉,極大的縮短了其中的過程。

  妙善公主、春箋麗、小夢、小刀一同在遠處看著他。

  此刻,整個無間地獄都像在圍著青年旋轉,玄武那血色的、巨大的白骨仿佛正在風化,以青年為中心,螺旋一般捲動。這種場面是震撼的,同時也是讓她們難以理解的。這個世界有著太多她們所不瞭解的東西,而眼前的這一幕,仿佛就在告訴她們,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奇跡。

  也不知道,就這般看了多久,又或者說,不管怎麼樣都無法看夠一樣。然而在不知不覺間,青年就已經成功的讓他自身的火魂,與玄武之力形成了驚人的共鳴,就如同他那個時候,成功的操縱了四聖獸中、青龍與白虎遺留下來的力量一般,此刻的他,同樣也操控了玄武之力。

  挾著這強大的、玄之又玄的力量,他的魂體猶如化作了堅韌的實體,飛到了小方身邊:“我送你一程吧!”

  看向其他人:“你們先在這等我!”說完之後,他就這般,如同狂風一般,裹著金絲裙的孩子,往無間地獄的外頭飛去。

  妙善公主、春箋麗、寧小夢、小刀這三人一貓,就只能這般目瞪口呆的看著,無法說出話來……

  ※※※

  小方被青年的火魂,以神秘的力量抱著,飛出了無間地獄。

  這地獄一共有八層,傳說中,最早乃是天人用來關押膽敢反抗他們的“阿修羅”的所在,只是現在早就已經荒廢。玄武遺骸散出來的戾氣,同樣充斥在這裡的每一個角落,但是現在,這些戾氣同樣也被寧江所借用,成了他無處不在的觸角。

  每一層“地獄”都是黑暗而可怖的,充滿了鑊湯、溟泠等各種刑罰,如果它們真的是天人所造,用來懲戒反抗他們的生靈,那當初置身於其中的人又或者說是修羅,所受到的折磨,也就可以想像。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也早就已經被荒置。在玄武死後的戾氣的強大影響下,除了四種地獄之花,已經無法再看到別的活物。而這裡的地獄之花,看上去也更加的巨大和妖豔。相比起地藏金身所打開的彼世之門的另一端,這裡的八層地獄所經歷的歲月要更加的久遠,一些地獄花生長的年份,動輒以千年記,看上去自然也就更加的巨大。

  小方偎在青年的懷中,越過這一重重陰冷黑暗的所在。雖然到達了無間地獄,但要想回到地面,其過程依舊是兇險與孤獨的,她原本已經做好了、獨自一人孤身上路的準備,這對她來說,也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

  自從一心踏入那名為“昆侖”的所在,她原本就沒有打算自己能夠活下來。

  雖然如此,畢竟只是一個孩子,其實在內心深處,她依舊害怕著,不安著。

  但是現在,被這個明明陌生的男子保護著、護送著,她竟有著前所未有的心安。

  悄然的看著,抱著她在憧憧的黑暗中飛越的男子,明明只是魂體,但是那陽剛的氣息,卻溫柔的包裹著她嬌小的身軀。慢慢的,她的心跳得好快,臉頰也逐漸變得滾燙。身體好像軟化了一樣,兩隻小腿下意識的摩擦了一下。

  “你怎麼了?”青年低下頭來,看著她,溫柔的道,“不舒服麼?”

  孩子驀地捂著自己的臉,一下子變得驚慌起來,這一瞬間,她也覺察到身體的異樣,她好像……發育了。

  居然……是在這個時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5
第八十四章 嶽瀆幽冥:發洩!

  寧江不解的看著懷中的孩子,在他的注視之下,小方雙手下意識的交疊在胸前,扭過臉去,很難為情的樣子。

  “你不舒服麼?”他問道。

  “沒……沒什麼!”這孩子突然變得不敢看他。

  寧江心想,莫非是因為,這裡的陰氣太重?於是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同時進一步發散自身火魂的力量,為她驅散寒氣。陽剛的氣息進一步發散,這孩子嬌小的身軀,似乎變得更燙了。

  借助著玄武的力量,他一路飛出數層地獄,原本彌漫在整個八層地獄的冥氣,被他帶動,如同劃破夜空的星辰所生出的彗尾。嘭的一聲,強大的能量生出驚人的音爆,整個八層地獄都在震動,他抱著有些不太對勁的孩子,進一步加快速度。

  似這般,過了許久,他終於找到了一個冥氣的發洩口,破地而出。在他飛出的那一瞬間,玫瑰色的光芒如同潮水一般湧來。

  他飛在空中,看著這縱連他也從來不曾見過的畫面。整個大地是一種慘澹的紅,一座座山丘,交錯著往遠處鋪去,每一座都如同泰山一般高大。抬起頭來,他沒有看到太陽,同樣也沒有看到月亮,然而天地間發散著無處不在的光芒,不管是山丘還是其它,全都無法倒下影子。

  這裡就是修羅界?他在心中想著。

  小夢和箋麗、小刀都還在無間地獄等著他,他自然沒有時間,對這個陌生的世界進行勘察。將小方放在一處山腳,他問道:“送到這裡可以嗎?”

  孩子低聲道:“嗯……可以了!”對她來說,最兇險的,原本就是從無間地獄到達地面的這一段,現在直接被送了上來,剩下的,只要想辦法避開四大魔將中的清魔帥,回到自己的家鄉就好。

  只是……只是……

  她快速的轉過身,揭起了自己的連衣裙,往下看去。

  寧江在她身後,看著她這個顯得極為慌張的動作。背對著他的孩子,將金絲連衣裙掀得極高,在她的身後,他可以看到隨著裙子撩起,那纖細而秀美的兩隻小腿。

  他問道:“你真的沒事?”

  仿佛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孩子一聲尖叫,小小的身子往地上一跪,左手捂著胸口,右手將掀起的裙擺往腿間一塞,如同受驚的小兔子一般,驚慌不安的扭過身來:“我……我沒事!”

  看到她這個樣子,寧江多少有些不放心。然而這個時候,他也沒有辦法照顧她太多。留在無間地獄的妹妹和其他人,他沒有辦法放著不管,不管這修羅界、和這個孩子身上隱藏著多少秘密,這個時候,他都沒有空顧及這裡。

  他點了點頭:“你自己小心!”轉身便要離去。

  “等一下!”清脆而有些羞怯的聲音,在他身後傳來。

  他回過頭,看向金絲連衣裙的孩子。

  “你……給我取個名字!”金絲裙的孩子小聲地說道。裙擺緊緊的塞在腿間,這一刻的她,整個臉似乎都紅透了。

  取個名字?寧江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麼我要幫她取名字?在他的注視下,連衣裙的孩子捂著胸,掩著腹,難為情的低著頭:“取個……女孩子的名字!”

  女孩子的名字?青年若有所思。想了想,他說道:“那就叫小芳吧……草字頭的芳?”

  好敷衍!小芳在心中哀歎……這人根本就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緊接著卻又黯然的垂下頭去,心中想著,就算他知道,又能怎麼樣?他不可能留在修羅界,她也不可能再去那個對她來說陌生的世界,以後,他們基本上是不會再見面了。

  在她面前,青年略一沉吟,忽地問道:“如果有一天,我再次來到修羅界,可以上哪去找你?”

  小芳猛地抬頭,又驚又喜的看著他,然後低下頭去,輕輕地說道:“在這個世界的最東面,有一座青華山,青華山的北面,有一棵扶桑樹,只要找到那棵樹,就有可能找到我!”

  青年點了點頭,道:“或許有一天,我會去的!”回過身,隨著一聲音爆,氣浪滾滾,他朝冥氣的發洩口直飛而入。

  在他的身後,女孩有些失神的看著他消逝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才艱難的爬了起來,托著越來越熱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往這個世界的東方走去……

  ※※※

  無間地獄中,春箋麗驚訝的看著小夢:“小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寧江為什麼會在這裡?剛才那個真的是他?”

  寧小夢嘻嘻的道:“那個當然是我哥,怎麼了?”

  春箋麗不可思議的道:“那個真的是他?他有這般厲害?”

  小夢不屑的道:“我哥連狀元都考得上,這點事算什麼?”

  “這是兩回事好不好?”春箋麗有些抓狂。

  雖然那個是她的男人,但是她感覺自己從來就沒有瞭解過他,一次又一次的,他總是會讓她刮目相看。而這一次也不例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到現在都還是一頭霧水。

  小刀跳入寧小夢懷中,在她的懷抱裡,輕輕的發出一聲喵叫。小夢摸著它的腦袋,安慰著它。

  妙善公主看著這奇怪的組合,雖然心中有許多的疑惑,但是在這種時候,卻也不知該從何問起。剛才的那個青年,就是雖然沒有見過她,卻以意念傳音的神秘方式,拜託她保護小春的寧江?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存在,他到底是什麼人?

  無間地獄的上空,再一次傳來爆響,整個空間都像是在震動。刷的一聲,冥氣滾滾的湧了進來,青年的魂體,再一次出現在她們的面前,明明是在這最陰暗的地底,他卻像是烈日一般,讓人無法忽視。

  玄武的遺骸,繼續如同風化一般,被抽出血色的玄氣。大量的玄氣在他的火魂的共鳴下,如同恒星的聚集與爆炸一般,反反復複的收縮與擴散。轟然間,所有的遺骸全都碎散開來,碎散成無數的晶石,這眾多的晶石,圍著他急旋不休,浩瀚,壯麗,華美得、讓她們猶如置身在廣袤無涯的銀河之間。

  附身在妹妹的身體裡,發揮出自身隱藏的潛能以及妹妹金魄的力量,再利用小芳那神秘的血液、以及小刀飛天遁地的能力,救下箋麗和妙善公主,到達“彼世之門”,進入彼世,從而如同在龍虎山時,利用青龍、白虎遺留下來的力量一般,將玄武留下來的能量控制在自己的手中。

  但這還只是寧江的計畫的第一步。

  所有的晶石,都在反射著青年魂體發散出來的火光,璀璨,奪目,它們散佈開來,不知不覺間,便將她們全都包裹在內。她們震撼的看著四周,感覺自己就像是身處在一個方自開創出來的,全新的宇宙。這種玄妙的感覺,絕非她們以往所能夠想像,或者說,即便是夢中的瑰麗,都無法達到這種地步。

  她們也跟著這數不勝數的晶石,一同飄了起來,如同行星一般,圍著青年烈日般的魂體旋轉。那溫暖的光芒,沐浴著她們美麗的軀體,心靈深處生出的共鳴,讓她們與周圍這無數的晶石、與它們反射出來的光芒融成了一體。

  “我們走!”青年的意念,猶如至高的神靈一般響蕩開來。轟然間,他帶著妹妹等人,裹著那星河一般的萬千晶石。朝地藏金身直撞而去。在能量的衝擊下,地藏金身陡然間炸裂開來,那漫眼的大紅光芒,化作了無數的方形碎片,在她們的四面八方拋飛、爆炸,散成了看不到盡頭的塵埃,又被她們遠遠的甩在了身後。

  在她們的後方,無間地獄開始坍塌。所有的冥氣都被抽離,八層地獄一層層的往下塌陷,而他們已經帶著所有的能量,沖過了彼世之門。隨著地藏金身的碎裂。空間開始關閉,土石一層層的坍塌,黑暗層層疊疊的往下壓來,震耳欲聾的喧囂維持了許久許久,然後才慢慢的複歸於平靜。

  血淵的最深處,卻開始了持續不斷的轟鳴。

  眾多的喇嘛,領著密密麻麻的鬼兵怪將,準備著撤離血淵,進入地面,然而這一刻,他們卻不約而同的往下方看去。他們的腳下,大地由小漸大,開始顫動。陡然間,土石破開。原本充盈在整個血淵的戾氣開始席捲,狂風大作,到處沙走石飛。

  出了什麼事?他們驚懼,他們不安。他們已經開始展望著征服天下的旅程,卻突然間陷入了對神秘未知的恐懼。有什麼事情正在發生,但他們卻完全無法理解。

  能量造成的小氣旋,隨著到處卷蕩的戾氣四處碰撞。一根石柱,先是出現了密密麻麻的,猶如被無數蟲子啃食過的孔眼,然後再轟然間倒塌。散落在血淵各處的地獄之花,在狂風中搖曳,又一棵棵的被拔起。

  戾氣渦流的中心點,土地如同噴發的火山向上爆開。散著火光的、烈日般的圓直沖而出。內中萬千光點瘋狂旋轉,帶出無數的光痕。那是什麼?群僧驚懼,眾鬼惶惶。

  往能量爆發的中央趕去的桑耶上人和大日法王,同時硬生生的頓住了腳步,頭皮發麻的看著那旭日升騰般的奇景。這是他們從未見過的畫面,這是他們難以想像的景象,森羅萬象,列宿光輝,魔風浩渺,震驚霹靂。他們就這般眼睜睜的看著,那烈日一般的景象,攪動著整個血淵裡所有的戾氣,上升,不斷的上升,整個血淵都在震動,就仿佛到了末日的邊緣。

  所有的戾氣開始收縮,如同被吸入了神秘的黑洞,再驟然爆開。強大的、驚人的氣流隨之擴散。血淵的存在,原本就是深藏在“彼世”的無間地獄中的玄武遺骸,以地藏尊者的死後金身為門,發散而來。然而這一刻,整個玄武遺骸所充斥的能量,加上另一個世界裡八層地獄數千年積累下來的戾氣,全都被帶了過來。

  就像是被壓縮的能量的快速擴散,每一個地藏發洩口,在這一刻都開始爆裂。

  司壁洞,萬神窟。昨日出現神秘的大紅蓮花後,所造成的巨大深坑,突然間破裂開來,血色的氣流瘋狂的沖出,就像是水壺裡煮沸的開水所沖騰起的熱氣。血氣如同蘑菇雲一般,在天空漫開,愁雲慘霧,地暗天昏。

  司壁洞的遠處,數裡之外,一支軍隊正在緩緩行走。這支軍隊,隸屬于司壁洞安撫司,領軍的武將喚作郝鈺山。

  司壁洞突然出現大紅蓮花,緊接著便發生地劫,不可能不引起司壁洞安撫司的重視。此刻,郝鈺山便是奉了安撫使的命令,帶了三千人的兵馬前來調查此事。

  只是,還沒有等他們接近,就看到,隨著一聲地響,萬神窟方向,驚人的血光直沖雲霄。戰馬受驚,變得一團混亂。一些膽小的兵士更是跪了下來,口中呐喊:“鬼神出來了,鬼神出來了。”

  郝鈺山的臉色也不由得變了,司壁洞有鬼神的傳聞,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歷代以來,不知多少騷人墨客,在司壁洞裡夢見鬼怪。雖然如此,像這樣的異變,以前卻也從來不曾發生過。

  難道真的有鬼神?他的心中忐忑不安,身為一名在戰場上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廝殺的武將,這一刻,竟也徘徊著不敢再靠近。而他更不知道,同樣的情景,在藏地,在西嶺,也有好幾處地方跟著出現。

  天猷滅類,地藏發洩,死亡的氣息,隨著那蘑菇雲一般卷蕩的可怖氣息,不斷的發散。只是,郝鈺山與他手下的那些兵士並不知道,就在他們驚懼和惶恐的時候,那沖天的血光中,一個青年的魂體飛了出來,將兩個少女送到了安全之處:“小夢,箋麗,你們找人來,把這些晶石運走!”

  只見他雙臂一振,那眾多的晶石,嘩嘩嘩的,如同雨水一般掉落。原本是充滿血色戾氣的晶石,此時此刻,內中的能量都已經被他抽走,它們掉落在地上,看上去只是半透明的白。雖然如此,劈劈啪啪的落在地上,卻有數萬之多。

  把這些已是無用的晶石留下,抽走了內中的能量。青年魂體一閃,帶著妙善公主和小黑貓,又往破開血色裂口的深淵飛了進去。

  “哥哥,你要去哪裡?”“你要做什麼?”兩個少女同時發出聲音。他就這樣留下她們,自己跑了?

  寧江的聲音,風輕雲淡的傳入她們耳中:“你們先回去吧……我殺一些人就回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6

第八十五章 嶽瀆幽冥:烘爐!

  通過地藏發洩口,寧江再一次飛入了血淵之中。

  妙善公主與小刀依舊被他帶著,飄在他的身邊。此時此刻,血淵內的冥氣,更加的密集。那數十萬的鬼怪,在血淵中吼叫,它們的吼聲此起彼伏,一些意志不堅的喇嘛僅僅只是身處其中,就已經瘋了過去,跟著它們一同大喊大叫。

  妙善公主眸現黯然之色,這些鬼怪惡靈,原本也全都是無辜的生靈,它們生前並沒有做錯什麼,卻遭受到這般的殘酷折磨,而她卻無法幫助它們,甚至她自己,本質上其實也是它們中的一員。

  寧江卻是托著梵天淨瓶,看著她道:“許個願吧!”

  許願?妙善公主吃驚的看著他……他要她許願?

  他到底以為他自己是什麼人?天上的神仙嗎?

  但是他不是神仙,或者說,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神靈最好的嘲弄。他只是踏著虛空,讓她許一個願,那雖然平淡卻帶著關切的眼神,仿佛早就已經知道她,瞭解她。

  就這般靜了一會,她輕輕地說道:“我希望,這些無辜的魂靈不用再受苦。我希望,藏地的百姓,也能夠過上更加美好的日子!”她的聲音,輕得猶如夢囈,雖然是她的心聲,但她從來不奢望它能夠實現。

  這些年來,她不斷的努力,卻從來都看不到希望。這個世界,是充滿了奇跡的,但她從來不奢望奇跡發生在她的身上。

  在她身前,青年淡淡地說道:“你的願望,我收到了……我來幫你實現!”

  妙善公主的美眸睜得極大,他來幫她實現?他真的能夠做到?

  即便自己也落到了如此悲慘的下場,卻還是想要拯救大家。對於這個女人的偉大,寧江沒有任何想要嘲笑她不切實際的念頭,只因為,若她不是這般的仁慈,在他的上一世中,他也早就已經死在了血淵深處。

  既然她曾經拯救過他,讓他無論如何都要加以回報。不吝於以最殘忍的手段去對待敵人,卻也無法坐視曾經幫助過他、對他好的人陷身黑暗,這就是他一貫的性情,以前如此,以後也一直都會如此。

  身子一閃,他帶著妙善公主與小刀,直落而下。在小刀飛天遁地的能力下,阻擋在他們前方的土石,都被他們輕鬆的穿過。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整個血淵的最中央。

  青年腳踏虛空飄在那裡,手中托著梵天淨瓶。他的神識探入梵天淨瓶之中,對內中暗藏的術法進行解構,終於,他露出滿意的笑容,地藏尊者留下來的、對血菩提進行轉化的秘術的確了得,但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已無秘密可言。

  玄武之力帶著強大的能量,轟然發散,充斥在整個血淵的冥氣在他的帶動下,在快速的攪動之後,猶如將整個空間一片片的翻動。陡然間,整個血淵,都化作了巨大的烘爐。

  血淵中,一個美豔的女人正在沒命的奔跑。她好不容易從麻袋中逃出,終於有機會跳出魔掌。無論如何,都要遠離那個人,遠離那個惡魔一般的男孩。誰也無法想像,他對她做了什麼,即便是現在,在奔跑與逃亡中,她的每一個細胞,都還身處在最愉悅的戰慄之中。

  這是最可怖的折磨,卻也是最快樂的享受。身為一個女人,她從來沒有想到過竟然會有這樣的事情。她深深的知道,再不遠離他,她將無可避免的成為他的奴隸,聖凰救不了她,誰也救不了她。而她現在,終於逃出了他的魔掌,終於……

  心中的慶倖還沒有結束,轟然間,她發現自己竟然置身在巨大的爐鼎之中。這是一種詭異的感覺,整個血淵異常的大,大得足以容納數十萬的鬼怪,然而這一刻,在她的感官中,血淵仿佛已不存在,她已經掉入了名為天地的爐中。

  她的眸中現出最深沉的恐懼,他回來了……這是他回來了!

  “天地烘爐!”

  “水煮乾坤!”

  兩聲震喝響蕩在血淵的每一個角落,甚至侵入了空間的更深層次。時間在無限的拉長,虛空卻像是在收縮。她並非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只是這一次的範圍,遠比上一次更加龐大,更加壯觀。如果說,上一次男孩只是小試牛刀的嘗試,那這一次,則是吞天噬地的大陣仗。

  逃不掉的,無論如何也逃不掉的。她抱著胳膊跪倒在地,栗栗發抖,她試圖向聖凰祈禱,然而身體那戰慄而又充滿了愉悅的細胞,開始侵蝕她的心靈,她竟然開始渴望自己再一次被他抓住。

  精神上的寄託與肉體中的欲望,讓她的身與心不斷的交鋒,她跪倒在地,如同孩子一般抽泣著,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個樣子?

  整個血淵都化作了爐鼎,玄武之力充入青年手中的梵天淨瓶,刷的一聲,以梵天淨瓶為中心,神秘的法陣轟然間擴散,覆蓋在整個天地烘爐的最底層。這是地藏尊者留下來的轉化之陣,被妙善公主置入了梵天淨瓶,又被青年以玄武之力帶動,構建在天地烘爐的最底層。

  巨大的法陣如同日月之輪,不斷的旋轉。在它的上方,盈滿了整個血淵的冥氣,一層層的被轉化,梵天甘露從血淵的最底層開始往上漲。那些瘋狂的、暴躁而又充滿殺性的鬼怪和惡靈,一層層的被淹沒。在這上漲的天水中,它們的鬼身被分解,魂魄被淨化。

  一些鬼怪和惡靈想起了它們生前的往事,在這清澈的、純淨到猶如夢幻泡影的天水中,發出輕輕的抽泣聲。自從落入血淵之後,所受到的身與心的折磨,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解脫,在梵天甘露的影響下,它們化作了輕煙,在天水的沖刷下消散於無形,喜泣,歎息,因終於得到安息的滿足感而隨著一個個鬼身的消散此起彼伏。

  龍吟與呼嘯卻在這個時候,同時響起。

  在兩處斷崖上,兩個身影同時躍出,挾著強大無匹的佛力,擊向血淵中央的、手托梵天淨瓶的青年。

  這兩個人,便是桑耶上人與大日法王。他們費了如此多的工夫,在暗中培養了這數十萬的鬼兵,就是想要在當今的天下大亂中分一杯羹。然而現在,這來歷不明的傢伙,毀掉了地藏金身,破壞了彼世之門,此刻更是在瓦解他們辛苦打造出來的強大軍隊。

  他們的野心,他們的前程,也隨著這不斷上漲的梵天之水,不停的被粉碎。他們不甘心,他們無論如何都不甘心。也正因此,他們兩個同時出手,想要擊潰這個正在毀去他們過往所做的一切、同時也毀去了整個密宗的根基的傢伙。

  身為整個藏地地位最為尊崇,至高無上的三大法王的其中兩個,即便是在中原,也是宗師級的佼佼者,兩人一出手,便具現出龍形虎象。桑耶上人手持法杖,猶如怒目金剛,身上仿佛有天龍纏繞;大日法王身裹圓滿佛光,騎著神虎,猶如騎虎羅漢。

  兩人一出招,便是他們按著密宗獨有的修行秘法顯現出的驚人法相。以往在藏地,這般法相,只要稍一顯現,所有人便會趕緊跪伏在他們腳下,生怕惹得法王發怒。而這個時候,他們是真正的發怒了,隨著地藏金身的毀壞,密宗得以延續千年的根基,竟然在他們的手中斷絕,這是他們事先無論如何也沒有能夠想到的。

  於亂世中稱王稱霸的野望才剛剛展開,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運作,便受到這毀滅性的打擊。這一刻,他們也已經失去了他們的理智,奮不顧身的殺向那個青年。龍形爆裂,虎象呈威,金剛羅漢,諸佛發怒。兩大佛力朝著青年,如同泰山一般壓下,要將他鎮得粉身碎骨,永世不得超生。

  青年左手負後,右手托著梵天淨瓶,對以金剛羅漢之相,往自己殺來的兩大法王看也不看,只是冷冷的道:“不要在這個時候打攪我!等一下,我再來送你們上路!”

  轟的一響,玄武之力如同波浪一般,以他和妙善公主、小刀為中心,呈圓形卷蕩開來。

  就像是沖入了滔天的海嘯,兩位法王同時噴出鮮血,他們最強力的殺招,在這足於引發天災地劫的驚人氣象下,簡直就像是朝著龍捲風揮舞臂刀的螳螂,完完全全不堪一擊。

  金剛羅漢之相盡皆破碎,兩大法王在噴血中,隨著滾滾的氣浪向遠處拋飛。

  妙善公主被青年的玄氣帶著,飄飛在他的身邊。若是以往,看到統治整個藏地的兩大法王,竟然被人一擊即潰,她必定會感到震驚和難以置信。然而這一刻,當她親眼目睹著這一切,她竟是覺得理所當然。兩大法王再怎麼厲害,終究是人,而他們此刻所面對的,卻是這個青年所控制的天地之力。

  在大自然的偉力之下,即便是“三法王”這一級別的高手,也渺小得猶如螻蟻。

  雖然知道充斥在血淵裡的這些冥氣,藉著轉化之術,能夠轉化成梵天甘露,但是這一刻,如此大規模的轉化,仍是讓妙善公主感到震撼。天水不斷的上漲,在血淵裡一層層的往上漫,最終也漫過了他們。

  妙善公主與小刀一同看著周圍的奇景,此刻的她們,置身在無垠之水間,這水明明就在她們身周,卻又像是在虛空的更深層次。她們感到了水的流動,感受到了水中所蘊藏的力量,卻又無法真正的觸摸到它們。

  一層層的鬼怪,一層層的消散而去。在它們之間,那些喇嘛在面面相覷中對望,都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還能夠做些什麼。有的茫然張望,有的大呼小叫。還有一些,離血淵的正中央較近,親眼看到兩位法王被那來歷不明的青年,以一波氣浪擊退,震驚,震撼,難以置信,頭皮發麻,簡直無法相信他們自己的眼睛。

  滾滾的氣浪呈環形往四周席捲,石柱、石峰被一座座的拔起,兩位法王在失控的拋飛中,撞入了不斷崩壞的土石之間。他們是幸運的,因為上漲的梵天甘露,漫過了他們,竟然治好了他們此刻的傷勢,但也惟其如此,讓他們更加的色變與動容。

  ——“等一下,我再來送你們上路!”

  他們之所以還能夠活著,不過是因為那青年暫時懶得理會他們,就像是隨手拍開的蒼蠅,不是不想消滅,只不過是因為還有其它事要做,懶得為它們這種微不足道的小東西費神。這青年對他們的態度,就是如此,然而,受到這般的羞辱,他們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只因為實力的差距,在剛才那一刻已經清清楚楚的顯現了出來。

  甚至是,他們寧可剛才那一刻,就被這青年直接殺死,這樣子也許還更好些,而不是現在這般,在沉重的羞辱下等待著其實已經無法逃避的死亡。

  梵天甘露繼續漫去,妙善公主抬頭看著,不知不覺間流出淚來。這三百多年來,她親眼看著這些無辜的生命,在這地底深處無人知曉的所在,是怎樣的受盡折磨。明明已經死了,卻又永遠不會消失。這血淵裡的冥氣,帶給他們的是永世的折磨,她希望自己能夠拯救他們,卻總是無能為力。

  她悲哀,她難過,她為自己的弱小和無助感到心痛,她曾經是藏地的公主,是大家所景仰的美麗傳說,但她從來無法真正的幫上他們。

  但是現在,這一切都結束了。痛苦,折磨,在青年天地烘爐的影響下,血淵裡所有的陰冷冥氣都在轉化,這些天水,是如此的純淨而又神聖,最終,它們溢滿了整個血淵,並從所有的地藏發洩口,汩汩的流出,一切的鬼怪和惡靈全都得到了淨化,這困住了她三百多年的血淵,其始終無法消散的森冷與陰暗,在這一刻蕩然無存。

  她靜靜的飄飛在那裡,抬起頭來,看著這改天換地般的景象,生怕這只是一個夢,一個自己只要眨上一眼,就會消散而去的、美麗的夢境……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6

第八十六章 天地剖判:沸騰!

  數十萬鬼兵怪將灰飛煙滅,整個血淵,被無垠之水所彌漫,這些無垠之水猶如夢幻泡影,無處不在,卻又難以接觸,在血淵的每一個角落,發揮著它們那神奇的效用。

  那焦黑的土石全都得到了淨化,戾氣消散,光明湧動。紅蓮花、白蓮花、大紅蓮花、大白蓮花……這四種地獄之花,並沒有因為冥氣的消散而凋落,反而因為這些因冥氣轉化而來的梵天甘露,開得更豔。它們的花色,在那些晶瑩的水泡的反射下,在流動的天水間綻出一道道瑰麗的光暈,七彩交織,猶如天女散花,奇彩亂舞。

  然而某個充滿了嘲弄的聲音,卻也在這個時候,從血淵的最中心,傳向四面八方:“我現在來送你們上路了!你們準備好了嗎?”

  血淵最底層的法陣開始轉動,仿佛有哢的一聲傳來,整個空間扭曲了一下。血淵中,除了那些已經灰飛煙滅的數十萬鬼兵,還有來自于桑耶寺和光明山這兩大密宗聖地的數萬喇嘛。此時此刻,所有人都聽到了那嘲弄的聲音,感受到了天與地的旋轉。

  玄武之力以青年的火魂為支點,往下方轟然衝擊,直入血淵的最底層,再沿著那開始逆轉的法陣,急劇地擴散開來。刷的一聲,毒火呈圓形,在整個爐鼎的底端漫開。火光從下往上,一節一節的鋪程。這是什麼?所有的喇嘛都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卻已經是無能為力。

  洶湧的火光,猶如積聚在地底的熔岩終於找到了突破口,又像是隱藏在地穴中的燭龍翻動了它巨型的身體。無垠之水,先是從血淵的最底層開始翻滾,熱氣上湧,氣泡升騰。

  如果說,剛才這些無垠天水還像是夢幻泡影,似實還虛,那這些天水隨著最底層烈火的加熱,翻滾成了節節攀升的沸水。

  散落在血淵各處的喇嘛沒命的往上逃,試圖逃離這已經開始收割生命的煉獄,然而他們註定無法逃脫。最下方的喇嘛們,被沸水捲入。皮膚泛白,撕裂,不停的從他們身上剝離。雖然是能夠救人的梵天甘露,然而被天地烘爐煮沸之後,卻也不是血肉之軀所能夠忍受。

  這些天水本身帶著治癒的效用,惟其如此,他們所遭遇的一切也更加的殘忍。血肉被沸水煮爛,卻又不斷的癒合,期間的痛苦幾可以讓人發瘋。交織的慘叫聲從下方不間斷的傳來,上方還沒有陷入危機的喇嘛們從身到心都感受到了無限的寒意。

  那壓迫人心的恐懼,並無法阻止從下方不停湧上來的熱度。周圍的溫度在瘋狂的攀升,無垠之水從雖然能夠看到但卻無法接觸的虛空湧出,將他們徹底的淹沒,沸騰的水流帶著他們四處奔騰、衝擊,被沸水吞噬的痛苦根本不是凡人所能夠忍受,更可怕的卻是因為梵天之水本身的作用,讓這樣的痛苦變得無休無止。

  沸水升高,不停的升高,被捲入其中的人們撕心裂肺的嚎叫著,還沒有捲入其中的人卻已經在恨不得自己馬上瘋去,沒有神佛,看不到希望。掙扎,嚎叫,痛哭,悲吼,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全無意義,最終淪為了仿佛沒有盡頭的慘叫。

  他們渴求死亡,死亡卻始終不肯到來,即便是血肉已經完全被煮爛,化作了慘白的屍骨,魂魄依舊附在屍骨上,發出穿透虛空的哭嚎。

  桑耶上人和大日法王用盡所有力氣,往上飛縱,他們聽到了其他喇嘛的慘叫,但根本不敢回頭。在他們的身周,熱氣上湧,形成一股股沖起的氣旋,血淵完了,他們的手下和所有的野望也全都完了,現在他們只想保住他們自己的性命。然而即便連最後的這點奢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身為整個藏地最尊貴的法王,他們何曾遭遇過這般慘況?三大聖地裡,隨便一個人走出去,都是以佛爺自稱。他們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相當於金口鐵律。他們所過之處,金錦鋪地,萬民匍匐。他們的住處豪華得堪比華夏的皇宮,他們永遠能夠享受美麗少女的初夜權,並將其製成法器。

  但是現在,他們卻像是不斷逃竄的耗子,他們的皮膚已經在開裂、起泡,無垠之水又將它們治癒。

  下方是沸水滾滾的氣泡破裂聲,而且離他們越來越近。在這樣的天災地變中,他們一身的法力全無用處,而他們至今都沒有弄明白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狀況。那個青年從何而來?如此驚人的力量又從何而來?他們一無所知,也很不甘心,但是無人在乎,正如他們也從來不曾在乎過以往被他們害死的眾多無辜。

  另一邊的遠處,跪倒在地上哭泣的女子,緊緊的抱著她的胳膊。原本以為,信奉神靈就足以讓她無所畏懼,但是她錯了。她以為她不再恐懼,不過是因為她以往並沒有遭遇到真正讓她恐懼的事物。

  “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麼?”低沉而惡毒的聲音,卻在她的耳邊響起,“這可沒有完!”

  隨著一聲冷笑,一點冷光按入了她的眉心。陡然間,她仿佛在經歷著生命的輪回,過往的一切,點點滴滴的,在她的心頭反復滾過。被忽略的,被淡忘的,回首過去,她才發現,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竟然是她以往所鄙夷和拋棄的事物,父親的慈愛,母親的溫柔,女兒的孝順,這所有的一切,才真正構成了她生命中每一部分,而所謂的神靈,帶給她的除了虛妄,還是虛妄。

  然而這就是宗教,所謂的虔誠,不過是源自於內心深處的恐懼。她回想起當初自己被種聖血的那一刻,身為凡人,在夢境中她感受到了聖凰的強大力量和超越凡人的存在,她害怕了,恐懼了,她沒有反抗的勇氣,於是用所謂的虔誠來武裝自己,讓自己不再懼怕。她為自己的軟弱尋找著高貴的藉口,然後把身邊的一切美好都當成了妨礙她的絆腳石。

  但是現在,教義中的世界末日還沒有出現,她卻在現實中真正感受到了什麼是真正的恐怖。在這最後的關頭,曾經經歷的每一個點滴蜂擁而來。她置身在真正的恐怖之中,從而渴求著美好,於是發現生命中所有的光彩,早就已經被她自己拋棄。

  “爹、娘……小春……”

  抱著胳膊,蜷縮著,倒在地上,黑暗瘋狂的湧來,將她所有的一切全都吞噬。

  遠處卻傳來一聲震天動地的怒吼,石柱粉碎,土石崩裂。發出怒吼的正是桑耶寺主,沸水已經將他淹沒,靠著強大的法力,他艱難的抵禦著那滾燙的高溫,然而隨著法力的持續消耗,一切掙扎變得全無作用。皮肉在沸水的蒸煮下一片片的裂開,卻又瘋狂的癒合,被燙紅的血肉在梵天甘露本身的作用下,試圖修復自身,其結果也不過就是進一步延緩他的痛苦。

  他在怒吼中徒勞無力的舞著法杖,身上的肉塊一片片的癒合卻又一片片的脫離。呐喊聲中,沸水從他的口腔湧入,灌入咽喉,肆虐著他的腸胃。護身的法力全面崩潰,皮開肉綻,被煮爛的血肉終於到了就連梵天甘露也來不及修復的地步,他整個人化作了森森的白骨,慘白色的手骨卻依舊握著法杖,無力地揮動。

  另一邊的大日法王,情況顯然也好不了多少。佛經中對各種地獄的殘酷描述,本質上不過是為了恐嚇不敬佛的凡夫俗子,宣傳著地獄的可怖的人,實際上從未真正想過自己也會有落入地獄的一天。然而現在,佛經中的三塗五苦,如同在這一刻實實在在的出現了,他們正在走向死亡,但是死亡並不是終結,而是對他們的懲罰與折磨的開端。

  天地烘爐,水煮乾坤。兩位法王與數萬名喇嘛,在被沸水溢滿的血淵裡,被水流帶著翻滾。他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交錯成世間最淒慘的悲歌。毒火在整個爐鼎的下方熊熊的燃燒著,形成對流的水浪一股又一股的沖高,下沉,又一次的沖高。他們就在這樣的激流中沉沉浮浮,放眼過去,白骨森森,哀鴻滿淵,而立在血淵中央的青年,卻只是森然的冷笑著。

  他願意善待那些幫助過他的人,也願意對那些與他無關的弱者稍稍的施以憐憫,但是對於膽敢與他作對的人,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都不介意用最殘酷的手段對付他們。

  妙善公主與小黑貓飄在他的身邊,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此刻的她們,更多的是說不出話來。她們身處在這無邊的煉獄之間,卻又被神秘的力量所保護著,這讓她們感到慶倖。血淵最頂端的所有地藏發洩口,不知何時已經被關閉,沸水被煮成蒸汽,在這巨大的爐鼎間瘋狂的積聚,這讓她們知道,這一切還沒有結束,甚至只是一個開始。

  藏地的南邊,有一座高山,山的名字,喚作薩埵。在佛教的經義中,薩埵的意思為大士、聖士、高士,指的是長期修行,進入聖位的大菩薩。

  薩埵山在藏地,與桑耶寺、光明山一同被列為三大聖地,其獨傳秘法叫作“金剛薩埵”,其修行功法為金剛手、金剛密手。也正因此,每一代薩埵山之主,又被尊稱作金剛密主。

  這一代的金剛密主,名為裟富賀,年歲已經極高。

  此時的裟富賀,心情非常的不好。雖然是藏地的三法王之一,在藏地擁有著至高的地位,然而垂垂老矣的他,用盡一切手段,想要延長自己的壽命,為此,他甚至偷習魔功,採取了眾多藏地小姑娘的真陰,美其名曰“色空雙運”。

  他當然知道,桑耶寺與光明山,已經趁著華夏千年未有之變,勾結蠻族,想要壯大他們的勢力。如果是年壯之時,他毫無疑問也會參與進去。但是現在,他更關心的是自己還能夠活上多久。一想到,等自己一死,所有的榮華富貴都會煙消雲散,他就一陣心煩。

  用來欺騙那些愚昧百姓的輪回之言,他自己其實從來沒有相信過,如果真的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他也不認為自己的下一輩子能夠有多少好報。他原本以為,自己也算是享受了一輩子,沒有什麼好再害怕的,誰知越是臨到老來,就越是怕死。

  他甚至能夠覺察到,他的那些弟子看他時,那巴不得他馬上死去,好為他們的上位掃清障礙的目光,他們看著他,就像是看著即將踏入豪華墓穴裡的死人一樣,這讓他益發的煩躁。

  但是今天,他甚至沒有時間去關心他自己的壽命,因為在薩埵山的後山,發生了一些不可思議的事。那裡本是血淵的地藏發洩口之一,只是被歷代金剛密主以法陣強行鎮壓。然而今天,淵口竟然再次出現,仿佛血淵裡的戾氣,驟然間膨脹到連那眾多的地藏發洩口都難以發洩。

  如果只是如此,也就算了,畢竟薩埵山的禁制和法陣,還是在起作用的。然而在戾氣發散之後,便是神秘的甘露從發洩口汩汩的冒出。

  裟富賀被人攙扶著來到後山處,驚疑不定的看著所發生的這些異象。在他的周圍,薩埵山的上萬喇嘛,也不知不覺間圍了上來,看著這些神秘的清水。水汽上湧,滲入虛空,往四面八荒彌漫。原本已經是冬季,到處一片荒蕪,陡然間,就像是春天突然間到來,一片片綠意從土中鑽出,又有鮮花盛開。水氣滲入了裟富賀的皮膚,立時間,他感覺到自己渾身充滿了活力,仿佛一下子年輕了許多。

  “佛祖顯靈了!”“佛祖顯靈了!”弟子們興奮的叫著。

  裟富賀卻是看著這些純淨至極的天水,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身為藏地佛教最威權的三法王之一,他早就已經不再相信佛祖與菩薩。但是這一刻,即便是他,也開始懷疑,是否真的是佛祖顯靈?

  漫山遍野,綠意盎然,花草在神秘甘露的影響下,往遠處鋪去,讓整個薩埵山,猶如一瞬間從冬季置換成春天。而即便是春天,薩埵山以往也從來沒有這般繁花似錦。但是很快的,淵口又被關閉,天水停止了湧出。只是地表,不知因何原因,越來越熱,就像是有火龍在薩埵山的地底翻動著它龐大的軀體,峰頭上的冰雪開始融化,地面也如同綠毯一般,開始起伏。

  這是什麼?裟富賀無法理解的看著眼前的異象,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體內的舍利子,發出微妙的感應,他以佛力往地底探去,緊接著就臉色大變,拼命的往後退。

  驚人的能量,在地藏發洩口的深處瘋狂的聚集,然後……爆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8:56

第八十七章 天地剖判:唯識!

  隨著轟然一聲炸響,整個薩埵山四分五裂,洶湧的蒸汽從地底沖出,往蒼天噴薄。

  灌滿了整個血淵的天水,被天地烘爐煮成了氣體,所造成的驚人的內部壓力,在某個青年的刻意引導下,從薩埵山爆發而出。大地震動,山崩石裂,黃金鑄就的建築在空中拋撒,一座座精美的佛像往四面八方飛射。帶著高溫的蒸汽如同火山一般沖起,在天空中蘑菇雲似的漫開。

  薩埵山,乃是藏地三大聖地之一,哪怕只是住在周圍的,也無一不是藏地的上等人,以圖沾上佛氣,來生也能夠享受到如同今生一般的富貴。然而此刻,隨著薩埵山的崩潰,地面瘋狂的向外翻動,不知多少的豪華屋子被掀翻。人們奔逃,慘叫,地面裂出一條條蛇形的裂口。

  沖起的氣浪,氣象驚人。青年帶著美麗的女子與小黑貓飛在空中,玄武之力在氣浪的頂端往下鎮去。這些天水,乃是以“彼世”八層地獄抽來、與血淵裡積聚了上千年的冥氣一同轉化而成,他從玄武遺骸帶來的玄武之力,原本就是這些冥氣的根源。

  在蒸汽的噴發下,那萬千白骨全都成了齏粉,被氣流帶著沖出血淵。掀翻了薩埵山,又被天空中的玄武之力強行擋住,只能往四面八方飛散。它們滾滾的飄向遠處,青年用玄武之力催動著,讓它們漫向整個藏地。

  蒸汽在空中,遇到冬季的寒流,還是冷卻,化作雨水。這些由梵天甘露凝結而成的甘霖,灑在了整個藏地,窮苦的人們紛紛從他們千瘡百孔的屋子裡走出,看著這些星點一般,仿佛從虛空中落下的水珠。它們帶著神秘的力量,滲入荒涼的大地。

  戈壁、荒山……以及那許許多多原本寸草不生的土地,開始冒出新芽。到處都在上演著神秘的奇跡,人們跪伏在地,拜謝著神靈的恩賜。他們所不知道的是,自此以後,整個藏地的命運,都已經被這一場漫至整個藏地的甘霖所改變。

  青年帶著妙善公主與小黑貓,飛向遠處,落在一處山頭。妙善公主捂著心口,看著遠處水霧迷蒙,洗淨了整個藏地的污濁的雨景,流出喜悅的淚水。

  ——“我希望,這些無辜的魂靈不用再受苦。我希望,藏地的百姓,也能夠過上更加美好的日子!”

  原本是不敢去奢望的願景,此刻,卻都已經實現。她知道,整個藏地的風水都已經被這一場梵天甘露所改變,地藏尊者千年前捨棄性命想要實現的願望,直到這個時候,終於完成。

  細雨灑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變得朦朧。其實她早就已經在血淵深處死去,只是心中的意念,讓她靠著血淵所特有的冥氣和梵天甘露,一直“活”到現在。但是此刻,她的心願已經完成,她終於能夠心滿意足的,在這美麗的雨景中,讓自己隨風散去。

  靠著冥氣鑄成的鬼身,因為心願已了,在梵天甘露的淨化下,一片片的飄散,終於,只剩下了魂體。一陣清風吹來,眼看著,她也要這般隨風而去。然而青年的火魂,卻飛在了她的上方,輕輕的生出指尖,一點火光點在了她的眉心,她的魂體由霧氣一般的稀薄,竟又慢慢的凝聚在了一起。

  神秘的力量湧入了她的魂體,猶如醍醐灌頂,帶著奇妙的火熱。她看向周圍:“我……我……”

  寧江笑了一笑:“公主,我為你做這麼多,不是為了看你魂飛魄散的!”

  妙善公主那輕盈的魂體,露出難為情的美麗模樣,她低聲道:“謝謝你的幫助,我的心願已了……”

  青年道:“就算藏地的風水已經改變,但是百姓的苦難,絕不會這麼容易解脫。中原那樣的錦繡之地,活不下去的人又何曾少過?富饒的土地敵不過人心的險惡,百姓的勤奮擋不住貴族的揮霍。你是藏地的傳說,藏地的百姓依然需要你。”

  妙善公主低聲道:“可是,我其實早就已經死去。”

  青年道:“我已經幫你鑄成了金魄,但它並無法阻止你魂飛魄散。想要繼續存在,其實也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我有一套鬼身練魄之法,你的金魄,已經與梵天甘露融合成了一體,只要按著我的煉魄之法,一直修煉下去,莫說只是修煉至菩薩道,將來就算修煉成佛……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妙善公主睜大眼睛:“修煉……成佛?這……這怎麼可能?”

  青年道:“為什麼不可能?在藏地裡流傳的,不過就是小乘佛法,按著小乘佛法,修到菩薩道就已經是最高境界。而即便是小乘佛法,也早就已經被這些人故意曲解、利用,成為了那些寄生蟲用來欺壓百姓、迫害貧苦的工具。然而其實,人人心中皆有佛性,小乘佛法,不過是按著他人的教義,走在他人留下的道路上成就自己,從一開始就落在下乘,如何能夠成佛?只有找到自己的佛性,許下自身追求的大願,踏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普度眾生,如此才可真正的稱得上是如來。”

  從來沒有聽過這番道理的妙善公主,整個人都呆在那裡,喃喃地道:“走在他人留下的道路上成就自己的小乘佛法……踏在屬於自己的道路上普度眾生的大乘佛法……可是,該怎麼做?”

  青年道:“我只能教你練魄之法,該如何成佛,卻只能問你自己。其實佛祖早就說過,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心外無境,萬法唯識。既然人人心中都有佛性,那求人不如求己,與其寄希望於它佛的慈悲,何不自身成佛,廣度眾生……”

  細雨綿綿,青年飄飛在空中,緩緩的說著這個世界的人從來不曾聽過、甚至也無法去想像的大乘佛法。

  美麗的女子睜大眼睛,一絲也不敢漏下的聆聽著。每一個人,都有屬於他自身的佛性?每一個人,都有成佛的可能?

  心外無境,萬法唯識。她心中知曉,要是按著這種教義,以往藏地所有的佛法,實際上都已全面崩潰,拜佛禮佛全都成了虛妄,或者說淪為了下乘,但是她卻無法阻止自己按著他的說法去想像。

  既然人人心中皆有佛性,為什麼要去渴求他人的慈悲?

  與其走在他人的道路上成就自己,不如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普度眾生……在紛飛的細雨中,她一陣心動。

  因為從天而降的甘霖而冰雪消融、無由的生出綠意的山頭,身上散出神秘火光的青年,負著雙手,緩緩的解說著。在他的斜下方,美麗的女子魂體抬著頭,睜著疑惑但卻好奇的美眸,從來不敢去想像的、嶄新的大門,仿佛在她的面前緩緩的打開。

  他們的身邊,還有一隻可愛的小黑貓,逗弄著一朵在這寒冬臘月間,從地底鑽出,舒展著它的花色的野花,偶爾,輕輕的發出一聲孩子氣的喵叫。

  就這般,也不知過了多久,青年將他自身所理解的“大乘佛法”,全都教給了妙善公主。

  雖說是大乘佛法,實際上,他所說的這些,主要還是以另一個世界裡的唯識宗為根基。唯識宗的佛理,原本就號稱是“最接近於科學”的佛法,他又在這個基礎上,加入了辯證法,做出了一定幅度的修改,也算是獨有的“寧氏辯證唯心主義唯識學”,某種程度上,與鸞梅現在所尊崇的“辯證唯物主義”,也算是一體兩面。

  然後,他開始傳授妙善公主鬼身修煉之法。

  對於鬼身修煉,這個世上,絕無人能夠比得上他。

  一方面,在上一輩子,他最初的確是因為被金嫫姥姥的大徒弟蜀葵娘抓去煉魂,從而誤打誤撞的踏入修行的門檻,另一方面,在那一世裡,他也曾試圖找到妹妹死後的魂魄,幫妹妹修成“鬼仙”,只不過後來發現,至少在這個世界,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地獄”和“輪回”,人死之後,魂飛魄散才是常態。

  雖然對於尋找妹妹的死後魂魄,以失敗而告終,但毫無疑問,在這一方面的研究,他已經算是空前絕後。即便是歷代宗聖,都無法阻止他們自身死後魂魄的飛散,然而,他現在傳給妙善公主的,卻是真正的鬼仙之道。

  妙善公主雖然能夠在死後,繼續存在,靠的不過是血淵裡的冥氣。現在才知,原來魂魄也能夠修煉,不由得又驚又喜。在遇到這個青年之前,這個世界居然還有這般多的奇事。

  在她的前方,青年手持梵天淨瓶,只見他將手一揮,神秘的法陣,在玄武之力的催動下,駐入了淨瓶,大量的梵天甘露灌入其中,那小小的玉瓶,竟似怎麼也無法裝滿。玉瓶飄起,落在妙善公主手中:“這個還給你!”

  美麗的女子托著玉瓶,曲線誘人,梨花帶露,看著男子的目光中帶著淒迷,她輕輕的問:“為什麼,要為我做這麼多?”

  青年笑了一笑,道:“這並不重要,就算是你我的緣分好了!”伸出手,道:“小刀,我們走吧!”

  小刀跳了過來,被他輕輕托著。驅動玄武之力,他往東方飛去。

  在他身後,女子就這般,戀戀不捨的看著他逐漸遠離,心中想著,這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男子,來得突然,為她做了這麼多,最後揮一揮手,就這般翩然而去,不帶走一絲雲彩。雖然現在只是魂體,但是回想著他那讓人心安的微笑,她竟有一種莫名的心動。

  她托著玉瓶,直到帶著小貓的青年,終於消失在她無法看到的天際,方才輕柔的轉過身,在山林間飄動。此時此刻,山林間一片綠意,在血淵深處躲藏了三百多年的她,飄蕩在這細雨綿綿的山景間,心中一片喜悅。在她的前方,一顆柳樹,竟然在這樣的寒冬裡,長出了新芽,她伸出手,按著那男子教她的禦魂之術,摘了一根細枝插入瓶中,枝條進一步生長,柳葉一片片的舒了開來。

  她看著這片片柳葉,若有所思的沉吟了許久,忽的回過螓首,看向東方那微雨迷蒙的天際,輕輕地道:“不……我不要成佛!”

  既然所謂成佛,乃是許下自身追求的大願,踏著屬於自己的大道上普度眾生,那這一刻的她,在內心中查探自己的願望後,竟然發現,她竟是還想再見到這個男子。

  如果他們之間,真的存在著不可知的緣分,那她願意走在他留下的道路上,她會努力的修煉,並將他留下的佛法廣傳天下,她會成就菩薩道,然後許下屬于她的大願,那就是……再一次的見到他。

  這一次擴散至整個藏地的甘霖,下了許久。在這一場細雨之後,原本貧瘠的藏地,竟也逐漸變得山清水秀。在那之後,偶爾,有人會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美麗的女子,在山林間飄蕩,有時,她會在人群中出現,以神秘的甘露治療著病苦的人們,有時,她會在山頭上出現,遙望著東方的天空,仿佛在期待著怎麼。

  人們開始相信,她就是藏地傳說中,那仁慈而善良的公主。她所展示出來的奇跡,也越來越多。她行走在市井,聆聽著百姓的苦難,她揮灑甘露,給人們帶來希望。心懷尊崇的百姓,不願直呼她的名號,久而久之,便都將她喚作……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

  ※※※

  青年帶著小黑貓,禦著玄武之力,一路飛出了藏地。

  此刻,玄武之力已經被他使用了一小部分,而剩下的這些,也已經開始有逐漸潰散的跡象。

  與上一次,靠著幾個月的佈陣,催動青龍與白虎的力量不同,這一次,他能夠更好的發揮玄武之力,一方面,是因為小芳血液中所暗藏的神奇力量,從這一點來說,將小芳放走,其實也是蠻可惜的。而另一方面,亦是因為在這些日子裡,他對《陰符》裡留下來的各種奇門陣法,也有了更深刻的瞭解。

  但是,隨著法陣效用的逐漸衰減,這些玄武之力,也在慢慢的,從他的火魂周圍潰散。

  當然,這也是他早就預料到的事。以他現在的實力,還遠遠無法靠著自身,強行催動這股龐大的力量。

  所以……現在到了最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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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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