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621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5

第十八章 雙蛟出海:為民除害?

  冠傑莊中,群雄裡三層外三層的,將場中的幾人團團圍住。

  正午的太陽,灑下金黃色的光芒,今日的天氣頗有一些炎熱,仿佛在暗示著夏日的即將到來。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與箭雁十八雄之首的“金刀”舒暢,寶劍與金刀的陡然相撞,震動了整個冠傑莊的地面,同時也震動了所有人。

  只因為,沒有人能夠想到,這少女今日能夠與、在玄氣大盛前就已經是宗師級高手的舒暢以硬碰硬而不弱下風。雖然只是一招,但是這一招,就已經展示出了她驚人的實力。

  遠處的傅定波暗自驚訝,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這少女的實力,在這極短的時間裡顯然已有飛躍性的提升,難怪敢在這種四面皆敵的環境下,傲然出場。

  紅色襦裙的少女卻是指著“金刀”舒暢,以及他身後的“分金秤”姬榮發、“無影鞭”陰不陽、“穿心劍”祝明輝、“妖靈”荊不言笑個不停,差點笑得喘不過氣來:“你那個七弟是因為俠義心腸,好心收留我們,結果被我們趁他不備將他刺殺?逃走的那個用扇子的傢伙是這樣跟你說的?哈哈,笑死我了,真的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

  她的笑聲,充滿了譏刺,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

  其實兩個少女,也知道在這裡,她們兩個人四面皆敵,就算她們兩人已經修成了火魂,實力提升,但畢竟時間還短,對上舒暢、傅定波這種高手,能有多少勝算還不好說。

  更何況,隨著玄氣大盛,當今的天下,的確是宗師滿街走,一流高手不如狗。在西南七路,鳴山紅巾軍、八番軍、俠義道她們都已經得罪光了,這些勢力,那一方沒有高手?再加上、被她們殺了七當家的箭雁十八雄,這一趟出場,幾乎可以說是自陷絕境。

  雖然那個時候,神魄出竅的春箋麗,意外的發現被賊人擄走的、冠傑莊莊主的妻兒,但接下來該怎麼做,她們剛開始也拿不定主意。

  雖然如此,成功的修煉到了火魂,也給了她們極大的信心,藝高人膽大,眼看著若不出場,被無端陷害的辛冠斌就得慘死當場,她們乾脆就抱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態度殺了出去。

  以前實力較弱的時候,她們也沒怎麼低頭做人,現在于武道上再上層樓,憑什麼就不能囂張一下?

  舒暢喝道:“難道不是麼?”

  春箋麗正要說話,另一邊的人群中,搶先傳來一個陰陰柔柔的男子聲音:“舒大頭領,何必與她們這兩個妖女多話?這兩個妖女惡貫滿盈,天理難容,舒大頭領為民除害,直接將她們殺了就是。”

  隨著這陰陰柔柔的聲音,周圍群雄的情緒也跟著被帶動。

  春箋麗冷笑道:“我們兩個惡貫滿盈?好,既然說我們兩個惡貫滿盈,那便說說,我們到底有何罪行?”

  那陰陰柔柔的聲音再次響起:“大家不要管她們,人證俱在,大家便一起沖上去,將她們和這老狗一起殺了,替天行……”

  “呔!”一聲嬌叱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這一聲厲叱,其實談不上有多響亮,西南邊的群雄卻陡然間分了開來,現出一個猥瑣瘦長的男子。那男子雖然張著口,卻是硬生生頓在那裡,仿佛突然間被雷霆擊中,眼看著周圍的人不知因何原因散了開來,他一個人突然變得極是顯目,他一時竟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在他的眼前,樓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握著寶劍,冰冰冷冷的道:“是你說要替天行道?是你說要為民除害?”

  周圍的那些人彼此對望,一時間,都有些摸不著頭腦,剛才那一刻,有強大的危機感湧來,讓他們下意識的避開,卻將這男子留了下來,其中緣故,他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唯有如舒暢、傅定波,以及在群雄中圍觀的玉鼎派黃粱真人、崩山迷蹤派賀沖這一級別的高手,才能看出,這少女的一聲叱吒,聲音中包含無形劍氣。無形劍氣在眾人的頭頂中突然炸開,在這無形劍氣觸發的危機感中,那些人下意識的、出於本能紛紛避讓,唯有這猥瑣瘦長的男子,位於劍氣的正下方,在劍氣的威懾下,竟不敢動。

  於是,在眾人眼中,便似是其他人不知因何原因突然讓開,把說話之人留下。

  這男子眼看著那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帶著煞氣逼近,話未說完,卻已不知該是否繼續下去。

  遠處忽的傳來悠悠的聲音:“還道是誰?這不是峭山雙俠中的朱鶴朱大俠麼?”說話的卻是秦澤,只聽他口中說著大俠,卻將這“大俠”兩字,說得抑揚頓挫、滿是譏刺。

  周圍群雄也一下子譁然開來,雖然秦澤以暗諷的語氣說他是峭山雙俠,但誰都知道,根本沒有什麼峭山雙俠,只有“峭山雙醜”。卻原來,這朱鶴與他的兄弟,乃是江湖上人所共知的江湖敗類,平日裡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似這樣的一個人,藏在人群中,要帶著大家伸張正義,如此諷刺之事,實讓人說不出話來。

  剛才差點被他的義正言辭帶動情緒那些江湖豪俠,臉也不由得跟著紅了一紅,悄悄的往後退,生怕被人懷疑自己與此人為伍。

  “原來是朱鶴朱大俠,失敬失敬!”春箋麗語笑嫣然,與寧小夢一同往這人逼近。

  “你不是要替天行道麼?來啊!”寧小夢如同下山的雌虎一般,森然地冷笑著。

  朱鶴張口結舌,面紅耳赤。他原本以為自己藏在人群中,暗地裡搬弄口舌,身邊這麼多人,怎麼也不會被人發現,卻沒有想到才說了兩句,就被這兩個妖女抓了出來,偏偏還被那秦二俠一下子曝光了身份。

  他下意識的往周圍看去,其實人群中,也還藏著他的一些同伴,然而鑒於他的聲名,這個時候,卻也沒有誰敢公然與他站在一起。而就是在這一個呆滯之間,香風卷來,嘭的一聲,他的胸膛已被兩條腿狠狠的踢中,隨著胸骨的碎裂聲,他整個人如同蝦米一般彎起,往後拋飛,撞上了身後的圍牆,撲的一下倒在地上,抽搐蠕動。

  誰都能夠看出,就算當場不死,他也活不了多久。

  在眾人的矚目之間,兩個少女瀟灑的轉過身,往回走去,衣裙飄動,輕紗遮面。其中一個道:“唉,一不小心就為民除害……”

  另一個少女道:“替天行道了!”

  眾人:“……”

  這兩個妖女竟然當眾傷人,實在是讓人不憤,然而被她們踢廢的又的確是江湖敗類,自然也沒有人願意當眾為他出頭。

  更何況,以朱鶴平日裡所作所為,此刻口口聲聲想要煽動眾人圍攻這兩個妖女,是否又別有用心,人群中,是否還藏著他的同夥,他們的意圖又是什麼?一些聰明人,也不由得想到了這一點。

  另一邊,徐嬌龍忽的大聲道:“那朱鶴固然不是好人,但是你們兩個勾結蠻族,禍害中原,刺殺朝廷欽差,這個也是事實。你适才問,你們兩個有何罪行,這難道不是罪行?”

  其他人也不由得跟著叫道:“不錯,這姓朱的不是好人,但是她們兩個,更是妖女。”“有黃山四俠在這裡作證,還有何話說?難道黃山四俠還會冤枉了他們不成?”

  峭山雙醜原本就是江湖敗類,這兩個妖女將他踢殘,別人自然無話可說。但是殺惡人的未必就是好人,黃山四俠在江湖上的為人,人所共知,甚至與辛冠斌這種靠著“仗義疏財”得到的豪俠之名不同,他們是四處奔波掙出來的俠名。為了追查竹花丐幫的惡行,從中原一路追到這裡,單是這份堅持,就已經讓人肅然起敬。

  南蕭北傅,江湖的“七禽刀”蕭章與黃山四俠之首的“山嶽當關”傅定波,都是真正靠著俠義二字掙得聲名的、有名望的大俠,他們成名之時,在江湖上不過都是准宗師級,但是名頭之響亮,讓江湖上那些宗師級的高手,也不敢輕易得罪。

  此刻,由黃山四俠親自作證,說她們勾結蠻夷,刺殺朝廷欽差,那自然不會有錯。眾人立時又跟著大罵起來,尤其是剛才被朱鶴煽動的那些,不如此不足以證明自己剛才的正確性。

  紅色衣裳的少女卻大聲笑道:“你們說我們為難朝廷狗官,我們認,但要說我們勾結蠻夷,這個卻是冤枉,你們哪只眼睛看到我們勾結蠻族了?”

  眾人往黃山四俠看去。

  余智城踏前一般,朗聲道:“那個時候,蠻族淳欣部的蠻軍包圍京城,東南武林盟主寧翰林的寧家軍在週邊作戰,朝廷派出欽差前往寧家軍,途中卻遭遇埋伏,你們若不是與蠻族勾結,為何要這般做?”

  “原來那個人,是朝廷派往寧家軍的欽差麼?”紅衣少女笑道,“我們不過是江湖上走動的弱女子,哪裡知道他是做什麼的?當時只知道他是朝廷上的狗官,狗官殺不得麼?”

  看向周圍,大聲道:“實不相瞞,我二人的家人,本是靠著租田過活的普通百姓,就是因為交不起佃租,付不起田稅,被地主勾結地方上的狗官,抓入牢中,活生生的餓死。自那之後,我二人誓與朝廷為敵,那些狗官,佔據高位,吸食民脂民膏,禍害百姓,就是這西南七路,被那些狗官和地主惡紳害死的老百姓就已經不知多少,逼得七路皆反,血流成河。要說殺官是罪,我們就殺官了,怎的了?殺官造反就該死麼?紅巾軍、斷稼軍、箭雁嶺,那一個不是殺官造反起家的,憑什麼他們做得,我們就做不得?”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也不由得小聲議論,緊接著又一同看向黃山四俠。

  黃山四俠中,傅定波略一沉吟,道:“她們二人的確是有刺殺朝廷欽差之行,至於與蠻軍勾結的確鑿證據,的確沒有。只是以當時的局勢來看,派往寧家軍的朝廷欽差若是出事,無疑對攻打京城的蠻軍最為有利,是以本人這般推測……”

  紅衣少女道:“我二人見識不多,如何知道那官的任務是什麼?只是看到他是朝廷狗官,自是想要刁難一下他,至於說要殺他,我們既未出手,也沒拔劍,不過就是想要他在水裡泡一泡,如何算得刺殺?”

  另一邊,忽的有人冷笑道:“妖女,不要忘了,你們可是親口承認過,你們乃是去年寧翰林為相時被殺害的朝廷官員之女,為父報仇,勾結蠻軍,想要以此對付寧家軍,現在這口風倒是改得極快,一下子就變成被朝廷官員迫害的無辜百姓?”

  眾人看去,只見說話的,竟是“華山黑鶩”段鷹。這“華山黑鶩”以往也是准宗師級,如今隨著九陰真經的橫空出世以及玄氣大盛,同樣進階宗師,擁有宗師級的實力。他與身為黃山四俠之首的“山嶽當關”傅定波,過節極深,這一刻卻是一同質疑這兩個妖女,也算是一件奇事。

  紅衣少女卻是失笑道:“我們的確說過,但是我們當時是在哪兒說的,又是對誰說的?當時那裡是八番軍中,先後詢問我們來歷的是宇文辟那廝,和他的兒子宇文鯤。宇文辟什麼人?不也同樣是禍害百姓的狗官?我們兩個,看到狗官就想殺,先虛與委蛇,故意編個故事,再趁其不備將他殺了,為民除害,如何有錯?難道那姓宇文的殺不得麼?”

  人群中,不由得有人叫道:“殺得,當然殺得!”“不錯,天下狗官全都殺了,或許有冤枉的,十個殺掉九個,肯定有漏網的。”“就算是全都殺了,我看也沒有一個冤枉。”“不錯,凡是狗官都該殺!”……

  如果是在其他地方,殺官之事,或許還會有人認為不該。但是在西南各州,簡直就是天經地義。在這裡,土地兼併極為嚴重,平民百姓苦不堪言,最後不得不揭竿起義。前些年中,朝廷派出儒將前來鎮壓,起義的殺,沒起義的也殺,殺良冒功之事屢發,到後來連朝廷都默認這種事的正當性,以至於整個龍炎湖都被無辜百姓的血水染紅。

  也正因此,儒道崩潰之前,西南七路的百姓明知道反抗就是死,卻仍然義無反顧的,猶如飛蛾撲火,紛紛投入暴亂之中。西南各州屢平不定,本質上就在於各州官員從上到下,貪腐成風,百姓不管反不反抗,最後都沒有活路。

  於是乎,西南各州百姓瘋狂的投身進猶如自殺一般的暴動之中,卻始終無法撼動擁有文氣的各州官員。這種情況,一直到紅娘子在鬼軍師的幫助下,攻陷融州城,緊接著各路義軍前仆後繼,終於成功圍殲原本的八番安撫司,方才扭轉過來。而後來重新組建的八番軍,眼看著天下大亂,為了能夠有個靠山,竟與苗兵勾結,在西南方同樣也是聲名狼藉。

  這兩個少女之所以被視作妖女,主要是因為她們有勾結蠻族、禍害華夏之嫌,如果僅僅只是殺官,西南七路的各州好漢,只會拍手叫好。對朝廷官員的痛恨,使得在這裡,殺官成為天經地義的事,誰也不會因為這種事,而將她們視作妖女。

  徐嬌龍心中暗恨,這個丫頭實在是牙尖嘴利,這種事竟然也能夠被她洗清?只是他們的確是沒有這兩個妖女與蠻族勾結的直接證據,其實以他們黃山四俠的身份,若是一口咬定,瞎編出一個證據出來,眾人也必定會相信他們。然而這種構陷之事,就算她想,老大也是絕對不屑為之。

  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個陰陰冷冷的聲音,從另一端響起:“本人可以證明,她們兩人,絕對不可能與蠻軍勾結。只不過,她們刺殺朝廷欽差的背後,有沒有其它陰謀,本人就不敢保證了。是也不是?東南武林盟主寧翰林身邊的兩位女俠……砍頭魔女寧小夢、眉嫵女俠春箋麗!呵呵,你們何不直接告訴大家,寧江寧盟主讓你們做出這種刺殺欽差之事……他到底意欲何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5

第十九章 飛步五星:身份曝光?

  砍頭魔女寧小夢?眉嫵女俠春箋麗?

  這一瞬間,所有人又都安靜了下來。

  從箭雁嶺一方兵逼冠傑莊到現在,奇峰迭起。先是冠傑莊莊主被指為黑庭鬼宗的幕後兇手,到這兩個少女出場,反指箭雁嶺擄人威脅。事情的各種變化,讓人目不暇接,眼看著,這兩個少女通過她們的花言巧語將她們“妖女”的身份洗清,眾人一時無話可說,誰也沒有想到,緊接著卻爆出了更大的猛料。

  眾人看去,只見說話之人,乃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看上去頗有一些陰沉。在他身邊還站著幾人,此刻有人認出,那些人中,有的來自斷稼軍,有的卻是來自長河武林盟。

  這一場聚會,可以說是當前西南武林中最重大的盛事,冠傑莊又處於各方勢力的交錯點,在宇文辟被殺之前,西南各州總體上,乃是出於一個相對均衡的局面,這兩三年的惡戰,使得人心思定,而各方勢力也處在連番惡戰後的加緊修整之中。眼看著,這短暫的安寧,已經隨著宇文辟的被殺而打破,在這種局面下,稍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迎來各方的關注,也正因此,在這一場事件中,鳴山、斷稼山、八番鎮都有派人前來,查看情形。

  既然如此,在這裡,會出現斷稼軍和長河武林盟的人,自然也並不如何稀奇。

  只是那個說話的青年到底是誰,大家一時間,大多都不認得。於是有人悄悄打探,緊接著卻俱是動容。

  兩個少女卻早已認出,這個青年,乃是曾經與她們有過一面之緣的、南海梅劍先生的得意弟子呂松濤。

  梅劍先生,自然不用多說,當前公認的、最有希望踏入宗聖之境的華夏第一高手,同時也是鴛鴦蝴蝶派的掌門。單是憑著梅劍先生得意門人這一身份,這呂松濤走在江湖上,便已是人人刮目相看,更何況上一次見到他時,他便已經是准宗師級,如今玄氣大盛,實力恐怕也更上層樓。

  第一次遇到呂松濤時,正是她們兩人與長河漕幫幫主夫人的兩個女徒弟生出衝突的時候,後來長河武林盟成立,她們兩人也曾赴會觀禮,與呂松濤又見了幾面。這呂松濤為人既冷且傲,因為在背後談論寧江的是非,也曾被她們狠狠的頂撞過一次,只是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這個梅劍先生的得意門徒。

  在得知這個青年的來歷之後,周圍群雄同樣俱是驚訝。要知道,鴛鴦蝴蝶派傳承的是三百年前名震天下的蝴蝶大師的衣缽,那個年代,天下間出了兩位宗聖級的高手,一個是蝴蝶大師,另一個則是西嶺的血幽老祖。正是因為有蝴蝶大師壓著,敵視華夏的血幽老祖才沒能夠為害中原武林。

  而在這兩三百年間,鴛鴦蝴蝶派每一個踏足江湖的,無一不是高手,也正因此,這呂松濤雖然年青,但卻無人敢小瞧於他。

  雖然如此,相比起呂松濤的身份,更讓人驚訝的,則是他所暴露出的,這兩個“妖女”的真正身份。

  東南武林盟主寧江身邊的兩位女俠……砍頭魔女寧小夢、眉嫵女俠春箋麗。

  “她們怎麼可能會是寧翰林身邊的人?”“她們是寧翰林的人?但是她們刺殺的,是朝廷派往寧家軍的欽差啊?”“那個時候,京城正在被蠻軍攻打吧?天子派出欽差,應該是要令當時在外頭與蠻軍作戰的寧家軍勤王。”“可是寧江卻派出刺客,刺殺欽差?”……

  各種低語,在人群中議論紛紛。

  另一邊的黃山四俠,亦是頗為震驚的看著場中的兩個少女。原本以為她們是與蠻軍勾結,實際上,她們卻是東南武林盟的人?如果她們真的是寧盟主身邊的人,那自然是不存在與蠻軍勾結的可能性。畢竟,在蠻族大舉入侵華夏的過程中,寧江帶著眾多武林人士,率領寧家軍大破蠻軍,斬殺蠻族大將蒙郁的事,眾人皆知。

  然而,如果寧盟主真的派出刺客,刺殺朝廷令其勤王的欽差,那他的用心到底是什麼?單是想想,便讓人不寒而慄。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由得往場中的那兩個少女看去。

  其實,以華夏之大,這裡地處西南,遠離中原,也並非所有人都知道“砍頭魔女”和“眉嫵女俠”是誰。但是寧江寧盟主的聲名,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中過狀元,做過權相,軍中主帥,武林盟主……這些事,隨隨便便取出一樣,都已經不是尋常人所能夠做到,更不用說,將九陰真經公佈天下這等令人瞠目結舌的武林盛事。

  雖然聽聞,這位寧盟主本身不會武功,但是毫無疑問,他的聲名,在整個武林已是無處不在。

  去年蠻軍第二次越過湟河,寧家軍雖然大破蒙郁大軍,但終究還是沒有能夠來得及救援京師,使得天子與眾多皇族、文武百官被蠻族一鍋端,堪稱華夏千年未有之恥。

  但如果,寧江其實並不是來不及救援京師,而是故意拖延,坐視京城被破,為此甚至不惜派出刺客……

  眾人不由得竊竊私語。

  在周圍忽如其來的驛動下,呂松濤與長河武林盟、以及斷稼軍的那些人俱是冷笑。

  長河武林盟與東南武林盟,在明面上的合作關係下,暗地裡原本就是矛盾重重。

  身為長河武林盟盟主的“無衡劍斷”潭如海野心勃勃,單單一個長河武林,並不足以滿足他的野望,更何況“長河武林”與“東南武林”在勢力上原本就有重合之處,身為東南武林盟主的寧江,靠著公佈九陰真經得來的、天下武林人士的人心,以及抗蠻的大義,始終壓著身為長河武林盟主的潭如海一籌。

  對於潭如海和他身邊的那些人來說,寧江的存在,實在是如鯁在喉,為了發展自身的勢力,不得不與斷稼軍聯合。

  而對於斷稼軍來說,目前駐紮在烏棲一帶的威遠軍……也就是江湖人俗稱的寧家軍,已經構成了對他們地盤發展的實質性威脅。作為唯一一支在正面交鋒中大破蠻軍的華夏軍,寧家軍的戰鬥力,沒有人敢去質疑。此外,寧家軍到西南來“平叛”,用的是被蠻族擄走的舊帝宋乾的聖旨,臨安新朝對這支軍隊,可以說是各種拉攏施恩,作為官軍,威遠軍的糧草等各種後援,自是無憂,非斷稼軍可比。

  斷稼軍要想搶得更大的地盤,要麼擊敗鳴山紅巾軍,如果能夠做到的話,斷稼軍早就一統西南了,也不會拖到現在,要麼擊潰八番軍,但是八番軍雖弱,如今有苗軍做後盾,也不是容易動的。這兩者都做不到的話,就只能往東發展,趁著天下大亂,聯合長河武林盟一同吞下施州、寶州、灃州,進而兵逼臨安新朝……但是寧家軍、那該死的寧家軍!

  寧家軍本身的實力,自然毋庸置疑,再加上寧盟主的抗蠻大義,使得天下武林人士甘心為他所用。

  更有人說,如果朝廷始終堅持任他為相,長河以北的大片土地根本不會失守,眾多無辜百姓也不會淪為蠻胡的奴僕與刀下亡魂。如今玄氣大盛,個人武力在戰場上的作用也逐漸增大,就憑著被寧江招攬的各路武林人士,就已經讓身為斷稼軍首領的“斷塵囂”楚翰冠頗為頭疼,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寧江的把柄,他們這些人,自然不打算放過這個打擊寧江聲望的大好機會。

  與此同時,人群中,也有幾個來自東南武林的,此刻卻是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不認為他們的盟主,會做出一邊以勤王之名義,號召天下英雄與蠻軍作戰,一邊卻刺殺朝廷欽差的事。但是這兩個少女,的確是很像以前經常在盟主身邊的小春和小夢兩位姑娘。

  勤王也好,殺官也好,本身都沒有什麼。俠以武犯禁,江湖中人,原本就率性而為。然而一邊舉起勤王抗蠻的大義號令天下英雄,一邊卻刺殺朝廷令他勤王的欽差,導致京城淪陷,似這等陰險之事,卻是不免讓人心寒。

  在眾人的低聲議論與圍觀中,紅衣的少女卻是笑道:“砍頭魔女?眉嫵女俠?你說的這兩個人到底是誰?”

  呂松濤冷笑道:“你們這是要視天下英雄如蠢物麼?有本事,就揭下面紗,讓大家看看你們的真面目。”

  人群中,如赫連峰等極少數幾名知情人,心中俱是擔憂。兩位姑娘身份曝光,對盟主聲望的影響顯然是非常大的。然而這種處境下,他們也是無能為力。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卻跟著冷笑道:“揭開就揭開!”

  只見兩個少女,一同抬起手,往臉上的面紗揭去。這一刻,周圍所有人都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別擠,別擠!”在她們身後和身側,無法看到她們正面的人們,開始往兩側繞去,想要第一眼看到她們的模樣。一時間,人擠人,人擁人,亂成一團。

  窈窕淑女,並不只是君子好逑,對於英雄來說也是一樣好逑的。雖然這兩個少女一直戴著面紗,然而舉手投足間,俱是美女風範,面紗所帶來的朦朧感,反而進一步勾引著眾人心中的好奇。不管她們是妖女還是俠女,至少她們是美女,這一點肯定不會有錯。

  在眾人的矚目之間,只見兩個少女同時揭開了面紗,俱是明眸善睞、閉月羞花。

  看著這秀色可餐的兩個少女,群雄俱是讚歎,果然是兩個嫵媚的妖女。

  紅色衣裳的妖女卻是看著呂松濤,笑道:“你說我們是那什麼砍頭魔女、眉嫵女俠,你是認錯人了吧?”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鄙夷的道:“什麼眼睛,還南海梅劍先生的徒弟?呸!”

  呂松濤和他身邊的那些人啞口無言……只因他們的確是認錯人了。

  另一邊,心中一直在暗暗擔心的赫連峰瞠目結舌,這兩個少女,從衣裳打扮來看,的確是很像小春和小夢兩位姑娘,誰知揭開面紗後,卻是並不相同。

  呂松濤往傅定波看了一眼,道:“傅大俠,她們兩人,的確就是在中原刺殺欽差的那兩個女刺客?”

  傅定波沉聲道:“並沒有錯!”那個時候,穿著紅衣的少女雖然也是蒙著面紗,但秋香色襦裙的這個卻是露過臉的,顯然是同一個人。

  徐嬌龍、余智城、袁澄江三人對望一眼,他們並不認識什麼砍頭魔女、眉嫵女俠,自然不知道這兩個妖女是不是她們,但是她們的確就是刺殺欽差的那兩個人,這一點顯然不會弄錯。

  人群中,有人怒道:“姓呂的,你說她們是寧盟主身邊的小春姑娘和小夢姑娘,現在你有何話說?”

  另一人跟著叫道:“胡編亂造,血口噴人,鴛鴦蝴蝶派的人,原來也是這般沒素養麼?”

  這些人,顯然是來自東南武林盟。

  所有人,不由得又都往呂松濤看去,呂松濤一時面紅耳赤,終是無法辯解,只能灰頭土臉的,默默的退了下去。

  遠處的秦澤,卻是淡定的往身邊看了一眼。在他左側,不知何時回到他身邊的秦無顏,微微的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小夢姑娘的確是在黃山四俠面前露過臉的,但是考慮到將來有可能出現的後患,“刺殺欽差”這種事,用的又怎可能是她真正的模樣?那個時候,在黃山四俠面前出現的小夢姑娘,原本就是易過容的。

  兩個少女環視一圈,紅色衣裳的少女冷笑道:“雖然不知道你們說的砍頭魔女、眉嫵女俠是什麼人!”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手握寶劍,跟著冷笑:“但是記住了!”

  紅色衣裳的少女道:“我們兩個就是,江湖上人見人怕……”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道:“……花見花殘的混江雙蛟!”

  紅色衣裳的少女喝道:“薛紅線!”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叱道:“聶隱娘!”

  兩人傲然並立,氣壓全場。

  群雄:“……”這人見人怕花見花殘是怎麼回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5

第二十章 飛步五星:紫蛟金刀!

  在知道這兩個妖女是東南武林盟主寧翰林身邊的人時,人人心驚,個個色變,卻沒有想到等她們揭下面紗後,明顯不是,所有人不由得往呂松濤和他身邊的那些人斜眼看去……這真是胡攪蠻纏,沒事找事。

  箭雁嶺大頭領“金刀”舒暢哼了一聲,心裡也為這無端鬧出插曲的鴛鴦蝴蝶派得意門徒感到不爽,只不過這廝畢竟是梅劍先生的徒弟,他自然也不能不給些面子。當下先不管那廝,殺氣凜冽的朝兩個少女喝道:“莫要以為你二人花言巧語,便能顛倒黑白,這老狗乃是黑庭鬼宗的幕後主腦,證據確鑿,敢說與黑庭鬼宗沒有勾結?我七弟俠義心腸,為你二人巧言所騙,被你們趁機殺害,單是這仇,就別想讓我們放過你。”

  紅衣少女握著寶劍冷笑道:“你們想要報仇,我們等著就是。不要用這種栽贓陷害的手段,你那七弟,見色起心,想要將我們抓上山中,結果自己技不如人,被我們所殺,怪得誰來?”

  舒暢喝道:“我七弟已死,你們就能這般誣陷?”隨著他這一聲大喝,刀氣席捲。

  紅衣少女繼續冷笑:“誣陷?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這般無恥麼?”氣勢攀升,竟是絲毫不退。

  周圍群雄彼此對望,到這一步,兩方各說各話,彼此不讓,他們一時間也不知該信誰的。

  人群中,有人叫道:“說那麼多做什麼?反正也講不清楚,江湖人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大頭領,殺了她們就是。”“不錯,有什麼好說的?這兩個妖女牙尖嘴利,不管怎樣七當家都是死在她們手中,殺了她們就是。”

  秦澤和秦無顏看去,這些起哄之人,東一個西一個,有的純屬看熱鬧不嫌事大,有的卻顯然包藏禍心。

  “穿心劍”祝明輝在舒暢身後冷冷的道:“大哥,確實,跟她們有什麼好說的?不管她們跟黑庭鬼宗有沒有勾結,就憑她們殺了七哥,難道還能放過他們?”

  舒暢心想:“這話不錯!她們如果非要狡辯,再怎麼說也難以說清。”猛的踏前一步,勁氣震動大地:“妖女,納命來!”

  紅衣少女冷笑道:“這就是了,不過是仗勢欺人的強盜頭子,就不要擺出一副替天行道的嘴臉,既然要戰,那戰便是。”

  舒暢怒火更甚,“替天行道”原本就是他們箭雁嶺打出來的旗號,這丫頭出言嘲弄,指桑駡槐,讓他如何不怒?

  辛冠斌一握寬重寶劍:“姓舒的,有本事沖著我來!”他雖知道自己多半不是舒暢的對手,但這兩個少女救回他的家人,為他洗涮冤情,他如何能夠看著她們,為了替他出頭而直接對上舒暢的金刀?

  舒暢喝道:“老狗,不要以為你就能置身事外,等殺了這兩個妖女,我就滅了你的冠傑莊,為天下除害。”

  辛冠斌怒道:“姓舒的,老夫以前還敬你是條好漢,誰知你他娘竟是這種是非不分,仗著強權血口噴人的奸賊。擄我妻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完。”

  鏘的一聲,寶劍出鞘。紅衣少女嬌笑道:“辛莊主,你先退下。久聞‘金刀’之名,小女子正好討教一二。姓舒的,大家說的倒是沒錯,江湖人,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你七弟就是我們殺的,你既然想要替他報仇,本姑娘就與你單打獨鬥,較量一場,生死勿論。”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盡皆轟然,她竟然要孤身挑戰箭雁十八雄之首“金刀”舒暢?她到底哪來的這個膽量?

  秦澤與秦無顏也不由得對望一眼,實際上他們已經在暗中召來了更多的人手,布好了局。必要的時候,隱藏在暗處的天地會成員一同殺出,協助兩位姑娘對付聲勢更大的箭雁嶺一方。卻沒有想到,箋麗姑娘竟然直接挑戰舒暢。按著江湖規矩,像這種雙方約好的決鬥,其他人誰也無法插手。

  雖然箋麗姑娘的實力,在她這個歲數的年輕人中已經算是極為了得,但她怎麼可能會是成名多年,即便在西南七路這種亂局之中,也是一方豪雄的舒暢的對手?以她的聰慧,怎會做出這種自尋死路之事?

  只是再行看去,小夢姑娘卻是淡淡的退了開來,仿佛對箋麗姑娘極為信任的樣子。而他們又不敢太早讓人看出他們與這兩個“妖女”有關,一時間竟是無法干涉。

  舒暢握著金刀,冷笑道:“看來,我還真是被小瞧了!呵呵,好,我就看看,你這丫頭到底有何本事。”轟然間,刀氣進一步發散,眼看著就要與紅衣少女,在眾人的圍觀中彼此交手。

  “舒大當家且慢!”一個清朗的女子聲音卻在這時,突然響去。

  這聲音雖輕,卻讓握著刀柄的舒暢眉頭猛地一皺,而周圍群雄,也全都安靜了下來。

  這聲音中,並沒有包含任何的內力,然而就連這兩個妖女剛出場時的劍氣發散,也沒有起到這般效果。

  眾人看去,只見原本“穿雲箭”卓天皓與他身邊那些來自紅巾軍的高手所站之處,人們讓了開來,一個二十歲多些的女子踏步而入,這女子,身材高挑,一身大紅褙裙,甚至比這穿著紅衣的少女還要紅。腦上梳的是疊擰的隨雲髻,腰間系著五彩宮絛,又系了一把彎刀,眉若遠山,麗雪紅妝,卻又英姿颯爽。

  連她也來了麼?眾人低聲議論。

  來自斷稼軍、八番軍等各方勢力的高手亦是心中暗驚,趕緊迅速的讓底下人將消息傳回去。秦澤、秦無顏則是暗道不妙。這女子,雖然他們也只是第一次見到,然而,單看著周圍群雄的驛動,他們便已知道,此女子便是鳴山紅巾軍的領袖……紅娘子。

  她竟然拋下她的紅巾軍,親身跑到這種地方來?

  紅娘子在眾目睽睽中踏步而入,無視群雄的目光,笑道:“大當家且慢,這兩個妖女與我之間的賬,我還沒有跟她們算呢。她們若是就這般被你所殺,這帳我找誰算去?”

  舒暢冷哼一聲:“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這妖女與我約戰在先,你恐怕只能等了。”

  紅娘子笑道:“若說先來後到,那也是她們得罪我在先,殺你箭雁嶺七當家在後,若要等的話,恐怕還是要大當家先等等。”

  舒暢正要繼續說話,轟然間,劍氣發散,整個天地仿佛在瞬間變了顏色。眾人心驚看去,只見那秋香色襦裙的少女面對著紅娘子,陡然踏前一步,這一瞬間,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她們兩人之間快速相撞,空間猶如扭曲了,周圍的一切,全都在往遠處拉長,正午的陽光灑下,照在她們的頭頂,其它所有的一切,全都淪為了背景。

  發生了什麼事?群雄齊齊色變,這種詭異的感覺,讓他們盡皆動容,猶如兩座雪峰在他們的眼中彼此對峙,而他們只能在山腳仰望,這種不可思議的印象,深深的映入了他們的腦海之中,難以忘卻。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盯著紅娘子,緩緩道:“與其爭個先來後到,不如所有的恩怨一同了結,就讓小妹來會一會、攪動了整個西南,令得天下人人色變的紅魔女。”

  所有人再次動容,繼那薛紅線直接挑戰“金刀”舒暢之後,這少女竟然緊跟著挑戰紅娘子?

  要知道,這些年裡,西南七路大亂,先是經過官兵的反復剿殺,緊接著又是儒道崩壞之後的群雄亂戰。

  在這種艱難處境下,能夠存活下來的,必定自身就是有實力力戰八方的高手。尤其是這紅娘子,原本就是“混世魔王”宗相的義女,“混世魔王”宗相,作為最早帶領亂民發動暴亂的豪雄,從一開始就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

  在宗相被鎮壓殺害之後,作為他的義女,接收了紅巾軍殘部的紅娘子,幾乎就是朝廷追殺的首要目標,同時更是三法司衙門“龍圖追殺榜”上排在最前列的重犯,單是她的一顆人頭,說它值黃金千兩也不奇怪。而她卻能夠在不斷的被追殺中存活下來,最終帶著紅巾軍殺開一條血路,其實力毋庸置疑。

  不客氣的說,即便是與她同級別的高手,死在她的偃月刀下的,也不知多少。她不僅是江湖上的女俠,同時也是戰場上的巾幗英雄。在此之前,這兩個妖女能夠硬生生的擋住她的絕殺,從她的手中救下宇文鯤,就已經讓人震驚。

  而現在,這少女竟然要獨自挑戰龍圖追殺榜榜首的紅魔女?

  她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她到底哪來的自信?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這根本就是自殺般的行徑,但是現在,這妖女與紅魔女在場中彼此對峙,氣勢發散,猶如讓整個天地都圍著她們旋轉的氣場,使得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少女是認真的。

  紅娘子看著她,目光中閃動著驚訝之色,以她的實力,自然能夠看出,這兩個少女與上次擋在她面前救下宇文鯤時的實力,已經是提升了許多,然而這才隔了多久時間?

  即便現在玄氣大盛,許多人的實力都在提升,但十幾天的時間裡,從她們兩人聯手才能擋住她的殺招,到現在分別挑戰她和“金刀”,這實力攀升的速度也實在太誇張了些。

  “好!”紅娘子在日光下,褙裙飄動,“不過這裡人多,我無意在這裡當眾上演武戲,今晚黃昏日落之時,你若還有這般膽量,我便在南邊五裡外的松山等你。”

  說到這裡,她竟緩緩轉過身,踏步離開。陽光照著她飄蕩的紅影,恍惚之間,她便已消失在眾人眼中。

  眾人回過頭,又往“金刀”舒暢與那紅衣少女看去。舒暢心中沉吟,隨著紅娘子的驟來即去,在這各方勢力膠著之處,必定會引起難以控制的連番反應。在他身邊,“分金秤”姬榮發低聲道:“老大?”

  舒暢再哼一聲,看向紅衣少女,冷然道:“既如此,你我之間的賬,不妨也移上一移,同樣是今晚黃昏時間,在松山東面,有一柏山,我就在山頭等你,哼,你要是沒有膽量出現,不妨現在說明。”

  紅衣少女嬌笑道:“這樣也好,省得有人打攪。”

  沒有再多說半句,舒暢就這般負手轉身,帶著身邊弟兄踏步離去,出了山莊。

  周圍群雄彼此對望,小聲議論。兩方約戰,說好不讓人打攪,那按著江湖規矩,他們自然也就無法前往觀戰。然而這混江雙蛟,初來乍到,竟然紛紛挑戰箭雁嶺“金刀”與鳴山紅娘子,實在不知道,是應該佩服她們的膽量,還是應該為她們自己找死的行為而搖頭。

  但是不管怎樣,今日的各種峰迴路轉,也算是好戲連連,而且看這情形,恐怕還沒個了局。當下,辛冠斌將兩個少女請入莊中,以謝她們仗義相助之舉。而其他人,眼看著到這一步,他們也沒有辦法摻和,只能先行散去。

  秦澤與秦無顏互相對望,在這種情況下,他們也不好去與兩位姑娘見面。

  與其讓人發現他們與兩位姑娘有牽連,倒不如先在暗處看著,必要時再施加援手。於是,兩人也以隱秘的手勢,讓藏在人群中的天地會高手先行離開。他們自己則與黃山四俠、赫連峰、蕭晴等人,一同離開冠傑莊,往郡城的方向行去。

  此時已是下午,陽光鋪灑在道路上,愈發的顯得炎熱。徐嬌龍不滿的道:“就這樣放過那兩個妖女?”

  其他人知道,她因為曾被那兩個妖女害得於寒冬臘月裡掉入水中,對她們兩個分外痛恨。余智城道:“即便放過她們,以她們的實力,分別對上‘金刀’與鳴山紅娘子,恐怕也是九死一生,難以活命。”

  袁澄江道:“罷了,雖說有過過節,還是先放過她們吧。”

  雖說雙方起過衝突,但此刻,他們也不免開始佩服那兩個少女,明知道四面皆敵仍敢出頭、以及當眾挑戰強敵的膽量。至少,換作是他們,恐怕是沒有這個勇氣。

  徐嬌龍道:“她們會不會強裝挑戰拖延時間,然後趁機逃了?這樣做,最多也就是身敗名裂,反正她們原本也就是妖女。”

  傅定波道:“不!她們兩個不會逃!”他抬了抬頭,緩緩的道:“我看得出來,那是武道突破後,想要證明自己的眼神。”

  徐嬌龍小小的嘀咕了一下,想要繼續說話。就在這時,在他們身後,有馬蹄聲傳來,緊隨著便是一聲叫喚:“幾位請留步!”

  他們回過頭,只見策馬追來的,竟是鳴山“穿雲箭”卓天皓。

  卓天皓矯健地躍馬而下,在他們身前拱手道:“我家軍師,有請幾位前往一敘。”

  他們錯愕的對望一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5

第二十一章 飛步五星VS紫蛟九變

  冠傑莊裡,一切都在忙碌著。

  名為辛環的孩子在莊裡跑來跑去,生怕他再被人抓去的他的父親,讓人在山莊的周圍,死死的把守著。

  偶爾,孩子會往後園看去,然後有人會告訴他,不要去打攪那兩個正在用功的姐姐。

  大廳裡,辛冠斌聽取著他的族侄辛承安的彙報,雖然今天勉強算是逃過一劫,但是既與箭雁嶺結下了梁子,身為黑庭鬼宗幕後主使的嫌疑,其實也還沒有完全洗清。一邊加派人手保護著家人,一邊聽著族侄報過來的各種情況,辛冠斌心想,這冠傑莊恐怕是保不住了,只是,接下來該遷移到什麼地方去?

  雖然捨不得自己過往辛苦積累下來的俠名,以及自己在這一帶的地盤,但是這一次差點失去家人,這位冠傑莊莊主,終於意識到對於自己來說,什麼才是真正的重要。

  現在想來,就為了一個仗義疏財的“名”字,自己這一輩子,浪費了多少光陰,最終又得到了什麼?不過就是聚居在他的莊園裡、關鍵時刻卻派不上用場的眾多食客的溜鬚拍馬和巴結奉承,平日裡看起來意氣風發,到頭來也不過是個沽名釣譽的老匹夫。

  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如今天下大亂,以後的麻煩事只會越來越多,為了自己的家人著想,也是時候金盆洗手,歸隱山林了。

  金烏開始往西山落去,金黃色的光芒,斜斜的灑在了冠傑莊的上空。

  兩個少女在莊主真誠的感激下踏出了莊園。辛冠斌原本想親自用車護送她們前往松山和柏山,卻被她們婉言謝絕。

  辛冠斌心知,面對著舒暢和紅娘子這等級別的高手,稍一不慎,便是身死當場,而如何調整自己的節奏,也唯有她們自己明瞭,自然也不敢再強求。

  最後,辛冠斌目送著兩個少女離去,然後轉身進入莊中,思考著接下來,自己應該帶著遷到哪裡?就在這時,一個人竄了出來,在他面前低聲道:“莊主,有人想要見莊主一面。”

  辛冠斌看去,見這人乃是他莊中的眾多食客之一,平日裡,並沒有展露出太多的本事,因此也沒有怎麼被他注意。他看著這人,頓了一頓,道:“你說的那人是……”

  這食客笑了一笑,道:“鳴山的鬼軍師!”

  ……

  ※※※

  金烏已經開始從西邊的天際落下,新月慢慢的升起。

  雖然已是日月交替,但是在這個陽春三月的時間裡,天色並沒有很快的暗下來。

  溪流從山頭,蜿蜒地流下,幾隻小魚在溪水中嬉戲,野草的清香,彌漫在空氣之中,遠處有花香飄來。

  歸巢的燕子,在林子的上空盤旋,發出嘰嘰喳喳的,清脆的叫聲。一隻麋鹿從林中鑽出,低頭嚼了嚼腳下的野花,又往另一邊慢慢的行去,然後一點一點的加快了速度,沒入了被樹葉遮去月光的,幽暗的林子。

  月光落在了溪面上,反射著藍色的、粼粼的水光,一條白色的光影在水色的正中央輕輕的搖動。從溪邊,能夠看到一點嫣紅,在這隨著水流晃動的白色光波中蘊藏。

  紅色褙裙的女子,立在石上,高挑的身材,疊擰的髮髻。仿佛在欣賞著陽春三月裡,那美麗的山間夜景。無法知道她在這裡等了多久,也許她就一直在這裡,看著金烏落下,看著新月升起,看著美麗的夜景替換了白晝。

  她的眼眸,如同水波一樣,也在晃動著粼粼的幽光,就像是天地間的每一個變化,都被她深深的映入了眼中。系在腰間的彎刀紋絲不動,她整個人也連同著本該在山風中飄動的裙裳,一同被畫面定格,就好像她原本就是大地的一部分,不被任何的波動驚擾。

  就在西邊極遠之處,金烏的最後一絲殘光消逝而去的那一刻,在她的眸中,一個少女背著寶劍,從林中一步一步的走出。

  雖然就這般穿林而過,林中的飛鳥、野獸,卻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驚擾。歸林的燕子依舊在緩緩的落下,麋鹿不知被什麼追逐著,從她的身邊沖過,又有黑影從亂草中竄動,緊追著麋鹿。

  少女從挺立的樹木間走出,月光在她的身後,散出了神秘的光暈。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輕靈,輕靈得就像是風一樣。秋香色的裙袂隨著山風飄動,仿佛隨時都會將她從這片天地間吹得飛走。

  足尖點著微舒的芳草,她慢慢的抬起頭來,看著石上的紅衣女子。背在背上的寶劍驀地發出嗡嗡嗡的顫動聲。劍氣瞬間發散,在她身後,林中的飛鳥齊齊的飛了起來,漫天飛羽。

  月光以玄妙至不可思議的弧形,被她的劍氣扭曲了,猶如神靈現身後的光華,在她的身後,形成了新月般的、彎曲的光芒。出鞘一寸的寶劍,就以這弧形的月光為背景,劍光四射,劍氣縱橫。

  石上的紅衣女子,被激起了鬥志,嘴角溢著滿意的笑容,眼眸卻變得更加的銳利。她能夠看出,眼前的這個少女,整個精、氣、神都已經調節到了極致,這是武道突破後的強大自信,以及隨之而來的,對劍道的更深層次的渴望。劍氣發散,群羽騰空;劍光四射,星月無光。

  此次此刻,這少女僅僅只是立在那裡,整個天地都似在圍著她旋轉。

  紅衣女子能夠感應到,這少女的鬥志和劍氣,已經隨著她出林而來的每一步,攀升到了巔峰。不過對於紅衣女子來說,她並不需要任何的調節,身為在戰場上無數次殺入殺出、於生死線上反復滾過的紅魔女,她永遠保持著自身的最佳狀態。龍圖追殺榜上排名第一的身份,並不是隨隨便便得來的。

  她剛才只是在這裡看風景,殘陽西落,新月初升,光影變化,夜鳥歸巢,天地間的每一個自然變化,都包含著萬象森羅。對於一向忙碌的她來說,能夠有欣賞風景的閒暇,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當然,寧靜已經隨著少女的到來而被打破,不過她已很滿足,因為在這個少女身上,她看到了另外一種美麗,青春,靚麗,孤懸於天地之外,卻又意外的與天地相融,就像是月光勾勒而成的夢境,讓人不忍將它擊破……又或者,其實硬生生的擊碎,也是一種很美妙的感覺。

  鏘!沒有多餘的話語,彎刀出鞘,擊破蒼穹……斬!

  下一刻,兩個人都消失在了原地,幾乎是在兩點的最中央,刀與劍相撞了。緊接著時空就像是停止了下來,持劍的少女在迸發的精光下抬起堅毅而又美麗的容顏,劍鋒與刀鋒之間那神秘的一點,光線如同爆炸般一圈圈的綻放,猶如彩虹,色彩斑斕。虹光之上,紅魔女的身影如同從天而降的神女,隨著凝滯的空間,保持著凝固的畫面。

  根本無法說清這一刻的停滯,到底持續了多久,漫長得像是維持了一整個月起月落,卻又快得像是一觸即逝。刷的一聲,刀光與劍氣快速爆發,縱橫的殺氣間,溪水斷流,土石崩壞。隨著那連續不斷的交擊聲,一道道光芒往四面八方,劃出華麗無匹的線條。

  戰鬥中的光影瞬間移到了兩丈開外,不斷變化位置的兩個身影,兔起鵲落,刀與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交擊出一連串的聲響。聲音擴散,不斷的擴散,撞上了遠處的崖壁,再形成回音反彈而回,回到原處時,地面已經不知道多出了多少刀跡和劍痕。

  一道刀光由下往上劃開虛空,紫色的光華閃了一閃。林中,一棵樹砰然倒下。刀光越過樹幹,追擊著飄退的少女。又是一聲鏘的震響,豎在胸前的寶劍震開了刀光,裙下飛起的秀腿踹中了隨著刀氣飛來的斷木。斷木反撞回去,沖向紅影。

  刀光爆散,碎木紛飛。刀氣以最直接,最淩厲的曲線朝少女的眉心劈下。這一瞬間,少女的眉心隱隱的刺痛著,看不見刀,也看不見人。強大的危機感下,隱藏在神魄中的力量進一步發散,劍氣在火魂的催動下,快速散開,周圍的點點滴滴全都被她映入心頭。

  當當當當當當當!少女的寶劍灑出星河一般的劍花,瞬間與刀光碰撞了數十下,途中又是一連串的樹木傾倒。劈劈啪啪,一根粗壯的樹木上陡然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刻痕,再在劍氣與刀氣的爆發下四分五裂。少女旋轉,飄飛。刷的一聲震響,刀光竟又再一次追擊而來,鋪天蓋地的殺氣砭人肌骨。

  少女緊咬牙關,火魂的力量進一步攀升。咣,金光飛散,劍光飛散。

  “小心了!”紅魔女發出笑聲,騰空而起。紫色的刀氣隨之上沖,怒潮般漲起。瘋狂的湧動中,如同千軍萬馬彙聚而來的殺氣,沖高到軍陣般的強大氣勢。刀光以神秘的手法陡然一轉,色彩變化,那怒潮般的紫在一瞬間,化作了深藍色的光芒。緊接著,就像是洪水的崩潰,軍勢般的刀氣化作了萬千刀影,朝著斜下方的少女瘋狂的衝擊而下,其氣凜冽,萬物肅殺,刀波怒卷,勢不可擋。

  禹神紫蛟九變——藍、霄、天、濤、卷!

  驚人的殺招之下,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寶劍朝天一指,嗤嗤嗤嗤,左前,左後,右前,右後竟同時變幻出四個幻影,與她自身分立五方。五道劍氣驟分即合,少女往前輕盈地踏了一步,這一踏,空間崩裂開來,寶劍一振之間,嘭,五朵劍花化作五顆流星,在崩裂的虛空中,以華麗到讓人難以置信的曲線,拖曳著五條唯美的光影,她那嬌媚的身影,也隨之朝著怒卷而來的萬千刀影倒迎而上。

  飛、步、五、星!

  ※※※

  松山與柏山,在這一帶,被譽為姐妹峰,以前也是陽春時節裡踏春的好去處,這幾年裡看,亂火紛飛,百姓流離失所。這樣的名勝景觀,自然也不免遭到破壞,只是大自然的恢復能力,是極其強悍的,被伐去建造營寨、攻城車等等的樹樁,又重新換發了綠意,柏山腳下曾被人工強行引向它處的河水,又慢慢的自己移回了舊有的河道。

  柏山的山頭,“金刀”舒暢陰沉著臉,抬起頭來,他的眼中,那新升的月光下,穿著紅衣的少女,竟是禦著火光直接飛來,落在他的面前。

  媚骨天生的少女,寶劍斜插在胸前,秀髮清爽的紮在了腦後,唇紅齒白,明媚妖嬈。舒暢修為深厚,意志堅定,自然不會為她的美色所動,只是握著金刀,冷冷的道:“妖女,你來遲了!”

  春箋麗冷笑道:“讓你多活一點時間,這令你很不爽麼?”

  “讓我多活一點時間?”舒暢不怒反笑,“像你們這種初出江湖,學了一套絕學、練了幾樣殺招就自以為神功蓋世天下無敵的新手,老子見得多了,也殺得多了。若不是你們殺我弟兄,助紂為虐,我還沒空來搭理你們。”

  少女哼了一聲:“你七弟自己欺淩弱女,害人不成反被害,怪得誰來?辛莊主與黑庭鬼宗根本沒有關係,你不辨是非,強行誣害,到底是你們仗勢欺人,還是我們助紂為虐?”

  舒暢金刀一提,勁氣如電,在刀鋒下劈啪作響:“妖女,你以為你說的話我會相信麼?”

  少女嬌笑道:“其實我也不在乎你這個蠢物信不信,不過是看你也算是有點本事,正好拿來試劍。”

  “就憑你?”舒暢怒火更盛,殺氣如同泰山一般,轟然鎮下,“好,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為江湖再除一害,殺了你這個妖女。”

  “替天行道?天竟然要你這種蠢物來幫它行道,”無視那強大的殺氣,少女于嬌笑聲中抽劍,嬌軀隨著劍勢淩厲地轉動。緊接著劍勢一頓,寶劍倒持在身後,慢慢的抬起頭來,嘲弄的道:“你以為它跟你一樣蠢麼?”

  轟然間,焰光擴散,驅退了月色,照亮了山頂,炎炎烈火,侵克萬物……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6

第二十二章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少女的話語,讓身為箭雁嶺之首的舒暢愈發的動怒。

  無形的殺氣化作有形的金色刀光,如同厚積的雷雲,一道道閃電在雷雲中湧出,劈啪作響。刀意隨著他的怒氣不斷的往上攀爬,重巒疊嶂,其威千重。另一邊,火光湧動,呈環形往四周席捲,又在罡元之氣的帶動下,往回收縮。

  與遠處的山林間,初始時刀法與劍技的比拼不同,這一處,因為敵意更甚,因此反而沒有直接出手。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蓄勢待發,殺氣滾滾。兩邊還未出手,金色的刀光與罡火的炎氣,就已經在山頭的對沖中散開,驅逐了月色,侵克了天地。

  在兩道殺氣不斷積蓄所形成的對流間,狂風往四面八方席捲。塵土一圈圈的向外飛揚,野獸往山下奔逃。陡然間,舒暢一聲暴喝,金刀力斬而下,名為“力劈華山”的,爛大街的刀法,其威勢卻像是劈天碎地的神靈。

  嘭的一聲,金光與火光爆了開來,一刀刀,一步步,猶如神雷擊下,地面瞬間坑坑窪窪,土石在崩碎間瘋狂炸開。

  少女在洶湧刀氣的逼迫下不斷的後退。

  挾著雷電的刀光以迅捷無匹的架勢,排山倒海般劈來。刷,一刀斜斜的斬在了地面,刀氣在地底爆開,土石如同棉被一般被掀起,將少女掀翻,碾壓。緊隨而來的刀光破開了土石,在她燕子一般向後翻騰的視線中,拉出一線冷光,往她的咽喉切割。

  金光與罡火轟然間撞擊,少女被震得失控後飄。金刀的刀光繼續橫拉,刷刷刷的拉出了三道黑色的裂口,朝著她的上中下三路斬來。少女禦著火光騰起,寶劍揮動,烈焰隨著寶劍揮舞,與金色的光芒一波波的碰撞。

  到目前為止,兩人的刀與劍其實並未有任何實質性的接觸,然而縱橫飛舞的刀氣與炎氣,卻已讓周圍的一切變得狼藉。積蓄的氣勢在有形無質的對撞中抵消,刀氣消散,炎氣消散。箭雁嶺大當家再一聲喝,金刀反而更加的急,更加的猛。

  咣。金刀與寶劍的第一次實打實的交鋒,緊隨而來的就是金刀鋪天蓋地的斬擊。沒有初始時的華麗,但卻更加的兇險。二十多刀連劈而下,刀光在玄氣消散後、反湧而來的月光下亮了一亮,嗤,刀氣再一次暴漲,連番的轟響過後,數棵柏樹交錯倒下。

  春箋麗踩著倒下的樹幹,禦火而退。

  左手捏著劍訣,寶劍在身前快速的劃了個圈。轟,烈焰噴發,交錯的柏樹瞬間起火。然而金刀的攻勢並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嘭的一響,電閃雷鳴,刀光猶如雷霆閃了一閃,刀鋒已經出現在了她的眉心之前,在那凜冽的刀氣下,她感覺自己渺小得猶如螻蟻。

  眼看著自己便要死在刀下,鏘,寶劍橫架。精光震開,刀尖幾乎是擦著她的額頭往上挑起,幾絲秀髮飄開。若非金刀綻出的刀氣已經被用來斬破她的火光,單是這一刀,就已經劈開了她的頭顱。

  著火的、斷開的柏樹往兩側拋飛,呯呯嘭嘭,砸在了其它樹木上。四處起火,兩個人影在火焰中游走,金色的光芒不停的爆開、再爆開,散落在周圍的火焰猶如被無形的氣罩壓著,先是低低的燃燒,再忽的一聲,齊齊的一閃而滅。

  在那瘋狂的金色刀氣中,卻有一點火苗始終連綿不斷,忽焉在前,忽焉在後,眼看著一次次的,便要熄滅,一找到機會,卻又陡然變得閃亮,猶如被冰雪覆蓋的種子,始終在等待著機會,試圖爆發出其蓬勃的生機。

  刀與劍再一次相撞。金光怒綻,火光也陡然變得猛烈,兩人的距離開始快速拉長。

  此刻的舒暢,他的心中是頗為震驚的。不管表現得如何強勢,實際上,他並沒有因為這少女的年齡而將她看輕。任何一個敢於挑戰成名高手的初生牛犢,都必定有其出類拔萃的一面,也許現實會教會他們什麼叫重新做人,甚至連重新做人的機會都無,然而若是看輕他們,自已也同樣有可能栽入陰溝,再也翻不了身。

  就是因為很清楚這一點,是以,他不敢有任何的大意。獅子搏兔,亦必全力以赴。從一開始,他便試圖靠著自己深厚的功力,死死的壓制住對方,以此來將對方擊潰。

  他固然知道自己靠著修煉時日更長,所積累的功力來取勝,有些以大欺小,然而這就是江湖,他的年紀同樣也是他實力的一部分,並不存在任何的勝之不武。

  他卻並未想到,在他如此強勢的功力壓制下,這少女卻始終能夠在危機與危機的邊緣遊走,氣力縱然不如他強,但也完全沒有短時間裡衰歇的現象,甚至有一種連綿不絕的、細水長流的幽長。

  這丫頭練的是道家的心法?意識到這一點,舒暢明白,想要通過功力壓制來消耗她的氣力,耗時耗力而且未必能夠得逞,刀光一收,開始疾退。

  少女卻也同樣知道,自己的判斷存在著一些誤差,原本想要靠著自己從小修煉的道家心法功底、和修到火魂所帶來的神魄的潛力,在持續的戰鬥中靠著技巧來扳回局勢,然而這箭雁嶺大當家,其刀法並不像他外在的性格那般狂暴,雖然剛勁威猛,但是對玄氣的控制和刀法的技巧,卻也到了讓人無懈可擊的地步,自己竟一路被他壓制,完全找不到機會。

  既然如此……

  後退中,少女猛地騰空而起,美妙的身體在月色下淩空迴旋,隨著寶劍散出的罡火與天地融成了一體,形成完美無缺的環形,她的嬌軀在逆方向的旋轉中脫膛而出,寶劍隨著沖前的身形由後向前,反拉,疾刺,七彩的光環猶如帶動著整個天地,在寶劍的拖動下聚成了高密度的熒惑之星,轟然沖出。

  玄天離火三大殺招——熒惑玄罰陰陽閃!

  面對著怒沖而來的熒惑之星,舒暢卻也全然不懼。金刀一舉,天雷劈下,與刀光混成了一體,地氣上湧,如同寶塔一節節的沖高,轟然間,他整個人猶如頂天立地的天神,刀光怒劈而去……雷神千重威。

  轟!山崩石裂,玄氣爆散……

  ※※※

  劍氣化成的五顆流星沖入了怒濤般的萬千刀影。密密麻麻的勁氣往四面八方飛散,下一刻,寧小夢已經躍上了空中,寶劍淩厲,衣裳獵獵。

  刷刷刷刷刷,寶劍隨著她在夜空中的美麗身影,不斷的切割、舞動。懸停在空中的紅娘子向後飄退,刀與劍的交擊聲,在兩人之間絡繹不絕,兩個美麗的身影在月下劃出了半圓,投入了另一邊的林中。

  成群的烏鴉被驚起,紅色的身影最先落在地上,轉著身子向後漂移。嗤的一響,寶劍從追擊的少女手中脫出,劍身旋轉,朝她飽滿的胸脯電射而至。

  馭劍之術?唯有在小說家的故事中才會出現的神秘劍術,使得龍圖追殺榜上排在第一位的紅魔女,也不由得暗吃一驚。然而久經戰場的敏銳反應,還是讓她快速的出刀。

  鏘的一聲,寶劍反彈而回,少女接劍,飛舞,劍光或遠或近,往往與她的手指一觸即離。其迅如電,縹緲難測,只見劍光,難見身影。

  在那耀花了眼的劍術下,紅色褙裙的女子軟刀翻飛,變幻出各種顏色的光芒,捉摸不定,難以測度。陡然間,少女在她的眼前失了身影,下一刻,右側便有漫天的劍雨銀河般湧來,同時伴隨著珠玉落盤般的弦響。

  “凋翔飛燕”之後緊跟著“琴芳蘭凋”,璿璣劍舞在少女的手中發揮得淋漓盡致。刷的一聲,眼前的紅魔女卻在瞬間拉長了刀柄,軟刀劃作了長柄的關刀,一斬過後,就已劈碎了少女的所有攻勢。雙手握抓的關刀隨著紅魔女的旋身,仿佛分開了天地,瞬間劈至了少女面前。

  少女寶劍一圈……秦王懷士眷舊鄉!

  呼!

  狂風以兩人為中心,陡然擴散。劍光與刀氣在詭異的收縮之後,便往四面八方失控爆開。樹木傾倒,土石碎裂,溪水倒流,月色扭曲。扭曲的月色間,紅色的身影快速騰空,刀光先是彙聚成紫色的殺陣,再快速轉化成青色的冷光。整支關刀在旋轉中,帶著這聲勢驚人的青色冷光,變化成直指蒼穹的巨大刀影。

  禹神紫蛟九變——青冥破陣殺!

  眼看著第二道殺招便要攻至,小夢不斷的後退、再後退,直至拉到百步開外,寶劍入鞘,再連鞘帶劍插入腰間彩絛,往前踏步之間,右手緊握劍柄,體內的神魄化火為金,天地肅殺,日月無光。

  時間就這般,突然停滯了下來,一切都像是在拉長。猶如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等待著即將到來的、無法逆轉的破曉。森林上空那關刀偃月的女子,地面上那蓄勢待發的少女,形成了色調鮮明的對比。

  就這般,對峙了許久,紅娘子忽的收刀,刀柄縮短,還刀入鞘,那青色的殺陣,猶如被她收入了鞘中,瞬間退卻。而她就這般飄落在地,笑道:“果然不愧是砍頭魔女小夢妹妹,想不到世間竟然還有這般出神入化的劍術。”

  小夢慢慢的鬆開寶劍,立直身體,身心放鬆下來,胸部也不由得起伏了好幾下,方才緩過一些氣來,而手心也在這個時候開始冒汗。微微的笑了一笑,猶如春暖花開,蘭花夜放。

  她心知,如果對方不收手,她也無法收手,接下來,恐怕就真的是非死即傷的生死之戰,而這顯然不是她們所要的。

  稍稍有些意外,對方竟然直接叫破了她的身份,這一刻的偽裝,顯然已經沒有意義。兩人在夜風中彼此對視,戰鬥過後,倒是對對方都有一些佩服……

  ※※※

  “熒惑玄罰陰陽閃”撞上了“雷神千重威”,熒惑星碎,雷神崩裂。三昧之火與電閃雷鳴在能量衝撞的最中心爆裂開來,柏樹齊齊的往外頭倒去。

  戰鬥中的兩人同時往後飄飛,卻又快速的拉近距離,刀光威猛,劍法淩厲。一道道光芒在玄氣亂卷的狂風中綻開,戰鬥中的少女竟是越戰越勇,修煉到火魂的神魄隨著戰鬥的持續,反而不斷的提升威力。原本就是禦火之人,火魂的威力將她的劍法完全的發揮了出來,如同跳動的火光,讓人無法捉摸。

  陡然間,少女後退,斬去,拉開的火光中,天地猶如顛倒了過來,長虹貫日般的劍光帶動了倒轉的天地,朝前方的大漢覆蓋而去。

  熒熒火光,離離亂惑!

  玄天離火三大殺招之二……熒熒亂惑乾坤倒!

  從未見過的殺招,讓箭雁嶺大當家在這一刻也不知道如何應對。全身的功力聚集于一處,金刀倒卷,雷雲湧動,面對著天地反復間湧來的強大火光,他怒喝一聲,刀勁爆發。轟然的一聲炸響過後,緊跟著雷雲碎散,他噴出鮮血,向後疾退。

  一招得手,少女繼續追擊。她整個人如同被火焰包裹,呼呼呼的劍舞中,火勢隨著寶劍不斷的爆開。咣咣當當,震響不斷。一向威猛無匹的金刀竟被壓制得左支右絀,刷的一聲,焰光在劍身中爆開,金刀所覆的刀氣卻已潰散。

  勉勉強強擋住了寶劍,焰光卻已直透而下,轟中了箭雁嶺大當家的胸膛。箭雁嶺大當家再噴鮮血,拋飛至一丈開外,在地上滾了幾滾,金刀支地,卻已是搖搖晃晃,猛地又栽了下去。

  春箋麗倒持著寶劍,立在夜風中,胸脯起伏,喘了幾口氣。

  雖然這一場惡戰,消耗的內力實在是太大,讓她也開始難以支撐,但是到了這一步,勝負已定。她手持寶劍,踏步上前,曼聲笑道:“大當家,看來小女子剛才還是小看您了,其實您的本事還是不錯的!佩服佩服!”

  這句誇讚簡直比諷刺更狠,好不容易艱難撐刀而起的舒大當家再噴一口鮮血,氣得差點緩不過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6

第二十三章 是非公道、悠閒日子

  眼看著“金刀”舒暢再一次的噴血倒地,此刻的春箋麗,心中是很暢快的。

  這招“熒熒亂惑乾坤倒”,實際上,她也只是第一次在戰鬥中真正的用出。其實這一招的威力,並不比“熒惑玄罰陰陽閃”大,但一方面,消耗的內力也比“熒惑玄罰陰陽閃”少,導致她在與舒暢比拼完大招之後,能夠搶先放出,另一方面,也是這種顛倒空間的招式太過玄妙,以至於舒暢一時間無法找到有效的應對手段。

  眼看著舒暢已經無力再戰,她嬌笑著往前踏去。

  就是在這個時候,林中忽有幾個人影竄出。

  她立時頓在那裡。

  “大哥!”“大哥!”“大哥,你怎麼樣?”……

  竄出來的,共有三人。春箋麗看去,這三個人,她認得其中兩個,一個是那個時候,和箭雁嶺七當家“鐵刀熊風”熊暴在一起,後來逃走的用扇子的傢伙,另一個是白日裡跟在舒暢身後的“穿心劍”祝明輝。

  舒暢喘息看去,見來的分別是他箭雁嶺的八當家“不見鬼影”離鬼、十一當家“箭扇”左正,以及十四當家。他怒道:“你們來做什麼?”

  這本是雙方之間單打獨鬥的約戰,對他這種人來說,寧可死在這丫頭手中,也不願自己的兄弟插手,這原本就是身為武者的驕傲。

  春箋麗笑道:“你們放心,他還死不了,算了,本姑娘原本也就不想殺他,你們把他送回去吧。”

  轉過身,便要下山離去,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怒吼:“你們……”這一聲吼,充滿了瀕死的悲憤與無法相信的痛恨。她嗖的一下,快速轉身,緊接著便呆了一呆。

  月色灑下,此刻的舒暢,左肋中掌,右腹中扇,更有一隻劍從他的背後穿過,胸前透出。

  “你們……”舒暢聲音嘶啞,難以置信的扭頭看著他的三個兄弟。

  “穿心劍”祝明輝在他身後,雙手持劍,用力一捅,冷冷的道:“大哥,抱歉,不是我們不想跟你,實在是箭雁嶺在你的帶領下,根本沒有前途,與其等著將來被別人滅掉,不如趁早換個老大!”

  長劍一抽,祝明輝陰森森的立直,在他身前,“金刀”舒暢撲的一聲,全身是血栽在地上。

  在少女發怔之間,三個人已同時往她看了過來。“箭扇”左正雙目一瞪,喝道:“妖女,你不但以卑鄙手段害死我七哥,更在決鬥中暗施詭計,殺害我們大哥,你還有何話說?”

  “不見鬼影”離鬼冰冰冷冷的道:“還有什麼可說的?殺了這妖女,為大哥報仇!”

  話一說完,離鬼便從原地消失,嗖的一下,瞬間便出現在少女身邊,黑色的勁氣陡然爆散。

  舒暢一死,春箋麗便已知道不妙,江湖中人最重義氣,殺害自己大哥這種事,他們是無論如何不肯讓別人知曉,必定要栽贓在她的身上。只是她縱然想退,這箭雁嶺八當家的速度卻也實在太快。

  火光爆起,與黑色勁氣對撞一招。箭雁十八雄,原本就有強有弱,離鬼的實力,要遠遠強于左正和祝明輝,春箋麗與舒暢惡戰一場,此刻內力也有些不支。一招過後,少女噔噔噔的,被震退三步。

  嗤嗤嗤,右側三支小箭襲來,正是“箭扇”左正見血封喉的毒箭。她繼續後退,避開毒箭,左側又是一箭穿心,劍光化作毒蛇般的冷芒,直襲她的心口。春箋麗來不及使用自己的罡元劍法,刷的一聲,劍花暴起,被迫利用小夢的璿璣劍舞來以快打快。

  劍花叮叮噹當的截住襲心而來的劍光,劍光撩起。然而離鬼的蓄勢一擊已經到來,黑色勁氣猶如狂潮般擊至。春箋麗暗道不妙,這一招她已經是無論如何接不下來。眼看著氣力中斷,想要不死都難。

  嘭的一聲,另一股勁氣卻從橫裡擊出,如同山嶽一般擋在她面前。黑色勁氣轟然爆散,離鬼怒道:“什麼人?”

  一條大漢筆直的擋在他與少女之間,沉聲喝道:“多事的人!”

  另一邊,“箭扇”左正方要繼續追擊,兩道劍光從斜地裡刷刷刷的擊出,硬生生將他迫退。他又驚又疑,定睛看去,只見擋住自己的乃是兩個青年,不由怒道:“黃山四俠?”

  “正是我們!”隨著一名女子的笑聲傳來,緊跟著便是快且淩厲的鞭影,卷向了“穿心劍”祝明輝。

  勁氣碎散,離鬼連退數步,死死的瞪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山嶽當關”傅定波:“姓傅的,你們要助這個妖女不成?”

  傅定波淡淡的道:“我們要助的不是誰,而是是非公道,是非公道在誰那邊,我們就助誰。”勁氣如同山嶽一般往離鬼推去……

  ※※※

  冠傑莊中。

  一個鬼魅的黑影,從假山後鑽出,悄無聲息的往院子深處溜去。

  這人翻過了一處石牆,貼著一根石柱,往裡看去,見周圍無人,於是繼續往裡潛入。最後,他從一處窗子翻入,進入書房,溜到書架旁,有手輕輕敲了一敲,低低的冷笑一聲,也不知道又做了什麼,壁面突然出現一個洞口。

  他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正要往裡塞入。

  一聲怒哼就在這時響起:“安侄,你要往我的書房密櫃裡藏什麼?”

  那人臉色一變,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轉身就要往窗外穿。嘭的一聲,有人沖暗處竄出,硬生生的將他擊退。緊接著,燈火快速亮起,書房裡多了幾人。為首者,正是冠傑莊莊主辛冠斌,將潛入者擊退的,竟是鳴山的“穿雲箭”卓皓天。

  辛冠斌看著倒在地上的潛入者,此人竟是為他打理產業的族侄辛承安。他滿臉怒容:“安侄,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被黑庭鬼宗收買?老夫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如此害老夫?”

  心知自己已經逃不掉,辛承安冷笑道:“待我不薄?不如說我們黑庭鬼宗待你不薄,如果不是有我們替你在暗處打理產業,有多少財產都已被你敗光。如果不是有利用你這老匹夫的地方,你以為真能讓你活到現在?”

  辛冠斌又氣又怒,緊接著便長歎一聲:“你們要利用我的地方,就是讓我替你們去死吧?真正抓走環兒他們的,實際上是你的人,舒暢他們找到的證據,也全都是你放進去的?”

  辛承安呵呵的笑,笑著笑著,嘴角溢出黑色的毒血。

  在他身邊,卓皓天冷冷的道:“就算你服毒自殺,也已經遲了。我們已經知曉,黑庭鬼宗真正的幕後首腦,乃是箭雁嶺的二當家‘隱地太歲’!”

  辛承安震了一震,倒了下去,雙目瞪圓,不甘心地抽動著。

  ※※※

  松山的山腰處,又一座亭子,此刻,已經被清掃乾淨的亭子裡,坐著兩人,一個是已經卸去易容術的小夢,另一個是剛才還與她打了一場的紅娘子。

  一盞燈籠掛在亭邊,在她們的周圍,那昏暗的林中,先是幽幽綽綽的黑影,從四面八方接近,緊接著,突然有刀光劍影,在月光下時不時的竄起,血水飛濺,一個個人影倒了下去。

  寧小夢坐在石桌邊,問:“這些人是……”

  “黑庭鬼宗的人!”紅娘子用早就已經置好的茶具,斟了一杯茶,“他們想利用這個機會來除掉我,只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們原本就是在引蛇出洞。”

  她將茶推倒小夢面前,自己也儀態悠閒的斟了一杯。

  寧小夢端起茶,慢慢的啜著,又道:“黑庭鬼宗真正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箭雁嶺的二當家‘隱地太歲’卓惠德,才是黑庭鬼宗真正的幕後主謀,”紅娘子道,“不止如此,宇文鯤的母親裘夫人以及八番軍中的一些將領,冠傑莊的管事辛承安,也都是黑庭鬼宗的人。那個時候,黑庭鬼宗的人暗地裡設計了刺殺宇文辟長子宇文鵬的行動,宇文鵬一死,裘夫人馬上就會害死宇文辟,緊接著黑庭鬼宗便可以利用宇文鯤掌握整個八番軍。鳴山與斷稼山其實也有黑庭鬼宗安插的內應,幸好我們發現得早,反而將計就計,將黑庭鬼宗一條條的挖了出來。”

  寧小夢這才明白過來:“所以,黑庭鬼宗刺殺宇文鵬,你們就殺宇文鯤。我和箋麗無意中救下宇文鯤,你們就救下宇文鵬,為的就是不讓黑庭鬼宗控制八番軍?”

  紅娘子笑道:“就是如此,那個時候,我們其實並不知道你們是誰,被你們救下宇文鯤,我們也很意外,只是我們也沒有想到,緊接著你們就殺掉了宇文辟,又涉入了冠傑莊之事,讓黑庭鬼宗陣腳大亂,我們也是因此,才能夠靠著黑庭鬼宗的倉促應對,進一步確定黑庭鬼宗的幕後人物。”

  繼續道:“他們讓辛莊主背上黑庭鬼宗幕後黑手的罪名,是為了讓黑庭鬼宗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一旦他們利用宇文鯤掌握了八番軍,‘隱地太歲’卓惠德再殺掉舒暢,控制整個箭雁嶺,黑庭鬼宗便徹底洗白成逐鹿天下的割據勢力,再發動隱藏在其它軍中的內應,吞下整個西南七路,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寧小夢忍不住笑道:“所以姐姐你今日之所以出現,其實也是為了幫辛莊主洗清冤屈,破壞黑庭鬼宗的計畫,只是又被我們搶先了一步?”

  紅娘子跟著笑道:“就是這個樣子。”

  寧小夢歪了歪腦袋:“那為什麼,姐姐會知道我真正的身份?在冠傑莊的時候,我們明明已經讓大家以為,我們和什麼砍頭魔女、眉嫵女俠沒有關係。”

  紅娘子道:“這個,其實是我未婚夫先看出來的。”

  寧小夢睜大眼睛:“你說的是……”

  紅娘子往另一邊指了一指。小夢扭頭看去,只見一個戴著猶如鬼怪一般的面具的青年緩緩走來。進入亭中,這人慢慢摘下面具:“小夢姑娘,好久不見!”

  “子晉公子?”寧小夢吃了一驚。

  鳴山紅巾軍的“鬼軍師”居然會是百子晉,這是小夢事先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的事。

  只是在百子晉摘下面具後,她突然意識到,至少哥哥肯定是知道的,也正因此,哥哥給她們的兩個任務之一,其中一個就是給“鬼軍師”送信。

  實際上,那個時候,如果不是有其他的事情出現,哥哥是要自己走這一趟的。

  話又說回來,這個時候,哥哥到底在做什麼?

  ※※※

  老爺這到底是在做什麼啊?

  發出同樣的疑問的,還有一個表面看上去只是一個十一二歲,胸脯卻也頗為有致的女孩兒。

  在這段時間裡,老爺基本上就沒有再出門,只是將她大哥秦陌、三哥秦坎從各地送來的情報寫成一張張字條貼在房間的各處,而他自己,便時不時的在這些字條中走動,偶爾沉吟一陣,似是在思考著什麼。

  然而更多的時候,他卻是逗弄著宛如姑娘小的時候,卻多了可愛的貓耳和貓尾的小貓女。他教了貓女許多奇奇怪怪的姿勢,有時候,房間裡還會傳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讓侏儒女聽得臉紅。

  在這個春暖花開的時間裡,時局卻像是每一天都在變化。西南方,懷化大將軍宇文辟被外號“混江雙蛟”的兩個妖女所殺的消息,已經開始迅速擴散,可以想見的是,整個西南七路,將再次掀起腥風血雨。而苗軍也開始往南進發,西南方各路的義軍危機重重。

  長河以北的各州,已經完全被蠻軍控制。雖然在蠻軍的後方,墨門掀起了一波波的反抗,但是實力懸殊,隨著中原各州各府的徹底淪陷,天地會也沒有辦法再對墨門進行支援,在蠻軍的殘酷鎮壓下,新墨門也只能選擇隱忍和不斷的轉移。

  與此同時,臨安朝廷也在不斷的徵兵,並進行各種革新。不過老爺對此似乎並沒有太多的關心,也沒有去進行干涉。

  為什麼在這樣的時局裡,老爺還這麼的休閒?侏儒女看不明白,不過老爺就是老爺,這些事,顯然也不是她應該過問的。

  “哥哥,不要……不要嘛!”屋子裡面的小貓咪再一次傳來害羞的聲音。

  侏儒女在外頭端著果盤,抬起頭來,想著……這日子還真是悠閒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6

第二十四章 風卷雲動、萬象欲新

  陽春三月裡的江南水鄉,本該是一年裡最美好的日子。

  然而今年的三月,整個南方,都籠罩在仿佛那毀天滅地的暴風雨隨時都會傾盆而至的壓抑氛圍之中。

  此刻,面對著北方隨時都有可能南下的蠻軍,新帝宋弘銳意變革,對整個臨安新朝,進行了一番大清洗,重用主戰派葉鵬程、車健宇等人,招攬高手,整頓軍紀,罷黜眾多派不上用場的儒將。

  大周朝八百多年獨尊儒術,所形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主流思想下,華夏帝王依舊擁有著至高無上的大義,在這個華夏王朝八百年未有的奇恥大辱之下,眾多有為之士,紛紛投筆從戎,報效朝廷,整個臨安新朝煥然一心,中原眾多自發組建的義軍,如八字軍、五馬山、忠義民兵等,也以新帝為馬首,不斷的對蠻族進行抗爭,一時間,整個王朝的氣象,都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甚至隱隱的、讓人看到了收復中原的希望。

  “我大周近千年的基業,絕不允許毀在朕的手中!”陛階之上,新帝宋弘揮動袍袖,冷視群臣,“如今中原淪陷,百姓蒙難,即便天欲棄周,我大周亦絕不自棄。兆民未安,四夷未定,兵革未息。華夏之存亡,皆系於朕與眾位肱骨,朕固不辭,亦賴眾位相助。”

  群臣拜倒,山呼“萬歲”。

  另一邊的遙遠所在,鳴山某處,名為百子晉的青年,盯著桌上的一封信,緊緊的皺著眉頭。外頭,演練兵陣的將士發出齊聲大喝,聲勢攪動著空氣,在山嶺間迴響,形成了一股股交錯重疊的聲音。

  青年對外頭的所有聲響,聽若不聞,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在那封信上。然而那封信,畫著的卻是猶如鬼畫符一般的神秘符號,外人全然無法看懂。

  他在這個屋子裡,已經待了真正一天,銅制的、猶如鬼怪般的面具,掛在了壁面上,與他本身稍嫌秀氣的面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當他在這個屋子裡沉思的時候,沒有誰敢輕易進來打擾,正是由於他的存在,將這一支原本已經走入絕地的、由被迫反抗朝廷的暴民組成的軍隊,硬生生的帶出了泥潭。

  當“鬼軍師”這個名號,開始響蕩在整個西南方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從一開始,在他那猶如寒鐵一般的面具下,是怎樣的戰戰兢兢。每一步都生怕自己踏錯,如臨深淵,亦步亦趨,每走完一步,回過頭來,看著身後血跡累累的、山一般的敵人的屍體,都不禁慶倖著自己的幸運。

  是的,慶倖。即便算無遺策的鬼軍師,擁有“九死霸術”這種近乎奇跡一般的神秘能力的鬼軍師,已經在許多人眼中,成為了戰場上屹立不倒的旗幟,但他深深的知道,這其中所包含的幸運成分。所謂的算計,永遠沒有絕對,它就是一個概率,盡可能的讓自己這一邊擁有更大的、勝利的可能性,這就是軍師的責任。

  然而整個世界卻是混沌的,永遠有自己算不到的地方,永遠有自己算錯了的細節。算到的,與算不到的,就像是天平的兩端,在結果出現之前,誰也不敢確定,它會不會因為某個不可知的影響,而往自己無法接受的另一邊歪去。

  那個時候,當他離開府試的考場,萬念俱灰的時候,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樣一條道路,來展示他不同尋常的能力。又或許,當他拿到《陰符》這樣一本,集兵家之大成的兵法時,他前進的道路其實已經確定?

  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沒有任何的後悔。這一條路,要想走到盡頭,還是非常的遙遠,也許它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盡頭。然而,在這個逐漸紛亂的時世間,多少人流離失所,如同蝗蟲一般被趕來趕去,隨時就會被戰火和各種災禍,如同洪流一般吞沒,而他至少,還能夠在這樣的亂世中,通過自己的能力,嘗試著打開一片新的天空。

  此刻,看著桌上的那張畫著神秘的符號的字元,百子晉陷入了沉思。

  從一個落第的秀才,到威震一方的義軍的軍師,他的道路已經堪稱奇事。當紅娘子找上他,在一番交談後,請他上鳴山,為整個紅巾軍出謀劃策時,他已是不得不驚訝於她的異想天開和敢拼敢幹。但與那個人在這幾年裡所做的事比起來,他深深的知道,自己的這點成就,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而他也早就知道,那個人必定有一飛沖天,令天下人為之震驚的這一天,然而儘管如此,那個人所做到的事,依舊是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桌上的那張紙上,用的是《陰符》裡所記載的,與奇門術數相關的符記。陰符本身的意思,就是用於戰事中的“隱秘的記號”,而奇門遁甲之術,在古時候,也屢屢使用在戰事之中,只是後來隨著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及文氣在戰場上的大範圍應用,各種兵法與奇門遁甲之術,才逐漸成為絕響。

  但是現在,他已經開始嘗試著,在戰場上使用奇門遁甲之術,“鬼軍師”的名號,有相當一部分原因也是因此而來。雖然他自己清楚,目前絕大部分應用,還只限於故弄玄虛的誘敵惑敵,但因其神秘,使得在其他人面前,他猶如擁有著“鬼神莫測之機”。

  真正擁有鬼神莫測之機的……恐怕是那個人吧?

  即便以他現在的能力,也無法將那個人所隱藏的實力看透。正因如此,對於那個人,通過他妹妹帶來的這封信,他才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輕視。只是,明明這封信上所使用的各種、在其他人眼中猶如天書般的字元,在他看來,並不算如何複雜,但是不知為什麼,他卻始終無法解析。

  應該是少了什麼吧?

  他緊緊的皺著眉頭!

  在這之前,他也曾詢問小夢和箋麗兩位姑娘,想要知道她們是不是漏掉了什麼,也許那人還有什麼東西交給她們帶來,只是被她們兩人忘了。但是她們卻很確定的說沒有。

  很顯然,這應該是某個行兵佈陣的演練圖,但是不管怎麼看,與西南七路當前的局勢都對應不上。猶如一幅地圖卻沒有寫上應該使用的比例,讓人始終無法與具體的山水進行對應,他將這張圖看了一天,卻愈發的顯得茫然。

  外頭,傳來輕輕的叫喚聲:“軍師!”

  百子晉心知,如果沒有要事,他人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心中微微的沉吟後,他來到牆邊,摘下面具戴在臉上,負手踏了出去。

  在這個戰場上,他依舊顯得太過年輕,初始時,戴上面具,只是為了保持神秘感,從而避免眾人的輕視。到了現在,更多的則是一種慣性,這面具已經成為了他的象徵,至於面具的底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某種程度上已是並不重要。

  而這正是他所要的。所謂的“威權”,並不在於真正的他,到底是什麼樣子,而在於,在周圍的其他人心中,他是個什麼樣子。

  來到外頭,一名將領稟道:“軍師,箭雁嶺的戰事已經結束,如軍師所料,當黃山四俠將‘金刀’舒暢被他手下的其他幾位當家刺殺、以及卓惠德才是黑庭鬼宗的幕後人物曝出之後,箭雁嶺馬上發生了內亂。‘隱地太歲’卓惠德與箭雁嶺三當家‘斬日劍’扈荊偉分成了兩派,卓惠德暗中經營已久,扈荊偉準備不足,最終為卓惠德所殺。雖然如此,內亂之後,箭雁嶺元氣大傷,箭雁十八雄中,被迫逃出箭雁嶺的梁楚楚和盧雲飛在‘斬日劍’被殺後,投靠了我軍。目前我軍在他們的協助下,已經攻下了箭雁嶺,只可惜‘隱地太歲’卓惠德沒能擒下,還是被他逃了。”

  百子晉淡淡的道:“卓惠德藏在暗處,大有可為,如今身份曝光,在江湖上已成喪家之犬,難有立足之地,已經不再有多少危險。不過此人野心頗多,絕不甘心就這樣罷手,他有極大的可能,會逃往巴蜀投靠苗軍,成為蠻夷的開路先鋒。讓人注意北上的路線。”

  那將領道:“是!”又道:“軍師,下一步應該怎麼做?八番軍已經分裂,我們可要藉著箭雁嶺這場大勝,進一步搶奪八番軍的地盤?”

  鬼軍師回頭往房中看了一樣,沉吟良久,道:“先不要動,待我再考慮一番。我們如今需要考慮的,已不再是一州一地,而是天下大……”說到這裡,他忽的怔了一怔。

  那將領道:“軍師?軍師?”

  鬼軍師道:“你先下去。”自己轉身就進入屋中,看著桌面紙上,那些神秘的字條,緊接著再次一震。

  此時此刻,在他的心中,長河湟河、中原嶺海、漠北西嶺等等,無不在他的眼中,猶如化作實體一般勾勒出來,而紙上的這些線條,也仿佛活了過來,在名為“天下”的宏圖中,風捲殘雲一般移動。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看了這一天一夜,他始終沒能看出個名堂,只因為,相對於那個人來說,他的眼界還不夠廣。他著眼的,還只是西南七路又或者是整個長河以南,而那個人所看到的,卻是“天下”。

  當天夜裡,一個身穿紅山的女子,騎著快馬,帶著手下幾名重將連夜趕路,從箭雁嶺趕往鳴山。

  原本以為,攻下箭雁嶺後,下一步就是攻打八番軍,進一步擴張地盤,卻未想到,軍師竟要他們趕回鳴山,說有重要的事情與他們商量。這一刻,包括紅娘子在內,眾人都有一些摸不著頭腦。

  雖然如此,他們卻一刻都沒有耽擱。因為他們很清楚,在這個軍隊的戰略戰術方面,他們最不可或缺的人是誰,又是誰幫助他們,一步一步的站穩腳跟。而如果不是真正重要的事,軍師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刻,突然將他們喚回。

  晝夜兼程,他們趕回了鳴山,緊接著,便召開了一場決定了全軍未來動向的軍事會議。

  在身為全軍領袖的紅娘子,以及軍中最高層的幾位重要將領的等待中,戴著面具的鬼軍師,踏步而入。只見他環視一圈,緩緩說道:“這一次,我把大家叫來,是因為一件事。”

  在眾人的目光中,他沉聲說出了他的決定。

  場中,所有人面面相覷……

  ※※※

  三月的日子,正在一頁一頁的翻過。

  大地上的一切,都在瘋狂的攪動,除了一個整日裡逗弄著他那有貓耳有貓尾的“妹妹”的青年,其他所有人都在忙碌著。

  越嶺深處,在那些無人知曉的所在,一座座烘爐正在轟轟轟的運作,內中的火焰,不時在風箱的膨脹和壓縮中竄高。名為張韶的年青天師,帶著龍虎山和周邊道門的許多道士,在這裡忙忙碌碌,此外還有許多早已在暗中轉移到這裡的工匠和鐵匠,誰也不知道他們在忙些什麼。

  一座座裝載著貨物的大箱子,送出了越嶺,越過了南劍宣慰司。被任命為南劍宣慰司的皇甫霖,對它們視而不見,甚至在暗中派出兵馬,護送著它們的離開。這些箱子,初始時,大多都送到了駐紮在烏棲的威遠軍中,現在也有相當的一部分,繞過了彭夷山脈,經由一條隱蔽的通道,送到了箭雁嶺。

  在越嶺猶如土皇帝的南劍宣慰司的掩蓋下,這一切,自然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皇甫霖,乃是趙國公之子,進士出身,又是駙馬,娶的是先帝的妹妹,亦即鸞梅長公主的六姐。這位六公主為他生有一個女兒,喚作皇甫鷺,也就是鷺小姐兒。先帝還在時,六公主與鷺小姐兒都被送到了臨安,因此也在京城淪陷時,幸運的避免了被蠻胡擄走的命運。

  此刻,皇甫霖已經派人將他的妻兒,從臨安接到了越嶺,越嶺與嶺海的生活條件,自然遠遠無法與江南水鄉相比,但在此刻天下大亂的局勢中,偏安於一隅的嶺海,終究要比其它地方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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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志安社稷

  到了三月中旬,一匹匹飛馬,在鳴山與臨安之間不斷的來去,初始時,沒有人注意到這不同尋常的異象,然而隨著兩邊接觸的益發頻繁,各方勢力的目光,還是不免往這邊注意了過來,緊接著,一個震驚了整個西南七路的消息,快速的點燃、並且爆發了出來,對整個局勢的影響,甚至遠遠超過來宇文辟的死。

  斷稼山,大殿中,斷稼軍首領“斷塵囂”楚翰冠坐在大椅上,手持茶杯,聽著這個消息,先是呆了一呆,緊接著卻是緊緊的皺了皺眉頭……那些人到底在搞什麼鬼?

  “楚帥,情況有些不妙啊!”

  在楚翰冠身邊說話的,乃是他的謀士刁紀銘,與鳴山的鬼軍師,一同被列為西南七路的兩大智將。他在斷稼軍中的地位,與鬼軍師在鳴山紅巾軍一般,決定著整個戰略層面的方向。

  然而即便是刁紀銘,也未曾想到,紅巾軍竟然玩出了這一手。

  楚翰冠,原本就是宗師級的高手,只聽他一聲怒哼,氣勁發散,整個大殿猶如被無形的氣壓死死的壓制著,猶如陷入了詭異的深淵。

  刁紀銘卻是無動於衷的道:“楚帥冷靜一些,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原本以為,紅巾軍的下一個目標,是搶奪已經開始分裂的八番軍的地盤。現在這一弄,接下來,我軍馬上就成了威遠軍和紅巾軍兩面夾擊的目標,不可不慎。”

  楚翰冠沉聲道:“現在該怎麼做?”一個虎視眈眈的威遠軍,就已經讓斷稼軍頗為頭疼,再加上,即將與威遠軍全力配合的紅巾軍。斷稼軍同時面對雙方圍剿,已是獨木難支。

  身為官軍的威遠軍與所有義軍中最早發動暴亂的紅巾軍之間的合作,按理說,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然而現在的形勢卻是如此。雖然威遠軍表現得不情不願,完全是在朝廷的壓制下,才不得不與紅巾軍聯手,但是對於斷稼軍來說,最大的危機,顯然已經到來。

  刁紀銘道:“同時對上紅巾軍和威遠軍,我方根本沒有勝算。即便是勉強取勝,朝廷也必定會派出其它軍隊,而且苗軍隨時都會殺到。欲解此圍,唯有一法。”

  他慢慢的將心中之計說出。

  楚翰冠怒道:“我楚某人,怎能與那不孝之女一般,對朝廷卑躬屈膝?”

  刁紀銘道:“形勢如此,不得不為。況且,也許如此才是唯一正確之道,現在想來,我軍原本應該比紅巾軍早一步做才是。”他心知,不管楚翰冠如何發怒,最終都會聽從他的意見,是以面對著楚翰冠的怒火,絲毫不急。

  楚翰冠道:“怎麼說?”

  刁紀銘道:“我們與紅巾軍打得太久了,照這般下去,誰也吞不了誰。非等我們兩方分出勝負的話,天下局勢已經不知變了多少。況且,如今天下的大義是什麼?是勤王,是驅逐蠻夷。若繼續為‘盜’,我方只能死困於一地,若加入大義,可供騰挪的地方,一下子便多了許多。楚帥,時局不同,我們已不可再著眼於西南一處。我猜鳴山的鬼軍師,也是這般說服紅娘子的,雖然不甘,但或許,這才是久遠之計。”

  斷稼山上,一片死寂,唯有刁紀銘一人的話語,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最終,楚翰冠的眉頭,慢慢的舒展了開來……

  ※※※

  臨安城,皇宮。

  新帝宋弘立於陛階之上,意氣風發。他環視群臣,負手道:“斷稼山賊首楚翰冠,緊跟著鳴山紅巾軍獻上降表,意欲接受招安,眾卿以為如何?”

  自宋弘登基之後,一改舊制,取消了樞密院,重用武將,建立禦營司,徹底改變了以文統武的作風。以往只是形同於虛設的“三衙十禦”制,也成為了新朝的主要軍制。

  也正因此,此刻在他的階下,武將居多,其中不少,亦是從軍中中層提拔而起。

  在宋弘的詢問下,一名文官道:“恭喜陛下,此乃陛下洪福,天佑大周。鳴山、斷稼山盡皆歸服,朝廷不發一兵一卒,平定西南,此全賴天子威儀,陛下聖恩……”

  宋弘冷冷的道:“不要跟朕說這些虛的,若真是天佑大周,則西南不會亂,蠻夷不會來。如今眾寇雖受招安,朝廷卻也無力分他們兵馬,收他們土地。中原未複,巴蜀未定,朕哪來的威儀,何來的聖恩?”

  那文官馬屁拍在馬腿上,訕訕的退了下去。

  殿前司指揮使車健宇上前道:“陛下,斷稼山欲受招安,歸順朝廷,不知威遠軍是何態度?”

  宋弘手中持一奏章,道:“鳴山上表請降,神武左軍護軍居志榮連番上表,力言鳴山賊寇不可信,鳴山賊首紅娘子的義父,乃是混世魔王宗相,宗相最終為朝廷所殺,她怎肯真心歸降?其後,朕派葉鵬程葉卿親往鳴山一探,葉卿傳回消息,說鳴山的確是有歸順朝廷之心,況且以鳴山所在之地,即便它誓與朝廷為敵,朝廷目前也無力剿滅。如無此心,他們又何必獻上降表?朕一想,也的確是這個理。況且,以如今之局勢,只要他們名義上歸順朝廷,肯接受朝廷調令,縱然留兵占地,對朝廷也是有利的。因此,朕並未採納居卿的意見,直接便讓葉卿代朕宣旨,招安鳴山,其後居卿也未再發言。”

  繼續道:“鳴山接受朕的招安之後,朕便令他們配合神武左軍,攻打斷稼軍。緊跟著,斷稼山賊寇同樣獻上降表,欲歸順朝廷。這降表,是經由神武左軍呈上來的,神武左軍護軍居卿的奏章也跟著送了上來,然則對於是否該接受斷稼軍投誠一事,居卿並未表態,只是略為分析了一下其中利弊。”

  一名官員道:“敢問陛下,居將軍所言之利為何?弊又為何?”

  宋弘道:“弊者,若說鳴山一方,多少還可算是主動歸順,斷稼山賊寇,此次分明是在鳴山軍與神武左軍的兩面夾擊下,迫於形勢,為了自保被迫歸降,難保日後不反。利者,一來,朝廷既已經接受了鳴山歸降,再招安斷稼山,正可為天下表率,同時也可振作士氣。二來,紅娘子之義父雖為朝廷剿滅,但宗相謀反,朝廷派兵鎮壓乃是天經地義,真正讓紅娘子痛恨的,反倒是當年分裂了紅巾軍,使得宗相兵敗的斷稼山賊首楚翰冠。楚翰冠本是宗相之副手,臨陣反目,弟兄相殘,紅巾軍與斷稼軍交戰多年,水火難容。”

  繼續道:“居卿認為,紅巾軍有歸順朝廷的可能,但絕無可能與斷稼軍談和。朝廷既接受了紅巾軍的歸順,那不如亦接受斷稼軍的投降。若是剿滅了斷稼軍,萬一紅巾軍一反,朝廷等於是反幫紅巾軍除一大敵,使得紅巾軍坐大。接受斷稼軍的投誠,反可讓這兩家彼此牽制,任何一方若有反復,朝廷都可助一方圍剿另一方,在這種顧忌之下,倒可讓他們任何一方,都不敢輕易再反。”

  群臣彼此對望,車健宇道:“居將軍此言有理。以臣看來,雖說是有利有弊,但終究還是利大於弊。只是,斷稼軍此番乃是被迫降服,為示朝廷恩威,可讓楚翰冠將其子送入臨安,一來,朝廷將其子封官,以示恩德,二來,將其子留在朝廷,以為人質。此外,鳴山與斷稼山俱受朝廷招安,自然要兩軍罷戰。然也不可讓他們就這般閑著,當以朝廷旨意,令他們北上與苗軍作戰。如今苗軍佔據巴蜀,又連下我華夏淥、螺二州,朝廷官兵俱在長河南岸駐守,以防蠻軍南下,對苗軍無力抵抗。令鳴山、斷稼兩軍與苗軍作戰,則可牽制苗軍實力,同時也可看他們是否真心歸降,若是真心歸降,日後論其功勳,封官拜將,亦無不可。”

  宋弘道:“愛卿之言,正合朕意!”

  環視一圈,厲喝道:“如今各寇依附,西南已定,然我華夏之大患,依舊是蠻族。收復中原,勢在必行,朕欲勵精圖治,富國強兵,若不能複我河山,朕愧對列祖列宗,願眾卿與朕君臣同心,復興大周。”

  諸臣豪氣頓生,紛紛拜倒,山呼震天。

  ……

  ※※※

  接受斷稼軍歸降的事,很快就分派了下去。

  當日傍晚,天子宋弘在宮中偏殿裡,接見了侍衛馬軍司軍都虞使甘玉書。

  甘玉書立於殿中,行禮過後,恭敬的道:“敢問陛下此番召見微臣,有何要事?”

  天子宋弘略一沉吟,道:“朕有一差使,想要由你去辦。”

  甘玉書道:“請陛下明示,臣赴湯蹈火,不敢推辭。”

  宋弘道:“你可知寧江此人,現在何處?”

  甘玉書道:“這個……”

  宋弘在龍椅前負手側身,踱了兩步,道:“寧江此人,有大功於社稷,他人不知,朕的心中卻是知曉的。當日,昭宗皇帝若是肯如同先帝一般,以他為相,用他新法,縱然依舊無法守住湟河以北,卻也不會使得京城淪陷,中原大片土地為蠻族鐵騎所踐踏,昭宗亦為蠻胡所擄,文武百官俱皆蒙難。只是,在擊破蒙郁主力之後,威遠軍南撤,為朕之神武左軍,但是寧江卻以上得罪于昭宗,下未能守住昊京,無功于社稷為名,離開了神武左軍,朕令居志榮,請他來昊京,朕必重用于他,居志榮卻上表請罪,說他也不知寧江去向……”

  甘玉書道:“陛下……”

  宋弘揮了揮手,道:“你且聽朕說完。如今山河色變,我華夏已失去了半壁江山。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說寧江不願為家國效力,朕是不信的。昭宗如此虧待他,去歲昊京被蠻軍包圍,他依舊全力勤王,殲滅蒙鬱十萬蠻兵,若非其他各州官軍實在是不堪一擊,原樞密院使、太尉唐郝功擁數十萬大軍,竟不敢與蠻軍一戰,威遠軍首尾難顧,昊京也不至於被破,昭宗亦能倖免於難。此為華夏千古未有之奇恥,然而在此事上,寧卿是有功的,朕亦深知。”

  又道:“其實朕也知曉,在江湖上,朕的神武左軍,是被稱作寧家軍的。朕變更軍制,重啟三衙十禦,威遠軍雖改名為神武左軍,然軍中將領從上到下,朕都未動,不只是因為,這是一支能打的軍隊,朕希望繼續保持他們的軍心和銳氣,更是因為,朕希望寧卿能夠再次入朝,為朕所用。驅逐蠻夷,收復河山,不可少了寧卿,而朕亦與昭宗不同,只要寧卿肯入朝,朕必重用於他。”

  甘玉書道:“陛下,臣也不知寧江現在何處。”

  宋弘笑道:“朕當然知道,但這卻是朕交給你的使命,朕欲讓你去做一個魯仲連,說一樁親事,你可願意?”

  甘玉書訝道:“親事?陛下的意思是……”

  宋弘道:“你可知,先帝神宗在位時,曾有心將紅蝶公主許配給寧卿?那時,寧卿因鸞梅長公主之死,心傷過渡,辭官離京,先帝明言,只給他兩年時間,兩年之後,先帝必奪情起用。後來蠻族首次南下,寧卿自發前往採石峽,阻止了蠻軍威脅昊京的偏師,先帝大悅,故此重用於他,亦有心將紅蝶公主配之,只是後來,先帝駕崩,昭宗即位,此事方才作罷。如今,紅蝶已漸漸長大,她與鸞梅本為姑侄,朕觀之,與鸞梅長公主,亦有七八分相像。朕聽聞,寧卿至今仍未取妻,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原本就是家中獨子,雖因鸞梅長公主之死,曾有終身不娶之誓,然紅蝶既為鸞梅侄女,以侄代姑,也不算違了誓言。朕給你的使命,就是讓你找到寧卿,定下這門親事。至於該如何找他,怎樣將他說通,那就是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甘玉書一時啞口無言,顯然,天子不打算給他推辭的機會。

  陛辭之後,他走出皇宮,抬起頭來,看著已經逐漸升起的星和月,無奈的搖了搖頭……罷了,罷了,原以為自己是一個風花雪月醉夢人,想不到竟是四處奔波勞碌命,看來這一遭,不去不行了。

  負手往前踏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6

第二十六章 莫談妄事

  “老爺,兩位姑娘完成老爺交待給她們的任務後,現在已按著老爺你的吩咐,往越嶺龍虎山去了。”一處極具江南特色的園林中,一名身穿青衣的青年女子,輕輕的說著。

  名為寧江的青年,懷中摟著貓耳貓尾的女孩,坐在靠背椅上,一邊舒適地曬著太陽,一邊搖啊搖。這樣暖和的天氣,實在是讓人不想動彈。

  小貓女在他的懷中,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昨晚一個晚上沒睡好,讓這一刻的她,有些睜不開眼。小貓女坐在青年的大腿上,側過身來,摟著青年的腰,嬌小玲瓏的軀體就這般依偎著青年,沉沉的睡了過去。

  青年女子悄悄地看了看,小貓女那與姑娘酷似的小臉蛋。睡夢中,從烏黑的髮絲中鑽出的貓耳輕輕的顫動著,小嘴兒吮吸一般,咂了咂,發出甜甜的囈語,然後又喵嗚了一聲。

  就是在這個時候,一名侏儒女走了進來:“老爺,甘玉書甘公子在外頭求見。”

  寧江笑道:“他居然也找得到這裡?”將熟睡中的小貓女輕輕的抱起,送入屋中,然後就讓通房大丫鬟與侏儒女在園中擺下小酒小菜,招待客人。

  ※※※

  “你還真是悠閒啊!”甘玉書手中拿著筷子,看著周圍山清水秀、畫一般的景觀,笑著說道。

  “無官一身輕嘛。”寧江說道,“跟你這侍衛馬軍司軍都虞使不同,我現在既不在朝廷,也不在江湖,無事可做,自然悠閒得很。”

  “你人不在朝廷,朝廷卻盡受你的影響,你身不在江湖,江湖卻都是你的傳說!”甘玉書道,“把別人弄得團團轉後,你告訴我說你很悠閒很無聊?”

  “喂喂,酒可以亂喝,話不能亂講,我寧某人什麼時候把別人玩得團團轉了?”

  “你敢說,鳴山紅巾軍突然接受朝廷招安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

  “這件事跟我能有什麼關係?”寧江笑道,“我既未見過那紅娘子,也不認得那鬼軍師,他們要做什麼,我身在千里之外,如何管得了?”

  “好吧,那就假設這事跟你真的沒有關係好了!”甘玉書飲了一口酒,贊道,“果然是好酒!”

  寧江道:“這是會稽山柳淵大師親自釀制的,埋了七年的女兒紅,不客氣的說,連皇宮都是喝不到的。江湖之上,奇人異士頗有不少,只不過大多都性情古怪,想要柳淵大師送一壇酒,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則大浪湧來,卻又有多少人能夠在席捲天地的怒潮中,保持著事不關己的悠然?”甘玉書道,“我也不跟你多說廢話了,如今中原淪陷,蠻胡未滅,萬千百姓被迫與蠻胡為奴。聖上意欲收復中原,勵精圖治,整頓朝綱。如今朝廷上下一心,聖上意欲讓你回歸朝廷,重用於你,你意如何?”

  “噓,”寧江說道,“莫談國事,莫談妄事。”

  甘玉書不解的看著他:“你說莫談國事也就算了,什麼叫莫談妄事。”

  寧江道:“自己去想,不要讓我覺得你很蠢,我會不跟你說話的。”

  “好吧,其實我也知道,如果你想做的話,根本不需要人來勸說,如果是你不想做的事,別人來勸說也沒有用。”甘玉書不以為意的聳了聳肩,“我們還是來談另一件,你或許會有點興趣的事吧。”

  寧江說道:“哦?什麼事?”

  甘玉書道:“我記得,在京城天降隕石的半個月後,你辭官離京時,我曾問過你,鸞梅長公主是否未死?當時你並沒有回答。”

  寧江笑道:“你已經有答案的問題,不管我回答是還是回答否,都不可能改變你心中的答案。難道我告訴你,她真的已經死了,你就信了?”

  甘玉書道:“現在我說的是另一件事,先帝神宗的女兒紅蝶公主,你應該也是見過的吧?她是鸞梅長公主的親侄女,姑侄之間,原本就是血親,如今她漸漸長大,與鸞梅長公主頗有幾分相似,走在外頭,即便說成是姐妹,也會有人相信。”

  寧江慢慢的飲著酒:“那又怎地?”

  甘玉書瞅了他一眼:“你不覺得把她們姑侄二女一同放在床上比翼雙飛供你宣淫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嗎?”

  寧江一口酒嗆了出來,急咳一陣:“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甘玉書笑道:“紅蝶公主乃是神宗之女,身為皇室中的一員,終究是要嫁人的。這姑娘,似乎原本就很喜歡你。先帝神宗在位時,已經有將她許配給你的意思,只是那個時候,紅蝶公主還小,如今雖然也只過了一年,但皇室公主,十三四歲嫁人也算尋常。你要是不娶她,她現在雖是公主,但並非今上之女,估計也就是拿來與大臣聯姻,甚至嫁給一些地方上的帥臣、番王做兒媳,在如今這個世道,也不知會落得什麼樣的命運。如今聖上欲將她許配給你,且不說她是先帝的女兒,看在先帝的面子上,你也不應該不管她,就憑她與鸞梅長得頗像、而且還喜歡你這一點,你難道真能忍受一個酷似你的戀人的、嬌嬌媚媚的小姑娘,將來在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肥豬又或人渣的身下,哭著喊著被人破身?我話已經帶到,其實你要是真能忍受,我也是無所謂的。”

  “你、你他娘的,”寧江指著他,“你他娘的口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

  啪的一聲,甘玉書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付扇子,輕輕的搖動著:“唉,想當年,我好歹也是將文氣玩出花來的風月場中人啊。”能夠在這傢伙面前裝一次逼讓他感覺很爽。

  這傢伙!寧江無奈的搖了搖頭。

  偏了偏頭,略一沉吟,他搖頭道:“抱歉,這門親事,我只能推了。”

  甘玉書訝道:“你還真能忍?我實在是不知道你的想法,據我所知,前些日子,有一大批來歷不明的刺客,想要闖入紅蝶公主和她母親珍妃府中劫人,結果被一群守株待兔的江湖俠士反殺。那些刺客盡是高手,在江南一帶,有能力提前查探到這些刺客的動向,將他們挖出並設下黃雀在後之陷阱的,恐怕也只有你這個東南武林盟主。你既然如此費心的,保護她,為何不將她娶入房中?至於入不入朝,即便是娶了紅蝶公主,你不入朝,別人又能拿你怎樣?”

  寧江搖了搖頭:“紅蝶公主的事,跟這個無關,正如你前面所說,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整個大時局下,個中兒女的些許小事,根本算不得什麼。紅蝶公主被刺客闖府,被高手保護,這都是江湖上的事,江湖上的事,我還能做些一二,至於國事,至少現在,我不想管,或者說,管了也沒有,大勢已成,我眼不見,心不煩。”

  甘玉書緊緊的皺著眉頭:“寧賢弟,你這話中有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寧江道:“你剛才說,今上勵精圖治,意圖收復中原,你覺得,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

  甘玉書道:“如今蠻軍的確勢大,短期內想要收復中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但是現在,天子重用武將,上下一心,氣象的確是與以前不同。有道是哀兵必勝,這一次,華夏雖然遭遇了千年未有之恥,卻也同樣是千年未有之機遇。只要真能奮發圖強,絕境反擊,持續下去,也未嘗沒有機會。”

  繼續道:“況且,就算短時間內無法收復中原,依靠著長河天險,以及長期積累下來、雖然不堪大用,但是我有敵無的水師,守住半壁江山,也是絕無問題。只要長河天險還在,蠻軍要繼續南下,只能從巴蜀進發,苗軍與蠻軍貌合神離,未必會如蠻軍之意。況且這一次,鳴山與斷稼山俱受朝廷招安,已為官軍,八番軍分裂之後,內部不合,整個西南局勢已改,苗軍短期內也同樣難以南下。我朝偏安,站穩腳跟並無問題。”

  寧江道:“不錯,就是在這種想法之下,朝廷上下,才能夠奮發振作。但是,你們都漏掉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甘玉書皺眉道:“你說的是……”

  寧江道:“京城第二次被攻破時,出現在湟河江上的十艘樓船。”

  甘玉書緊緊的皺著眉頭:“那十艘樓船的出現,的確是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不管怎麼想,那也應該是蠻軍能夠拿出的所有戰船的數量。蠻族長期居住在北方的戈壁沙漠,根本不具備造船和培養水師的能力,十艘樓船,運兵不過二三萬,且樓船的主要用途就是運兵運糧,在江上根本難以戰鬥。長河江上,單是屬於我方的蒙沖就有兩百多艘,更何況還有其他各種戰艦,即便久疏戰陣,但正如我剛才說的,敵無我有……”

  他看向寧江,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寧江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肅慎族?肅慎國,原本是北羅更東北的一個小國,國土雖小,但其國民擅長各種木甲之術,製造出的各種奇巧淫技,曾經頗為流行。後來,肅慎國被大周吞併,併入北羅,其國民,也成為了以工匠職業為生的賤民。大周朝的制度,你也應該清楚,只要被打入賤籍,幾乎沒有翻身的可能,其子孫後代,也不許參加科舉。”

  繼續道:“十年前,北羅拜火教暴民,發生暴動,被百將軍強行鎮壓。但是並沒有人注意到,北羅之地的肅慎族,幾乎在一夜之間消失,全都失了蹤影。朝廷當然不會注意到這些,不過是賤民罷了,也許是在暴亂時被人殺了,也許是逃了。北羅暴亂,死的華夏人都有不少,朝廷也未必有多放在心上,更何況這些賤民?但是,根據我前些日子的調查,這些擅長於木甲之術的肅慎族人,並沒有死於那場暴動。”

  甘玉書看著他,道:“他們去了哪裡?”

  寧江道:“北羅極東之處,有一內海,亦即黃海,黃海更遠之處,有一島嶼,喚作新羅。這些肅慎族人,全都被遷移到這新羅島上去了。你知不知道,是誰把他們遷過去的?”

  甘玉書道:“是誰?”

  寧江道:“神冊宗倍!”又問:“你可知道,那些肅慎族人,這十多年裡,隱藏在那個島上,日以繼夜的,在造什麼?”

  甘玉書臉色大變。

  寧江嘲弄的道:“華夏靠著文氣,威服四海,蠻夷伏首,俱不敢動。但是你們根本不知道,為了等到這一天,這些潛藏在暗處的人,他們到底做了多少努力,又隱藏了多少實力。蠻王‘虎尊’猛查刺之名,現在已無人不知,但誰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又到底在做些什麼?神冊宗倍號稱邪相,他到現在也還未曾出手,為什麼你們就有自信能夠擋住他接下來的謀略?收復中原?不要說中原了,這臨安,這江南……你們真的守得住嗎?”

  甘玉書猛然站起,他很清楚,寧江向他透露了什麼。

  臨安新朝之所以氣象一新,鬥志極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在所有人的認知中,南方必定能夠守住。巴蜀雖然落在苗軍手中,但是西南各軍已經盡皆歸附朝廷,斷絕了敵軍從長河上游攻下的可能性,接下來,只要依靠長河天險,只要依靠長河天險……但如果長河天險不是我們的……

  寧江道:“看來,甘兄是要離開了。我只有一句話,真金不怕火煉。甘兄你是真金,我不擔心你。但這世上,並不是每一個看上去金燦燦的,都是真金。那些鍍上去的金衣,往往更加閃亮,更具有欺騙性和誘惑性,然而一等大火到來,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卻是誰也不知道。甘兄……求人不如求己啊!”

  甘玉書道:“我明白了!”往外頭踏去,長歎一聲:“唉!本以為是風花雪月醉夢人,不想卻是四處奔波勞碌命……忙!忙!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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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紅蝶:愁雲黯天!

  臨安城一隅,紅蝶公主府中。

  擦得乾乾淨淨的,紅木製成的地板上,兩個女孩趴在那兒,喁喁細語。

  天氣,已經顯得有些悶熱,兩個女孩,俱是穿著半臂的絲綢短衣和緊貼的小襖褲,服侍的侍女,已經被她們趕到了外頭。

  滿園的星光,在窗外的夜空中璀璨,園中流水的聲音,輕柔而又緩慢。從藻海上看,趴在地板上的兩個女孩,其中一個用肩膀碰了碰另一個,不知說了什麼取笑的話兒,那個秀髮上插著紅色蝴蝶的女孩羞羞喜喜的握著粉拳,做出要揍同伴的樣子。

  在第一時間知道父皇派人去說媒後,寶桐公主就跑到了這裡。如今,鷺小姐兒已經被她父親接到了嶺海,三個夥伴兒只剩下了她們兩人。雖然搬到了臨安,但是對於臨安這個地方,其實兩人都不太熟,即便是寶桐公主,以往也是長住於京城。

  “以後你就是寧家的人了。”寶桐公主做出頗為遺憾的樣子,同樣握著小粉拳,“可恨啊,父皇為什麼不把我嫁給寧公子,我可是他女兒啊。”

  紅蝶羞怯之下差點說出“讓給你”的話語,但是終究沒捨得說出,哪怕只是開開玩笑。

  兩個女孩便在這裡說了許久的話語,到了半夜。紅蝶的母親珍妃進來時,兩人都已經睡著,即便睡著後,都還保持著臉對著臉,彼此說話的樣子。女人不由得好笑的搖了搖頭,好在這個天氣,也不用怎麼擔心她們受涼,於是讓人拿來毯子,給她們蓋上,又換了檀香。

  走出院子,來到外頭,女人抬起頭來,看著星光閃動的夜空。今晚的月色並不明亮,因此反而顯得星辰如海。園中的假山高低起落,幽幽綽綽的蔓延開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從更遠處傳來,伴隨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的叫喚。

  在寶桐公主來到這裡,把當今聖上想要把紅蝶許配給寧江的事告訴紅蝶之前,女人就已經知道這事。

  只因這原本也就是徵求過她的意見的。當然,雖然是先帝的女人,但在這種形勢下,即便別人不徵求她的意見,她也是做不了什麼的。

  她知道,女兒是喜歡那位寧公子的,只是那位寧公子,似乎也是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他到底是一個什麼樣子的人,其實她也弄不清楚。

  女人當年被選入皇宮時,只有十三歲,沒過多久就生下了紅蝶,如今也不過就是二十多歲。小時候身在豪門,剛一長大就進入深宮,去歲帶著女兒,被先帝送到了別京來。習慣了隨波逐流的她,面對著如今這時局急劇變遷的大時代,更多的是茫然無措,渾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

  雖然如此,女人卻希望自己,至少能夠在女兒面前,變得堅強。

  而如果女兒能夠嫁給一個她自己喜歡的、能夠保護她的男子,那無疑是一件幸運的事。莫說是這樣的時局,即便是在以前的太平日子裡,絕大多數的公主,也很難嫁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家中。

  她就這般,臂上披著臂綾,抬頭看著夜空,花香四溢,星移斗轉。

  第二日的天氣,益發的炎熱和乾燥了。雖然還沒有真正進入夏季,但這裡本是江南,原本就比北方更炎熱一些,此時,天地間的第一股熱流湧來,習慣了陽春天氣的人們,只覺得隨便動一下,便泌出汗水。

  到了下午時,外頭鳳輦來到,寶桐公主再一次來找紅蝶。她在門口來來回回的走了幾步,然後硬著頭皮進入了府中。過了一會兒,她的夥伴呆呆的立在她的面前,臉色蒼白,呆滯了的樣子,寶桐公主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兩個女孩一時間相對無言。

  黃昏過後,白日裡的悶熱,才開始慢慢的消退許多。紅蝶一個人在園中練劍,劍光不斷的飛舞,她隨著劍光,身影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在林中穿梭著。

  她的母親珍妃,立在遠處的簷下,心疼地看著女兒。自從下午,寶桐離開後,女兒就一下子沉默了,什麼話也不說,然而就一個人,一直在那裡練著劍,到現在也未去吃飯。

  珍妃並不知道自己的女兒,在劍術上的實力到底怎樣。

  每一個被重金請來的武道大家,都說紅蝶在武道上天分過人,拋開實際應用的經驗不論,她的內力與劍法,在江湖上,已經達到了一流武者的水準。珍妃無法判斷,這到底是那些人的真心話,還是因為紅蝶畢竟是公主,是先帝的女兒,使得他們有意的說了一些奉承和抬高的話。

  但是不管怎麼,作為一個傳統的、豪門出身的女子,珍妃自然並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去練武,而是更希望她能夠嫁給一個好夫君、好人家。

  只是現在,也許這孩子專心于練劍上,對她來說,也是一件好事……然而她真的專心了嗎?

  珍妃輕輕的歎息著。

  公主府上的事,對於整個時局來說,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

  很快,除了寶桐公主還時不時的過來遊玩,不管是天子還是朝中的大臣,都已經將這一邊遺忘。

  所謂的公主,雖然身份高貴,但是很多時候,也不過就是皇權的附庸罷了,更何況還不是當今天子的女兒。等她再大一些,安排一門親事,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嫁了,對於朝中的大臣們來說,便已算是盡了義務。

  此刻的臨安新朝,正處在萬象俱新的飛騰時期,隨著鳴山紅巾軍和斷稼軍的投誠,以及八番鎮的不斷被收復,各路義軍,也紛紛接受朝廷招安,被併入了官軍,朝廷聲勢之大,一時無兩。所有人都在籌畫著堅守長河,北定中原,天子宋弘的聲望,也被推高到了頂點,幾乎每個人都認定,這是一位將會重振華夏的中興之主。

  然而方自進入四月,一場忽如其來的災難,擊垮了所有人的信心,一下子便讓整個臨安新朝,從即將再次飛騰的雲端中跌落,面臨著隨時都會崩潰的滅頂之災。

  蠻軍集結起從海上而來的兩千多艘戰船,逆長河而上,大破周朝水師,周朝水師盡皆崩潰,在短短的十來天時間裡,戰船盡皆被毀,死傷數萬。

  這一場水戰,打懵了整個臨安朝所有的人。

  大周朝對水師的培養,的確是不夠重視,水軍的訓練,也談不上有多強。但是再怎麼樣,常年下來的積累,按理說,也遠遠不是生活在北方萬里銀川的蠻胡可比。在所有人的認知中,這不是強和弱的區別,這是有和沒有的區別。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生活在塞北的蠻胡,竟會突然多出一支遠勝過華夏一方的水師出來。這支水師,以北羅、新羅人為主,各種戰艦,設計也更加巧妙。大周水師,大多都屬於養著好看,雖然船身無一不造得華美,但其實以往從未經歷過真正的水戰。

  再加上敵艦來得實在是太過突然和出人意表,己方還未出戰就已亂成一團,原本就算不上好的訓練,在一團慌亂中根本派不上用場,最後竟遭全殲。

  整個水師的全殲,意味著長河天險已經為敵所有。不要說收復中原,南方的各州各府,也全都面臨著隨時會被蠻軍攻擊的危險,整個南朝人心惶惶。而他們的擔心,並不是杞人憂天,“虎尊”猛查刺座下三大將之一的豹王察割,集結千艘樓船運兵,輸運二十萬蠻軍,以熙州為突破口南下,猛將盆敵烈、女巫蕭古為其側翼。

  與此同時,神冊宗倍座下盧文進,領著諸多戰艦在長河上下以及近海不斷騷擾,令華夏官兵疲於奔命。其後,豹王察割輪番擊破熙州兵三十萬、渙州兵二十萬、賀州兵三十萬,兵逼臨安,朝野上下,盡皆震動。

  在那些日子裡,除了在自己的公主府中專心練武,再也不想其它的紅蝶,雖然也感受到了外頭那不安的情緒,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些日子,在她的心中,天地原本就是灰暗的,她覺得自己的人生已經跌到了生命中的最低谷,反正再怎麼樣也不會變得更壞。

  直到那一天,外頭傳來了一片騷動,騷動不斷的擴大。沒過多久,母親也急匆匆的奔了進來:“紅蝶、紅蝶……”

  紅蝶停止了練劍,回頭看這驚慌失措的娘親:“娘,怎麼了?”

  “紅蝶,你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要走了!”珍妃急急地說道,也未讓女兒問太多。幾乎就是隨便收拾了一下,兩人上了馬車,府中的侍衛保護著她們,往南門而去。

  紅蝶在馬車上,往窗外看去,只見街頭街尾一片亂象,馬車擁擠,道路堵塞。她實在忍不住,問道:“娘,到底出了什麼事?”

  珍妃臉色蒼白:“天子南狩,我……我們快跟上。”

  天子南狩?這一刻的紅蝶,也有一些發懵。

  雖然她對於外界的事並不怎麼關心,但前一段時間,大家還信誓旦旦的要北上收復中原,怎的突然就“南狩”了呢?

  珍妃卻也是不停的擦著香汗,天子南狩的消息實在是太過突然,在此之前,一點風聲也無。直到寶桐急忙派了宮女來通知她們時,天子的御駕已經出城,而這個時候,臨安被放棄的消息,一下子就傳遍了全城,不知多少王公貴族也急急忙忙的,紛紛搶著出城,試圖跟上“南狩”的天子和高官,在這樣的雞飛狗跳之下,整個臨安城,立時被恐懼的氣氛所籠罩。

  寶桐公主自己也是臨出宮時才得到“南狩”的消息,派宮女趕來通知時,路上又耽擱了一陣。等珍妃和紅蝶母女知道消息時,別京已亂。唯一慶倖的是,因為公主府前些日子曾遭遇刺客,為防萬一,朝廷派了兩名大內侍衛和一批高手前來保護她們。

  這兩名大內侍衛,都有准宗師級的實力,此刻強行為她們開道,終於護送著她們,成功出了南門。而這個時候,天子的御駕也已經去遠。

  此時,到處一片慌亂,誰也不知道整個局勢到底如何。那兩名大內高手也同樣如此,只能帶著二十多名護衛,保護著她們、和服侍她們的兩名侍女往南。至於府中跟出的其他丫鬟侍女,也只能給些銀兩,將她們全都遣散,實際上也已顧不過來。

  他們先是沿著官道往處州方向去,後來又聽聞天子的御駕是往饒州方向去的,於是半途又改了道。方自穿過了一處郡城,前方有百姓往這邊逃來,找人追問,只知道前方有戰事發生,官軍慘敗。竟然這麼快就會有蠻軍出現在這裡,令得他們大吃一驚。

  無奈之下,生怕撞上蠻軍的他們,只能趕緊改道。途中,又遇上了一夥不知從哪轉出來的流寇,好在那兩個大內高手的實力的確了得,連殺十多人後,剩下的一哄而散。只是,在慌不擇路的情況下,他們竟是誤入了沒有大路的山嶺,最後不得不放棄馬車。

  此時,紅蝶自己倒還好些,畢竟已經開始習武,雖然沒有真正的與人交過手,但是修煉的速度頗為驚人,已經有了一流實力的內力。雖然自玄氣大盛之後,一流也不能再算是“高手”,但至少已經不能算是普通人,靠著內力,一路上倒還能夠支撐。

  珍妃和服侍她們母女的兩名侍女,卻如何走得來山路?只能靠那些侍衛背著,翻山越嶺。

  那一日,空中下起了雨,疲憊不堪的眾人,只能先在一處無人的廟宇裡躲避。其中一名大內高手,帶著幾名護衛,冒雨到山外去打探消息。到了傍晚時,那幾人趕了回來。

  留守的大內侍衛讓了開來,讓他們進入屋簷下,問道:“洪林兄,情況如何?”

  歸來的大內侍衛低聲道:“情況不妙,這一路上,恐怕有人在跟蹤我們,這些人來路不明,也不知道是什麼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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