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7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01

第四十八章 飛鷹投林

  寨子的大門緩緩的打了開來,四匹馬一同策入。在外頭乞討的流民想要跟著湧進去,卻又被裡頭的人硬生生用棍棒轟了出來。

  周圍水秀山清,在沿途到處都是荒廢的景象中,這樣的情景,也可以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兩側裡,種著莊稼的百姓,不時往他們這般看來,另一頭的廣場上,是民兵練兵的吆喝聲。

  再往前,進入了一處莊園。

  “姑娘!”一名莊丁奔了過來,“鋒主一直都在找你。”

  趙庭珍下了馬,說道:“你去告訴父親,就說我找到了這些日子,一路上給人治病的這位道長,說不定能夠救回小九。”

  讓那莊丁先進去通報,她自己則請小白道人下馬。

  寧江帶著小刀和小丫兒,隨著趙庭珍一同踏入。很快,在正廳之中,便看到有兩名正坐著說話的漢子,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這兩名漢子,身形都頗為魁梧,太陽穴微鼓,顯然都是以外練為主的外家高手。只是頗為詭異的是,兩人都失去了一隻手臂,一個斷去左臂,一個斷去右臂。

  趙庭珍入內道:“爹!叔父!”

  斷去左臂的漢子不滿的道:“珍兒,你怎的又跑到外頭去了?”

  這漢子,自然便是七裡鋒的鋒主趙歸盤,在他身邊的,則是副鋒主曹紫騰。

  曹紫騰的年紀,本要比趙歸盤小上幾歲,外表看去,卻反比趙歸盤滄桑了許多。右袖空蕩,左手拿著杯子,看著趙庭珍,亦道:“珍侄女,如今外頭世道混亂,能不出去,還是儘量少出去的好。”

  趙庭珍道:“我聽人說,最近呂州多了一位醫術精妙的道長,想著也許能夠治好小九,所以趕去將他請了過來。”

  趙歸盤抬起頭來,看著她身後的年輕道士:“這位是……”

  那年輕道士揮動拂塵:“貧道小白,《道經》有雲:大白如辱!貧道不敢以大白自居,只好做個小白。”

  趙歸盤心想:“珍兒這孩子好不曉事,小九的病,這麼多的名醫都沒有能夠看好,這麼一個年輕人,請來又有什麼用?”

  雖然覺得像這種年輕人,請了也是白請,但既然請來了,總不能沖著對方擺臉色。趙歸盤起身道:“原來是小白道長,久仰久仰!”生出右手,與這年輕道士一握,緊接著再皺眉頭。

  原來,以趙歸盤的本事,這一握,自然已是能夠判斷,這青年道士並沒有練過武功,不管是外功還是內功都不曾練過。沒有練過外功,這個自然是一眼就能夠看出的事,而但凡修煉果一些內力,隨著他這一握,內力多多少少會發散出一些。

  唯有從來不曾練過武的人,才會這般,一絲內力也無。

  趙歸盤本是擔心,女兒救人心切,也不管這人到底是何來歷,就這般請了進來,說不定是敵人派進來的細作甚至刺客也有可能,所有利用這個機會,暗中一試。如今知道這個青年道士根本不是練武之人,固然知曉自己想多了,卻也不由得更是埋怨女兒,想著她又不是不知道小九的情況,一個不會武功的尋常醫者,請來又有什麼用?

  趙庭珍的心裡,卻也有一些打鼓,實際上,在趕去請這位“小白道長”之前,她也沒有想到他竟然這般年輕,而且連一點武功都不會。只是,眾多名醫束手無策,她也只能死馬當成活馬醫,萬一這位道士真有本事呢?

  趙歸盤心知,小九的病,絕不是這不懂武功的道士所能夠救得了得,自也沒有怎麼將他放在心上。客氣一番後,便向女兒說道:“既如此,你便將這位道長帶到你二叔父那裡,看看再說。”

  待女兒將人帶走後,趙歸盤重新坐下,無奈搖頭:“珍兒也是,雖說如今,為了能夠救活小九,病急亂投醫,但也沒必要什麼人都請來。”

  曹紫騰道:“侄女這也是為了小九能夠早日康復,唉,老三只有小九這一個孩子,如果實在是無法救回……”長歎一聲,無奈搖頭,又道:“關於那個女人,大哥你怎麼看?”

  趙歸盤道:“雖然不知道,突欲那一邊為什麼突然要我們協助搜捕那個蠻族女子,但我們如今,既已歸附蠻軍,派人協助蠻軍,也是不得已的事。只是,總感覺其中頗有一些古怪。”

  曹紫騰低聲道:“我聽說,真正捉拿那個女人的,其實不是突欲,而是蠻軍的邪相神冊宗倍,此事恐怕有些不尋常。”

  趙歸盤沉吟一陣,道:“如果真的與蠻族的邪相有關,我們還是不要涉入太深的好。既然突欲那一邊有命令下來,不幫著找人是不成的。只是找到人後,通知蠻軍,讓他們自己去抓就是了。不知道那女人到底犯了什麼事,會被蠻軍追殺,我們昧著良心,幫蠻胡做事,原本也是無奈之舉,如何能再親手擒殺那些與蠻軍為敵的無辜之人?”

  曹紫騰跟著沉默不語……

  ※※※

  森林的上空,一個身影帶著焰光,往西邊快速飛去。

  同一時間,又有一人,在枝頭與枝頭間不斷跳躍,輕盈而又靈活,腳尖往往只是在枝頭輕輕一點,便彈射而出。

  比試著速度的兩個少女,禦著火焰飛在高處的,天生媚骨,前凸後翹,身上穿著淺紅色的襦裙。隨著她的飛行,裙裳呼呼呼的帶出風聲。

  雖然無法禦火而飛,速度卻也快得驚人的、下方的少女,則是纖細窈窕,腰間的雙刀發散出的刀氣,仿佛與她整個人合成了一體,縱躍之間,空氣被不斷破開,嬌軀起落,美不勝收的身材隨之勾勒。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雖然速度不慢,但畢竟無法像上方那名少女一般,直接禦空飛行,在樹枝上的起落、借力彈跳,初始時,都會拖延一些時間,初始時,自然是很快的,就被同伴甩了下來。

  然而,禦火而飛,無法借力,對內力的消耗顯然是非常的大,過了一會,她飛得漸漸慢了,眼看著前方山坡在望,一咬牙,繼續堅持,誰知眼看著就要飛上坡頭,下方魅影一閃,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竟然後發先至,搶先一步沖了上去,雙臂一揮:“耶!贏了!”

  春箋麗落在她的身邊,雙手撐著膝蓋,彎著小蠻腰,不停喘氣。

  果然距離才是關鍵,近距離比拼她是不可能輸的,遠距離就不成了。

  春箋麗心知,這種枝頭跳躍的本領,就算是宗師級的高手,實際上也是很難做到的。靠著內力一縱數丈,這個對許多高手來說不難,然而枝頭上的連續跳躍,往往需要通過術法才能夠實現。

  然而小夢並沒有學過什麼術法,她竟是以自身神魄本身的力量,違逆了天地之理,整個人如同劍光,是一種頗為玄奇的馭劍之術。

  如果這般修煉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她真的能夠禦劍飛行也說不定。

  其實小夢原本也就是二八年華,只是不知怎的,隨著璿璣劍舞的修煉,歲月不但無法侵蝕她的模樣,看上去反而還年輕了一些,雖然依舊處在發育之中,但那冰肌瑩徹的肌膚,帶著一些孩子氣的可愛臉蛋,讓她宛如固定在了十四歲的模樣,仿佛再也不會老去,頗為奇妙。

  春箋麗心知,自己從小就開始修煉道家的罡元劍法。一般來說,十幾歲開始修煉武道,乃是常事,太小的話,練武不見得是好事,修煉外功自不用說,從幼童起就修煉外功的話,長大後身體變形不說,而且往往壽命不長。修煉內功也是一樣,對經脈的身心的飛負擔極大。

  但是道家的內功心法卻是例外,也正是因此,在九陰真經出現後,道家“真氣”的修煉方式,很快就開始形成主流。畢竟,“養生”原本就是道家之所長。

  因為從小就開始修煉道門的心法,春箋麗練功的時日,自然要比小夢長得多,雖然後來是靠著師父的教導,才練成了三元流珠的玄妙真氣,但那也是靠著從小練成的罡元之氣作為基礎。

  然而現在,她與小夢的實力卻是相當,其中,如玄天離火劍法中的“熒惑玄罰陰陽閃”,在師父看來,她原本是不可能這麼快練成的。而如果沒有練成這一招,她就被小夢落下了。

  這般一對比,她心知自己在武道……又或者是仙道上的天賦,其實是不及小夢的,於是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要愈發的用功,既然天賦不足,也就只能用苦練來跟上了。

  當然,這並不是說她的天分真的不行。否則的話,原本是“種聖血”失敗的她,也不可能依舊被列入善女神的候補處女的名單。以女尊的眼界,對她的天分也是頗為看重的。

  只能說,她的天分固然不錯,但像小夢和桃霏這種人,恐怕都屬於萬里挑一的變態級別,而她終究還是沒有到“變態”這種地步。

  “好!”她站直身子,“我們繼續練功!”

  小夢驚道:“什麼?不用休息一下麼?”

  春箋麗說道:“越是勞累的時候越是要堅持不懈,這樣才能突破自己,開始吧!”既然我決定了吃苦,怎能讓你閑著?

  硬拉著她一起去練功。

  小夢驚叫道:“我哥都沒這樣逼我練功。”

  春箋麗哂道:“所以你哥不會武功,你說九陰真陰好歹也是他拿出來的,怎麼他自己不練?”

  “我哥他……我哥他……”小夢一陣抗議,終究還是沒能逃過。

  兩個時辰後,金烏開始往西邊落下,兩個少女一同趴在林間的草地上……好累!

  夕陽那柔和的金黃色光芒,從樹枝間灑下,照在兩人的身上。這裡本是無人的山林,戰火的痕跡並未影響到這裡,夏日裡的鳥語花香,帶來一副祥和的景象。

  “一點都不想動啊!”小夢道。

  “把自己當成死魚就可以了!”春箋麗喘氣。

  “關死魚什麼事啊?”小夢忍不住又坐了起來,朝天伸著胳膊……她一點也不想把自己當成死魚。

  “可惜你哥不在!”春箋麗嘀咕。

  “啊?你做你的死魚,關我哥什麼事?”不理解。

  扭頭看去,只見箋麗筆直的趴在那裡,雙手朝前伸直,感覺屁股翹得很厲害。

  休息了一陣後,兩人回過氣來,開始弄吃的。雖然原本就帶了乾糧,不過乾糧原本就難吃得很。於是乾脆抓了兩隻野雞,清理一番後,烤來吃。

  小夢其實是做不來這些的,好在春箋麗的手藝不錯,相比起練武之前只是大家閨秀的小夢,她畢竟是從小就開始闖江湖的。而兩人的包袱裡,也放了一下用來調味的花椒和其它調料。

  雖然太陽已經往西邊落去,但夏日的天色,即便到了酉時,感覺天色也還早。只是,畢竟眼看端午將近,林間的毒蟲和蛇類也相對的多了一些。小夢將一柄彎刀往地上一插,神魄與刀鋒互相感應,刀意發散,竟無毒蛇猛獸敢於靠近。

  烤肉最重要的是火候的掌握,這對於用火的春箋麗來說,完全不是問題。不一會兒,肉香四溢,讒得原本就已經累得腹內咕咕叫的小夢,盯著眼看著就要烤好的野味,眼冒星星。

  就是在這個時候,兩人忽的生出感應,一同扭過頭來,往另一邊看去。

  只見一個塊頭巨大的身影,從林中竄來,眼看著就要撞上她們,猛然停住了腳步。

  這人所站立的位置,正好背對著最後一道殘陽,山一般的陰影從其身上倒下,將兩個少女一同覆住,由此可知其塊頭之巨大。然而,兩個少女何等敏銳,在這一刻,依舊清晰的把握住了這人的每一個細節。

  突然出現的,竟是一個身上帶血的蠻族女子。豹皮縫製的衣裙,難以遮蓋其高大得簡直驚人的身軀,大腿與手臂盡皆裸露,背上背著一柄鑌鐵大刀,刀身之大,即便連“金刀”舒暢所用的厚背大刀恐怕也遠遠不及,左肩到肋下卻是一道長長的傷口,血跡斑斑,顯然是受傷未久,且找不到東西包紮,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依舊在淌著血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01

第四十九章 切脈奇術

  這蠻族女子身材之高大,是兩個少女生平所未見。即便是她們以往在江湖上見過的、最強壯的橫練高手,也遠遠不及。

  只是,她的這種高大,並非是滿身肌肉、練出來的那種粗壯,而更像是天生就長得如此。但她身材之高,足在普通男子的兩倍以上,正常人,應該不會長得如此,而蠻兵中雖然也有高大的,但也未曾見過有人高到這般地步。

  這女子,來得頗快,以至於在她快要撞上她們時,兩個少女才感應到她的存在,同時扭頭看她。這女子卻也同樣嚇了一跳,陡然立定後,猛然間退了一步,帶動了身側樹葉的沙沙聲。

  充滿警戒的眼神,死死的低頭看著兩個在她面前,嬌小得差點被她忽視的華夏少女。右手下意識的握住了背在背上的,無鞘的大刀。勁氣無形的卷起,帶動著周圍的地氣,由此便可以知道她也是一名蠻族中的高手,然而碩大飽滿的胸脯卻是不斷的起伏著,顯然這一路上,體力已經消耗過巨。

  只看她依舊淌血的傷口,淩亂的髮絲,便可以知道她此前是一種什麼樣的處境。警惕地看著兩名華夏少女,發現自己並不認識她們,她們也不像是對她有什麼敵意後,目光下意識的轉向了溢出肉香的烤山雞,肚子竟咕的一聲,發出聲響。

  兩個少女對望一眼。春箋麗笑道:“這位姐姐,我們烤的這山雞有多,不如分你一隻?”

  那女子沉默了一會,鬆開刀柄,在篝火邊盤膝坐了下來。雖然只是坐著,其個頭就已經比她們兩人站著都還要高。

  春箋麗便將其中一隻烤山雞分給了這個女子,蠻族女子以頗為怪異的語音,低聲說了一句:“多謝!”接了過來,就這般撕了開來,狼吞虎嚥的吃著,看來是真的餓了。

  她吃得很快,吃完後,站起身來,從兩個少女身邊繞過,期間停了停,遲疑了一下,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她們,背上的大刀,刀鋒在逐漸昏暗的夜色間發著寒光。最終,她再次低聲說道:“多謝!”往前飛奔而去。

  小夢坐在篝火邊,看著她遠去、並逐漸沒入林中的背影:“唔……我還以為她會動手!”

  春箋麗笑道:“剛才那下子,她戾氣發散,明顯是準備動手的,如果我沒有猜錯,恐怕是想要殺人滅口,不讓別人知道她出現在這裡的事,不過最後還是沒能夠狠得下心來?”

  小夢抬起頭來:“蠻族中也有好人?”

  春箋麗失笑道:“華夏人裡也有壞人,蠻胡中怎的就沒有好人了?不過,我們跟她既無怨又無仇,還讓了一隻烤雞給她吃,她手下留情沒殺我們,就能算是好人,那這好人也實在是太容易當了。”

  小夢笑道:“你說得也很有道理。”

  當下,兩人也沒有再去管那個身材碩大的女人,將剩下的那只山雞分著吃了。她們的食量原本就不算太大,雖然只剩了一隻,實際上也還是綽綽有餘。

  此刻,天色已經暗了,夏日的夜裡,林中毒蟲太多,兩人雖然不懼,但畢竟是不利於休息。於是便滅了篝火,一同往林外走去。

  出了森林,來到山腳,另一邊卻有馬蹄聲往這個方向本來,十多個蠻族戰士騎在馬上,隨著戰馬的嘶鳴,這些蠻族戰士減慢了速度,馬蹄交錯,將她們團團圍住。

  兩個少女背對著背,冷視著這些一眼看去,窮凶極惡的蠻胡……

  ※※※

  寧江帶著小刀和小丫兒,跟在趙庭珍身後,進入了一處山莊。

  在這裡,三三兩年的聚集著一些人,有的唉聲歎氣,有的愁眉苦臉。

  內中一人看到趙庭珍進來,問道:“珍姑娘,這一次姑娘您又請來了哪裡的名醫?”

  趙庭珍介紹道:“這位是從江南來的小白道長,這一路上,在呂州也治好了不少人,堪稱妙手回春……”

  “妙手回春?”一個不屑的聲音傳來,“哪裡來的、坑蒙拐騙的小道士,珍姑娘你不要被人騙了。現在的道士,裝個神弄個鬼,畫些誰也看不懂的鬼畫符,就開始招搖撞騙,驅邪趕鬼治病救災,無所不能的樣子,其實就是……哼!哼!哼!”

  眾人看去,只見負手踏步而出的,乃是從州府裡請來的呂州神醫仲米安。看著珍姑娘帶來的這位“小白道長”,仲米安一臉的鄙夷。當然,以他在醫道上的聲望,這個小白道長號稱“妙手回春”,卻是誰也不曾聽過,他看不起也是很正常的事。

  趙庭珍見仲米安這般不給她面子,直接出言嘲諷,心中也不由得有些不滿。要不是這些人治不好小九的病,她又何必四處奔波,病急亂投醫,但有一點可能都不放過?

  不管小白道人的水準到底如何,畢竟總是她請來的,失了禮數總是不好,但她又不敢得罪仲米安,畢竟到目前為止,仲米安也的確是他們所能夠請來的,最好的大夫,同時也是養生和練氣的高手,雖然本行是大夫,但在武道上,也有一流的實力。

  於是,她尷尬的笑了一笑,正要緩和一下氣氛。仲米安卻已踱到小白道人面前,繼續用不屑的語氣道:“不知這位小道兄,擅長的是那種治病方式?說起來,前些日子,也來了幾位全清派的道士,在大庭廣眾下,畫了些符,燒成灰後放水裡煮,說是能治百病,後來治好的病患沒幾個,被他們騙去的錢財卻有不少,不知小道兄,是否也擅長此道?”

  眾人一同往這青年道士看來,只見這青年道士手持拂塵,拂塵輕輕一揮,微笑著道:“符籙之術,雖然有些妙用,但聲稱能夠治病的符籙,卻基本上全是騙人錢財的東西,更不用說能治百病。各種病有各種不同的療法,世間絕不存在能治百病的東西,符紙不行,任何一種靈丹妙藥也不行,對症下藥,才是真正的醫道。”

  仲米安取笑道:“看來你這是連鬼畫符都不會了,那你會些什麼?”

  “望聞問切啊!”寧江看白癡一樣的看著他,“看病首重的是望聞問切,閣下想要鬼畫符自己畫去,不要找我。”

  仲米安原本是想要擠兌這個他以前聽也沒聽過的青年道士,沒想到反而被他擠兌,立時怒氣上湧。趙庭珍生怕他們吵起來,趕緊說道:“道長,裡面請,裡面請!”

  “且慢!”仲米安喝道,“珍姑娘,這人多半是不學無術之徒,你就這般請他入內,給令弟看病,萬一他胡亂開藥下針,反而將人害了,如何是好?到那時,珍姑娘一片好心,三爺自然不會怪罪珍姑娘,珍姑娘自己過意得去麼?”

  趙庭珍道:“這個……”

  仲米安往另一邊看去,忽道:“這位屠兄,前些日子我方才為他看過,哼哼,這位小道兄既然說的這般厲害,何不也為他把把脈?要是能夠知曉他得了何病,應該如何用藥,我便算他有些本事。”將手一指。

  趙庭珍看去,見他所指的,乃是二叔莊中的護衛屠叔城,這一年多裡,積屙一直反復難愈,數日前,仲大夫替他看過,開了一些藥,這幾日裡好了許多。

  她往小白道人看了過來。

  在她眼中,小白道人拂塵再揮,笑道:“有何不可。”

  其他人見有熱鬧瞧了,當下,紛紛讓出位置,那屠叔城本不願摻和進來,此刻卻也無法,只得坐在桌邊。小白道人隔桌而坐,為他把脈,兩名嬌小玲瓏的小道童分別立在他的身後。

  趙庭珍輕聲道:“道長,既然是‘望聞問切’,您不用問問屠護衛這病是如何來的?”

  仲米安冷嘲熱諷的道:“既然敢自稱妙手回春,那想必切脈之術,也是非常了得的,病的起因一搭便知,哪裡還需要問?”

  青年道者笑道:“這話有理,需要用問才能知曉病因,無法顯出我的本事。”將手收回:“何況這病因,其實簡單得很,切一切脈便已知曉,哪裡需要用問?”

  仲米安冷笑道:“既然這樣,那你不妨說說,他這病到底因何而來?”

  趙庭珍見這位小白道人不過就是將手搭在屠叔城腕脈上,片刻即起,心中暗道:“道長啊道長,你這趟恐怕是要出醜了。屠護衛這病,這一年多來,多少人都無法治好,不但無法治好,甚至連病因都無法查出。也是仲大夫前些日子,反復詢問、切脈,一項項排除之後,方才確定病因,你就這樣子搭上一搭,就能知曉?唉,也是我大意了,也是我一心想著治好小九,一聽到有名醫,也不管是真是假,就先想著請來再說。要是這麼一下子,你都能看出屠護衛的病因,你這不是名醫,你這是神醫……不是,神醫都沒這般厲害,你這是神仙了!”

  青年道者卻道:“屠護衛這病,起於一年多前,初始時必是胸口發悶,恐怕自己也沒有注意,其後每到夏天,又或是劇烈的運動過後,心口便會絞痛,普通的醫生難以判斷,多半會認為,這是常年勞累所積累下來的心絞之症,開些通絡活血的藥物,結果屠兄越是服藥,病情反而越重。去歲入冬之後,天氣寒冷,症狀大約好了一些,現在進入夏季,病情恐怕是隨著日子的逐漸炎熱,越來越嚴重,尤其是每日正午時分,心痛難耐……”

  屠叔城動容道:“道長說的沒錯,的確是這個樣子!”

  仲米安的臉色也有些微變,只因為,他的確是沒想到,這年輕道士既然只憑著這片刻的搭脈,就這般精准的判斷出屠叔城的症狀。尤其是經過他這幾天的藥物調理,屠叔城的症狀實際上已經減輕了許多,在表像上,已經是難以判斷。

  青年道者繼續道:“屠護衛的右腋之下,必定有一刀傷。”

  屠叔城再次動容:“道長說的沒錯!”揭起短衫右側,果然是有一長長的刀疤,傷口其實早已癒合,連疤痂都已脫落,但因為疤痂脫落後顯露出來的膚色要比其它地方白,所以還是能夠看出。

  青年道者道:“可以想見,屠護衛必定是曾與人交手,被那人砍了一刀,傷口雖長,卻未傷筋動骨,看著只是皮肉傷,所以屠護衛也未在意。卻不知那人所用刀法,與人不同,練有一種無形刀氣,刀氣沿脈而走,以屠護衛的幾個穴道為中轉,最後傷及心室,使你的心臟一角,經脈虯結。初始時,這內傷並未發作,只是慢慢加深,等屠護衛你開始覺察到病症時,與那日受傷已有一些時日。心室本在左胸,你這皮肉傷是在右肋,相隔又有一段時日,普通的醫者自然難以聯想到一塊。本是刀氣造成的內傷,卻當成勞累過度造成的心絞之病來處理,自然是無法治癒,反越治越糟。”

  屠叔城猛拍大腿:“道長說的沒錯,若非有仲大夫到來,花了一天工夫,反復的診脈、詢問,恐怕也想不到是因為那一刀引起的,明明那一刀看上去只是撕開了些皮肉,傷口根本不深。現在重新調查,才知道那日劈出這一刀的人喚作避炎刀,刀法其實不怎麼樣,就是這詭異的刀氣讓人防不勝防。那一日我們與潛山馬匪一同亂戰,那傢伙趁亂砍了我一刀,又被我給殺了,當時看他本事也不算太強,傷得不重,也就沒有放在心上,沒想到他的刀法居然這般特殊。”

  青年道者訝道:“這一搭脈就能判斷的事,竟然要花一整天來查?唉,這大夫水準也實在太差!”

  眾人往仲米安看去,仲米安面紅耳赤。趙庭珍則是看著這位小白道長,暗暗稱奇,仲大夫已經是呂州屈指可數的名醫,面對著屠護衛這以往讓不知多少醫生束手無策,越治越糟的疑難雜症,初始時也極為頭疼,花費了許久時間,才找到病因。

  這傢伙竟然這麼一搭脈,就分析得這般清楚?這到底是怎樣的神乎其技?

  屠叔城苦著臉道:“可惜,雖然找出了病因,但是仲大夫說了,原本就發現得太遲,拖延了病症。更何況傷處緊靠心室,現在只能靠藥物強行壓制病症,已經無法根除,以後甚至不能再練武,唉!”

  青年道者一聽,卻是啞然失笑……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01

第五十章 貧道不才

  在眾人的注目之下,青年道者笑道:“這種小事,根除不過就是幾針的事,哪有那麼麻煩?丫兒,取針!”

  小丫兒將銀針往桌上一擺。

  青年道者道:“莫動!”取了三根最長的銀針。

  誰也沒想到,他說下針就要下針,都有一些發懵。

  仲米安冷笑道:“你們最好想清楚,病根乃是緊靠心室的刀氣之傷,這幾針下去,一不小心,不要說針到病除,怕是連命都送了。你們真的要讓他動手?”

  趙庭珍猶豫了一下,一時也不知道應不應該阻止。

  青年道者哂道:“這點小技,哪有什麼性命之憂?倒是放著不管,這傷病一直拖著,不但終生無法再練武並且與人動手,且連下農活都成問題,端的成了無用之人,而且最多恐怕也只能再活十年。你們要是怕我一不小心反害死了他,我人就在這裡,出了事,你們拿我償命就是,反正貧道也不會武功,你們殺我還不簡單?”

  屠叔城毅然道:“既然這樣子,就請道長用針,真要出了事,也不用道長償命,這是我屠叔城自己倒楣,反正拖著這半死不活的身子,不但派不上用場,反而成了累贅,死了也好。”

  青年道者道:“放心放心,有貧道在,死不了!”連著三下,三針之間就紮了下去,全都紮在了屠叔城的心臟周圍。

  他下針之快,簡直就是隨手亂刺,刷刷刷就紮完了。趙庭珍和其他人還在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阻止,針就已經刺上去了。

  別的大夫,就算是用針灸,那也是謹慎認穴,猶如臨淵而行,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的拿捏著分寸,不敢有一絲大意。尤其是心臟這種地方,更是如此,這人卻是蠻看蠻紮,看得人目瞪口呆,魄動心驚,想著這不紮死人才有鬼。

  青年道者起身道:“大家散開,不要動他……對了,誰借我一把劍?”

  到了這一步,大家不聽他的都不成了,趕緊讓了開來,又想著,你不是大夫嗎?要劍做什麼?

  趙庭珍一咬牙,想著:“算了,都這樣了,聽天由命吧!”直接拔了自己的劍,遞給小白道人。

  此刻,趕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裡三層外三層的圍著。在他們交錯的視線中,小白道人拿著劍,轉到不敢妄動的屠叔城身後,將劍尖對準他的背,輕輕的劃動。

  “果然還是要鬼畫符嗎?”仲米安忍不住出言嘲諷。

  小白道人看白癡一樣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用劍尖劃著,不過就是短短的半刻鐘過後,他把劍往趙庭珍一扔,又踱回了屠叔城的前方,伸出手來,將插在他左胸上的針一一拔出,退了兩步。

  最後的一根針方一拔出,屠叔城猛地一口淤血嘔了出來。青年道者道:“可以了!”

  眾人趕緊沖上前,將屠叔城扶住,有人問道:“屠兄,你感覺怎樣?”

  屠叔城捂著胸口,又驚又喜:“這一年多裡,結在胸腔裡的一口悶氣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樣,就這一下子,感覺整個氣血都順暢了許多。”他自己原本就是練武之人,自然知道自己體內的變化。

  青年道者道:“虯結的血管、經脈都已經打通,接下來的幾天裡,隨便讓人開心活血化瘀的藥,不用擔心會再有反作用,休息半個月後,只管練武,再無妨礙?”

  仲米安又驚又疑,就這麼幾下,真的就能把屠叔城這連他也只能治標、不能治本的傷病根除了?要知道,即便是號稱呂州神醫的他,也用了相當長的時間,才能找出病因,而且因為傷的是心室,既不知如何下針,也不敢下針。

  這有沒有二十歲都還成問題的道士,就這樣胡亂插了三針,用劍在他背上鬼畫符一樣的劃幾下,真的就能徹底治好?

  心中無論如何不肯相信,他搶上前去,一隻手扣住屠叔城的腕脈,細細檢查。過了一會,他猛地一震,回頭看向青年道者,指著他的背,難以置信的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青年道者帶著兩個玲瓏可愛的小女童,在忽如其來的風中,背對著眾人,拂塵揮動,踏步向前:“道心惟微,人心唯危;上德如穀,大白如辱!貧道不才,不敢以大白自居,唯號小白!”

  ……

  ※※※

  春箋麗與寧小夢背靠著背,一同看著這繞著她們團團轉的蠻兵。

  為首的蠻族猛士,額頭尖尖,手臂粗壯,喝道:“你們這兩個丫頭,有沒有看到一個長得非常高大的女人?”

  春箋麗笑道:“長得高大的女人?有多高大?”

  那蠻族猛士勒住馬,伸手比劃:“至少這般高!”

  春箋麗故作驚訝:“你騎在馬上,比劃的位置卻比你的頭還高出許多,世界哪有這般高的人?別說女人了,男人也沒見過。”

  寧小夢握著刀柄,冷冷的道:“沒有見過,怎的了?”

  一名蠻兵道:“這兩個丫頭來歷不明,誰知道她們說的是真是假?說不定明明看到了,有意隱瞞。況且臉上蒙著面紗,身上帶著兵器,藏在這種地方,說不定是哪一方的奸細,先抓回去,嚴刑拷打,看她們招不招!”

  那蠻族猛士道:“不錯!”拿著狼牙棒,朝兩個華夏少女喝道:“放下兵器,馬上束手就擒,跟我們回軍中去。”

  春箋麗道:“這位軍長,你這話好沒道理,我們人在這裡,並未躲藏,如何算是‘藏在這種地方’?身帶刀劍,也不過就是為了路上安全,如何就一定是奸細?”

  小夢道:“跟他們說這麼多做什麼?既然他們要抓我們,那殺了他們就是!”

  箋麗回頭低聲道:“可是,我們和你哥擊掌為誓,說好了要低調的啊?一下子就殺了十幾人,算什麼低調?”

  小夢天真的道:“就是因為要低調,所以才要殺他們啊?你想,什麼是低調,無人知曉才是低調。他們要抓我們,我們不肯被他們抓,勢必要逃,接下來,他們馬上通緝我們,豈不是弄得眾人皆知?還不如直接來個殺人滅口,全都殺個乾淨,沒有人知道是誰幹的,豈不低調?”

  箋麗:“……哦!”居然好有道理。

  那蠻族猛士見她們兩人,明明被包圍著,卻全然不將他們放在心上的模樣,勃然大怒:“擒下她們!”

  嗤,一道刀光卻是搶先一步撩起,小夢先下手為強,隨著刀光劃過的華麗軌跡,一名蠻兵胸前、後背同時閃過一線光芒,血花隨之濺出。在這人向後倒去的那一瞬間,另一柄彎刀也隨之出鞘,這一記刀光卻是完美的半圓,又一人胸口濺血,身體從馬背上向後弓起。

  誰也看不清楚的刹那便已連殺兩人,剩下那些蠻兵既驚且怒。馬蹄交錯,棒風揮舞,咣咣當當的交擊聲,以迅捷而又奇詭的節奏響起,猶如琴弦跳動。出手的蠻兵是混亂的,兵器與少女雙刀交擊的聲響卻是有序的,明明是以眾淩寡,這些蠻兵卻全都被秋香色少女的節奏帶著走。

  為首的蠻族猛士心知遇到了強敵,雖然驚訝於這兩個華夏少女如此年紀,既然有這樣的實力,此刻卻也不敢小瞧。從戰馬上縱起的那一瞬間,狼牙棒挾著凶煞的惡氣猛擊而下。

  咣,一聲交響,淺紅色衣裳的少女竟純憑寶劍,硬生生擋住了對方挾勢擊下的一擊。橫架的寶劍,劍鋒反射著少女的英氣,蠻族猛士不但未能逼退紅衣少女,自己反被震退數步。

  這小娘們內力好強!蠻族猛士心驚于對方看似柔弱,但卻剛猛的力量,狼牙棒瘋狂的砸去。咣咣當當的震響中,少女一步不讓,竟純憑著直來直去的劍法,殺得他步步後退。華夏武道重於技而輕於力,以及刀走直劍走輕的常識,在這個少女身上全無用處。

  與此同時,其他的蠻兵竟在雙刀少女如同電光般快而輕靈的攻擊下,紛紛倒下,奔逃的戰馬,墜地的屍體,濺起的土石,在華美而又詭異的刀光輝映下,織成了一副淒美絕倫的畫面,仿佛那風馳電摯的雙刀,不過是日月交替的天工,死於刀下的亡魂只是自己送到刀下找死的可憐人。

  當春箋麗一劍破入蠻族猛士胸膛的時候,雙刀的少女也殺完了其他所有的人。

  “我殺的人更多,耶!”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高舉雙手。

  “我殺的這個是最厲害的好不好?”淺紅色衣裳的少女將中劍的死者一腳踹飛,沒好氣的道。

  “哼哼,那以後找二十多個實力差不多、聚在一起的蠻兵,看誰殺得多!”小夢叫道。

  “找一千名蠻兵殺進去,誰先逃誰輸!”箋麗才不會傻到去跟小夢比殺人速度,充盈的內力才是她的強項。

  “這樣就可以了吧?”小夢收起鴛鴦刀,看著周圍的屍體。

  “嗯,就算有人找到他們的屍體,死人是沒有辦法說話的,自然無法告訴別人,是誰殺了他們。”春箋麗跟著收起長劍。

  兩人一同轉身離去:“我們實在是太低調了!”

  ※※※

  寧江隨著趙庭珍一同進入正廳,一個頗為憔悴、國字臉的男子走了出來:“珍侄女,外頭發生了什麼事?為何這般吵鬧?”

  趙庭珍道:“二叔父,這位小白道長,是侄女為小九請來的新大夫……”她興奮的將剛才在外頭、這位小白道人三針治好屠叔城心室傷病的事說出。

  這男子,自然便是七裡鋒的兩個副鋒主之一,亦是趙庭珍的父親趙歸盤兩個結義兄弟中的應全琨。

  聽趙庭珍說完後,他亦是大吃一驚,屠叔城乃是他莊中請來的護院高手,這一年多裡,來來回回不知道多少大夫,都無法將其心絞之症治好,縱連仲米安這呂州城有名的大夫,也明言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如今竟被這青年道者一下子治癒?

  趕緊將這位小白道人請入內中。

  進入內庭,只見幾名女子守在床邊,其中一名女子哭哭啼啼,不斷抹淚,其他人則在盡力的安慰著她。與此同時,床上躺著一個大約六七歲的男孩。

  看到趙庭珍入內,那幾名女人向她打著招呼。趙庭珍上前拉著那哭泣女人的手:“嬸子,你不要擔心,小九一定不會有事的。”

  應全琨道:“道長,請!”

  那幾名女人,心知必定是請來的新的大夫,趕緊讓了開來。

  這裡雖是內院,但應全琨原本就是江湖中人,自沒有那般多的避嫌之事。趙庭珍搬來了一把圓凳,在床頭放下。寧江坐在床邊,看著那昏睡的孩子,只見他面色烏黑。

  應全琨方要向他解釋自己的獨子病倒時的情形,趙庭珍已經是口快的道:“道長,小九是在差不多七天之前,突然昏倒的,那個時候,他身邊原本也有幾人跟著,卻全都被人殺了,小九雖然沒死,卻一直昏睡不醒,也不知道是被人動了什麼手腳。仲大夫說,小九體內,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吞噬他的生機,感覺像是中了蠱的樣子,但以仲大夫的本事,竟也沒有辦法找出蠱蟲來,到底是不是中蠱,他也只能猜測。另外他還說,照這般下去,小九恐怕是堅持不了兩天,就算這樣……”

  青年道者道:“就算這樣,也是靠著仲大夫通過放血之術和各種藥物強行吊命,否則恐怕連今天都無法活到。”

  他將手指按在這孩子的腕脈上,沉吟一陣,道:“這位仲大夫雖然比不得貧道,但本事還是有的,你們實在應該好好的謝謝他,若非有他強行吊命,這孩子恐怕也支撐不到貧道前來!”

  應全琨又驚又喜,道:“道長,犬子莫非還有救?”

  那些女人俱知仲米安已經是州府裡最有名的名醫,這道士明明年紀還輕,卻是隨口一句“比不得貧道,本事還是有的”,盡皆詫異,紛紛往他看來。

  縱連趙庭珍,也以極為期待的目光看著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4

第五十一章 小蛇作祟

  在他人的目光下,寧江往床上的孩子看了一眼,沒有人能夠注意到,這一刻,他的眸中發散出的,猶如能夠透天徹地,洞徹虛空的目光。

  緊接著,他便是低哼一聲,道:“救回這個孩子,不成問題,我還需要一些東西便是。”

  已是親眼見識過他的本事的趙庭珍大喜過望,慌忙讓人準備去了。很快,外頭便燒好了熱水,取來了一個近乎透明的琉璃瓶。這樣的琉璃瓶,其實並不好找,只是趙歸盤的家中,剛好收藏了一支,本是價格昂貴,此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取來用就是。

  趙歸盤、曹紫騰也一同來到。趙歸盤道:“道長,小九到底是什麼情況?”

  寧江道:“似蠱而非蠱,似蟲而非蟲,乃是一條……蛇!”

  蛇?眾人驚異對望。

  仲米安張了張口,下意識的想要出言反駁,只是想起了剛才這個青年道者神乎其技的驚人表演,終究還是忍了下來,這道者的醫術絕對在他之上,這一點顯然已經是無可辯駁之事。

  在青年道者的指揮下,眾人將床上的孩子抱起,放在了盛滿熱水的木桶中,兩個女人在一旁扶著他。

  小丫兒取來銀針,青年道者先在孩子的十根手指頭上各紮了一支,然後,繞著這孩子,將手中的針左紮一支,右紮一支。

  仲米安在一旁看去,只覺這青年下針之處,簡直就是毫無章法,一些針紮在了穴位上,更多的卻是跟穴位全然無關,即便以他在醫道上的學問,竟也完全看不出虛實,只覺得一頭霧水。

  青年道者的表情,卻是多少顯得有些凝重,與剛才診治屠叔城時完全不同。即便是小丫兒和小刀,這一路上,也從未見過他這般嚴肅。

  周圍的眾人,圍在遠處看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影響了這位年輕的道長。應全琨好歹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此刻心知,除了這個著實有些來歷不明的道者之外,自己的愛子恐怕是真的再無其他人能夠救治,額頭上也不禁泌出汗水。

  其妻更是在身邊人的攙扶下,緊揪著衣角,目光中充滿了期盼,緊張到了極點。

  過了一會,青年道者道:“喂水!”

  趙庭珍趕緊上前,按著事先的吩咐給小九灌雄黃水,又將溫熱的雄黃水從頭頂往下澆去。兩名武者上前為孩子推血,緊接著,青年道者又斷斷續續的下了幾針,忽道:“出來了!”

  只見他搶過琉璃瓶,一針刺在孩子後背。

  針下方穴道,破開一個小小的血孔,血孔由細而大,有什麼東西從竄了出來。

  青年道者將琉璃瓶一接,那東西竟落入了瓶中。

  青年道者將琉璃瓶往旁邊一遞,小丫兒趕緊接過瓶子,快速的用玉塞塞住瓶口。從另一邊接過小刀手中的拂塵,青年道者拂塵一揮:“好了!”

  幫孩子推血的兩名武者將其從桶中抱出,幾名女人慌忙為孩子換下濕衣。

  其他人好奇的往小丫兒手中的琉璃瓶看去,只見內頭竟有一條最多恐怕只有三四歲的孩子的小指長的、血水凝成的細影,仔細辨認,竟真的是條小蛇。

  這小蛇顯然還活著,在瓶中不斷抽動,啪啪啪的,撞擊著琉璃瓶的內壁,其形雖小,卻是看得人心驚膽戰。

  青年道者道:“就是這條小蛇,在這孩子的體內不斷的釋放毒素。這毒雖然不烈,但是不將這條藏在血管中的蛇逼出,血毒驅之不盡,這便是無法根治的主因。現在,這血蛇已經逼出,仲大夫,麻煩你幫這孩子再開一些化炎去毒的湯藥,自然痊癒。”

  仲米安此刻已經是心服口服,趕緊道:“好的,好的!”

  趙庭珍道:“道長,這到底是什麼蛇,這般奇怪?”

  青年道者右手從下往上拂塵揮舞,慧絲落在肩頭,左手從小丫兒手中拿過琉璃瓶,看著瓶中怪異的小血蛇:“這個,貧道其實也不知曉,這種蛇,貧道以往也不曾見過,不過是從小九的脈象,判斷出此蛇所藏的位置,以及它的大小、毒性,既知它是活物,對症施針,將它逼出罷了。”

  他說的雖然輕巧,但是眾人對他的醫術,已經到了無話可說,近乎膜拜的地步。僅僅憑著脈象,就能確定一條從來無人見過的小血蛇藏在孩子體內,並判斷出它的形態和位置,從而以針灸逼出,實是讓人瞠目結舌。

  仲米安道:“敢問道長,這莫非是蠱蛇?”

  青年道者搖頭道:“絕非蠱蛇,倒更類似於以血液為養料的寄生蟲。正如蚊子一般放出毒素,一邊吸食血液,說穿了,這種血蛇做的也是同樣的事罷了。只是,它雖非西嶺常見的蠱蟲,但絕對是他人所養,並非天生地養。下蛇之人,其目的,恐怕就是要讓這孩子的家人,眼睜睜的看著他一天天的耗盡生命,直到死亡。”

  可以想見,如果不是他恰好來到這一帶,這孩子根本無人能夠救活。

  應全琨之妻秦氏猛然哭了出來,這些日子,她一直守在孩子身邊,自然知道這種煎熬與折磨,此刻哭出,一方面是後怕,另一方面,也是知道孩子無事後的喜極而泣。她哭道:“肯定是那個女人……肯定是那個女人幹的……”

  眾人往應全琨看去。應全琨低聲道:“人在江湖上,雖然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仇敵,但我原本就極少離開七裡鋒,想來想去,縱然有些敵人,也不至於為了對付我夫婦,向一個孩子下這樣的毒手,想來想去,這般痛恨我夫婦的,恐怕也只有簫妹,但是以簫妹的所作所為,雖然下得了這樣的毒手,但她應該養不來這樣的血蛇才對。”

  一聽到這“簫妹”二字,包括趙歸盤、曹紫藤在內,其他人也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應全琨無奈的道:“只怪我以往管教不嚴……唉!”

  趙庭珍叫道:“簫姨自己造孽害人,早晚遭報應,關二叔父你什麼事了?”

  青年道者看著瓶中的血蛇,略一沉吟,道:“你們說的女人是……”

  應全琨無奈的道:“那是舍妹應愷簫,原本也是我們七裡鋒的一員,從小練武,這些年裡,或是因為天分不足,在武學上始終無法進步。自九陰真經出現後,她開始鑽研九陰真經,九陰真經艱澀難懂,她又對道經一竅不通,也無心去研究東南武林盟主寧江寫出來的那些九陰真解,強行修煉,竟也被她練成了一種詭異指法。有一段時間裡,七裡鋒中各個村莊裡,接連有孩童失蹤,在我們不斷調查之後,竟是被她擄去以頭顱練爪,喚作九陰銷骨爪。”

  趙庭珍恨恨的道:“在知道是簫姨做的那些惡事後,二叔父親自領著大家,大義滅親,將她抓住,要為那些被害死的孩子逃回公道,只是沒想到、沒想到……”說到這裡,她不由得咬牙切齒。

  應全琨猛的一拍石桌,怒道:“早知道,抓住她的那一刻,就應該先殺了她的。”

  趙歸盤與曹紫騰對望一眼,俱是長歎一聲。

  青年道者見眾人俱是憤憤不平的樣子,心知必然出了問題。既然應全琨之妻懷疑其子遇害,有可能是那名為應愷簫的女人所做,那就證明那個女人雖然為了練功,害死了許多無辜孩童,而且也被抓住,但是因為某些原因並沒有受到懲罰。

  而看趙歸盤等人此刻的模樣,這事顯然成為了整個七裡鋒的恥辱。

  既然是這般,他也就沒有多問。

  當下,應全琨令人殺雞宰羊,招待小白道長和他身邊的兩名女童,一個多時辰後,熟睡中的小九果然也醒轉過來,雖然還有些虛弱,卻是直嚷著肚子餓。趙庭珍等盡皆歡喜……

  ※※※

  春箋麗與寧小夢各自拿著一個望遠筒,在月色中看著山下、如長蛇一般蔓延的火把。

  雖然已經入夜,但夏日的夜裡,天上沒有一絲陰雲,月色皎潔,就算是用望遠筒,也能夠畢竟清晰的看到遠處。

  此刻,大量的蠻兵、以及一些被蠻軍驅使的武者又或村民,正在大面積的搜山。

  “難道是發現了被我們殺死的那些人,想要找到兇手,為他們報仇?”小夢疑惑的道。

  “應該不是!”春箋麗推測著,“死掉的那些蠻子,就其中一個厲害一點,其他的都是小兵。當兵打仗,死人再正常不過了,隨便死幾個人都要這樣勞師動眾的話,什麼樣的軍隊也忙不過來。”

  寧小夢道:“那就是在搜我們遇到的那個、大塊頭的女人了。”

  “嗯,那個女人很明顯是在逃亡,被我們殺掉的那幾個蠻子,很明顯的,也是在找她。看這個樣子,這些蠻胡肯定是已經發現了她的蹤跡,才會這樣大範圍的連夜出動、搜捕,那女人恐怕是逃不了了。”

  “我們要不要去幫她?”

  “幫她?為什麼?”

  “這麼一大群男人,去追殺一個女人,我看不下去!”小夢撇了撇嘴,“而且,看這些蠻子勞師動眾的樣子,那個女人對他們來說,肯定很重要,能夠破壞蠻軍的計畫總是好的。說不定,是因為那個女人帶走了重要的情報,事關重大。”

  “但是,不是說好了要低調嗎?捲入這樣的事情裡,這也太不低調了吧?”春箋麗放下望遠筒,抬起頭來,看看光點璀璨的星空。

  “那個就是說說啦,你覺得哥哥是低調的人嗎?現在指不定在那邊很高調的炫耀呢,”小夢同樣放下望遠筒,“而且,這個其實也沒必要聽哥哥的啦。”

  “喂喂,聽到這話你哥會傷心的。”

  “是哥哥很奇怪啊!一方面,天天說要培養我獨立思考的能力,教我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還趕我倒外頭鍛煉。另一方面,每次一出門,他就千交代萬交代。什麼都聽他的,他嫌我不知道獨立思考,還說什麼仙道終究是自己的道路,獨立思考是最重要的。真要不聽他的,他又在那裡喊著,是不是翅膀硬了,是不是逆反了。”說著說著,少女抓著頭髮,氣道,“他到底想讓人怎麼樣啊?”

  春箋麗也不由得聽著好笑,寧江在這方面的態度,的確是患得患失,就像是教雛鷹怎麼展翅的大鳥,既想放手讓妹妹飛,又生怕妹妹摔著。其實以小夢現在的本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再一想,寧江對她,好像就沒有這般患得患失,初始時,她都那般投懷送抱,甚至可以稱得上自薦枕席了,他卻始終若即若離的樣子,說是要鍛煉她獨立自主的能力。

  春箋麗自然知道,在仙道上,屬於自我的思考能力,的確是非常重要的事,只是,想想還真是不爽啊。

  山下遠處,蠻軍開始快速的收縮,樹林的盡頭,有塵土在月光下一路飛揚,顯然那個女人已經被發現,正在一邊奔逃一邊戰鬥。然而四面八方的蠻軍,已經在往那個方向趕去,這般下去,那個女人被抓住已是無法避免的事。

  “好,我們去救她!”春箋麗叫道。任由一個受傷的女人,在她面前被蠻軍就這樣被蠻軍抓走,她也看不下去。

  兩個少女一同往山下飄去,小夢道:“該怎麼做?總不能就這樣殺進去再殺出來吧?”

  春箋麗道:“天乾物燥,正好放火。”

  小夢嘻嘻地笑道:“有道理!”放火原本就是箋麗的強項,更何況端午將至,草木乾燥,也的確是最適合放火的時節。

  當下,兩人沒有任何的猶豫,選定了風向後,在蠻軍的週邊放火。在春箋麗以三元流珠心法練出的三昧火下,火勢起得極快,並順著風勢,往下風處狂卷。蠻軍的奔逃和慘叫聲接連響起,春箋麗分了一張正一教的辟火符籙給小夢,正一教的符籙,雖然在戰鬥中實際作用不大,但在特定的環境下,的確是有調配能量的作用。

  在春箋麗的控火之術下,兩人穿火而過,往那蠻族女子被圍殺的方向奔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4

第五十二章 群蛇亂舞

  亂林之中,塊頭巨大的蠻族女子,怒揮著手中的大刀,血光潑灑,樹木斷折,昏天慘地的光影交錯著舞動,血氣昏黃的彌漫。

  嘭的一聲,後背猛然受了一擊,女子往前踉蹌了兩步,嘶吼中轉身,刀光所過之處,偷襲的蠻族猛士竟連著手中的狼牙棒一同被劈成了四截。血水灑在了樹幹上,更多的蠻兵殺了上來。

  女子且戰且退,然而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沿途留下了一路的屍體,但是卻無法阻止敵人的追殺。

  林外,一名蠻將騎著戰馬,冷視著往林中趕去的蠻兵,他道:“吳先生,這女人已經被我們圍住,這一次,她肯定跑不了。”

  在他身邊,立著一個男子,這男子個頭不算太高,但模樣極其怪異,整個人縮在一個寬大的黑袍裡,給人一種莫名的扭曲感。目光盯著前方,周圍蠻兵手持的火把,散出的光芒仿佛在他的眼中聚合、舞動。他道:“神相的意思是,能夠活捉最好,實在活捉不了的話,就算殺了她,也不能讓她逃了,屍體是一定要回收的。呵呵,要是被她逃了,我固然要倒楣,你們恐怕也沒什麼好下場。”

  那蠻將往林中看去,樹木如同波浪一般傾倒,煙塵漫天。女子悲憤的怒吼聲,帶著不屈的意志。刀光沖起,帶起驚天的血光。他道:“這個女人倔強得很,雖然相爺下達的命令是最好抓活的,但只怕不太容易。”

  身穿寬大黑袍、體型顯得詭異的男子陰陰的冷笑一聲:“既然這樣,我就助你們一臂之力。”

  說話間,他從袍中伸出右手,右手竟然化作一隻只顏色各異的毒蛇,群蛇亂舞,吐著蛇信。

  這到底是什麼?縱連那身經百戰的蠻將,此刻竟也看得頭皮發麻。

  他心知,這一次的任務,實在是有些詭異,他不知道那個被圍殺的,體型巨大的女人到底是什麼人,也不知道派下來協助……或者說是監視他們的這幾人又是什麼人。然而神相的命令,他們不敢不聽,更不敢多問。

  群蛇從黑袍男子的手臂脫落,滑出,以草叢為掩護,往林中蜿蜒爬去。就是在這個時候,黑袍男子皺了皺眉,往另一邊看去。此刻,上方處忽起大火,火勢蔓延得極快,隨著山間夜裡的大風,滾滾而來。

  “有人放火!”那蠻將臉色一變。

  “殺了她!”黑袍男子猛然道,“不管來的是誰,絕不能讓她被人帶走。”

  “殺!”那蠻將一聲大喝。更多的蠻兵沖入林中,想要趁火勢蔓延而來之前,將那女子殺死。

  林中,那蠻族女子也看到上風處的火光,她心知自己無論如何都難以逃脫,乾脆不顧一切的,往火勢湧來的方向殺去。洶湧的烈火之下,蠻兵在火中搖動,發出慘叫。

  飛舞的長髮,在火光中卷舞,連殺數人之後,快速回身,大刀一截,未能截住破空而來的箭光,一支利箭刺中了她的胸口。怒哼一聲,刀鋒往橫裡一斬,再殺兩人。洶湧而來的火光將她身邊的蠻兵一同捲入,慘叫聲不絕於耳,逼迫而來的蠻兵只能後退。

  “這裡!”一名少女從火中跳出,火勢分開。

  原本以為,必定會死於裂火之下的蠻族女子,此刻也沒有時間去想太多,直接朝著這少女沖了過去。火光驟分即合,體型高大的蠻族女子,與體量苗條的華夏少女,一同消失在熊熊的火焰之中。

  火繼續燒來,蠻將與身穿黑袍的男子被迫後退。劈啪的聲響,在火中交錯,斑駁的火光在他們的臉上明滅不定。

  “將軍,我們看到那女人沖入了火中,應該是被燒死了……”一名蠻兵奔來,原本就是夏日,熱氣湧來,讓他的身上全是汗水。

  “應該?”黑袍男子臉色陰沉,“你們誰親眼看到她被燒死?”

  那蠻兵道:“這個……這個……”

  刷的一聲,黑袍男子手臂一甩,一條長蛇刹那間勒住了蠻兵的咽喉,隨著頸骨的碎裂聲,蠻兵被甩到了遠處。長蛇收回,他冷冷的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蠻將喝道:“派更多人到上風處,放火的人一定要找出來。安排哨騎,繼續搜索,再加派人手滅火,人如果真的被燒死,掘地三尺,也要把屍體找出來。”

  蠻兵忙忙碌碌的奔跑著,幾名蠻族勇士帶著大隊人馬滅火。到處都是因為火勢而奔逃的野獸,夜空中飛鳥四散,發出各種雜亂的叫聲。那黑袍男子猛一抬頭,目光盯著夜空中驚起的飛鳥,沉吟片刻,視線又掃向遠處的山嶺,忽見遠方的幽暗之中,有鳥類驚起。

  他猛地跳上身邊的一匹馬,往那個方向趕去。那蠻將急忙點了幾名身邊的勇士,喝道:“帶人跟上去!”

  火勢兇猛,馬蹄滾滾……

  ※※※

  七裡鋒,山莊內,寧江身穿道袍,手持拂塵,彗絲擱在肩上,抬頭仰望星空。

  夜空中,星光萬點,璀璨繁密,仿佛每一刻星辰,都在明滅中傳遞著不為人知的奧秘。月色皎潔如水,星月爭輝的景象,通常是不多見的,也就只有在這種碧空如洗的夏夜裡,才能看到。

  在他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一個女子的聲音輕輕的響起:“這麼遲了,道長怎的還未入睡?”

  寧江回過身來,看著往他走近的趙庭珍,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出來走走,看看夜色罷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一陣喧鬧,遠處的寨門,有樞紐轉動的聲音。趙庭珍頗為驚訝:“這個時候,有誰出入?”

  如今時局不穩,她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往外頭走去。寧江左右無事,便揮了揮拂塵,跟著她一同出了山莊。

  來到莊外,只見一群舉著火把,持著兵器的人馬從遠處的寨門奔入。為首之人與立在寨邊的鋒主趙歸盤說了些話,便帶著手下弟兄往這般走來。

  趙庭珍迎了上去:“固大叔,你們不是出寨去幫蠻軍搜人了麼?”

  為首的大漢道:“我們原本是被派往東南邊搜山,剛才蠻軍那邊傳來消息,說是西北方向的霍松山那邊找到了人,哈哈,與我們的位置也算是南車北撤……”

  趙庭珍道:“南轅北轍!”

  固大叔道:“對對,南猿北撤……你說現在,北方的人都在往南逃,這南方的猿為什麼就非得往北撤?”

  趙庭珍心想:“大叔不可教也!”於是道:“所以他們就放你們回來了?”

  固大叔道:“哪有那麼好心?聽說人還沒有抓到,現在是派了人,把我們往西北方調,我們順路就回來休息休息。反正是那些蠻子的事,也沒人真正盡心。珍姑娘,吵醒你了?”

  趙庭珍道:“我原本也就沒睡呢!”轉身與眾人一同進入莊中,又讓莊丁搬桌搬椅,取出酒肉。

  固大叔道:“這位小兄弟是……”

  趙庭珍欣喜的道:“這位是小白道長,是從江南來的神醫,小九的病已經被他治好了。”

  固大叔大喜:“這般厲害?”又道:“不過道長的名有些古怪,小白?”

  寧江再揮拂塵:“老子有雲:大白如辱……”

  固大叔怒道:“你是誰的老子?”

  趙庭珍沒好氣的道:“大叔,他說的老子,是先秦時的那個老子……也就是老聃啊!您這些日子《道德經》讀到哪裡去了?”

  固大叔道:“等一下,等一下。”慌忙轉身,從懷裡取出一本書,借著身後人的火把快速的翻啊翻,過了好一會兒,才把那封面上寫著《道德經》的書重新塞進懷中,摸著腦袋:“哈哈,上德如穀,大白如辱嘛!我知道,我知道!”

  趙庭珍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寧江笑道:“固大叔也看《道德經》?”

  趙庭珍歎氣:“就為了那本《九陰真經》,全天下的練武之人都在讀道書。”

  固大叔淚目:“我一輩子沒讀過這麼多的書,偏偏這些牛鼻子的東西還怎麼看都看不懂……”

  趙庭珍跺腳道:“固大叔!”豈有當著道士喊牛鼻子的道理?

  固大叔趕緊對著眼前的青年道者雙手亂擺:“我不是在說你,我不是在說你。”忍不住又撓了撓頭。

  寧江打趣的道:“你們可知,從醫道的角度來看,人最常摸的,就是自己最弱的地方,比如腰酸的老人最常捶的是自己的背,風濕病的人最常捶的是自己的腿。”

  固大叔疑惑的撓著頭:“啊?醫道?醫道這玩意我不懂。”

  趙庭珍心想:“固大叔啊固大叔,道長這是拐著彎子罵你弱智呢……唉,沒文化真可憐。”趕緊轉移話題,道:“大叔,蠻軍要抓的,到底是什麼人?聽說是個女的?”

  固大叔道:“沒說是什麼人,就是讓我們幫著搜山,天羅地網的到處找。問他們是什麼樣子的,他們就說,是個高得出奇的女人。問他們有多高,說是至少有兩個我加起來那麼高……我說這是逗我呢?怎可能有這麼高的人?”

  趙庭珍也頗為驚訝,固大叔樵夫出身,從小挑擔,生得粗壯,長得其實也不能算是太高。但就算這樣,在普通人中至少也算是中等,兩個他那麼高?這也實在太誇張了。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麼高的人?

  寧江也有些詫異。

  雖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高到普通人的兩倍那麼高的人,他也的確是不曾見過。就算是在另一個世界裡,姚明的身高也沒有到郭敬明的兩倍吧?蠻軍為什麼要搜捕那樣子的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又到底從何而來?

  固大叔所帶的這些人,原本就是因蠻軍抓丁,七裡鋒派出去協助蠻軍的。此刻在這裡休息了一會,吃了一些東西,又連夜出了寨門,往西北方去了。

  待他們走後,寧江與趙庭珍重新進入莊中。途中,寧江想起一事,轉身道:“珍姑娘,貧道可否問問,白日裡你們提到的那個‘簫姨’,她既然曾犯下以孩童頭骨練功的罪行,又已被抓住,為什麼卻沒有得到懲罰?”

  又道:“貧道也只是心中好奇,隨便問問,如果涉及到隱秘,不說無妨。”

  “其實也不是什麼隱秘的事。”趙庭珍無奈的道,“你可知道突欲的愛妾柳蔓郡主?”

  寧江道:“你說的突欲,應該就是駐紮在呂州的蠻軍的主帥吧?聽說這人,乃是幽陀部的首領,雖然地位在蠻族中,及不上一相一王一後,但幽陀部在蠻胡中,卻也不能算是小部落了。至於你說的這柳蔓郡主,倒是不曾聽聞,況且蠻胡之中,雖然也有一些部落會模仿華夏,將一些首領的女兒喚作公主,卻應該是沒有郡主、縣主這樣的稱呼才對。”

  趙庭珍恨恨的道:“這柳蔓郡主,卻不是蠻胡。她原本是大周皇族中的一員,在昊京城破之後,跟其他皇族一起,被蠻軍抓了去。後來也不知怎的,竟被她攀上了突欲,成為了突欲的女人。這女人雖然是華夏的郡主,跟著突欲得勢之後,卻比蠻胡還要殘忍,恃寵而驕,到處壓榨百姓,不知害死了多少人。突欲將他部落裡的五名最強的勇士收作義子,喚作幽陀五霸。她卻也有樣學樣,要收五個有實力的女人做她妹妹,實際上就是供她使喚的女打手,稱作‘五嬌’。”

  寧江恍然:“想來,這‘簫姨’也是其中之一?”

  “簫姨已經在暗中投靠了柳蔓郡主,只是那個時候我們還不知曉,”趙庭珍憤恨的道,“當時,原本已經是定了簫姨的罪行,誰知道柳蔓郡主突然帶人殺入,那時我們七裡鋒已經被迫歸附蠻軍,在柳蔓郡主的逼迫之下,不得不放人,家父更是被逼得向簫姨賠罪。明明簫姨害死了那麼多的孩童,最後大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笑著離開,到現在提起來,都還痛恨不己。”

  寧江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既然選擇了依附蠻軍,這樣的屈辱自然是免不了的,然而要是不選擇臣服,很可能就是七裡鋒的各村各族一同覆滅的下場。縱然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然而在強大的壓力面前,有的時候也的確是無奈之舉……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4

第五十三章 妖血初現

  夏夜清涼,寧江便與趙庭珍在園中聊了一會,到了下半夜,他便回到屋子。

  安排給他的屋子,分作里間和外間,此時,秦小丫兒睡在外間,小刀睡在里間。他踏了進去,床上,只蓋著薄毯的小刀貓耳顫動,發出喵喵的囈語。

  他打了個呵欠,脫衣上床,摟著小貓娘一同睡了。

  ※※※

  西北方的遠處,春箋麗、寧小夢,與那被她們救下的蠻族女子在山林中飛奔。

  撲的一聲,蠻族女子猛地跪倒在地,雙手撐地,直喘著氣。

  小夢看著這個,就是這樣也比她和箋麗更高的女人,道:“你怎麼樣?”

  “還……還撐得住!”女人艱難的站起,猛地拔下插在她胸脯上的利箭。這一劍直接射在心口處,也幸好她體型巨大,連帶著胸脯也比正常女人碩大得多,形成了一定的阻力。

  她往前又走了幾步,搖搖晃晃。

  春箋麗道:“你還是先上些藥,這樣子下去,流血太多,根本支撐不了多久。而且,一直放著傷口不管的話,沿途都是血,早晚會被追兵發現。”

  女人撲的一聲,向後坐倒,臉色金白。

  春箋麗與寧小夢一同取出金瘡藥,為她敷藥,又撕開換洗的衣裳替她包紮。這女人體型大,消耗的藥和布料自然也多,好在她們準備還算充足。

  女人低聲道:“謝謝你們救了我。”

  春箋麗笑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又道:“我叫薛紅線,這是我師妹聶隱娘,我們兩人在江湖上,並稱混江雙蛟,原本是昊京周邊的人士,因為某些原因,在南邊被人追殺,乾脆逃到湟河北邊來。不知姐姐怎樣稱呼?”

  女人說道:“呂彩濤……不過大家一般都叫我阿彩,你們也叫我阿彩就可以了。”

  春箋麗道:“呂彩濤?姐姐看上去似乎也是蠻族的人,這名字卻像是華夏人,是諧音麼?”

  “不是!”阿彩低聲說道,“這個名字是相爺取的,相爺喜歡華夏的東西,給我們取的,也都是華夏人的名字。”

  春箋麗、寧小夢對望一眼,她口中的“相爺”十有八九是蠻軍邪相神冊宗倍,她原本是神冊宗倍的手下?

  阿彩搖搖晃晃的站起:“謝謝你們救了我,但是追殺我的那些人,是你們得罪不起的,你們還是離開吧,不用管我。”

  春箋麗心中快速動念:“豹王察割方死未久,蠻軍高層肯定還處在察割時候留下來的權力鬥爭之中。這種時候,神冊宗倍居然還要發動蠻軍,追殺這個女人,這個女人的身上肯定隱藏著一些隱秘,想辦法把她救出去,說不定對抗蠻大業會有幫助。”

  於是抬頭看著她,問道:“阿彩姐,你準備往哪裡逃?”

  阿彩持著大刀低下頭來,茫茫然的,無法說話。

  春箋麗自然知道,她原本就是蠻族女子,在中原恐怕連認識的人都沒有,現在又被蠻軍追殺。神冊宗倍要追殺的人,蠻族中更沒有誰敢收留,問她要往哪逃,恐怕她自己都不知曉。

  她道:“阿彩姐可知道善公主?”

  阿彩疑惑的道:“你說的,是這些日子專跟蠻軍作對的那個善公主?”

  春箋麗說道:“沒錯,我說的就是她。實不相瞞,我師姐妹兩人從南方逃到這裡,就是準備去投靠她和她領導下的新墨門。阿彩姐何不跟我們一起去?想要就這樣逃出蠻軍的地盤,單靠你一個人,可以說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現在在北方,恐怕也只有不怕蠻軍的新墨門能夠幫得上你的忙。”

  阿彩猶豫了一陣,終是知道,自己恐怕也只有這一條出路。此刻,對於她來說,最重要的是逃出生天,於是點頭道:“我跟你們去……”

  “你們哪裡也去不了!”一個陰險的聲音,卻在暗處如同寒刃一般,嘶嘶的傳出。

  春箋麗、寧小夢陡然一驚,快速轉身,先是看到一條蟒蛇從樹葉中鑽出,這條蟒蛇大得驚人,緊接著更有密密麻麻的花蛇,從四面八方爬來。

  夏日裡,天色亮得原本就異常的早,此刻,曉光已經出現,晨曦從林中交錯著透下。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花蛇,春箋麗與寧小夢俱是頭皮發麻。女人怕蛇,乃是天性,縱連她們也不例外,雖然這些蛇未必傷得到她們,但單是看著,便覺心裡滲得慌。

  一名男子從昏暗中走出,這些蛇密密麻麻的,往他身上爬去,不一會兒,全都沒入了他寬大的黑袍中,他黑袍內的體型,看上去大了許多,然而就算如此,依舊讓人無法明白,那黑袍裡到底是怎麼鑽下這麼多的蛇的。

  唯有樹上的那支大蟒蛇,吐著血色的蛇信,腹部掛在樹枝上,蛇首往斜下方伸去,爬到了他的肩上,再繞著他的手臂,扭曲與糾纏。

  “原來你們這兩個丫頭跟墨門的善公主有關係。”這身穿黑袍的男子看著兩個少女陰陰冷冷的道,“那更好,將你們一起抓了,善公主的下落,看你們招不招。”

  春箋麗、寧小夢對望一眼。以她們的本事,有人想要偷聽她們談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們事先也的確是沒能感應到周圍有人,也不知道這男子到底是什麼時候到的?

  阿彩卻是猛的一提大刀,怒道:“吳窮。”

  黑袍男子立在那裡,無視阿彩居高臨下,那憤怒的表情,或許是因為操控著蛇的關係,他整個人也如同蛇類一般陰冷:“阿彩,你難道還真以為你能逃得過相爺的追殺?”

  阿彩手握著大刀,手掌顫抖:“你們早就知道阿鳳的事,是不是?你們早就知道?”

  黑袍男子冷笑道:“那又怎麼樣?”

  阿彩怒道:“為什麼就瞞著我一個人?”

  “瞞著你一個人?”黑袍男子失笑道,“不是大家要瞞著你,而是,原本應該落到那種下場的人就是你。最初定下來的人選是你,當然要瞞著你來。是阿鳳自願替換你,才讓你活了下來。你實在是不應該多事的,相信我們跟你說的,阿鳳回到她的部落裡的事,繼續為相爺賣命不就好了?她可是讓我們無論如何不要將真相告訴你,為什麼你就非要去查這件事?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的聽話?”

  阿彩那龐大的身軀,整個都在顫動著:“居然……是這個樣子?居然是這個樣子……阿鳳……阿鳳……”

  黑袍男子的嘴角溢著陰險的冷笑:“順便再告訴你一件事,其實你的家人早就已經被殺光了,你的族人也全都成了奴隸,呵呵,你現在還想去哪裡?”

  阿彩怒道:“你說什麼?明明說好的,我跟你們走就放了他們……”

  黑袍男子繼續冷笑:“原本是懷疑你的族人裡,有妖血體質的可能不止你一個,把你送走後,其他人自然圈了起來,一個個排查過去,後來發現再沒有其他人了,那還留著做什麼?反正你也不可能再回去,和你做的約定,真的有人在乎麼?”

  “吳窮!”阿彩憤怒中猛然踏前一步,手中的大刀往地面一劈。地氣上湧,土石如同波浪一般,往吳窮翻滾。

  “要怪就怪你自己,誰讓你的部落裡出了你這樣一個、和我們一樣的奇種,他們是被你害死的,要是沒有你,他們就不會死,呵呵!”黑袍如同陀螺一般在陡起的狂風中轉動,伴隨著嘶嘶的吐信聲,“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的,跟我們一樣享受著這神奇的體質帶給我們的力量,為什麼要去管那些人的死活?你要是老老實實的聽相爺的話,不就什麼都好?阿鳳用不著替你死,你也不會被逼到這種地步,這都是你自找的,你害死了自己還害死了你的家人、朋友,呵呵呵呵……”

  惡氣在刀勢的盡頭爆發,黑色的聲音卻早就已經旋開。尖刺而又陰險的聲音猶如在四面八方蔓延,詭異得讓人心悸。

  “阿彩姐,不用管他,我們走。”小夢的聲音在大刀卷起的風中想起。這廝毫無疑問是故意激怒阿彩,拖住她逃走的腳步。

  妖血體質?這又是什麼?春箋麗心中快速動念,然而這個時候卻已經沒有時間去想太多。四面八方,人影憧憧。

  “走!”她一聲嬌叱。抽出寶劍,青鋒隨著電光般的曼妙身影陡然一晃,晨曦中只看到華麗的光影帶出美麗的弧形。咣,劍鋒與最先殺到的蠻子手中的狼牙棒撞在了一起,精光震響的那一瞬間,粗壯的狼牙棒竟被青鋒擊得反彈。

  淺紅色的身影跟著寶劍的反彈順勢轉圈,以快到不可思議的軌跡劃了一個大幅度的圓,劍光一閃,閃亮的劍圈過後,並沒有意想中的血花濺起。一招過後,淺紅襦衣的少女就已經知道面對的是蠻族中的強手。

  皓腕刹那間轉了九圈,寶劍隨著振出九道劍圈。先退再進的蠻族勇士竟被嬌媚少女的劍勢帶著走,九道劍圈過後,狼牙棒飛起,對方後退,寶劍再抖,電光石火般的追襲過後,慘哼聲響起。

  震響的樹幹,飄落的樹葉,迸射的血花在這一刻潑灑。

  三招殺了一人,實力的差距不可謂不大,然而春箋麗並沒有任何的喜悅。眼看著四面八方殺來的身影,心知這一次真的不妙。

  叮叮噹當,清脆的撞擊聲如同珠玉落盤,絡繹不絕。小夢的鴛鴦刀日月並起,快速揮舞的兩道刀光強擋著兩名蠻族高手襲來的兵器,刀法遠不如同伴青鋒的剛猛,但勝在快捷,眼花繚亂的光芒中,竟將兩名蠻族勇士同時逼得不敢冒進。

  “隱娘,不要戀戰!”迫切的提醒聲傳來。

  “知道!”刹那的回應過後,齊胸襦裙的少女忽的一退,身處在包圍圈的中央,竟同時化出了四個幻影。

  四個身影,同時擋住了四名沖來的蠻族高手。一人沖向身受重傷的阿彩,手中大斧剛剛舉起,刀光已斜斜的劃來。一人沖向淺紅襦裙的少女,剛要出招,側面光芒直襲。另兩人沖向少女本體,鏘鏘兩聲,手中的重兵器同時被架住。

  四名蠻族勇士滯住,凝神待戰的那一瞬間,沖向他們的四個苗條身影卻又電光石火般回縮,飛回了立在中央的本體。鴛刀在前,鴦刀在後,少女彎腰躬身,猶如雌虎,呈弓步的雙足在裙下瞬間彈射而出……飛步五星!

  四道幻影,八道刀光,驟分即合的那一刹那,少女肅殺之氣暴漲,往前一踏步,整個人如同流星一般破空飛掠。在她的前方,是十朵刀花組成的,花瓣一般的金氣花朵,絞碎了虛空,絞碎了沿途所遇到的一切事物。

  樹木捲入,往周圍碎散,蠻兵捲入,殘肢斷體和血水爆開。驚人的殺招之下,鬼神莫擋。

  “走!”淺紅襦裙的少女一聲大喝。好在這個時候,阿彩終於驚醒過來,回身一刀,地氣如同巨浪一般沖起,強行斷後。與“薛紅線”追在硬生生殺開血路的少女身後。

  潑灑的土石後方,吳窮又驚又怒,本以為是萬無一失的包圍圈,沒想到這兩個丫頭竟比他預料的強了不知多少。

  原本就是為防萬一,盡可能的高估,沒想到還是低估了她們的實力。

  “追!”他一聲怒喝,揮動黑袍前沖。嘭!浪潮般沖起的地氣往兩側散開,他的腳下竟多出一對巨蟒,兩隻巨蟒速度極快,緊追而去,周圍的蠻族高手亦紛紛跟上。

  齊胸襦裙的少女雙刀當關,沿途樹斷人飛,虛空碎裂,竟是筆直的一條線殺出了樹林。出林的那一瞬間,沖勢已盡,為了殺出包圍圈而沒有留下任何餘力的全力一擊,導致殺招結束後內力瞬間出現斷層,整個人往下栽。

  一隻手臂已在這時搭上了她的香肩,淺紅襦裙的少女配合默契的拉了一把。小夢借力生力,往前淩空一翻,方自站穩。

  刷,土石猛然破開,一個精煉的黑影沖出,黑色的刀光朝她的螓首當頭劈下……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4

第五十四章 妖血“誇父”

  這突然出現的刺殺實在是出人意表,即便以箋麗和小夢的實力,竟也無法算到。

  眼看著,小夢就要被這開顱破頭的一刀擊殺。“猴子!”隨著一聲憤怒的大吼,刀氣呈一條直線,爆發著地氣,轟轟轟的襲來。

  阿彩的這一刀,既疾且快。偷襲小夢的人影眼看著就算殺了刀下的少女,自己也會被阿彩一刀擊殺,刹那間,如同靈活的猿類向後翻騰。一道劍光橫裡斬過,兩道刀光交叉劃起,竟全都劈了個空。

  緊跟著便是一聲悶哼,阿彩快速回頭,她剛才的這一刀急於救援被“猴子”偷襲的少女,無法兼顧,手臂竟被吳窮的毒蟒咬上。毒氣沿血管上沖,直襲她的身體。

  阿彩大吼一聲,右手刀光一卷,左手粗壯的手臂連著毒蟒一同飛起。原本就已經是身上帶傷,阿彩自斷一臂,砰砰砰的後退,臉色金白,那巨大的體型踩在地面上,留下深邃的腳印。

  隨著嘶嘶的聲響,另一隻毒蟒破空襲來,咬向她的胸脯。她想要揮刀,搖晃的身體卻已經向後失衡,大刀往身後一撐。眼看著就要被毒蟒咬中。

  陡然間,紅影一閃,淺紅襦裙的少女擋在她的身前,青鋒拉出一道朝陽般的火光,天地猶如顛倒了過來,長虹貫日般的寶劍帶動了倒轉的天地,朝前方的毒蟒和強敵覆蓋。

  毒蟒慘嘶中斷去,化作無數的小蛇往四面八方逃散,緊跟著便是一聲悶哼,鮮血濺灑,吳窮返身沖入林中。

  “走!”眼看著其他的蠻子就要從林中沖出,淺紅色襦裙的少女掉頭就走。阿彩咬牙死撐,與齊胸襦裙的少女緊跟在她的身後,往山下沖去。

  過了一會,吳窮陰沉著臉從林中走出,在他的周圍,那些散落的小花蛇從草叢中往他爬來,鑽入了他的黑袍之中。

  一個黑影從地底躍出,長長的手臂在斜伸而出的樹枝上一勾,蕩到他的面前。

  此人尖嘴猴腮,長得頗有一些怪異。看著吳窮溢血的胸膛,他問:“傷得怎樣?”

  吳窮冷冷的道:“不礙事!”

  “那兩個臭丫頭到底是誰?”尖嘴猴腮的男子轉身看去,動容道,“竟然有這樣的本事?阿彩從哪搭上了這樣子的兩個丫頭?”

  吳窮道:“不清楚……恐怕跟墨門的善公主有關。”

  “善公主?”尖嘴猴腮的男子臉色微微一變。

  “吳先生!”遠處,蠻將率數十騎飛奔而來,“人呢?”

  “往山下逃了!”吳窮指去,“她身邊還有兩個小丫頭,一個都不可放過。”

  “追!”那蠻將快速下令,數十騎朝著吳窮所指的方向,縱馬追趕。

  ……

  ※※※

  小夢與阿彩一同在山間飛奔。

  途中,阿彩回過頭來:“你的同伴……”

  小夢說道:“她會幫我們清除我們留下的線索,幫我們引開追兵,放心,她很快就會追上我們。”

  阿彩道:“我們路上沒有停過,她怎麼追得上?”

  小夢笑道:“放心,她有她的辦法!”又抬頭道:“你的手臂。”

  此刻,阿彩整個左臂都已經斷去,斷肩處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小夢心知,那個時候,如果不是為了替她解圍,化解那個從地底突然跳出的傢伙的致命一招,阿彩的手臂也不會被吳窮的毒蟒咬上,以致不得不斷臂求生。

  雖然她到現在也還是無法想通,那個像猿類一樣的傢伙為什麼會突然從地底跳出,那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事。

  那傢伙怎可能那麼准的,算好她會落在那個位置,然後事先埋伏?

  仿佛知道她在疑惑什麼,阿彩道:“猴子並不是事先埋伏在那裡,那是他的神通。”

  神通?小夢睜大眼睛……那又是什麼?

  阿彩低聲道:“我需要找一塊沒有樹、沒有草的地方。”

  沒有樹,沒有草的地方?小夢多少有些困惑,但她並沒有多問。

  顯然,阿彩也好,追殺她的這些人也好,他們都存在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阿彩的身體高大得簡直異常,那個叫吳窮的詭異傢伙,居然是踩著蛇來追他們的。還有那個“猴子”,突然間就從土裡跳了出來,比有鑽地之術的秦坎這個“坩坑鬼”誇張多了。

  而且,她還聽阿彩和那個吳窮提到了“妖血體質”,她只聽說過天人體質,這妖血體質又是什麼鬼?

  但是不管怎麼樣,現在顯然不是問這些的時候。

  她們找到了一處石頭堆積,無草無木的所在,阿彩蹲身彎腰,斷去的左肩接觸著地面。詭異的事發生了,大量的地氣聚集而來,隨著她的站起,一隻全新的手臂猶如從地底“抽”出一般。

  小夢吃驚的睜大眼睛,這是什麼?斷臂重生?這種事怎麼可能做到?

  當阿彩重新站起的時候,她斷去的手臂已經完全復原,只是那失血過多的金白臉色並未退散,在少女面前,高大得猶如小山的軀體搖了一搖。顯然,雖然她從地底“抽”出了新的手臂,但失血後的虛弱並沒有能夠因此而馬上恢復。

  “這是我的神通!”阿彩姐低聲說道,“妖血體質‘誇父’的神通。”

  妖血體質?誇父?少女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她們繼續往前逃亡,差不多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同時停了下來。高處火雲一閃,春箋麗憑空跳了下來。

  小夢問道:“怎樣?”

  “暫時甩開了,不過恐怕甩不了多久。”春箋麗說完後,看向阿彩的左臂,“這個是……”

  小夢低聲把剛才阿彩所做的事告訴她,春箋麗的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吃驚。

  當然,因為以前曾經親眼見過鸞梅的“浴火重生”,對於阿彩此刻的“斷臂重生”,吃驚歸吃驚,卻也不是無法接受,畢竟世界之大,的確是無奇不有。

  小夢心知,箋麗的江湖經驗要比自己豐富得多,於是問道:“現在該怎麼做?”

  春箋麗忖道,到了這一步,不管怎樣,都要把阿彩帶到善公主那兒,她抬起頭來,往西方看去,快速思索著記憶中、與呂州相關的地圖……

  ※※※

  寧江從床上翻身而起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陽光從方形的窗格外投入,均勻的灑在地上。

  低下頭來,偎在他懷中的小貓娘,呈三角狀的尖尖的耳朵、輕輕的顫動著。

  因為是在外人的山莊裡,小刀自然也就沒有進行吸取日月精華的修煉,偷懶了一夜,此刻竟還偎著不起。他好笑的拍了拍她可愛的小屁股,把她拍醒。

  讓早就已經起來了的小丫兒打來清水,梳洗過後,挽上道髻。他手持拂塵,踏步而出。

  在他身後,兩個女孩也已將秀髮,在腦袋上紮上了精美的一對荷包。小刀這樣做,自然是為了隱藏腦上的貓耳,小丫兒則是為了配合小刀,免得兩個道童跟在老爺身邊,一個紮了,一個沒紮,反而奇怪。

  帶到外頭,吃了早點,出莊閒逛一陣。鄉村風景,竹籬瓦舍,小橋流水,山幽路辟,草木蒼翠,不一而足。

  一群覓食的母雞分了開來,一對繡花鞋穿過,緊接著便是女子的叫喚:“道長!”

  寧江轉過身來,笑道:“珍姑娘!”

  趙庭珍道:“道長住得可還習慣?”

  寧江拂塵揮動:“游方之人,四處奔波,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乃是常事,偶有屋舍被褥,已是福氣,如何會不習慣?”

  兩人一同並肩而行,邊說邊聊。寧江抬起頭來,見遠處山清水秀,田園風光,贊道:“在如今的世道,還能保持著這樣一處安寧景象,頗為不易。”

  趙庭珍笑道:“全是靠著父親和兩位叔父帶著眾人一起打拼,方才有這樣的安寧。”想了一想,卻又低著頭:“不過說到底,目前的寧靜,也是靠著對蠻胡的卑躬屈膝得來的,而且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夠維持得住多久。”

  寧江道:“就算這樣,也已經很不容易了。外頭到處都是被趕來趕去、隨時餓死的流民,又或者是被迫為奴的可憐人,七裡鋒能夠維持住這樣一片清淨之地,說到底,也是靠著自身擁有一定的實力,讓蠻軍覺得有拉攏的價值,否則的話,恐怕也難免如同其他地方一樣,被蠻兵驅趕屠殺。”

  趙庭珍道:“家父與大叔父、二叔父原本就是七裡鋒有名的高手,三人並不怎麼在江湖上行走,是以也沒有闖出名號,但是在呂州這一帶,七裡鋒三兄弟卻是無人不知的,也算是地方上的豪傑了。蠻軍第一次南下時,主力只有兩支,七裡鋒並非兵鋒過境之處,倖免於難。後來割讓四州,呂州不在其中,蠻胡退兵。緊接著便是神宗變法,以保甲制組建團練,家父原本就是整個七裡鋒武藝最好的,我們趙家在這裡也算是個大族,於是理所當然的就成了保長,在朝廷派來的武將的協助下,發放武器,訓練民兵。後來神宗駕崩,雖然朝廷也曾廢棄保甲法,但是我們這裡一直拖著,既未解散團練,也未馬上上交官軍發下的兵器。當時家父就說了,蠻軍雖然暫退,但絕無可能真的遵守與朝廷的協議,果然如家父所料。”

  寧江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神宗死後,宋乾那蠢貨不但廢棄保甲法,反而把原本全力收縮、防禦為主的兵力大舉推進,美其名曰要收復割讓的四州,結果原本就不敵蠻軍的華夏官兵,兵力分散,被再出賀蘭山、夏缺口的蠻軍直接擊潰,寧江在北方辛苦建立的各種防禦工事,因為宋乾的愚蠢完全沒派上用場。

  好在宋乾雖然廢棄保甲法,但地方上已經形成的團練,被掌握在地方上的大族、鄉紳、惡霸控制。

  已經到手的權力沒有多少人願意捨棄,建立保甲法的時候一個個的,異常積極,廢棄保甲法的時候,到處拖拖拉拉。

  而老老實實上交兵器,解散團練的地方百姓,在華夏官兵的大潰敗下,有不少甚至不是被蠻軍屠殺,而是被潰散的亂兵、趁勢而起的山賊反復劫掠。

  蠻軍殺人,但蠻軍殺人的目的最終還是為了統治,真要把人全殺光了,日後誰來幫他們種田,誰來做他們的奴隸?

  無人管束的亂兵、賊匪燒殺搶掠,則往往比蠻軍更狠,完全就是幹一票就賺一票。沒有自保之力的百姓,在來來回回的亂兵和到處劫掠的匪幫的劫掠下,的確是生不如死。

  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寧為太平犬,莫作亂世人,沒有什麼可說的。

  他想了想,又道:“說起來,令尊與曹副鋒主各斷一臂,不知是被何人所傷?貧道雖然不才,眼力還好,以令尊和曹副鋒主當前的實力,應該也有宗師級才對,聽姑娘所言,他們並沒有怎麼在江湖行走,不知發生何事。”

  趙庭珍低聲道:“曹叔父的手臂是被家父砍斷的,家父的手臂是他自己砍的。”

  寧江一個錯愕,正要問發生了什麼事,但此刻,他們已經閒逛到應全琨的莊前。

  此刻,應全琨並不在莊中,其妻秦氏看到救了她兒子的道長來到,趕緊迎出,將寧江請到莊中做客。趙庭珍卻是比主人家還像主人,直接指揮起莊丁做事。

  沒過多久,只見仲米安走了出來,看到小白道人,遲疑了一會,道:“道長,敝人能不能問一件事?”此刻,他的態度已是畢恭畢敬,與昨日判若兩人。

  不管他如何倨傲,也不得不承認,這位小白道人醫術,的確是要勝過他許多。

  寧江揮動拂塵,微微一笑:“仲先生請說!”既然別人放下了姿態,他自然也不願意給人難看。所謂以直報怨,以禮還禮,便是如此。

  仲米安道:“敢問道長,昨日道長為屠護衛看病,道長的針灸之術,確實讓鄙人歎為觀止,心服口服,但是敝人前思後想,單是靠著那三針取穴的位置,應該是不足以治好屠護衛的傷病,所以,重點還是道長接下來以劍尖在屠護衛後背劃的那些線條。但是敝人想了一夜,卻還是想不出道長這樣做的用意、和起到的效果到底是什麼,還請道長替敝人解惑。”

  拱起雙手,對著面前的青年道者深深的彎下腰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5

第五十五章 山海傳說

  在仲米安的詢問下,其他人也不由得好奇的看著青年道者。

  只因,切脈也好,用針也好,終究都是醫者慣用的手段,唯獨拿著一隻劍,在病人的背上劃,這到底是什麼名堂?

  趙庭珍好奇的道:“莫非真的是畫符?”

  這位小白道人是道士,道士畫符,似乎是天經地義的事。雖然畫符治病,以往都是那些裝神弄鬼的騙子所為,但昨日眼見為實,大家都想著莫非真有這樣的事?

  在他們的注目之下,青年道者卻是笑道:“怎可能是畫符?不過是幫屠護衛導氣推血罷了。”

  繼續道:“屠護衛原本就是習武之人,後心這般致命的所在,被人用劍頂著,護身勁氣怎可能不下意識的生出?所謂內練一口氣,外練筋骨皮,內力本身說到底就是氣血運行所產生的能量。隨著劍尖的劃動,他體內的氣血跟著竄動,這是出於武者面對危險的本能,非他自己所能控制。”

  仲米安猛然醒悟過來:“原來道長當時是在引導他運氣過穴?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方式,當真聞所未聞。”

  趙庭珍道:“莫非道長深藏不露,其實也是會武功的?”

  青年道者再次笑道:“我如何會武功?不過是看了寧盟主所寫的九陰真解。那本九陰真經包羅萬象,乃是道家理論之大成,又包含了化學、醫理等各種學識,只是大多數人都只關注于其中的武道罷了。我從寧盟主以九陰真經為基礎,寫出的九陰真解裡,悟出了這套以運氣過穴來治療傷病的方法,當然,這手段只對練武之人有效,是以對屠護衛能夠用上,對小九卻是用不上的。”

  眾人恍然大悟。仲米安歎道:“道長的本事,實在是令我等歎為觀止。”

  青年道者再揮拂塵,道:“這實是算不得什麼,真正令吾佩服的,還是不但公佈了九陰真經,更以之為基礎寫出那些真解的寧江寧盟主。與他相比,我只等同於皓月之下的螢火,畢生所學,不及他之萬一。便是這點雕蟲小技,也是從其九陰真解中悟得。寧江寧盟主,才是真正經天緯地之奇人也,曠古絕今,天下無雙……”滔滔不絕的說了數百字。

  眾人聽到這裡,立時也跟著一同讚歎起寧翰林的偉大情操。唯有兩個梳著荷包、道童打扮的女孩,一起用眼睛斜著自吹自擂的某人……

  ※※※

  一處亂石間,阿彩、春箋麗、寧小夢三人停下了她們的腳步。

  其中,阿彩本是蠻族,體力充沛,春箋麗從小修煉道家罡元之氣,內力綿長。

  小夢的武技,雖然真要算起來,其實比她們兩人都要高一些,但體力不及阿彩,內力不及春箋麗,此刻雙手撐著膝蓋,彎著腰,不停的嬌喘。

  春箋麗往前方看去,石林的外頭,已是一大片空曠的濕地。她說道:“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再過去就是吟澤了,恐怕暫時無法藏身,要到吟澤深處才行。”

  阿彩疑惑地問道:“我們為什麼要逃到這裡來?山間不是更利於藏身?”

  春箋麗道:“山林間雖然更利於隱蔽,但其實也很容易被包圍。吟澤地勢複雜,而且我記得,這一帶是存在著抗蠻義軍的。既然有反叛軍存在,可見蠻軍並沒有完全控制住這裡,逃到深處,至少避免了被軍隊包圍的危險。”

  阿彩點了點頭。她們的後方,到處都是蠻軍,真要被大軍圍上,哪怕再厲害也難以逃脫。

  更何況,這兩個華夏少女,修的顯然都是華夏武道中的“內力”,持久性是不如橫練高手和蠻族勇士的,即便是這淺紅色衣裳的少女,氣脈綿長,那也只是相對來說。

  三人一同坐了下來,阿彩塊頭高大,即便是坐著,也要遠勝過許多人站立的高度。

  春箋麗從背上的包袱裡取出乾糧,分著吃了。休息途中,她問道:“阿彩姐,妖血體質到底是什麼?”

  阿彩遲疑了一下。

  春箋麗有些不豫:“難道阿彩姐你到現在還要幫神冊宗倍和他的人隱瞞?更何況,按你所說,追殺我們的那些人中,也有好幾個擁有你所說的妖血體質,如果不能知己知彼,誰知道會不會再遇到那種突然襲擊?”

  那個時候,突然被那“猴子”偷襲,她著實嚇了一跳。

  阿彩低聲道:“這倒不是,只是對於相爺來說,這是極為隱秘的一件事,我如果告訴你們的話,恐怕他們絕不會放過你們……”

  小夢笑道:“他們原本也就不會放過我們了。”

  春箋麗道:“阿彩姐你想,到了這一步,就算你跟他們說,你沒有把內情透露給我們,難道他們就真的相信?為了安全起見,還不是要把我們殺了才放心?不只是我們,恐怕今後你接觸過的每一個人都是這般,能殺儘量殺,以防止秘密洩露。那個時候,吳窮以為我們已經難逃一死,故意激怒你時,也沒有避談妖血體質這四個字,不就是已經下定了殺人滅口的決心?”

  緊接著又道:“而且,我還知道,神冊宗倍曾經派人前往江南,試圖得到擁有天人體質的人,雖然最後沒有得逞。我是不知道,天人體質和妖血體質有什麼相關,但是想來,這其中應該是有些關聯的吧?”

  “天人體質?”阿彩頗有一些疑惑,“這個……我不知道天人體質是什麼。至於妖血體質……你們可知道阿骨兵?”

  春箋麗與小夢對望一眼,這個她們當然是知道的。

  阿骨兵乃是拜火教為蠻軍暗中培養的神秘兵種,在戰場上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甚至能夠徒手攀上城牆,極難對付。

  它們每一次在戰場上出現,都會帶來可怖的陰影,另一方面,華夏一方的城牆之所以無法起到大的防範作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阿骨兵的存在,可以說,幾乎就沒有阿骨兵奪不下的城門。

  初始時,阿骨兵在戰場上,幾乎就是戰無不勝的。直到寧江與蒙鬱的那一場大戰中,差點逆轉了整個勝負的阿骨兵,被寧江針對性的克制。

  但就算是那一戰,為了對付阿骨兵,寧江也出動了好幾位宗師級的高手,和大批擅長內勁攻擊的武者。

  試想,在九陰真經出現、以及玄氣大盛之前,整個華夏也不過就是二十多位宗師級高手,一場戰爭就要派出幾個宗師級的高手應對,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單是由此,便可知道阿骨兵的可怕。

  也就是現在,宗師級的高手如同雨後春筍,紛紛冒出,刀氣劍氣因為玄氣大盛,如同不要錢般是個一流高手都能發,再加上阿骨兵的弱點已經被寧江公之于眾,阿骨兵在戰場上的作用,才降低了許多。

  而就算如此,每一支阿骨兵,依舊不是普通的兵士所能夠對付,還是只能靠著抱團的大批練武之人來對付。

  普通兵士哪怕聚集再多,對上阿骨兵基本也只有被屠殺的下場。

  “豹王”察割這一次南下,實際上也是帶了阿骨兵的,只是被寧江以華夏天子為誘餌,使得自以為勝券在握的察割輕裝簡騎追入劍州,阿骨兵在戰場上乃是橫衝直撞的奇兵,但無法騎馬也是它們的弱點之一,因此被落在了後方。

  而就算如此,察割死後,為了對付那批阿骨兵,也還是費了一番工夫。

  阿彩說道:“阿骨兵,原本是拜火教為虎尊特意培養,用來入侵華夏、攻克華夏城池的奇兵,它們的培養方法,一向都是沒人知道的,拜火教從來不曾真正透露出來。但是相爺在暗中研究,發現它們的出現,跟一種名為‘妖血’的特殊體質有關。”

  春箋麗與寧小夢一同豎著耳朵聽著。

  阿彩繼續道:“這種體質,好像只有生活在萬里銀川上的蠻族中,才會出現。然後,相爺就四處尋找擁有妖血體質的人,進行培養、試驗,也不知道花了多少手段,害死了多少人,終於成功的激發了‘妖血’。擁有妖血體質的人,經過相爺試驗出的特殊手段,能夠擁有與自身妖血相對應的神通。我的妖血體質乃是‘誇父’,我被相爺找到時,還只有十四歲,雖然比你們高些,但其實也不會高上太多。‘誇父’的妖血激發後,僅僅三年,我就長成了現在的個頭……”

  小夢一驚:“阿彩姐,也就是說,你才十七歲?”

  春箋麗也是難以相信,十幾歲就長成了現在的個頭?

  她若有所思的道:“誇父?《山海經》裡記載的奇特神人,神話傳說中,他是後土之母的子孫,後土之母乃是大地之神,所以阿彩姐你能夠吸收地氣,恢復血肉?”

  “嗯!”阿彩說,“我的個頭之所以越長越高,跟我吸收地氣的神通有關。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在草木旺盛的地方,我雖然也能夠通過招式使用地氣,但是沒有辦法吸收,可能是跟‘木能克土’有關。”

  小夢道:“那麼,從土裡突然竄出的那個人……”

  阿彩說道:“那個人,我們都叫他猴子,因為叫習慣了,他的真名我也已經記不得了。他的妖血體質是‘山臊’。”

  春箋麗思索道:“《山海經》曰:山臊者,山神,人臉猴身,會變化?”

  阿彩道:“他也像山神一樣,能夠藏入土中,隱于樹木。他擁有一項奇特的神通,能夠在一瞬間,轉移到三四裡外的特定位置,但是只有在樹木繁茂的山中才能夠做到。另外,他也的確會變化,他能夠在夜裡,偽裝成他見過的人。不過他的這個變化術,是有局限的,就是他偽裝的人,至少在半個時辰裡要跟他照過面,而且這種神通到了白天就會無效。”

  春箋麗道:“就算這樣,也已經是防不勝防了。”

  阿彩說道:“他通過土石瞬間移動的本事,只能在山裡用出,變化的能力只有夜間有效。但是在土石裡行走的本事,卻是隨時隨地都能用的。不過因為我能夠感應和控制地氣的關係,他的這一項本事,是被我克死的。只要有我在,他絕不敢用土行來靠近,但是在山間時,就要小心了,他在山林中的瞬移實在太快,我就算感應到也來不及提醒,千萬小心。”

  春箋麗點了點頭。

  寧小夢道:“那個踩著蛇追來的人呢?”

  阿彩道:“他叫作吳窮,他的妖血喚作‘禺【豸虎(hao)】(注1)’。”

  春箋麗道:“山海經《大荒西經》有雲:東海之渚中,有神,珥兩黃蛇,踐兩黃蛇,名曰禺【豸虎】?”

  阿彩說道:“是的,但是好像跟記載還是有些不同。他的神通,並不是禦蛇那麼簡單,而是身體的許多部位都可以化蛇。”

  春箋麗道:“山海經裡記載的,原本就是簡略到不能再簡的幾句,很難判斷出什麼。只是,按這般說,妖血體質中的妖血,難道全都跟山海經有關?”

  阿彩道:“不止這樣,好像還都是山海經中明確了有‘神’這一屬性的怪物。山臊是山神,誇父是後土神的子孫,禺(豸+虎)是東海之神。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連相爺也還沒有弄清楚,雖然找出了好幾個妖血體質,但‘妖血’的真正來源,目前還不知曉。”

  春箋麗心想,這就跟“天人體質”是一樣的,雖然當前已經確定存在著“天人體質”這種東東,善公主和紅蝶就是明證,但天人體質到底是怎麼出現的,卻連寧江那般聰明的人,也還弄不清楚。

  難怪神冊宗倍想要抓住紅蝶,“妖血體質”和“天人體質”之間,是否存在著某種關聯?恐怕那老傢伙真的非常的有興趣……這種情況一定要儘快讓寧江知道。

  只是現在卻又要到哪裡去找寧江那個大壞蛋?

  小夢說道:“阿彩姐,除了吳窮和猴子,我們還有可能遇到什麼樣的敵人?”

  春箋麗也抬起頭來,再次看著在她們面前顯得異常高大的阿彩,只有十七歲的阿彩,年紀跟她們是差不多的,但是這塊頭,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能夠比她更高的人了。

  而像這種激發了妖血體質,擁有特定神通的敵人,如果不能事先知道他們的能力,一旦遇上,也的確是非常非常麻煩的一件事……

  ※※※

  (注1:此字原為【豸+虎】,音(好),但是這個字打出來上傳後,會變成問號,只能將就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5

第五十六章 蛇蠍心腸

  在小夢的詢問下,阿彩說道:“我所知道的,已經出現的妖血,還有‘鐘山神’、山海經中記載的為天帝看守花園的‘陸吾’、此外還有一種妖血叫‘勃皇’。我只知道‘勃皇’是山海經中記載的天神,但是這三種妖血的具體神通,我卻是都不清楚。吳窮和猴子是在銀川時,和我一起出過許多次任務,我熟知他們的本事,他們同樣也很瞭解我,‘鐘山神’和‘陸吾’,我以往沒有跟他們出過任務,也不知道他們的神通到底是什麼樣子,至於‘勃皇’,我更是連見都不曾見過。另外,我也不敢肯定有沒有其它的妖血,恐怕十有八九是有的。”

  春箋麗道:“在山海經的記載裡,鐘山神又叫中山神,說是馬身龍首,好像也沒有具體介紹有什麼能力。陸吾的介紹是‘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是神也,司天之九部及帝之囿時’。單從這樣的句子,的確是很難推斷他們有什麼樣的神通,至於勃皇,我依稀記得,山海經裡的介紹是:有天神焉,見則其邑有兵……也沒辦法判斷這到底是什麼樣的神通!”

  小夢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為上!”

  阿彩說道:“除了他們,還要小心突欲的部下,尤其是幽陀部的幽陀五霸,還有突欲的女人柳蔓郡主身邊的幽凰五嬌,都不是容易對付的人。突欲想要討好相爺,進一步取代豹王留下來的地盤,肯定會配合吳窮他們,全力追殺我們。”

  春箋麗道:“幽陀五霸我倒是聽說過,這幽凰五嬌是什麼鬼?柳蔓郡主是什麼人?”

  阿彩說道:“這柳蔓郡主,聽說原本是華夏皇族某個王爺的女兒,成為突欲的女人後,做事比突欲還要霸道殘忍,深得突欲的歡心。突欲有幽陀五霸,她就弄出了這幽凰五嬌,幽陀五霸是突欲的五個乾兒子,全都是幽陀部的猛將,這幽凰五嬌卻是她的五個義妹,聽說都是心狠手辣的江湖女高手。”

  春箋麗與寧小夢對望一眼,天地會在湟河以北根本就沒有幾個分舵。墨門在這裡,也早就已經潛藏了起來,根本不可能被她們找到。如果連她們都能找到,那這裡的墨者早就被蠻軍殺光了。

  她們聯絡墨門的唯一方式,就是到霍州去,從呂州到霍州,這也實在太遠了些,這一路上的逃亡,恐怕是真的不容易了……

  ※※※

  趙庭珍與青年道者一同往趙家莊走去,只見前方,大批的蠻軍守在那裡。

  他們從側門進入莊中,趙庭珍朝一名莊客問道:“出了什麼事?蠻軍來做什麼?”

  那莊客道:“來的是幽陀五霸中的巴得昌,直接找上了鋒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趙庭珍不放心,道:“我們進去看看。”

  進入大廳,只見外頭蠻族勇士把守,內頭,一名蠻族大漢態度囂張的朝趙歸盤道:“抽調人馬前往吟澤搜捕的事,鋒主儘快安排,要是耽誤了大帥的事,你們自己看著辦。另外,這兩名丫頭的搜捕令,也要儘快發下去,要是有人敢私自窩藏,哼哼……”

  “是!是!”趙歸盤低聲下氣的應著,又道,“但是這通緝令上的兩個丫頭,全都戴著面紗,如何知道她們長什麼樣?”

  那蠻族大漢,便是突欲的五個義子之一,幽陀五霸中的巴得昌,他不耐煩的道:“總之,看到外地人,不管有無嫌疑,都給我儘快上報,尤其是個頭巨大的女人,還有兩個南方來的小丫頭……”

  趙歸盤道:“是!是!”

  趙庭珍來到他的身邊,喚道:“爹?”

  趙歸盤將手中的通緝令交給女兒:“拿去找人摹了,讓人在各村各莊裡張貼,但凡有看到的,儘快通知,私藏者問罪。”

  趙庭珍接了過來,將通緝令看了一遍。

  青年道者在她身後,同樣瞄了一眼,心中想著:喂喂,你們兩個不是說好了要低調的麼?就是這麼個低調法?這才幾天啊,居然就被蠻軍通緝了?

  雖然通緝令上畫的人,其實並不是非常的清楚,但是從裝束、年紀來看,分明就是箋麗和小夢這對偽裝的“混江雙蛟”。

  看起來,她們兩人跟被蠻軍追殺的那個“高大的女人”混在了一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話間,外頭忽的響起一陣騷亂聲,緊接著,一個女子的笑聲吟吟的傳來:“趙大哥,小妹前來拜訪了。”

  聽到這個女人的聲音,趙歸盤的臉色變得陰沉,趙庭珍亦是緊抿著嘴唇,非常惱火的樣子。

  只見一個打扮得極為豔麗的女子,風一般湧了進來,曼聲笑道:“原來阿珍你也在啊?”

  趙庭珍冷著臉道:“簫姨。”

  豔麗的女人笑道:“聽說前些日子,小九病了,唉,我原本是要來看望的,無奈這些日子,事情忙了一些,一直不得空閒。聽說,真是阿珍你找來的道士治好了小九的病?”

  說到這裡,看向趙庭珍身後的青年道士:“這位就是小白道長吧?真是好年輕,好俊俏。”緊接著便冷冷的道:“好多事!”

  趙庭珍心中暗驚,想著小九體內的小血蛇果然是簫姨讓人下的,她不會遷怒到救下小九的小白道長吧?下意識的擋在青年道者的身前,將他護在身後,以防這豔麗的女人突然動手。

  趙歸盤也不由得往女兒這邊踏了一步,這豔麗的女人,自然便是他結義兄弟應全琨的親妹妹應愷簫,以前最多也就是一流之列,後來強行去練九陰真經,如今竟也被她練出了一套陰毒殘忍的指法,喚作九陰銷骨爪,庭珍雖然也是練武之人,但與應愷簫還是差得太遠。

  應愷簫往趙庭珍身後的青年道者看了一眼,卻又朝向趙庭珍,笑容滿面:“簫姨這一趟來,是有一件事兒要告訴侄女兒,那個呢,再過幾日,就是柳蔓郡主的生日,簫姨如今拜郡主為姐,在郡主身邊做事,榮華富貴,頗受重用,心中想著怎能不拉侄女兒一把,於是向郡主推薦了侄女兒。郡主得知侄女兒你的飛刀絕技頗為了得,打算讓你在大帥為郡主舉辦的筵席中表演一番,侄女兒可要早做準備。”

  趙庭珍暗自一驚,心知簫姨這是害小九不成,遷怒到她的身上。趙歸盤猛一踏步,怒道:“應愷簫!”

  應愷簫冷笑道:“趙大哥這般大聲做什麼?如今,你們七裡鋒為大帥做事,我為郡主做事,大家原本就是一路人。小妹提攜珍侄女,讓她在郡主宴前獻技,那也是看在我與她姑侄情深的份上,怎麼,你們看不起郡主,不願為她獻技不成?”

  另一邊,巴得昌冷冷的看著他們父女兩人。

  趙庭珍心知,柳蔓郡主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靠著突欲的寵愛作威作福,不要說得罪她,哪怕是被她看不順眼,都有可能被害得家破人亡。趕緊拉住父親,強提笑容:“既然如此,侄女就多謝簫姨的提攜,請簫姨放心,侄女一定前往,也請簫姨幫著像郡主美言幾句。”

  應愷簫得意地笑道:“這是當然,當然的。”風一般轉身去了。

  巴得昌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道:“大帥交待下來的事,不要拖延。”

  趙歸盤忍氣吞聲,拱手鞠躬,低聲道:“那當然,那當然!”

  巴得昌帶著蠻兵離去後,一處偏廳裡,趕了過來的曹紫騰與應全琨,與趙歸盤在議事的書房裡會合。

  在聽到應愷簫來過,讓趙庭珍前往柳蔓郡主宴前獻技的消息後,應全琨又驚又怒:“大哥,這種事情你怎麼能答應下來?”

  趙歸盤長歎一聲:“不答應又能怎樣?應愷簫這明顯是心存怨念,她恨的並不是你這個做哥哥的,還有我。當年她向我示愛,我卻娶了珍兒的母親。後來她暗中殺害孩童,修煉毒功被我們發現,我們又全無一人幫她說話……”

  曹紫騰怒道:“這等事,如何說話?幫她說話,饒她不死,被她殘忍殺害的那些孩子,誰來替他們做主?”

  趙歸盤道:“在大家看來,她是罪有應得,但在她眼中,卻是我們這些人無情無義,不顧念舊情。她現在在柳蔓郡主身邊,稍微進些讒言,我們得罪了柳蔓郡主,就相當於得罪了突欲……唉!”

  應全琨沉吟道:“事到如今,珍侄女恐怕是不去不成了。好在柳蔓郡主這人,雖然心胸狹窄,卻也不是無法收買,原本就是利慾薰心的人,趁著她的誕辰,讓各村各莊緊一緊,湊上一大份賀禮給她送去,另外,幽凰五嬌中的刁立香,同樣也是個貪小便宜的女人,且與簫妹一向不和,我們暗中也給她送上一份大禮,讓她幫著照看一下珍侄女,她跟隨柳蔓郡主的日子比簫妹更久,在柳蔓郡主身邊說上的話,也要比簫妹多些。這女人雖然貪財,但是收下財帛後,倒還都會盡力,只要她肯幫襯一下,應該能保侄女無事。”

  趙歸盤頭疼的道:“現在到處物價上漲,七裡鋒裡靠著建木牆、寨城,勉強擋住各路山賊、亂民的衝擊,大家都是勉強糊口,還要強行湊錢去幫珍兒買通關係,這如何使得?”

  曹紫騰道:“大哥,你這話就太見外了。這些日子,你莊中所藏,也全都花費在大家身上,眾人全都是有目共睹的,現在眼看著珍侄女要入虎穴,縱然你不說,大家又怎能坐視不管?”

  應全琨道:“更何況,這已不是侄女一個人的問題。以簫妹的惡毒,真要做,恐怕不會害死珍侄女一人就甘心,她必定會設法使珍侄女得罪柳蔓郡主,從而將突欲和柳蔓的怒火引向七裡鋒,保住珍侄女,其實也是為了保住整個七裡鋒。”

  趙歸盤無奈的,長長歎一口氣。又道:“從簫妹的態度來看,小七體內的血蛇恐怕真的與她有關。現在她不只是遷怒到珍兒,恐怕是連著小白道長也一同遷怒了。小白道長並非練武的人,他一片善心,我們無端端將他牽連進來,多派些人手將道長保護好來……唉。”

  曹紫騰道:“這個大哥放心,我等絕不會讓他出事。只是,突欲那一邊逼我們加派人手前往吟澤,協助追捕他們要抓的人……”

  趙歸盤道:“如果她們真的逃入吟澤深處,那事情就麻煩了。唉,吟澤的匪首路絡,雖然以往與我們之間存有極大過節,但我們現在依附蠻軍,他們卻是抗蠻的義士……”

  應全琨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吟澤的那些賊匪,原本就是聚眾鬧事、以武犯禁之徒,可以置生死於度外,我們七裡鋒,各村各莊多少人要活命?我們可以不顧自己,難道還能不顧這麼多的鄉里鄉親的死活?能撐到這一步都不容易。大哥,蠻軍那邊既然要我們加派人手,七裡鋒不能沒有你主持,派二哥去他們恐怕也不放心,就讓我帶人走一趟吧。”

  趙歸盤點了點頭:“也好,不過記得,最好不要讓我們的人,直接跟吟澤那一邊生出衝突,我們雖無法加入他們……實也不忍心跟著蠻軍一同去打他們。”

  應全琨點頭道:“大哥放心,我理會得!”

  計議完後,應全琨便點了自己莊中的莊客和寨裡的一些兵馬,出寨去了。

  當日傍晚,趙庭珍收拾著馬車,準備著路上的用品,忽見小白道長帶著他身邊的兩個小道童,慢悠悠的往她走來。來到她的面前,小白道長道:“珍姑娘,你明日就要上路麼?”

  趙庭珍道:“是的,還請道長在莊中多住一些日子,家父必定會款待道長……”

  “這就不用了!”小白道人笑道,“小九的病情已經無事,我來這裡的任務也算完成,如果珍姑娘不嫌棄的話,我就與珍姑娘一同啟程好了。珍姑娘要去的是新金城吧?反正沒有什麼事,我也去轉轉便是。”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6

第五十七章 暗霧蔽月

  聽完小白道長的話,趙庭珍一個錯愕:“道長不在這裡住了?”

  青年道者揮動拂塵道:“貧道原本就是游方之人,雲遊天下,四海為家,這裡的事情既然已了,離開也是正常。貧道本就打算往西,正好新金城也是往西,貧道便與姑娘作伴,姑娘可莫要嫌棄。”

  趙庭珍趕緊道:“不會,不會。”又入莊與父親說起這事。

  趙歸盤趕了出來,極力邀請道長多住幾日,卻終究還是沒有能夠成功。無奈之下,只得送上兩封銀兩作謝,又再次令人殺雞宰羊,款待一番……

  ※※※

  “阿鳳……阿鳳!”名為阿彩的蠻族女子在睡夢中猛然驚醒。

  張開眼睛的時候,夕陽的石峰中斜斜的照下,山峰的陰影,覆在她的身上,是無法擺脫的陰冷。

  豹皮縫製的衣裙,無法遮蔽她高大的身材,裸露的手臂和胸脯,帶著生活在北方的人們所特有的古銅色,跟江南水鄉出身的少女的白皙,自然是無緣的。

  插在一旁,隨時都能夠拔出的大刀,剛才處在夕陽光線的邊緣,反射著淡黃色的光芒。回想起在睡夢中,阿鳳最後看她的眼神,高大的女子,目光中透著深邃的自責。

  現在回憶起來,阿鳳最後出現在她面前時,已經是知道,她自己就要死了吧?明明是可以不用死的,明明可以不管她,然後繼續好好的活著,為什麼就是要做出那樣子的選擇?

  為什麼,在那春意滿林的柔光下,當時的阿鳳,明知道即將死去,還能發出那般爛漫的笑容。

  阿彩猛地握住大刀,心靈是那般的揪痛。

  龐大的身軀,無法掩蓋內心的柔弱,明明死的應該是自己,明明死的就應該是自己……阿鳳……

  明明死的應該是自己,結果自己卻活到了現在,既然阿鳳是為了自己而死去,那自己就無論如何要為了阿鳳活下去,即便活著比死亡好要艱難得多。

  阿彩看向另一邊,同樣在抓緊時間休息的兩個華夏少女。

  兩個少女,全都帶著輕薄的面紗,淺紅色衣裳的少女,渾身上下透著其特有的嫵媚,齊胸襦裙的少女則帶著江南水鄉獨有的秀氣。

  這種嫵媚與秀氣,在北面萬里銀川中,幾乎是看不到的。在那冰雪覆蓋的、險惡的大地上,絕大多數女人,都只是男人的附屬品,是戰爭掠奪的物件,卻也是時時刻刻面臨著戰爭的男人背後的支撐。

  像鶻後那般,擁有莫大的權力,高居於眾多男人之上的女人,實際上是非常少的。強大的權力,要靠強大的實力來支撐,即便是鶻後,她的地位也是靠著無數次殺戮殺出來的。

  阿彩並不想要鶻後那樣的地位,她只想要活下去。

  即便是在知道自己的家人、族人都因為自己而死去,在阿鳳也因為自己而死去後,她依舊想要活下去。或者說,事到如今,她要是還不能活著……那阿鳳他們,最終又是為了什麼而死?

  阿彩抓著大刀,站了起來,她的個頭,如同石峰一樣高大,抬頭往著即將落下山去的殘陽,天馬上就要黑了……它什麼時候才能亮得起來?

  在最後一道陽光落下去的那一刻,兩個少女,不約而同的睜開了眼睛。

  淺紅色襦裙的少女道:“阿彩姐、隱娘……我們走!”

  三人出了石林,在逐漸往高處升起的月光下,往吟澤深處奔去。

  離開了山地,周圍變得越來越空曠,湖泊也漸漸多了起來。月光照在湖面上,粼粼的水波輕輕的晃動。

  明明是四月剛過,五月初臨的月初,新月便發出這般皎潔的月光,猶如夢幻一般的美麗夜景,對她們來說,實在不知道該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這是一個適合夜遊的景色,但卻絕不適合夜間逃亡。

  “我們被發現了!”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在飛奔中漠然地說道。

  “聶隱娘”這個身份,在設計之初,就是沉默寡言和冷酷無情的,雖然這只是人前的假像,但扮得多了,也不免帶給她一些改變。

  此刻的她,刀意發散,殺氣也跟著發散,侵克了天地,讓這夏日裡的湖邊夜晚,多了一絲寒冷。

  而就是這個時候,前方遠處,有霧氣滾滾而來。

  三個人同時停住了腳步,蓄勢以待。這霧氣來得莫名其妙,毫無來由,所謂事有反常必為妖,剛才還是那般皎潔的月色,突然就湧來霧氣,其中肯定有問題。

  淺紅襦裙的少女倒持寶劍,低聲道:“阿彩姐,妖血中有沒有能夠操控霧氣的?”

  如果她們的敵人,是西嶺的苗巫又或者是拜火教,她肯定是不會這般問的。因為苗巫和拜火教徒,使用術法乃是理所當然的事,就像誰也不會認為道士使用符籙有什麼不對。

  但是蠻族中,會使用術法的人卻是少之又少,身帶惡氣,力量驚人,擅長馬術……這才是蠻族中的猛士和勇士所真正擅長的。

  蠻軍與拜火教之間有勾結,但神冊宗倍暗中研究“妖血體質”的事,拜火教恐怕也不知情。而這裡與西嶺可以說是天南地北,看著眼前的霧氣,春箋麗第一個懷疑的,自然就是擁有妖血體質的敵人的某個神通。

  阿彩卻是搖了搖頭:“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感覺不像。我們的神通,基本上都是自身的能力和變化,控制氣象這種事情,更像是巫術之類的東西。”

  說話間,霧氣已經湧了過來,遮住了月色,蔽去了湖光。

  三人背靠著背,形成三角之勢。阿彩低聲道:“小心!”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卻是冷笑道:“紅線!”

  淺紅襦裙的少女直接道:“簡單!”猛一抽劍,寶劍朝天一指,炎氣瞬間擴散,緊接著便是水氣捲動,霧氣升騰。周圍的霧氣一下子就散了開來,幾個在暗中逼近的人影意識到迷霧驅散,立時要退。

  刷的一道刀光,其中一人已經胸前中刀,齊胸襦裙的少女雙刀交錯,再殺一人。

  原本以為借的霧氣逼近,必定能夠出其不意,沒想到霧氣突然就散了,在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之際,使用雙刀的少女就突然出手。偷襲不成反被襲,這幾名隨霧潛來的蠻族高手原本都有一定的實力,按理說就算不及少女,也不至於被瞬間擊殺兩人。

  霧氣未能成為他們的護身符,反而讓他們失去了出手的先機。

  嘭的一聲,大刀斬在地面上,地氣呈直線往前爆裂,土石嘭嘭嘭的炸開,一名人影身體破碎,往周圍飛散。身軀龐大的蠻族女子一招得手,其勢不停,踏步之間,大刀捲動著刀氣,與殺來的三名敵人戰在了一起。

  這三人全都是蠻族中的勇士,所謂“蠻族”,實際上也是眾多的部落的統稱,正如“苗夷”一般。三人所持的都是重武器,然而在女子的大塊頭和大刀之下,他們的鐵錘、狼牙棒和普通的刀劍也沒有太多的區別。

  春箋麗寶劍指天,目光往遠處看去,在那裡,一名身穿白衣的女子收回手中的法器,頗有一些驚訝。春箋麗心知,這女子便是放霧之人,只是看她的樣子,應該不是蠻族。

  而就在那白衣女子的前方,一名蠻將帶著四名蠻兵緩緩接近。這蠻將身穿黑色鐵甲,騎在馬上,手中提著長槍,這長槍足有正常人的手腕一般粗,一看便知頗為沉重。

  身穿黑甲的蠻將喝道:“你三人,立刻放下兵器,束手就擒,我隆虎兒還可繞你們一命,交于相爺處置。否則,莫要怪本將將你們就地正法。”

  春箋麗握劍冷笑:“原來你就是幽陀五霸中的隆虎兒?咬文嚼字的本事不錯,都會用成語了?看來沒少看我們華夏的書。你現在就放下武器,我不殺你,只把你就這樣子扔到湖裡,死不死就是你的事了。”

  “大膽!”隆虎兒左手持韁,戰馬猛地一提,黑氣一卷,刷的一下,直接拉近了距離,重型長槍槍尖帶出渦流般的黑風,朝著淺紅色襦裙的少女直刺而去。

  靠,這馬也是練過的。戰馬沖來的速度實在太快,紅衣微晃,寶劍瞬間沿著槍桿反削。然而人與馬一刺不成便已後退,緊接著便是槍影鋪天蓋地的湧來。

  春箋麗暗自驚訝于對方人和馬之間默契到極點的配合。不過幽陀部原本就是大部落,幽陀五霸又是幽陀部中最出眾的五名勇士,有這樣的實力顯然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寶劍咣咣當當的碰撞著長槍,她腳下踏著禹步,身影不斷的晃動。極短的時間裡,槍與劍便已經交擊了數十下。而這個時候,阿彩與小夢已經殺光了其他敵人,往側面襲來。

  原本是趁霧氣偷襲,計畫失敗,隆虎兒強行出手,不過是想靠著自己的強大實力先殺一人。沒想到這淺紅襦裙的少女,人嬌劍強,而且內勁剛猛。眼看著另外兩人殺來,他當然不敢以一敵三,雙腿一夾,戰馬竟然就這樣硬生生的倒退半丈,帶著隨他而來的四名蠻兵,策馬便走。

  在他身後,刀光激發著地氣,狂沖而去,卻已是追之不及。

  阿彩收起大刀:“這人的馬術,在整個蠻軍裡恐怕都沒有幾個人比得上。”

  春箋麗寶劍插回腰際:“但這也說明了我們往這邊逃是正確的,這一帶並不完全在蠻軍的控制之下,至少我們的前方沒有大部隊的蠻軍駐紮,否則,他也不用帶著這麼幾人,用這種暗襲的手段。”

  小夢道:“但是現在,肯定有更多的高手往我們這邊趕來。這一次,他們是沒想到我們能夠這麼輕輕鬆松的破他們的術法,下一次,恐怕就沒有這麼簡單了。”

  春箋麗道:“剛才那個放霧的女人,看起來不是蠻族的,倒有點像是苗女,不知道是不是幽凰五嬌中的人?不管怎樣,還是要儘快趕路。”

  阿彩道:“走!”

  三人不敢多待,往既定的方向,繼續奔去……

  ※※※

  遠處的坡下,一夥人隱藏在那裡,其中一人正是适才施放霧氣的白衣女子。

  正如春箋麗所猜,這女人乃是幽凰五嬌之一,喚作白絳芸,她原本就是西嶺的苗女,精通一些詭異巫術。

  在她身邊,則是幽陀五霸中的隆虎兒。

  隆虎兒頗有一些動容,道:“那個穿紅衣服的丫頭著實不錯,不但破了你的術法,還強行擋住了我的全部攻擊,連退都沒有退一步。”

  白絳芸疑惑的道:“這個阿彩,原本是相爺那一邊的高手,相爺那一邊的人,跑出再奇怪的人也不奇怪,這就算了。這兩個丫頭又到底是什麼來歷?年紀輕輕,竟然有這樣的身手,尤其是那個紅衣丫頭,一眼就看破了我的術法,而且身為一個十多歲的女子,竟然能夠正面硬撼你的強攻?”

  隆虎兒道:“吳先生那邊說,有可能是墨門的人……”

  白絳芸道:“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來歷,但怎麼看也不像是墨者。她們的衣裳,雖然並沒有弄得特別豔麗,但恐怕無一不是最上好的錦繡綢緞。頭髮梳得特別用心,更像是千金小姐出身。而且那個紅衣丫頭,分明也擅長術法。術法並不是墨門的專長。”

  隆虎兒冷哼一聲:“不管她們是什麼人,很快就會面臨著九死一生之局。”

  白絳芸的嘴角,同樣流露出陰毒的冷笑,他們兩人出手未能竟功,雖然可恨,但這原本也是計畫中的事。那三人顯然已經知道她們被發現了,這一邊強行出手,不是打草驚蛇,而是讓她們以為,敵人偷襲不成退卻之後,短時間內不會再遭遇強敵,暫時放鬆下來。

  卻不知道,真正的埋伏就在她們的前方等著她們。

  同一時間,三女繼續飛奔。途中,春箋麗道:“敵人強行出手不成,短期內,應該不會再有動靜。盡可能的保存體力,夜還很長,尤其是下半夜,恐怕是最危險的時候。”她心知,某種程度上,小夢是她們三人中最強的一個,卻也是體力最弱,最無法持久的一個,是以特別提醒。

  小夢應道:“好……”

  陡然間,腳下出現大坑,三人同時往下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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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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