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547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7

第二十八章 紅蝶:死生之境!

  破舊的神廟分作正殿與後殿,以及兩個側屋,外頭還有幾間雜屋。

  此時的紅蝶,陪著娘親在後殿裡修行。地上鋪了一塊木板,一些雜草,珍妃也只能將就著在那躺著,那兩名侍女,服侍著珍妃睡下,自己也是疲憊不堪,坐在角落裡依偎,打著瞌睡。

  紅蝶坐在母親身邊,懷中抱著一口寶劍,她抬起頭來,看看右側牆上方形的窗戶,看到的是顯得昏暗的、白茫茫的雨幕。

  屋裡雖然打掃了一番,角落裡卻還掛著蛛網。外頭幾名護衛低沉的說話聲,偶爾也會傳入,或是咒駡著天氣,或是咒駡著蠻胡。以前在公主府中,這些護衛在她們面前都是禮節周全的,這段時間護送著她們一路逃亡,路上自也說了不少粗魯的話,讓她們有一種“啊,原來他們是這個樣子的”的微妙感覺。

  只是現在想來,其實天下人,大多都是他們這個樣子的吧?只有像她們這種深宮裡出來的人,才會覺得世間的人每一個都是彬彬有禮,仿佛天生就自帶了各種繁文縟節。

  紅蝶抱著寶劍,坐在那裡,調息著內力。這一路上,她也嘗試著向這些人詢問一些戰鬥的技巧,萬一真要遇上蠻兵又或者是難纏的賊寇,自己也好幫得上忙。結果每個人的回答,似乎都有些不一樣,反而讓她迷糊。後來有人笑著說道:“公主殿下,真要遇到敵人,不要想那麼多,看著打不過就逃,覺得打得過的話,用自己覺得最順手的方式,沖上去就砍。關鍵是要狠,亂拳打死老師傅,如果你連狠都做不到,學了一身武功也是白費。”

  另一人道:“公主你放心,有我們在,實在要是連我們都不在了,你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不過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考慮的,到那個時候,要麼殺別人,要麼被殺。”

  從這些人的話中,紅蝶大約也能看出,其實他們也沒指望過她。雖然按著江湖上的實力劃分,外頭的那些人,大多也都只是在“一流”之列,而且還是玄氣大盛後才提起來的。不過有殺過人和沒殺過人,似乎根本就是兩回事。

  許多名門大派裡出來的弟子,意氣風發,一身絕學,走在路上,靠著師門的名聲,人人敬仰,真要動起手來,遇到那種從下九流裡硬生生殺出來的、無名的江湖客,也往往在第一戰就送了性命。更何況是她這種,在皇宮長大的女兒家。會指望到她來幫上忙,那真是吃錯了藥。

  想到這裡,紅蝶多多少少有些氣餒。而這個時候,她隱約聽到殿門外的動靜,看來是鄔洪林回來了。

  僅僅只是過了一會,茅豪的聲音就在外頭響起:“夫人,公主!我們要上路了!”

  這麼快?紅蝶心中一驚,鄔洪林去山外查探情況,去了沒有多久就回來了,娘親也才睡下未久,雖然雨小了不少,但眼看著天色馬上就要黑了,這麼快就要繼續趕路了?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顯然是情況有變。她趕緊將娘親推醒,又叫醒了兩個其實也只是剛休息的侍女。兩個侍女猶如驚弓之鳥,受驚跳起。珍妃已是心驚魄動,惶惶不安。

  紅蝶將娘親扶了出去,外頭,茅豪、鄔洪林這兩位大內高手,已經那些護衛都已經準備妥當。看到她們,茅豪低聲道:“夫人、公主!今晚我們要趁夜趕路!”

  母女兩人都沒有江湖經驗,自然也全都是由他們說了算。茅豪讓三名護衛分別背起珍妃、兩個侍女,又看向紅蝶公主。紅蝶低聲說道:“我還能走!”

  茅豪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據他所知,這位先帝的小女兒,雖然從開始練武到現在,也不過就是半年多些,但一來,她畢竟是皇室中人,真要練武的話,能夠得到的功法要遠勝於尋常人,能夠請來指點的也多半是名家,更何況她是直接按著《九陰真經》開始修煉。

  而另一方面,這位紅蝶公主在武學上的天分,倒也的確過人,在這半年多的時間裡,根基上簡直可以說是突飛猛進,雖然無法與他和鄔洪林相比,卻已經不弱於其中的大多數人,雖然基礎是一回事,真正的江湖廝殺是另一回事,沒有經過真正實戰的劍術,永遠只是花架子,但在趕路的過程中,也的確是省了他們一些事。

  他們出了殿門,外頭破舊的圍牆在小雨中屹立。紅蝶撐了一把油傘,跟在背著娘親的護衛身邊,只見雨中,鄔洪林低聲吩咐著另外兩人。那兩人點了點頭,從正門出去,在外頭巡邏般東張西望。茅豪與鄔洪林卻帶著她們,繞到了外頭,從廟宇的後方翻牆而出,往山下慌不擇路的奔去。

  泥水在腳下飛濺,他們就這般一路下山,來到山腳,紅蝶回過頭來:“他們兩個?”

  鄔洪林低聲說道:“他們會在那裡守上一夜,明天天亮再離開,也不會再來找我們了。”

  紅蝶頗有一些疑惑:“這是為什麼?”

  鄔洪林回頭看了一眼,冷然道:“這是為了讓某些人以為,我們還在那個廟裡。”

  紅蝶心中一驚,再怎麼沒有江湖經驗,她也能夠看出,如果不是確定有人在暗中跟蹤監視,他們根本沒必要弄出這種把戲,一邊讓那兩人繼續“巡視”,一邊卻連夜逃走,這顯然是為了甩開某些隱藏的敵人。

  細雨從傘沿滴落,打濕了她的肩頭,她小聲的問:“是誰?”

  “還不知道!”鄔洪林搖了搖頭,“有可能從臨安出來時,就已經在後邊綴著我們,也不知道他們用的是什麼手法,我們已經很小心了,路上還是沒能發現他們。如果不是今天下了雨,為了能夠監視我們,他們靠得太近,露出了一下蛛絲馬跡,恐怕我們還發現不了他們。”

  茅豪道:“有可能跟闖府的那些刺客是一夥的,不管怎麼樣,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公主放心,沒有發現也就算了,既然已經發現,在這樣的天氣下,有心甩開他們,不管他們有什麼樣的手段都難以跟上。”

  忽的,另一邊響起一聲冷笑:“是麼?”

  他們陡然一驚,紛紛停了下來,定睛看去,只見幽幽綽綽的林子間,竟出現了三十多個人影。這些人,塊頭魁梧,而且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與中原人不同之處,顯然全是蠻族。為首的蠻人,卻是所有人中看上去最瘦小的一個,當然這所謂的“瘦小”,也只是相對於蠻族來說,實際上看上去,和普通的江南男子看上去差不多高,只是額頭上長著一個肉瘤。

  這額頭長著肉瘤的蠻族“瘦小”男子,腰背上斜插著一對鐵錘,看著他們,冷笑道:“果然,製造一些‘線索’讓你們發現另一夥人,就能夠讓你們甩開他們自投死地,哈,真是一群蠢貨。”

  茅豪與鄔洪林對望一眼,心中暗驚。這些蠻族根本就是等在這裡,如果不是知道他們會從那神廟後方連夜逃走,根本不可能出現得這麼巧。雖然無法弄清情況,但他們毫無疑問是中了這些人的計。

  茅豪猛地上前,喝道:“你們這些蠻子,到底是什麼人?”

  “呵呵,神相座下‘雙錘’摩銅迥,記住這個名字,因為它會成為你們所謂華夏武林的噩夢!”那人冷笑一聲,將手一指,“交出這個丫頭,可以考慮留下你們其他人的狗命!”

  “狂妄!”鄔洪林大喝一聲,刷,劍光猶如拉動著他的軀體,朝這摩銅迥電射而去。以他的江湖經驗,在這些人攔住他們的瞬間,便已猜到,在暗中綴著他們的,恐怕有兩批。這些摩銅迥故意製造了一些假像,説明自己“發現”另一批人,為了躲避來歷不明的跟蹤者,他們連夜下山,反而掉入了這些人的算計之中。

  痛恨自己沒能夠及早覺察,他這一劍,內勁爆發,想要在瞬間將著帶頭的蠻族勇士擊殺。

  摩銅迥鄙夷的哼了一聲,左手一甩,咣的一聲,精光震響。鄔洪林手中的劍先是彎成一個半圓的弧形,緊接著便向後反彈,他整個人又被硬生生的震退半丈,氣血翻湧,差點噴出血來。

  茅豪臉色微變。以鄔洪林准宗師級的實力,全力一擊,竟然反被這蠻子一步不讓的瞬間擊退?心中意識到,這蠻子的實力要勝過他和鄔洪林,他喝道:“保護夫人和公主先走!”雙手一拉,兩團勁氣在手掌周圍快速聚集。

  “殺!”摩銅迥身影一閃,疾彈而出。他身後的那些蠻族勇士、猛士也緊跟著殺出。

  茅豪心知,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擋得住這摩銅迥半步,勁氣一卷,整個人怒沖而上。嘭的一聲,一個膝撞撞中摩銅迥右手剛剛拔出的右錘,嘭的一聲,氣旋爆響。緊跟著便是踏步,揮手,瞬間攻出了二十多招。

  江湖之上,敢用空掌與他人的兵刃交手的,其內力必定雄厚,茅豪每一掌都帶出威猛的勁風。然而二十多掌過後,他只覺雙錘劈天蓋地的湧來,他竟是一掌都無法再攻出。

  另一邊的鄔洪林強行按下翻騰的氣血,劍光再抖,爆出光華,從側面擊向摩銅迥。劍光在兩道精光過後,以更為精密的手法切入這蠻子雙錘之間,意欲打斷其雙錘之間的配合。摩銅迥卻是一聲大喝,茅、鄔兩人只覺耳鼓轟然一響。

  喝聲卷蕩而來的時候,紅蝶正拔出寶劍,在她的身前,那些護衛正在不斷的倒下。雖然他們拼卻性命的將她們保護在身後,但是敵人人數既比他們更多,實力也要強上一線。

  那一頭的茅、鄔兩位大內高手合戰那摩銅迥,勁氣亂舞,沙走石飛,卻是讓她根本無法看清。雖然這半年多裡,請來的那些名師每一個都說她很有天賦,是武學上的天才,已經有“一流”的實力,然而真正的高手之間的對決,她單憑眼睛看,竟都無法跟上他們的節奏。

  隨著這一聲喝,遠在十丈之外的她,竟也是頭皮發麻。兩位大內高手齊齊的滯了一滯,嘭的一聲,鄔洪林噴血後退了三步,竟又拔劍再上。茅豪怒喝一聲,勁氣再一次爆漲,有什麼東西如同爆竹一般炸開,顯然是用出了他的絕學,然而女孩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麼,而這樣的絕招顯然也沒能從那蠻子的雙錘之下占到便宜。

  “走!”耳邊傳來一聲吼。女孩回頭,緊跟著背著娘親和兩名侍女的三人奔逃。昏暗之中,她也辨不清方向,腳下深一步淺一步,身後兵刃相交的撞擊聲不絕於耳,嘶吼聲,怒喝聲,逐漸遠了一些,然而沒過多久,兵刃的交擊聲與吼聲都已消失,身後泥濘被腳步踩得劈啪作響的聲音卻越來越近。

  樹木在她的身邊瘋狂的倒退,心跳砰砰砰的響著。女孩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思考,危險猶如狼群的低吠,離她們越來越近。會死,馬上就會被追上,馬上就會死。這樣的恐懼,緊緊的揪著她的心臟,讓她身體的每一處都在發冷,這些日子裡的武學、劍術,在這一刻毫無用處。

  “周叔,把我放下來,你們帶娘娘和公主逃!”一個柔弱但卻毅然的聲音,在這個時候突然響起。

  紅蝶下意識的回過頭來,看到說話的乃是其中一個侍女。另一個侍女也道:“錢三哥,你將我也放下吧,娘娘和公主的性命比我們更重要,請無論如何要保護她們平安。”

  紅蝶開始反應過來,她們是在跟背著她們的這兩名護衛說話。除了茅豪和鄔洪林,這些護衛的名字,她竟然一個都不知道。快速回頭,此時此刻,除了背著娘親和兩名侍女的三人,其他人都沒能跟上,顯然都在阻擋敵人追擊的路上被殺。然而,他們拼卻性命所爭取的這點時間,並不足以保證他們擺脫敵人的追擊。

  他們三人每人背著一人,這樣子,早晚會被追上。意識到拖累了他們速度的兩名侍女,先後發聲,要讓他們將她兩人拋下。

  那兩名侍衛奔跑中對望一眼,他們固然知道,把這兩個侍女扔下,只帶著珍妃和公主,逃走的機會更大一些,至不濟,被敵人追上,背上沒有背人的他們也能夠抵擋一下。然而他們身為武者的尊嚴卻無法讓他們在這種時候拋下兩個弱女子,只是這般下去,恐怕是所有人都逃不了。

  正在猶豫之間。“周叔,錢三哥,你們帶我娘和她們走,他們是來抓我的,不要管我。”女孩的聲音陡然傳來,並隨著嬌小的軀體往另一個方向竄去而遠離。

  “公主!”“公主!”“紅蝶!”

  最後一聲是珍妃驚慌失措的尖叫,然而女兒已經在昏暗的林中失去了身影。很快,身後追趕的腳步也往那一個方向劈劈噗噗的遠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7

第二十九章 紅蝶:一支紅豔!

  紅蝶在昏暗的林中,運足內力,死命的奔跑著。

  此時,雨雖然已經停了下來,但隨著被驚起的夜鳥,水珠簌簌簌的掉落。她的腳踩在泥地裡的撲撲聲,以及心跳加速的聲響,猶如混雜在了一起,天地仿佛在左搖右擺的晃動,隨著內力的消耗,經脈也開始變得火熱。

  她知道自己是逃不掉的,她只希望將這些人,帶離娘親而其他人,至少讓娘親能夠平安。

  也許,自己一開始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的吧?她為自己腦袋瓜的遲鈍而感到後悔,那個叫摩銅迥的蠻子說“交出那個女孩”時,明明就是指著她來的,而那個時候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害怕,什麼也無法去想。

  如果自己早一點想到,一個人逃,將這些人引開,也許娘親會更加的安全,也許其他人也可以少死一些。學劍的時候,總是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夠像故事中的女俠一樣,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大殺四方,結果一遇到敵人,不要說大殺四方了,竟連思考都沒有辦法做到。

  為這樣沒用的自己感到羞愧和無力,此刻的她,除了不斷的奔跑,將這些敵人帶得遠遠的,已無法再有其他的念頭。

  咣咣當當,兵器碰撞的交擊聲,以及一聲怒吼在她的身後突然響起,緊接著便是混亂不堪的喧嘩。後方發生了什麼事?這一刻的她很想回頭去看,然而噗噗的心跳聲敲擊著她自己的耳鼓,讓她無法肯定那到底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自己的幻覺。

  撲的一聲,有人倒在泥水裡,濺起了水花,轟的一響,那是玄氣與玄氣碰撞所引發的爆裂聲。她似乎清楚地把握住了身後的一切,又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是,想要誘她回頭的怪物所製造的幻聽,一回頭就會被抓住,一回頭就會死……在這樣的恐懼中,她沒命的逃著。

  ※※※

  已經開始慢慢進入夏季的天色,亮得很早。

  朝陽從東方的山嶺間,先是展露出紅色的霞光,紅光薰染了雲霞,小半個天空,就這般被藕斷絲連般的、魚鱗般的粉紅色雲絲所覆蓋。

  潮濕的山林間,空氣清晰,野花的香氣一點一點的發散而出,混雜著泥土間腐爛的味道。昨日的雨水,猶如將所有的樹葉都洗滌了一遍,綠意盎然。濕轆的地面,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處積窪。

  一處石縫間,女孩那嬌小的身影鑽了出來,東張西望著。衣裳雖然是上好的絲綢,此刻卻已經被污泥染得、與周圍的泥石難以區分。右手中握著一口寶劍,頸部勉強未沾上污泥的、白嫩的肌膚,卻有一點小小的傷口,看起來像是自己把自己割的。

  往周圍看了好一陣,直到確定,應該沒有什麼危險。雙手撐著身邊的石塊,她努力的把自己的身體從狹窄的石縫裡“拔”了出來,被泥土染黃的繡花鞋踩在地上,往下輕輕的陷入些許,然後小步小步的,尋了一個方向,遠離了藏身之處。

  昨晚到底是怎麼甩掉那些追殺者的,女孩自己也弄不清楚。如果非要硬著頭皮去回想的話……昨晚自己最後甩掉的,真的是那些可惡的蠻子嗎?還是另外的一批人?

  娘親怎麼樣了?她到底是不是平安無事?

  女孩心中擔心著,但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找她,又或者說,就算找到了娘親,會不會把危險又帶給她?

  女孩小心翼翼的,在山林間走著,寶劍握得死緊,做好了隨時抽出的準備。清晨的陽光下,小鳥在枝頭嘰嘰喳喳的跳動著,根本不怕她的出現。回想著昨晚被追殺時,夜鳥不斷被驚起時的情景,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連這些小鳥都不怕她了嗎?

  她抓住寶劍,狠狠的向它們揮了揮,做出要宰了它們的姿態,可惜沒有哪只鳥兒被她嚇到。

  就這般,無法辨別方向的,一路走著,此刻的她,一夜驚魂,實際上已經頗為勞累,但終究是不敢在這種地方多待。一隻小鹿從林中竄出,看了她一眼,悠閒的低下腦袋從她身邊走過,氣得她牙癢癢。

  又走了好一段,往前看去,她心中忽的一驚,在她的前方,倒著兩具屍體。她戒備著周圍,小心走去,其中一人仰著臉倒在地上,雙目怒瞪,竟是保護她的那些侍衛中的一人。

  自己繞了一個大圈,竟然又繞回來了嗎?她心中暗自想著。

  想要把他們埋葬,但卻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做,只好抱歉的對著屍體鞠了個躬,扔下他們,往另一邊奔去。繞到了山腳下,抬起頭來,咬了咬牙,往山上爬去,竟然又回到了那個廟裡。

  藏在暗處仔細觀察著周圍,沒有看到人,但還是不敢直接走正門,而是從後方的牆上爬了進去。進入殿中,找到了昨晚其中一名侍女落下的包袱,裡面竟有兩件本是用來給她和娘親路上換洗的衣裳。

  再出了殿,牆腳下,有一大缸的水,找了個破葫蘆勺,就這般舀著水往自己身上沖,泥水反而沖入了貼身的裡衣。無奈之下,將滿是污泥的外衣脫下,扔在一旁,只穿著內裡的褻衣,然後一邊沖著涼水,一邊緊張的往周圍看,好在並沒有任何人闖入。

  大致上沖了個乾淨,回到裡殿裡,在包袱裡翻了一陣,脫下褻衣,直接就用做包袱用的粗布將就著擦乾身子,換上衣裳,好在雖然是公主,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的。然後,就在昨晚娘親睡的木板上躺下,過了一會,又突然驚起,跑到外頭,將脫在水缸邊的髒衣裳卷成一團拿起,左看右看,硬是找了一個洞塞了進去,退了兩邊,覺得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又跑進了裡殿,再次躺下。

  然後想著,我到底是在做什麼啊?既然我人在這裡頭,那把它們拿進來不就好了?生怕它們被人看到,為什麼就非得在外頭找一個洞塞?只是這個時候,困意湧來,昏昏沉沉的,就這般抱著寶劍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奔跑的腳步聲,刀劍的交擊聲,仿佛在耳邊響了不停,又有大火不斷的湧來。陡然驚醒的時候,猛然坐起,周圍一片安靜,從方形的窗戶往外看,天色有些昏暗。抓著寶劍,小心翼翼的往外頭走去,來到殿門出,看著殘陽下的美麗山景,有些發怔。

  明明感覺自己根本就沒有真正睡著,結果竟是就這樣睡了整整一天麼?

  扭過頭來,看著自己早上留在殿中石地上的、繡花鞋沾上的黃泥,那一個個腳印清晰可見,果然自己跑出去藏衣裳的事純屬多餘嗎?女孩為自己的“江湖經驗”感到深深的羞愧。

  既然已經躲了一整個白天了,那乾脆就再待一晚。那侍女昨日倉促離開時落下的包袱裡,還留著一點乾糧,和著廟外的溪水將就著吃了,然後逼著自己練了一趟劍法,到了半夜,方才進入裡殿睡去。大約是真沒有人想到,她竟然還會回頭,跑回這個破舊的神廟,一個晚上倒也相安無事。

  天剛亮時,就醒來了,跑到外頭對著溪面,洗了一下臉,勉勉強強紮了個最簡單不過的髮髻。把那包袱綁好背起,繩頭在胸前打結,背在背上,就在這般提著劍,從正門下山去了。

  沿著大道走了一個上午,途中經過了一個村子,蠻軍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消息,使得到處人心惶惶。然而到底該不該逃,卻是誰也說不清楚。有些人攜家帶口的往嶺海方向逃了,更多的人卻是茫茫然的,不知所措,有的想著,官軍總會殺回來的,有的想著哪怕真被蠻族滅了大周,那些蠻子也總是要找人幫他們種田種地的,不可能真的殺光所有人。

  途中靠著一名路過的好心老人,上了一輛牛車,往離得最近的郡城而去,向老人打聽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經進入了處州地界,但也僅此而已。實際上對於各州各府的具體位置,紅蝶基本上,除了知道京城在哪裡、臨安在哪裡之外,其它全是睜眼瞎。

  啊,原來已經到了處州啊……處州在哪裡?她對於地理的無知,差不多就是這種程度。

  好在,她雖然是不知州府、弗論郡縣的地理盲,但至少知道自己該往南,反正往南就對了。當然具體的方向她也是分不出來的,但可以問人,雖然途中也遇到一些登徒子,以及好幾個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地痞流氓,但看到她一個女孩,隨身持劍,摸不透她的來歷,卻也不敢輕易招惹她。

  敢於孤身一人獨自行走江湖的、帶劍的姑娘家,武藝肯定是很厲害的,這也算是大家的一種共識。

  靠著自己一人,勉勉強強的,竟也平平安安的孤身走了三天路,其中最為兇險的一次,大約是一次進入客棧,把包袱裡的銀兩拿出來付帳時,引動了邊上幾人窺視的目光,好在那客棧的老闆娘,似乎也是有來歷的江湖人,暗中提醒她小心一些,又幫她將銀子換成了銅板。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在外頭,一般人是很少使用銀子的。

  對於那個老闆娘,她心中極是感激,至於那個老闆娘在幫她換銅錢時,欺負她不懂價格,汙了她至少四成,這個她卻是不知道的。當然,盜亦有道,其實那老闆娘黑得還算是有良心的,暗處已經幫她打發了兩批窺視她所帶銀兩的下九流,這個她也同樣並不知曉。

  這一日,來到了一個縣城,此刻腹內也有一些餓了,便在城門處的一處亭子邊,點了一碗豆腐花,獨自占了一桌。方自喝了半碗,忽覺周圍食客紛紛讓開。她一抬頭,下意識的抓住了周邊的寶劍,睜大眼睛。

  此刻,她已經被六名蠻子圍住。這六名蠻子,俱是兇神惡煞,為首的蠻子拿著釘頭錘,惡狠狠的盯著她:“丫頭,終於找到你了!”

  紅蝶臉色蒼白,這兩個蠻子將她圍住,形成無形的壓力,猶如山一般倒下的陰影,讓她透不過氣來。周圍的那些食客,早就已經驚慌避開,連攤子的老闆也已經躲得遠遠。知道這一次,自己怎麼也無法逃走,紅蝶嬌軀僵硬。

  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要特意跑到南方來抓自己,但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是好事。那些被蠻胡擄去的妃子、郡主等等的下場,她是聽人說過的,或者說,即便沒有人說,其悲慘的命運也是可以想像。

  “丫頭,跟我們走!”立在她前方的蠻子,一隻大掌往她抓來。

  就在這個時候,嘭的一聲,邊上一條人影飛起,撞上了半丈外的木樁,木樁斷裂,那人慘哼一聲,在地上滾了幾滾。被打飛的,竟然是這六名蠻子的其中一人。其他五人猛然回頭,為首之人喝問:“什麼人?”

  “路見不平,管閒事的人!”一個女子如同鶯歌一般、美妙的聲音,傳了過來。

  眾人一同看去,只見一名美麗的青年女子,穿著鮮豔的紅色衣裳,右手持傘,傘柄斜斜的支在肩頭,曼妙的往他們走來。

  這女子,身材高挑,步履輕盈,她手中撐的傘是紅色的。衣裳上片片桃花,傘面上一根桃枝,枝上又落著黃鸝。冰肌玉膚,閉月羞花,柔美飄逸,點染曲眉。

  這一刻,就連紅蝶也不由得睜大眼睛,看著這個媚態如風、款款飄來的青年女子。這是一種無瑕的美麗,腰肢輕擺,但並不讓人覺得妖嬈,暗香襲人,別有一番嫵媚。

  “管閒事?”一名蠻子怒喝道,“你管得了麼?”

  一根狼牙棒往那女子手中的花傘猛然砸去。

  “我跟你們走,不要傷……”紅蝶方自叫到一半,刷的一響,手持狼牙棒的蠻子竟然飛了起來,掛在了遠處的石牆上。

  這一瞬間,紅蝶看直了眼,她根本沒看出,這位姐姐是怎麼做到的。剩下四名蠻子亦是臉色微變,顯然都看出了這個女人的厲害。

  那女子右手輕旋傘柄,左手柔撥發束,發束輕輕飄起:“春江花朝秋月夜,一支紅豔露凝香。我管不得,誰人管得?”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7

第三十章 帝女七劍:桃蝶!

  或許是意識到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也是一個武道高手。為首的蠻子暴喝道:“殺了她!”

  手中的釘頭錘舞起黑色的狂風,朝紅衣女子的腦袋狂砸而去。紅衣女子飄退,大紅花傘在手中優雅的旋轉,傘面上的杜鵑鳥與桃花轉成了七彩的虹。兩側更有勁風襲來,一左一右,手中全都是重武器。

  這些蠻子顯然都是蠻族中的猛士,出手勁道極猛,一絲一毫都不知道憐香惜玉。青年女子往左一飄,為首的蠻子手中的釘頭錘跟著移動,誰知青年女子緊跟著便閃到了右邊,速度快得不合常理。

  嘭!花傘一收一打,有一名蠻子在慘哼中飛了出去,撞得一路雞飛狗跳。花傘再開,刷刷刷的旋轉,身形猶如鬼魅,幾個閃動過後,剩下的蠻子也一個個的跟著飛出,他們那龐大的軀體,在這青年女子的花傘下,仿佛不過是隨手就能挑飛的蟲子。

  紅蝶的眼睛睜得更大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一種奇妙的感覺,明明這位姐姐,不像茅豪與鄔洪林這兩位大內高手那般,一出手便是聲勢驚人的勁風,但她卻覺得這個姐姐比茅豪、鄔洪林兩人更加厲害。她根本看不清茅、鄔兩人的招數,這個紅衣姐姐的每一個動作,她卻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就算她看得清清楚楚,她依舊覺得,茅、鄔兩人不是她的對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紅蝶也說不清楚,但她知道自己是正確的。

  紅衣的女子,在眾目睽睽之下,猶如挑開昆蟲一般,將六名蠻族猛士接連打飛。她曼妙的來到女孩面前:“小妹妹,你沒事吧?”

  紅蝶抓著寶劍站了起來,看向周圍。紅衣女子道:“雖不知這些蠻子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但西邊的城鎮已經被蠻軍的騎兵攻下,說不定會有更多的蠻子殺來。小妹妹,你還是跟我離開吧?”

  也不容女孩拒絕,便阿娜的轉過身,款款離去。女孩原本也就不知所措,更不知自己該去哪裡,趕緊跟上。

  在她們走後,那幾名蠻子慘哼著,先後爬去,互相攙扶著,往城外走去。途中,其中一名蠻子低聲說道:“桃霏姑娘下手真狠。”

  另一人道:“不狠怎能騙過那個小丫頭?快走吧,神相的人恐怕也在附近,聽說這一次,神相派來的是摩銅迥大人,被摩銅迥大人發現我們搶他的目標那就不好了。”

  六名蠻族猛士不敢多待,匆匆離去……

  ※※※

  紅蝶緊追在身穿紅衣,手持杜鵑花傘的青年女子身後。

  明明看著這個女子,腳步不快,但她用盡全力,卻總是無法追上。忽的,紅衣的女子回過頭來,牽住她的手:“前面有些麻煩,我們躲一躲吧。”

  紅蝶只覺被她帶著,身子一飄,周圍的一切猶如星移斗轉般的扭曲了一下,緩過神來時,她們竟然已經到了另外一條街上。遠處傳來馬匹賓士、所引發的混亂聲。她扭頭看了這個紅衣姐姐一眼。這女子手中的花傘,不知何時已經移到了左肩,右手繼續牽著她,曼聲笑道:“小妹妹,你不用怕,那些人都是來抓你的,但是有姐姐在,姐姐一定會保護你的。”

  紅蝶心想,真是一個溫柔而又漂亮的大姐姐。

  這女子牽著她,在人群中穿梭,有時如同白馬過隙一般,一閃而過,有時空間又突然扭曲了一下,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瞬間變幻了位置。很快,她們出現在一個無人的小巷子裡,紅衣女子牽著女孩,慢慢前行,同時微笑道:“我的名字叫做桃霏,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那些蠻子為什麼要抓你?”

  “我叫……紅蝶,我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抓我去做什麼。”紅蝶猶豫了一下,又道,“謝謝桃霏姐姐救了我。”

  桃霏道:“沒必要說謝,這裡是江南,那些蠻子侵入我華夏土地,還在這裡為非作歹,肆意抓人,姐姐只是看不慣眼。東南武林,同氣連枝,寧盟主曾經說過,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行俠仗義,原本就是我們這些行走江湖的女俠該做的事。”

  紅蝶睜大眼睛:“桃霏姐姐,你認識寧盟主?”

  桃霏笑道:“見過一面,他是我們東南武林的盟主,東南武林,唯其馬首是瞻,怎的,紅蝶妹妹你也想見他麼?姐姐可以代為引見!”

  紅蝶張了張口,緊接著便又低下了頭,黯然道:“不……不用了。”想起那個時候,天子派人前去提親,當時寧江只要點一點頭,自己就是他的未婚妻子。

  可惜自己終究不是已經死去的鸞梅姑姑,雖然許多人都說她跟鸞梅姑姑長得很像。

  桃霏道:“紅蝶妹妹,你孤身一人,打算去什麼地方?”

  紅蝶再一次遲疑了,只因為,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跟娘親失散,她非常擔心娘親的安危,但是那些蠻子是沖著她來的,找到娘親,說不定也把危險帶了過去。

  雖然原本的目的,是要追上天子的禦架,但這幾日裡得到的消息,蠻軍在連番擊破各州兵馬後,竟是直接以騎兵追殺天子,此刻天子竟是自身難保。

  逃到嶺海投奔鷺小姐兒是一個辦法,但是,哪怕是個地理盲,她也知道,在這種兵荒馬亂之下,翻山過嶺,連過幾個州府,再翻越越嶺到達南劍宣撫司的地盤,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她也聽聞,越嶺一帶賊寇橫行,鷺小妹也是她父親直接派兵來接的,她一個人進入越嶺那種地方,根本就別想活著見到鷺小妹。

  這一瞬間,她竟是茫然不知所措,緊接著,便又想到,要是自己有這位桃霏姐姐的本事,何愁兵荒馬亂、賊寇橫行?想到這裡,心中忽的一動,扭過頭來:“桃霏姐姐,你……你能不能收我為徒,教我本事?”

  桃霏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著臉蛋清純可愛,天生美人胚子的女孩,眼睛都笑眯了:“紅蝶妹妹想要跟我學本領?”

  紅蝶滿是期待的看著她,這位桃霏姐姐不但人溫柔,武功也非常厲害,如果她肯收自己為徒……

  桃霏卻是笑道:“你想要跟我學本領,那也是可以的。”

  紅蝶趕緊道:“師……”

  桃霏伸出一隻手指,豎在她的櫻桃小嘴前,笑道:“我可以教你武功,但你也不用拜我為師。你要是喜歡的話,叫我一聲霏姐姐就可以了。”

  紅蝶抬起頭來,清清甜甜的喚了一聲:“霏姐姐!”

  桃霏看著她天生麗質、吹彈得破的小臉蛋,在這一聲“霏姐姐”的叫喚下,骨頭都酥了。

  桃霏牽著她的小手,繼續往前走去,穿過了小巷,從側門進入了一家客棧。客棧的老闆是一個駝著背的老人,老人道:“姑娘,您回來了?”

  桃霏道:“陳老闆,這位妹子今晚也會在這裡住下,若是有人到客棧來打探她的下落,請無論如何幫著隱瞞。”

  陳老闆道:“姑娘放心,姑娘只管放心。”目送著兩人上樓後,卻又溜到了暗處,低低的說了些什麼,一個人影竄了出去,偷偷的離開了客棧。陳老闆自己則駝著背,慢慢的走到大門處,看著外頭人來人往的人流。

  此時,西面的郡城已經被蠻軍攻佔的消息,早就已經傳了過來,但是蠻軍會不會到這裡,誰也弄不清楚。北方逃下來的,東面逃過來的,彙聚在一起,各種與戰爭有關的消息難分真假,引得人心惶惶。

  到了傍晚時,樓上的房間裡,紅蝶與桃霏一同泡在盛滿熱水的澡桶中。熱氣升騰,這些日子,終於能夠洗上一個熱水澡的紅蝶,背靠著木桶,這些日子的疲勞被洗了個乾淨。只是再行看去,見菲姐姐在她的對面,咪咪笑地從上到下打量著她、樂開了花的樣子,不知不覺的紅了紅臉,下意識的拿毛巾擋在自己其實也還沒有怎麼發育的小胸脯上。

  天黑後,紅蝶就在屋子裡,將她所會的劍法大致上練了一遍。過後,桃霏微笑著將她摟入懷中,讓她坐在自己腿上,笑著說道:“蝶妹妹,你的劍法,花招實在是太多了。以你的內力,實際上已經可以跟江湖上的許多人鬥上一二,但是你的劍法,再真正的行家眼中,與其說是劍術,不如說是劍舞,純粹是好看用的。雖然這世界,的確也存在著一些能夠真正用於實戰的劍舞,傳聞中的砍頭魔女,聽說便是如此,每一招每一式俱是美不勝收,但卻異常的淩厲,一出手就砍人頭,但是這樣的劍舞,終究還是不多的。”

  紅蝶好奇的道:“砍頭魔女?”

  桃霏笑道:“我也只是聽說過她的名字,不曾真正見過,倒是認得她的一名同伴。”一邊摟著紅蝶的腰,一邊拿起手絹抹著眼角,唉,小春,小春,你真是何其薄情。

  然後用手在女孩的大腿上摸啊摸……幸好有紅蝶妹妹安慰我受創的心靈。

  女孩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到了夜裡,女孩在床上的內側已經睡去。桃霏悄無聲息的下了床,飄出屋子,來到外頭。

  陳老闆從暗處走了出來:“桃霏姑娘。”

  桃霏問道:“情況如何?”

  陳老闆道:“人被桃霏姑娘找到的事,已經通知了上去,另一邊,也有人在做手腳,製造桃霏姑娘已經帶著這個丫頭逃到另一個城市的假像。城門處,原本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們的人去打探了一下,那些人也已經都撤了。古姐派了人來,說我們搶神相的人的事,豹王並不知情,這一刻,古姐本部的兵馬在熙州地界,要想辦法把這丫頭送到熙州去。到了那裡,古姐會親自為這個丫頭種聖血。”

  桃霏咪咪的笑著:“種聖血這種事,我也會,哪裡需要特意由古姐來做。從這裡到熙州,也隔得遠了,江南一帶,可是東南武林盟的大本營,上一次神相搶人不成,明顯是東南武林的人在弄鬼,這一路上,可不太平,既然如此,還不如由我帶著紅蝶妹子另走它路……”

  陳老闆道:“這個……古姐那一邊說了,這丫頭無論如何,都得給古姐送去,絕不能一直跟著桃霏姑娘您。”

  桃霏寒著臉:“你們這是不信任我?”

  陳老闆苦著臉:“這個是古姐說的,她說,聽說這位小公主跟她姑姑一樣,天生的美人胚子,跟在桃霏姑娘您身邊不安全,您會把她玩壞的。”

  桃霏嬌笑道:“這話說的,跟著她,種了聖血後,整日裡經文洗腦,出來全都成了木木呆呆的蠢丫頭,這個難道就不是玩壞?”

  “桃霏姑娘,您別為難我!”陳老闆低聲道,“古姐那邊還說,對於天人體質,我們也還有一些弄不清楚的地方。善女神的失敗,很可能便與天人體質的一些隱藏秘密有關。再說了,如果神冊宗倍那一邊,發現是我們的人在跟他搶人,後果難料,桃霏姑娘您一個人撐不住。桃霏姑娘您應該也不會希望這般嬌嬌媚媚的一個小丫頭,最後被神冊宗倍的人奪了去吧?誰知道神冊宗倍,特意搶一個擁有天人體質的女孩,到底想要做什麼?落在神冊宗倍的手中,一刀一刀解剖了都還是她運氣好。”

  桃霏道:“這個……罷了,我明天就給古姐送去。”牽扯到神冊宗倍,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個人根本扛不下。即便是有豹王撐腰的古姐,恐怕也應付不了,最後恐怕還是得由更高層的人來出頭。

  第二日一早,一輛馬車悄然的出了城門。馬車裡,女孩怯生生的道:“桃、桃霏姐?”

  女子的聲音同樣從車裡傳來:“來,蝶妹妹,你不說想要跟姐姐學武功嗎?姐姐現在就從最基本的地方開始教……不要害羞嘛!”

  就在這個時候,拉車的馬突然驚起,發出長長的嘶鳴。

  馬車陡然停了下來,車中的桃霏摟著女孩,猛一扭頭,目光森冷,仿佛輕輕的穿透了搖晃的車簾。馬車的前方,傳來悠然的聲音:“青天莫起浮雲障,畢竟天涯淪落人!敝人陳天涯,車中的拜火教妖人,速速放了紅蝶公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8

第三十一章 帝女七劍:種魔!

  聽著外頭的聲音,車中的桃霏臉色一寒,陰沉如水。

  被她抱在懷中的紅蝶,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桃霏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紅蝶妹妹,你莫要聽這個人瞎說。這人必定跟那些想要抓你的蠻子有關,說不定就是蠻胡派來的武林敗類,我去幫你打發掉他。”

  將紅蝶留在車中,她揭簾而出,只見駕車的拜火教徒已經癱在了位置上,那兩匹拉車的馬也硬生生的頓在那裡,仿佛有無形的氣壓,將它們死死的壓住。馬車的前方,一名大約四十多歲的男子,持劍而立,顯然就是東南武林盟的“淪落人”陳天涯。

  桃霏手持花傘,輕輕一飄,落在雙馬之前,冷笑道:“何方賊子,這般多事?”

  陳天涯顯然並不想與她說太多的廢話,直截了當的道:“交出公主!”

  桃霏嬌軀一旋,杜鵑花傘轉出彩環,嬌笑道:“想要我交出紅蝶妹妹?想都別想!”

  “不交人,那就受死!”陳天涯長劍一指,刷的一聲,劍勢淩厲猶如雷霆。

  “就憑你?”桃霏花傘一收一張,刷刷刷刷,雷霆般的劍氣陡然折了個方向,轟的一響,擊斷了路邊的大樹。大樹倒下,樹葉簌簌簌的亂顫,仿佛有無形的風震得它不得安靜。

  陳天涯的劍光,如箭似矢,並沒有附帶太多的玄氣,且全都是直來直去,但卻是異常的迅猛。然而桃霏花傘隨著她的柔荑或揮或舞,總是恰到好處的接下他的所有攻擊。

  電光石火間,交換了數十招,嘭的一聲,陳天涯連退數步,動容道:“不錯!”劍身朝天一指,青天遮蔽,浮雲湧動,正是其殺招“青天浮雲劍障”。

  馬車中,紅蝶直接外頭仿佛有冰雹砸落的聲音,氣旋爆炸,絡繹不絕,整個馬車也時不時的跟著震動。

  她在車中猶豫了一陣,忽的轉過身,抽出寶劍,悄然割去。很快,車篷被她割開,趁著外頭兩人的激鬥,她無聲無息的,逃出了馬車,往後方奔去,緊接著又往草叢裡一鑽,下了斜坡,繼續飛逃。

  那兩個人,到底哪一個是好人?哪一個是壞人?

  紅蝶很願意相信昨天救下她的桃霏姐姐,雖然桃霏姐姐好像有點怪怪的,喜歡抱著她,摸她的腿兒,又或者是看著只穿著裡衣的她笑眯了眼,紅蝶也還是願意相信她。畢竟桃霏姐姐,看上去那般的溫柔美麗。

  攔下馬車的那個人,說桃霏姐是什麼“拜火教妖人”,如果只是這樣,紅蝶也還是願意相信她,而不願意相信攔車的、來歷不明的陌生人。但是,那個人自報姓名,說他的名字是陳天涯。

  桃霏以為她不可能聽過這個名字,自也未放在心上。但桃霏卻不知道,“淪落人”陳天涯這個名號,她卻是聽過的。

  卻原來,她雖然對江湖上的各種大俠,瞭解不多,但寧江在龍虎山上怒揭西天師教奸計,以及兩次大破蠻軍的事,她卻是興致勃勃的聽人說了不知多少遍。“七禽刀”蕭章、“淪落人”陳天涯、“大衍掌”吳愚得這幾個名字,她也因此記在心中。

  這些人,都是在龍虎山之變中,站在寧江寧公子一邊的江湖名俠,更曾在戰場上協助寧公子對付令人頭皮發麻的阿骨兵。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淪落人”陳天涯,那他絕不可能會是勾結蠻軍的江湖敗類。

  另外,桃霏姐說她是東南武林盟的人,和身為東南武林盟主的寧公子是認識的,如果她說的是事實的話,她怎會跟同樣是東南武林盟的一份子的“淪落人”陳天涯打起來?

  只是,雖然她已經不免懷疑,會否桃霏姐姐真的是什麼“拜火教妖人”,但另一方面,那個自稱是“淪落人”陳天涯的人,又是否是真正的陳天涯?

  對昨日還救下她的、看上去溫柔美麗的桃霏姐姐的懷疑,讓她下意識的也不願意相信其他人。也許桃霏姐真的在騙她,也許那個陳天涯才是假的。真真假假,搞糊塗掉了的紅蝶,乾脆選擇兩個都不相信,趁著他們戰鬥正酣,悄悄逃走。

  此刻,紅蝶跑進了林子,只是這一逃,接下來該去哪裡?

  剛才只想著,離那兩個她根本分不清到底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的傢伙遠遠的,也沒有去認真想接下來該怎麼辦,現在逃出來了,不免開始發懵。雖然如此,卻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回頭。

  只是跑著跑著,她隱約的感覺到,身後似乎有腳步聲,然而回過頭來,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這腳步聲斷斷續續,時隱時現,讓她心底發毛,不得不繼續逃,想要離這個聲音遠遠的。這聲音卻也始終綴著她不放,就這般,逃了許久,只聽身後傳來一聲冷笑:“不用逃了,已經離那兩個人夠遠的了,這一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

  紅蝶頓住腳步,猛然轉身,只見一個額上長著肉瘤,後腰處插著雙錘的蠻族從樹後轉了出來,竟是神冊宗倍手下的“雙錘”摩銅迥。這一瞬間,紅蝶下意識的再退一步,目中瞳孔放大……這一次,恐怕是真的沒有人能夠救她了。

  摩銅迥踏步上前,兩隻手往前一扔,竟有兩顆腦袋滾落在紅蝶腳下。紅蝶繼續後退,心驚看去,只見這兩顆腦袋,竟是曾一路保護她的大內高手茅豪和鄔洪林,兩人俱是雙目怒張,死不瞑目。

  摩銅迥繼續接近女孩,他的聲音,在林中猶如山嶺一般不斷的漲大,龐大的氣勢,死死壓制著女孩:“保護你的人,全都死光了,這一次,你還能做什麼?”

  女孩陡然轉身,拼命的逃去,即便知道自己已經不可能逃得掉,但是出於恐懼,還是忍不住掉頭就逃。就像是被貓追逐的耗子,即使逃無可逃,也還是要垂死掙扎幾下。

  摩銅迥在女孩身後踏著步子,負手冷笑:“你還想逃麼?你可知道,你的母親也已經被我殺了,你可曾聽到她的腦袋被我的鐵錘敲碎時,那最後的哀嚎?你知不知道她腦袋開花時,是什麼樣子?她跪在地上哭著求我,求我放過你,所以我現在給你機會逃,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女孩瞳孔收縮,她的小手緊緊的握著寶劍,娘親死了?娘親真的死了?

  憤怒在她的心中湧動,攪動著她的五臟六腑,讓她想要不顧一切的抽出劍來,回頭向他砍去,然而恐懼卻又緊緊的攝著她,讓她除了雙腿狂奔,什麼也無法做到。身後的陰影,猶如泰山一般,不斷的往她壓來,會死……會死……

  摩銅迥在她身後,心滿意足的跟著,欺負一個無路可逃的小女孩,並不會讓他覺得羞恥,只會讓他暢快。弱肉強食,這就是北方銀川上生活的法則,就算是孩子也沒有豁免權。猶如追逐著可憐的小兔子的惡狼,嘲弄、挖苦,並沒有因為對方是個小姑娘而給予絲毫的憐憫。

  只是走著走著,心中開始隱隱有一種不對勁的感覺……為什麼還沒有追上?

  以他的步伐,要追上這個驚慌失措的小丫頭,將她抓住,原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他跟在她的身後,卻始終沒能接近。他皺了皺眉,進一步加快的腳步,然而女孩與他之間的距離始終不變。

  意識到有人插手,他戾氣爆發,身軀如同箭一般射出,往女孩的後腦勺伸掌抓去。

  女孩繼續往前奔跑,原本以為自己不可能逃得掉,不知道為什麼,卻到現在都還沒有被身後的惡人抓住。只是身後惡人的腳步聲始終沒有停頓。他是故意的嗎?他故意不將她抓住,就是為了捉弄她嗎?

  還有……自己前面這跳來跳去的小東西是什麼?

  奔跑中,女孩睜大了眼睛,這個是……貓?

  黑色的小貓?

  她看到,一隻古怪的小黑貓在她的前方不停的往前跳,它的身影時隱時現,卻始終在她的前方引導著。

  明明是夏初的白日,山林間的霧氣卻越來越濃。小黑貓陡然不見,女孩猛然回過頭來,定在那裡,身後的惡人也已經不知去向。周圍一片白茫,只能夠隱隱約約的,看到一塊大石、幾棵樹木。

  “有人嗎?”她四處張望,小聲的呼喚著,“是誰?是誰救了我?”

  哪怕再沒有江湖經驗,她也知道,肯定是有其他人幫她。

  “救你?”一個聲音卻在這個時候,飄飄渺渺的傳來,“小姑娘,是你自己闖入本公子的地盤,沒有人要救你,沒有人想要救你。你出去吧,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女孩道:“我……我……”

  那聲音繼續傳來:“是了,外面那個惡人在追你,你要就這樣離開的話,一定會被他抓住。但你為什麼不殺了他?你的母親被他殺了?你身邊的人全都被他殺了?你為什麼不還手?你不是帶著劍麼?你為什麼不拔出劍來,殺了他?”

  一想到娘親的死,女孩心裡一陣揪痛,抱著寶劍,跪倒在地,無力的抽泣著。她當然想要報仇,她當然想要殺掉那個惡人,但是她自己自己根本不是那個惡人的對手。心,痛得猶如被刀鋒一片片的割著,這些日子以來的擔心,得到的卻是實實在在的噩耗,而自己卻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淚水啪啪的往下流去,憤怒,憤恨,以及不相信自己能夠為娘親報仇的羞愧,彙集在一起,讓她猶如置身在最深沉的冰窖裡,除了從身到心的寒冷,再無其它。

  那聲音沉吟一陣,道:“如果你真的想要報仇的話,我可以幫你。我可以讓你親手報仇雪恨,但是付出的代價就是……死。你願不願意?”

  “我願意。”女孩猛地抬起頭來,晶瑩的淚水在她的臉龐,一串串的淌下,“只要能夠殺了他,只要能夠親手幫我娘報仇,我什麼都願意。”

  那平直的,沒有太多情感、卻又帶著一絲殘忍的惡念的話語,進一步響起:“既然如此,那就放開你的身心,我會激發你的潛能,發揮你不同尋常的力量,我會使用你的身體,使用你的手,使用你的劍。我會讓你變得強大無匹,雖然它的終點會是……死亡!”

  神秘的力量,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瘋狂的湧入女孩體內。

  毒龍再現,道心種魔……

  ※※※

  白茫茫的霧氣中,女孩跪倒在地,寶劍放在一旁,兩隻小手撫摸著自己。

  此刻,她自己的意識已經陷入了停滯,唯有湧入她身心深處的毒龍,在檢查並觀察著她的身體和神魄的每一個細節。

  天人體質,內中到底擁有著什麼樣的秘密?明明都是血肉凡胎,為什麼會擁有其他人所沒有的神秘潛能?隱藏著的神秘人,對此深深的好奇著。

  道心種魔,闖入女孩體內的毒龍,在不斷的膨脹。女孩的真陰在攪動,血液在沸騰。

  毒龍在她體內,催動著她自身的內力,他覺察到,她的內力,遠比正常的一流武者更加純淨,就好像有神秘的天水,將她的內力洗滌過一般。然而,這女孩修煉的,雖然是“九陰真經”,但是九陰真經也並不具備這樣的神奇效果。

  毒龍繼續往她的神魄深處探去,他開始發現,在她的神魄深處,所隱藏著的,某種非常人所有的渦流,這種渦流,連接著她的神魄與真陰。或許,這就是她天人體質的根源?毒龍陷入了沉思。

  不管怎麼樣……先試一試吧!

  女孩感覺自己恍惚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陷入了沉睡,所有的一切都不屬於自己。而現在,雖然意識回歸,但她就像是被人用線扯著的人偶,由某種神秘的、外在的力量控制著,慢慢的站了起來。

  緊接著,那神秘的力量,猶如打開了她體內的某個開關,一股不可思議的氣息,從神魄深處,沿著會陰,瘋狂的湧出,啟動她的每一個細胞。

  道心種魔,在控制她的毒龍的強行刺激下,她的神魄在瘋狂的燃燒,潛能被瞬間啟動。哪怕對武道還瞭解不深,但畢竟也熟讀了九陰真經,她深深的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死。但是她已經不在乎了,體內的毒龍在膨脹,她的力量也隨著潛能的爆發而膨脹,她立在那裡,雙目慢慢的睜開,黑與白的兩道光芒,在她的眸中猶如太極一般轉動,並在瞬間爆出,光芒驅散了霧氣。

  緊接著,有六張劍譜,接連在她的腦海中一幅幅的飛過,深深的刻在她的心靈深處,她的嘴角,溢出神秘的笑容。

  ——“帝、女、七、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9

第三十二章 帝女七劍:滅殺!

  摩銅迥立在草地上,盯著前方的霧氣。

  忽如其來的霧氣,讓那個女孩失去了蹤影。他厲喝一聲:“什麼人?把那個丫頭交出來,否則不要怪我掃平此間,凡敢與我作對的人,必死!”

  “必死?就憑你?”一個鶯燕般清脆悅耳,但卻透著說不出的詭異殺氣的聲音,在迷霧的深處冷笑著傳來。陡然間,迷霧一波波的震開,林子裡複歸清明,唯有那流轉的殺氣,隨著透入蓬鬆的枝頭的陽光一同流轉,往四周卷蕩。

  摩銅迥臉色先是微變,緊接著便又皺了皺眉。隨著蒼茫的霧氣的卷蕩,他看到,迷霧的中心,女孩倒持著寶劍,一步一步的走去。秀髮飛舞,裙裳飄飄,那驚人的殺氣,竟是從她的身上發散而出。

  弱骨纖形,亭亭玉立。此刻的女孩,從外表看去,一絲未變,但是有什麼地方明顯不一樣了。嘴角溢出神秘的笑容,輕靈的步伐間一波波擴散的劍氣,裙拖八幅湘江水,婉若游龍淑且真。這一刻的女孩,明明什麼也沒有改變,卻又像是完完全全的變了一個人。

  她的眸光,黑白分明,烏黑的眼瞳如同星辰一般,透著神秘的幽光,仿佛連接著天地深處最隱蔽的神秘。

  “丫頭,你終於出來了?”摩銅迥抓起身後的雙錘,陰毒的冷笑著。女孩那不同以往的殺氣和氣勢,讓他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兵器,然而久經戰陣的他,也不知經歷過多少腥風血雨與詭異變化,自也不會放在心上。

  “不錯,我出來了!”女孩寶劍倒持在身後,淩風俏立,“我是來殺你的,你有什麼遺言,趁早交待。”

  “殺我?”摩銅迥忍不住大笑三聲,雙錘猛然一擊,大地震響,林中的群鳥怒飛而起,“就憑你這丫頭?”

  “沒錯,就憑我!”刷的一響,寶劍在右側劃出閃亮的圓弧,劍身豎在胸前,左手二指橫在劍身上,慢慢的往上抹。體內有什麼東西,啪啪啪的打開了,天人體質的潛力進一步啟動,劍氣瘋狂的上沖。

  劍氣縱橫三萬里,上沖雲霄,攪動氣象。飛起的鳥群進一步四散,地面上的亂草被紛紛拔起,往四面八方席捲,劍氣無形,劍光有象,在少女殺意的催動下,一道道綻放光華。

  摩銅迥綻出雷霆般的大喝,以他的實力,竟也不敢讓女孩的氣勢繼續攀升。雙錘攪起周邊玄氣,帶動著他的身形,往女孩狂轟而去。女孩寶劍刷刷兩聲,隨著潛能的爆發,劃出一個大圓……帝女七劍!

  “劍一、精衛!”

  隨著女孩的一聲叱吒,劍氣如同波浪一般,沿地而去,從蠻將的腳下掠過,這一刻,地面仿佛化作了深藍色的大海,整個空間都隨著劍氣卷起浪濤。女孩一劍刺出,寶劍猶如在海面上怒而展翅的小鳥,嗤的一響,劍尖刹那間點到了蠻將的面前。

  咣的一響,蠻將雙錘一振,精光大作,他整個人竟被硬生生的震退三步。臉色微微的變了一變,驚訝于這個女孩短時間裡突然變化的實力強悍,他雙錘在身周掄了一個大圈,惡氣滾滾,轟向女孩。

  “劍二、女魃!”

  女孩的寶劍往下一指,如同大海一般的深藍色劍氣往下一沉,隨著地氣一個轉化,呼的一些,化作炎炎焰光洶湧而起,不斷侵消著摩銅迥殺氣騰騰的惡氣。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劍法?又或者說,它真的是劍法嗎?

  蠻將被迫化攻為守,洶湧的惡氣快速收縮在自己身邊,雙錘舞出狂亂的圓,只見錘影,不見人身。侵克而來的炎炎劍氣,被擊得往四面八方飛散,衝擊著樹木、石塊,樹木倒下,大石崩碎,石塊到處亂飛,互相碰撞。

  “劍三、弄玉!”

  女孩往後猛然退了一步,寶劍刷刷刷的,朝著沿地升騰的、火焰般的劍氣連劃出三個華麗的劍圈。劍尖朝天一點,猶如浴火重生,一隻鳳凰從火中怒飛而去,劍意的再一次轉化,讓本該衰竭的劍氣獲得了新生。女孩手中的寶劍,發出神秘的顫音,猶如蕭聲,如怨如訴,其聲鳴鳴,其音靡靡。

  在劍音的引導下,鳳凰般的劍氣在空中轉出了個完美的圓,轟的一聲,擊中了蠻將周身的惡氣。隨著一聲猛烈的炸響,惡氣潰散,周圍樹木進一步傾倒,沙走石飛間,地面裂出一條條裂口。摩銅迥氣血翻湧,護身的惡氣被擊退,心知不妙,繼續後退。

  “劍四、織女!”

  天空忽的暗了下來,現出一顆顆神秘的星點,織成了美麗的星河。星移斗轉,璀璨奪目,銀河倒瀉,萬點繁星。

  “大人,大人!”有十來名蠻族猛士從遠處奔來。“大人,發生了什麼事?”“這丫頭在這裡?”“抓住她!”

  “退下!”摩銅迥陡然喝道,卻已經遲了。那滿天的星斗化作了萬千劍光,嗤嗤嗤的擊下,縱橫交錯,細密得猶如天孫織錦。沖向女孩的蠻族猛士紛紛中劍,身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傷口,一個個鮮血淋漓的倒了下去。

  摩銅迥目赤欲裂,卻是自顧不暇,雙錘當當當當的,不斷擊飛刺到他面前的、無數細小如針的劍氣,然而護身的惡氣,原本就已經被女孩的“劍三”擊潰,雙錘無法擋下所有的劍氣,身上立時多了眾多細細長長的傷口。總算他的實力,確實了得,竟是硬生生避開了所有的要害。

  “劍五、玄鳥!”

  帝女七劍的第五劍卻已再一次殺到。女孩倒持寶劍,飛天而起,劍氣在她的身周發散而出,如同蓮華一般,在她玲瓏卻是傲然的嬌軀邊綻放,劍意進一步提升,劍影倒飛,在她的身後化作了美麗的羽翼,羽翼張開,美輪美奐。這一刻,她仿佛與蒼天融成了一體,她就是天意,天意就是她。

  如果說,前面的四劍都還只是“絕招”,這第五劍卻是真正的殺招。劍氣攀升到極致,女孩人即是劍,劍即是人,這一刻的她,猶如頂天立地,瞰視蒼生的九天玄女,眸光發散,透視九幽。

  摩銅迥臉色難看,他已經能夠看出,這丫頭用的是強行燃燒神魄,激發潛能的功法,為什麼這丫頭竟然會使用這樣的魔功,精通如此神妙的劍術?他不懂。然而,即便是激發潛能的魔功,那也要有那般多的潛能可以激發。

  明明只是一個學了幾個月的基礎武學的小丫頭,卻擁有如此可怕的潛能,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神相無論如何要將這小姑娘抓到手,天地會和拜火教,也在為這個小丫頭明爭暗鬥。假以時日,她恐怕將成為另一個、為蠻軍和拜火教帶來後患的善公主。

  身體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寒冷,此刻的蠻將,已經被殺意死死的鎖定,縱然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逃過這一擊。無奈之下,他只能暴喝一聲,提聚起全身的惡氣。蠻族的武學,原本就是聚窮山惡水之邪氣于自身,玄氣大盛,對他們也有極大的實力提升。

  這一刻,摩銅迥冒著被劍氣劃傷的皮肉不斷溢血的風險,惡氣瘋狂的湧出,雙錘交錯成排山倒海般的怒潮,這是他畢生功力之彙聚,空間都似在隨著他的身影而搖晃。

  女孩卻是居高臨下的俯視著他,隨手一抖,淩空一劍刺出。轟,惡氣盡潰,空間崩壞,摩銅迥所立之處,虛空猶如被打碎的琉璃,裂出一道道深邃的黑色縫隙,旋風從黑色裂口中噴發。雖然只是方圓半丈的虛空,卻造成了天崩地裂般的可怖氣象,幾非人力所能夠做到。

  摩銅迥雙錘爆開,那堅硬無比,在他手中幾可開山裂石,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殺了多少人的鐵錘,在這一刻硬是碎散成齏粉。他五臟六腑盡皆錯位,再退兩步,噴出鮮血,整個身軀搖搖晃晃。

  “劍六、姚姬!”

  此時的摩銅迥,實際上已經身受重傷,哪怕只是一個拿著樹枝的小孩子,都能夠輕易的將他戳倒,然而女孩依舊得勢不饒人,在摩銅迥的四面八方,化作了眾多曼妙的身影,在那縱橫交錯、不斷劃起的驚人劍光下,蠻將的手臂飛起,頭顱沖天,那壯碩的軀體在女孩庖丁解牛般的劍法下,正在快速分解。

  這一刻的女孩,猶如只是在演練一般,在一片狼藉的林中四處飛舞,漫天花落,飄飄奇彩,劍光四散,叱吒風雲。等她收劍,旋身,背對著蠻將踏步而去時,蠻將的軀體已經被分解成了無數的碎肉,散落得到處都是。

  迷霧滾滾而來,女孩就這般雙手負後,倒持寶劍,彩裙飄飄,踏入迷霧之中,隨著迷霧瘋狂地往前湧去,消失無蹤……

  ※※※

  桃霏撐著杜鵑花傘,在山林間快速飛掠。

  那“淪落人”陳天涯的確無愧於宗師級的高手,但卻還無法將她留下,靠著拜火教獨有的秘術,她終於成功的將他甩開。

  但是紅蝶妹妹逃走了!

  桃霏氣得牙癢癢,總有一天,她要活活的拔了那個礙事的陳天涯的皮。如果不是他多事的一句“拜火教妖人”,紅蝶妹妹恐怕也不會嚇得逃走。

  杜鵑花傘輕盈的旋轉,桃霏的足尖在一根根樹枝間,如同鳥雀般跳躍,忽的,她落在地上,看著眼前這可怖的畫面,心中震動……出了什麼事?

  在她的前方,地皮猶如被刮了一邊,草皮被卷到了四方。一道道劍氣造成的裂口,斑斑駁駁,每一道裂口幾乎都是相同的,但是方向卻是截然不同,彼此交錯,密密麻麻。在這些地縫之間,倒著十幾名蠻族猛士的屍體,這些蠻族猛士,身上不知道中了多少劍,幾乎沒有一處完整的皮膚。

  以桃霏的眼力,自然能夠看出,這密密麻麻、數不勝數的劍痕,實際上只來自於一招,一招之間,劍影萬千,用劍之人劍術的精妙,可以說是登峰造極。

  周圍的樹木紛紛向外傾倒,這是氣勁碰撞所造成的衝擊。單是以此,就可以看出,出手的必定是兩個宗師級的人物。

  她繼續往前踏去,花傘以緩慢的,隨時都可以生出變化的速度旋轉,香足雖然點在地面,卻是似觸非觸,若即若離,暗自提聚著自身的功力,以保持著一觸即發的警戒。

  腳尖在這些屍體和密密麻麻的劍痕間點過,緊接著,她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段段碎散的肢體,雖然整個身子都已經支離破碎,但是沒有一處斷骨。兩隻手掌都是從腕關節卸下,緊跟著是從肘關節卸下的小臂,肩關節卸下的胳膊,身體被劍氣切割,然而每一劍都是如此的精准。

  所謂的“庖丁解牛”,差不多便是這樣吧?她在心中想著。

  一顆人頭擺在了這些殘肢斷體的正中央,雙目怒瞪,死不瞑目,竟然是神冊宗倍座下的勇士摩銅迥。桃霏臉色再一次微微的變了,她當然清楚這名蠻族高手實力的了得,能夠殺掉他,就已經很不容易,然而從周圍的情形來看,顯然,從他的對手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幾無還手之力。

  摩銅迥的雙錘,化作了齏粉,灑落了一地。桃霏幾乎可以想見,那神秘的劍手是怎樣一劍擊潰他積聚於雙錘之上的惡氣,擊毀雙錘,將他重創。是的,那必定只是一劍,蠻族中的勇士,無不以力量著稱,然而以摩銅迥的實力,提聚了全身惡氣,竟然還擋不住對方一劍。

  由此也可以知曉,雖然只是一劍,但那必定是強大無匹的驚人殺招,是氣勢暴漲下的強力一擊。

  只是……紅蝶妹妹在哪裡?她看向周圍,緊緊的蹙了蹙眉頭。摩銅迥進入江南的目的,就是奉了神冊宗倍的命令,抓捕紅蝶妹妹,另一邊的地上,有繡花鞋的小膠印,顯然是來自於十三四歲左右的小姑娘。紅蝶妹妹被摩銅迥追到了這裡,幾無疑問,但這裡並無她的屍體。

  她到底是被人抓去了,還是被人救走了?

  桃霏花傘扛肩,輕盈的轉了個圈,看向周圍,這一刻,竟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9

第三十三章 潛龍出淵:重逢!

  無人的空穀間,鳥語花香,地面是毛毯一般鋪陳開來的綠意。

  陽光在兩處筆直的山嶺間射下,仿佛將穀間的空地切割成光與暗的兩個部分。

  在這樣的天氣下,原本不應該出現的、滾滾的迷霧湧了過來。

  女孩從迷霧中一步一步,艱難地走出,手中的寶劍啪的一聲,掉落在草地上,她自己也軀體一軟,跪倒在地,雙手撐著柔軟的草地,香汗淋漓,直喘著氣。

  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對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體驗。體內的潛能被闖入她體內的神秘能量強行啟動,在她的眼中,所有的以前都纖毫畢現,在她的感官中,天地仿佛與她融成了一體。

  這種不可思議的體驗,是她以往從來無法想像的。她能夠把握住大自然間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野草的清香,在她的感官中都呈現出奇妙的粒子化,如果用道家的術語來說,大概就是“玄之又玄”吧?

  後來擊殺摩銅迥的接連六劍,雖然她整個人都是猶如扯線木偶一般,被神秘的力量帶動著,但是那個時候,她的意識也是分外的清醒。潛能被激化後,敏銳到極點的感官,讓她清楚的把握到了這六劍的每一個變化。

  精衛、女魃、弄玉、織女、玄鳥、姚姬!

  取自六名故事傳說中的天之女、帝之女的名字,演變成六式非同尋常的殺招。而現在,這六劍譜深深的映入了她的腦海,就像是六顆璀璨的星辰,打開了她劍道上的大門。

  但是現在,她卻快要死了。

  ——我可以讓你親手報仇雪恨,但是付出的代價就是……死。

  強行被燃燒的魂魄,強行被驅動的身體,讓她的經脈炙熱得猶如被烈火焚燒。整個人都虛弱到了極致,天地在她的眼中搖動。會死,馬上就會死……

  “放心,你死不了!”

  一個聲音卻在她的耳邊突然響起,一種無形的力量,猶如在撫摸著她的每一寸肌膚,猶如經脈寸寸斷去的燥熱感慢慢的平復了下來,不可知的活力,從神魄深處被引導而出,通過會陰擴散至全身。

  女孩栽倒在地,使勁的喘著氣。剛才的她,有一種一旦真正倒下,馬上就會暴斃而亡的危機感,因此死死的支撐著自己的身子,這一刻,這種危機感莫名的就解除了,倒在地上,真正的開始放鬆,卻覺得整個身子仿佛散架了一般,渾身上下都是痛的,簡直還不如死了的好。

  藏在暗中的某人,卻在心中忖道:“看來,所謂的天人體質,其潛力的根源應該是在魂魄本身。她的魂魄,遠比普通人的要純淨得多,內中又含著一種神秘的氣流。神魄本身的與眾不同,逐漸影響到了她的血肉,這就是‘天人體質’的來由。只是,這個世界應該是沒有輪回轉世的,普通人的魂魄,在出生後的那一瞬間逐漸成形,於死後魂飛魄散,只有極其特殊的情況下才會變成所謂的‘鬼’。難道說……天人體質者並非如此?唔,樣本太少,還是難以研究透徹,也不敢肯定每一個天人體質者都是這個樣子,可惜那個時候,沒有把鸞梅抓來試試!”

  目前他所知道的,擁有天人體質的人,就只有鸞梅和這個女孩,另外那個叫桃霏的拜火教妖女,也有極大的可能是天人體質,不過目前他並不能完全確認。而已經確認的,鸞梅和紅蝶,因為都是皇室成員,讓他懷疑這會否與皇族的血脈有關,但是正如他所想的,當前線索實在是太少,還不足以下定判斷,而他目前的注意力,也不可能都放在這件事上。

  如果不是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破壞神冊宗倍的計畫都不是什麼壞事,再加上這個女孩又是鸞梅的侄女,神宗的女兒,他恐怕也不會來管她死活。當然,現在既然已經插手,那自然是要管到底了。

  女孩趴在地上,喘了好一會,才一點一點的,用盡毅力爬起:“這位……前輩?前輩,多謝前輩的救命之恩,您能不能做我師父,收我為徒,教我武功?”

  雖然從那個摩銅迥的手中逃出,險死還生,並在這個神秘人的幫助下,反過來殺了摩銅迥。但惟其如此,她也真正意識到,如果沒有一個好的師父,她不知道要何時才能夠真的練到那種地步。這位來歷不明的神秘人,竟然能夠控制她的身體,擊殺摩銅迥,那他本人又比摩銅迥厲害了多少?

  好不容易遇到了真正的前輩高人,這一刻,她福至心靈,馬上拜起師來。

  暗處傳來清清淡淡的聲音:“拜師?大可不必,我來救你,其實也只是受人之托罷了。”

  女孩睜大眼睛:“請問前輩,請您來救我的人是誰?”

  那人道:“你出穀之後,往東五裡,自然知曉!”神秘的霧氣開始湧動。

  女孩知道,這神秘人馬上就要離開,急道:“前輩,你要怎麼樣才肯收我為徒?”

  霧氣頓了一頓,緊接著,神秘人的聲音繼續傳來:“也罷,什麼時候,你練成了這帝女七劍,什麼時候,我就收你為徒。”

  “可是,”女孩遲疑道,“這‘帝女七劍’,我只知道前六劍,第七劍在哪裡?”

  那六劍的劍譜,清晰的印在了她的腦海之中,也在擊殺摩銅迥時,從頭到尾演練了一遍。實際上,她也已經意識到,這神秘人是將這六劍傳給了她。

  但是既然稱作“帝女七劍”,那應該還有最後一劍才對,這最後一劍在哪裡?

  “在你練成前六劍後,第七劍自己去想,當你想通第七劍的劍意時,你才算真正的學會了帝女七劍,那個時候,你才有資格做我的徒弟!”迷霧往山頭滾滾而去。

  “前輩,那個時候,我應該上哪找您?”女孩急道。好不容易遇到的前輩高人,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到那時,我自然會出現在你面前。”神秘的聲音,隨著迷霧逐漸遠去,“五方逆煞疫病起,南斗主煞北注生;天綱崩壞倫理盡,順我者昌逆我亡!!!”

  語音縹緲,消失在山的另一邊。

  紅蝶心想……好霸氣的詩!

  她撲的一聲,再次坐倒在草地上,胸脯起伏,喘了好幾下,然後才抓起身邊的寶劍,用寶劍撐地而起。

  拖著沉重的、如同灌了鉛一樣的步伐,她往穀外走去。到了穀外,她抬頭看著天色,呆了好半晌,好一會,才從即將落山的太陽的位置,判斷出到底哪個方向是東。

  然後,她背對著西落的斜陽,往東邊走去。走到半途,想起了一事,頗有些奇怪的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想著,早上和桃霏姐一同離開那個縣城,然後就撞上了“淪落人”陳天涯,緊接著自己悄悄逃走,沒多久就被摩銅迥追。

  再後來,就遇到了這位來歷不明的神秘人,反過來擊了摩銅迥。這期間,雖然也消耗了一些時間,但總歸不是太多……為什麼現在卻是黃昏,眼看著太陽都要落山了?

  雖然心中有些不解,但她還是繼續往東面走去。途中,穿過了一片竹林,跳過了一條小溪,再走過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徑,身後的太陽,只餘下了些許金黃色的斜過,將她嬌小的身子,往前拉出斜斜的影。

  忽的,她抬起頭來,睜大了眼睛。在她前方的斜波上,一個美麗的女子正立在那裡。她下意識的,往前跑去,不自禁的流出了淚水。那女子也往山下奔來,驚喜的呼喚著她的名字:“紅蝶……紅蝶……”

  “娘!”女孩撲入她的懷中,緊緊的抱著她的腰,喜極而泣。

  殘陽往西山落下,皎潔的圓月慢慢的升了起來,那晶瑩的月光,輕柔的灑在相擁的母女二人身上,是無法訴說的溫情……

  ※※※

  圓月一點一點的移上了中天,銀河在夜空中璀璨。那以往總是分外明亮的紫微星,如今在星盤中,與眾星已沒有什麼不同。

  知了的叫聲,已經開始出現,陽春過後,縱連夜裡,也慢慢變得炎熱了許多。蟲鳴聲無處不在,但因為其聲調的延綿,聽在耳中,反而讓山林間顯得愈發的寧靜。

  山間,一處木屋裡,梳著宮髻的女人,坐在竹床邊,溫柔地守候著睡夢中的女兒。女孩躺在床上,蓋著輕薄的小毯。嬌嫩的雙唇緊閉著,天生麗質的容顏,在這一刻顯露出難得的安詳。這裡並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蠻軍隨時都有可能殺來,然而,對於孩子來說,母親的身邊,永遠是最安全和最溫暖的所在。

  一節檀香,在屋內點燃,散出驅蚊的香氣。月光從窗口透入,燭光搖曳。驅散著屋裡、月光難以照到的黑暗。一道夜風吹了進來,燭火閃了一閃,光影晃動了一下。

  “娘?”女孩猛地驚醒。

  “我在這裡!”娘親輕輕的抓著她的手,“我就在這裡。”

  原本以為娘親真的被那惡人殺害,沒想到竟然再次重圓,昨晚又驚又喜的女孩,撲在娘親懷中,連心頭的最後一點擔心也已放下,終於在娘親的懷中沉沉的睡了過去。

  此刻,在夢中突然驚醒,意識到陪在自己身邊的娘親並不是一個夢,紅蝶撲撲跳的心臟,再一次安定下來。

  珍妃為她蓋好毯子,道:“紅蝶,天色還早,你再睡一會吧!”

  紅蝶躺在床上,看著娘親,問道:“娘,發生了什麼事?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等我?”

  珍妃道:“這裡是會稽山,是寧公子派來的人救了我,又把我帶到了這裡。”

  紅蝶瞬間睜大眼睛:“寧公子?”

  珍妃微笑的道:“就是那位寧江寧公子,你喜歡的那位寧公子。”

  “誰、誰喜歡他了?”女孩害羞的拉起毛毯邊緣,蓋住自己滾燙的臉。

  “那位寧公子就在外頭!”珍妃往外輕輕的指了指,“他不只是救了娘親,也請了人去救你,我們母女受了他的恩情,才能活到現在,你可要好好的謝謝人家。”

  “啊?知、知……知道了!”

  ……

  ※※※

  知道寧公子就在外頭,再也睡不著的女孩,原本想要馬上出去道謝,結果卻在屋裡打扮了至少一個時辰,又讓娘親幫她挽了一個她最喜歡的髮髻,然後才穿著漂亮的裙裳,臉紅紅的出去了。

  此時,東方的天空已是濛濛的亮。旭日雖然還未升起,山嶺間卻已拉開了曙光,女孩穿過了竹林,只見前方的崖邊,一個身穿青衫的青年背對著她坐在那兒,似乎在低頭看著什麼。

  心口如同小鹿一樣,撲撲撲的跳個不停,腳步有些猶豫和遲疑,這一刻的她,一下子變得膽怯起來。青年卻已先一步回頭,笑道:“紅蝶公主,好久不見了!”

  女孩臉紅紅的上前,在破曉而出的、朝陽的紅光下施了一禮:“寧公子,謝謝你救了我娘。”

  寧江道:“是我們的人大意了,害得你和娘娘受驚,公主殿下不責怪,就已經是萬幸!”

  兩人客氣了一陣,女孩一時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麼,便往他身後看去,見他原本在看的,乃是一個方形的沙盤,沙盤上勾勒著山川河流的輪廓。她問道:“寧公子,這個是……”

  寧江回過身來,道:“戰局!”

  紅蝶睜大眼睛:“戰局?”

  寧江指著沙盤上的一面小旗:“這個是今上和太子的所在之處,整個南方的戰局,已經全面崩盤,天子和他的禁軍一路逃過饒州、橫州、池州。在他們身後追逐的,乃是豹王察割的精銳騎兵,要將新天子一股拿下。局勢崩潰得實在太快,各路勤王的兵馬根本來不及援救,勉強趕到的,也被盆敵烈和蕭古兩路殺得丟盔棄甲,與此同時,西面的苗軍也已經派重兵南下,領軍的乃是鶓哥的妹夫馬景戰,此人亦是西嶺屈指可數的一名悍將。當前的局勢,直可以稱得上糜爛千里,照這般下去,用不了多久,天子就會被豹王察割抓住。”

  紅蝶一震,雖然她對於地理並不瞭解,但是看著沙盤上的這些旗子的位置,其中的兇險,也是一目了然。如果接連兩位天子被蠻軍抓去,那大周可以說,直接就是滅了,整個華夏都將被蠻軍所佔據。還有寶桐,她可是跟天子在一起的,如果被蠻胡搶了去……那樣的下場她簡直連想都不敢去想。

  “可是,寧公子。”她睜大眼睛,疑惑的看著寧江,“局勢變得這麼危險……您在這裡做什麼?”

  旭日東昇,雲彩被霞光薰染,一層層的鋪開。黑暗以極快的速度,往西邊被驅散,那耀眼的光芒,照上了山崖,又不斷的擴散開來。猶如與晨曦合成了一體,青年左手負後,右手輕輕的打開摺扇,笑了一笑:“我在……佈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9

第三十四章 潛龍出淵:佈局!

  所謂嶺海,指的是越嶺與華夏最南方的海岸線之間的大片土地。

  越嶺被開發之前,與西嶺一般,毒蟲猛獸數不勝數,百越禍亂,民風彪悍。北蠻南夷,南方的夷民與北方的蠻族一般,都屬於不服王化的異族。

  後來,隨著江南的逐漸開發與興盛,越嶺也跟著被大周王朝徹底征服,原有的百越,也逐漸融入了華夏民族,成為華夏的一員,越人與華夏人,在如今這個時代,實際上已無法區分。

  雖然如此,越嶺畢竟山高路險,到處都是窮山惡水,嶺海與中原之間,來往不便,自然也就山高皇帝遠。統轄越嶺的南劍宣慰司,在一定程度上,也就相當於當地的土皇帝。

  原有的南劍宣慰使,喚作趙參。沒有人知曉,這趙參,其實乃是五斗米教的秘傳弟子,是五斗米教安插在朝廷中的奸細。五斗米教、巫鬼教、西天師教三教同源,曾一同謀劃了龍虎山之局,不想卻為憑空插入的寧江所破。

  其後,龍虎山上現龍虎之象,圭峰倒塌,瞬間壓死了南劍宣慰司兩萬人馬,趙參在得了一本偽造的九陰真經後,看了一夜,在太陽升起、放出光芒的那一瞬間,吐血而亡。

  大周王朝一向講究“天人感應”,龍虎山上群雄暴動,天現異象,山峰倒塌,宣慰使暴斃。諸事加在一起,朝廷震動。其後,先帝宋劭令皇甫霖率兵進駐南劍宣慰司,安撫道門,整頓兵馬,再後來,寧江為相,又對南劍宣慰司做了一些不為外界所知的變革。

  此時,南劍宣慰司中,宣慰使皇甫霖,正與其軍師,一同商量著軍國大事。

  皇甫霖的年紀,並不算大,不過就是三十歲多些,以他這個年紀,成為坐鎮一方的帥臣,可以說是破格提拔了。

  他本是進士出身,又習有家傳的武學,也算是文武雙全。頭戴武弁平巾幘,身穿大科納綾及羅紫青錦袍,頗有一些英氣。

  他的軍師姓福,無人知道他的真名是什麼,只知道,大家都將他喚作福員外。這刻,福員外正在用作推演兵力的沙盤上移動著旗幟,他道:“天子的御駕,馬上就要進入劍州了,盟主的指令傳來,他說……我們也差不多該動了。”

  “該動了嗎?現在就要動了嗎,現在就可以動了嘛?”皇甫霖揉了揉太陽穴,道,“我說……現在動真的不會太遲?天子馬上就要被抓住了啊?”

  福員外輕咳一聲:“反正,在盟主的這個局裡,只要察割的主力追下來就好,天子有沒有被抓住……區別不大。”

  皇甫霖長長的歎一口氣,跟這些人合作,真的是對的嗎?

  敢把天子當做誘敵之棄子的局,還真的是沒誰了。

  其實在皇甫霖的心中,也已知道,這個世道,恐怕真的是要變了。

  隨著文帝星的崩壞,以及天地間玄氣的大盛,儒道崩壞,武道大昌,原本也就無法避免。但卻還不是世道變化的根本,此刻的他,遠比其他人更加清楚,世道改變的根源,在於那一本……九陰真經。

  皇甫霖雖是進士,自身也同樣練武,也正因此,他也買了那本九陰真經,以及東南武林盟主寧公子所寫的那幾本九陰真解來研讀。

  原本以為,九陰真經只是一本以仙道為最終目標的武學經典,然而讀完之後,皇甫霖敏銳的覺察到,它們所真正帶給世人的改變,絕不僅僅只是武學原理上的,更是……思想。

  是的,在九陰真經和那一本本九陰真解裡,所包含的,還有許多超越性的,與注重天地君親師之禮法的儒家教義註定無法相融的思想,而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看起來普普通通,實際上卻是何等狂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那聖上是什麼?君王又是什麼?

  在整個大周王朝的歷史上,自獨尊儒術之後,罷黜百家,曾經與儒家並稱為兩大顯學的墨家,淪為了擺弄木甲機關術的工匠,道家轉化成了道教,各種教義與先秦時老莊的道家學說,實際上已是廖之千里。

  武道雖然屢禁不絕,但在華夏的土地上,練武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在這個儒道天下,每一個進士都是萬人敵,匹夫一怒流血三尺的武者,一向是讀書人最鄙夷的存在。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江湖上的俠客,基本上都與朝廷無緣,大多都是不讀書的,勉強進入白道,為官府所用,也不過是供文人驅使的朝廷鷹犬。

  至於儒家的聖人教化,則註定與這些粗鄙的武夫無緣。

  然而一本《九陰真經》,使得天下武者紛紛讀起書來。九陰真經用的乃是道家的各種隱喻,道家的各種隱語一向艱澀難懂,令得原本就不怎麼讀書的那些武人,一個個頭大,幸好有將九陰真經公佈天下的寧盟主,進一步為九陰真經做注釋,衍生出一本本九陰真解。

  此時,莫說是那些道士、武者、儒道崩潰後開始於亂世之中練武防身甚至追求仙道的讀書人,就連蠻族的勇士、西嶺的苗巫,也一個個的,辛辛苦苦地偷偷抱著那一本本九陰真解,晝夜啃讀,廢寢忘食。

  到現在,可以說,九陰真經和那些真解,遠比儒家的那些經典要熱門了不知多少。

  更何況,絕大多數人,研讀四書五經,不過是為了應付科舉。攻讀九陰真經,卻是為了提升他們自身的實力,一個是被動,一個是主動,完全無法相比。

  然而,唯有皇甫霖這等真正的有識之士,才能夠明白,這些書所包含的一些,與儒家禮法截然不同的理念,正在藉著天下人對九陰真經的狂熱,深遠的影響著世人。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國之將亡,匹夫有責!百姓才是國家之主人……如果將九陰真經裡的諸多理念,籠統的歸結在一起,在某種程度上,最與其相似的,大約是孟子的“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

  就是因為這句“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孟子》雖然也是儒家經典,但早就已經被排除在科舉之外。

  但是皇甫霖更是知曉,九陰真經中所包含的,關於天下的理念,實際上比這句“民為重,君為輕,社稷次之”還更加可怕,那是一種,現在雖然還只是潛移默化,卻足以在將來改變整個華夏之未來的、不可思議的理念。

  而在那一本本九陰真解裡,還藏著諸多猶如“華入夷則夷、夷入華則華”,以及“狄夷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等華夷之辯,看似與儒家的一些見解相同。然而,皇甫霖清楚的知曉,這其中絕對性的不同。

  只因為,這些九陰真解中所宣導的,乃是“尊華攘夷”,而絕非儒家所尊崇的“尊王攘夷”,甚至可以說,在其暗藏的一整套理論中……“王”是什麼?

  此外,就是九陰真經中所宣導的,“天欲化物”四字所引申出來的“化學”,此刻,還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它將會對這一整個世界所帶來的改變。唯有皇甫霖已是知曉,“化學”的第一步應用即將到來,而它將會帶給這一整個戰場,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變化。

  看著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沙盤,聽著福員外手舞足蹈的、興奮的解說,注視著沙盤上的一枚棋子,皇甫霖心想,王……究竟是什麼?

  ※※※

  同一時間,嶺海東南方的一隅,龍虎山正一教執法真人張據池、與伍柳仙宗宗主伍重正坐在亭子裡悠閒的喝著茶。

  伍重拂須道:“小女與貴教天師,兩個人都已不算小了,看他們兩人,頗為情投意合,定下一個好日子,也差不多可以完婚了。”

  張據池道:“關於這事,我也曾問過敝教天師的意見,他告訴我說,他與令嬡雖然彼此鍾情,但兩人一致認為,如今國難當頭,華夏危機,長河以北盡入蠻夷之手,南方也在蠻軍的入侵下,盡皆淪陷。國猶不存,何以為家?是以,他們打算先放下兒女之事,投身于抗蠻大業,其它事容後再說。”

  伍重頭疼的道:“唉,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小女決定下來的,這丫頭,也是伍某管教不嚴,一個女兒家,教的跟男兒一般。”

  張據池笑道:“令嬡巾幗不讓鬚眉,正是伍宗主教育有方。我等江湖中人,縱是女兒家,原也不同於那些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伍重道:“但是抗蠻,卻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難道他們的婚事,就這般一直拖延下去不成?”

  張據池道:“關於這個,貧道自知難以說服他們,乾脆便派人前去請教盟主,打算讓盟主來說服他們。後來,盟主給他們寫了一封信,說是願在將蠻軍逐出江南後,親自為他們兩人主持婚事。他們兩人大喜過望,都已同意下來,只是伍宗主你這些日子,在嶺海這一邊主持,令嬡藏身於越嶺之間,沒能有時間告知於你罷了。”

  伍重呵呵的道:“原來如此,呵呵,既有寧盟主為他們做主,也就不怕他們拖延。只是寧盟主貴人事多,這點小事,還要勞煩於他,實是讓人過意不去。”

  兩人相視一笑,就在這時,一名武者前來稟道:“真人,宗主,一切準備妥當,請兩位上船。”

  兩人紛紛起身,伍重道:“養兵千日,終於用兵一時。”

  兩人往前踏步而去,在他們的前方,是平鋪而開的碼頭。再前方,千艘戰船,一字排開,船上,是佇列分明的兵甲。這些兵士,盔甲鮮明,士氣正旺。一面面旗幟在船頭迎風招展,戰旗舞動,兵戈閃耀。

  在海岸上,則彙聚著密密麻麻的人,他們是從五湖四海彙集而來的木匠、工匠、偃師、墨者,此刻,眼看著他們這些日子加班加點,所造出的成果,即將派上用場,每一個人都是豪氣頓生。

  這些戰船,看上去全都普普通通,沒有樓船的聳立壯觀,沒有蒙沖的鐵制船首,表面看上去,幾乎於商船無異,但唯有他們知曉,這些戰船,對未來的水戰將會帶來的深遠影響,歷史的這一頁,終將記上他們的名字。

  張據池、伍重登上了首艦,負手而立,一同看著前方的碧波萬里。在他們身後,一名將領道:“時辰已到,請宗主下令!”

  伍重大喝道:“開拔!”喝聲在內勁的驅動下,一層層的擴散開來。猶如潛龍出淵,在海岸上的眾人的矚目下,那一艘艘戰艦,破開海面,緩緩前行,在碧空如洗的天地間,生成壯闊雄奇的畫面……

  ※※※

  融州某處,崇山峻嶺之間,高山深澗,峰巒雄偉。

  刀光潑灑,猶如盤古開天,勁氣爆起,疑似霸王再世。

  練刀的人,披頭散髮,半身赤裸,手中的厚背大刀,攪動著驚人的氣象,刀光一卷,天地如同撕開了缺口,遠處的一座石峰轟然碎散,碎石往四面八方崩碎,地動山搖,其勢驚人。

  原來的“狂刀”,如今在江湖上接連擊敗多位宗師級的高手,已成了眾所皆知的、霸王刀法的傳人,“霸刀”之名,開始威震天下。

  此刻,獨自一人在山嶺間練刀的“霸刀”戴霸,那洶湧的刀氣,開山裂石,威猛無匹。

  一刀擊碎遠處的石峰,忽的,戴霸收刀,左手負後,厚背大刀扛在肩頭,扭轉腰身,冷冷的看向身後。

  一個人影從山嶺間飛躍而下,落在離他一丈開外,拱手彎腰:“戴大俠,如今蠻族入侵江南,殺我百姓,燒我家園,奪我子女,毀我山河!寧江寧盟主,欲請大俠出山,為我華夏子民,殺一人!”

  狂風吹來,捲動著戴霸披散的頭髮。“誰?”一聲毫無猶豫的回答,驚擾了山川,攪動著風雲。

  那人緩緩說出人名後,又道:“寧盟主說了,只要人頭!”

  “嗯!”戴霸轉身,踏步而去,他的每一步,都震動著大地,四面八方,凶獸驚逃。背對著來人,他頭也不回:“到時來取!”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9

第三十五章 潛龍出淵:絕境!

  昊京皇城,一處偏殿裡,“鶻後”月理朵身穿羽衣,坐在豪華的大椅上,漫不經心的吃著荔枝。

  在她的手邊,是一個個盛滿水果的果盤,兩名本是來自華夏豪門的少女,顫顫抖抖的跪在一旁,服侍著她。

  原本是華夏帝王用來召見臣子的所在,原為天子所坐的龍椅,此刻,卻已為她所占。然而月理朵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歡喜。

  在她的前方,是玉石砌成的三級臺階,一群身穿錦衣的華夏人,跪伏在地,栗栗發抖。這些,全是中原各個豪門大戶的家主,整個長河以北,都已被蠻軍所占,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舉家赴難的勇氣。雖然也有一些家族,逃到了南方,但那個時候,京城滅得太快,中原也淪陷得太快,絕大多數人,還是來不及逃離。

  面對著這位,以兇殘暴戾著稱,這些日子裡已不知殺了多少人的蠻族女首領,此時此刻,這些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這殺人的女魔頭,根本不會在乎他們過往那顯赫的身份,也完全不在意殺了他們後,他們的家人反不反叛,反正對她來說,也不過就是多殺一些人。

  而現在,她把他們叫來,似乎只是讓他們聽著她吃東西的聲音,然後找機會多殺幾個人。

  每一個人,都生怕成為她今天的第一個目標,一個個盡可能的,壓低背脊,匍匐在地。忍耐,必須要忍耐。

  雖然其中一些人,心中也是憤恨的,充滿了無限的怒火,恨不得一躍而起,不顧性命的沖著這個女魔頭。然而,卻根本不可能做到。但他們第一次彎下腰來時,他們的背就再也無法直起。

  於是他們只能不斷的安慰自己,這不只是為了自己,這也是為了家人的性命安慰。這是在忍辱負重,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恐懼的氣氛彌漫著這個大殿,死死壓制著眾人。唯有那剝完荔枝後的咀嚼聲,時斷時續的傳來。

  忽的,“鶻後”月理朵抬起頭來,往正門處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後輕描淡寫的道:“下去吧!”

  那些人如釋重負,連忙再磕了幾個頭,也不敢轉身,就這般面對著鶻後,彎腰後退,一直退出殿外。

  與此同時,一個臉上無肉,臉皮仿佛與頭骨貼合在一起的老人,駝著背,慢慢的踏入了殿中:“鶻後真是好悠閒,好雅興。”

  月理朵淡淡的道:“不過是享受一下華夏帝王的威風,華夏的天子做得,我為何做不得?”

  老人呵呵地笑道:“鶻後可知,華夏的天子,可真無這般威風。那些人都是士大夫,在大周的朝廷上,只有布衣見到天子要跪,這些士大夫們見到天子,可是不用跪的。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他們可也曾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月理朵道:“難怪天子會被抓住,竟然要跟這些懦夫一起治天下。”

  說完之後,又冷冷的看了老人一眼:“我兒現在怎樣?”

  老人道:“鶻後放心,當年教王子修煉邪功的那個妖道,雖然是別有用心,但那鼎血邪功,也的確是有它的玄妙之處。這一次,老夫必定會治好王子,等王子回到鶻後身邊,跟以前不會有什麼區別。”

  月理朵冷笑道:“如果不是你騙我兒去司壁洞找血菩提,他也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你不將他治好,其實哀家也是無所謂的,無非是讓你給他陪葬罷了。”

  神冊宗倍道:“唉,鶻後,冤枉,這真的是冤枉。司壁洞的確是能進血淵,血淵之內的確是藏有能夠治好王子的寒血之症的血菩提,我這老頭子,說的可沒有一句謊話。至於血淵裡,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卻也是弄不清楚,西面傳來消息,目前看來,整個藏地密宗的三大聖地,顯然全都毀了,至於是天災還是人為,藏地之事,我這老頭子也不清楚了。也幸好王子的鼎血神功,的確邪門,在那樣的災禍下,竟也能夠堅持下來。鶻後放心,以王子自身的根基和鼎血神功,老夫必定能夠還王子以血肉,只是沒有血菩提,他的寒血之症,我這老頭子也真沒有什麼辦法。”

  月理朵冷哼一聲,繼續吃著荔枝:“南方軍情傳來,周朝的新天子,馬上就要被察割抓到了,你不是說,他這一趟不會有這麼順利的麼?”

  神冊宗倍緊緊的皺了皺眉頭:“奇怪,奇怪!”

  月理朵冷笑道:“有什麼好奇怪的,就憑這些失了文氣後就一無是處的華夏人,湟河以北擋不住我們,中原擋不住我們,憑什麼在江南就能擋住?更何況整個長河都被你事先安排好的水師占了,哼,哀家本應該跟著揮軍南下,結果平白便宜了察割那傢伙,整個江南被他占了,還想要他吐出來,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神冊宗倍負著手,踱了幾步:“恐怕……不會有這麼簡單。”

  月理朵哼了一聲:“你又要提那個寧江?蒙郁的確是我萬里銀川的名將,但是,套用華夏的一句話:水缸不離井口破,將軍難免陣上亡!他自己一時大意,竟然敗在那種黃口小兒手下,有什麼可說的?”

  神冊宗倍道:“非也,非也!蒙郁那幾戰,不管老夫怎麼看,他都並未有任何的大意,但他卻還是敗了。他面對的兵馬,並不比他更多,也並不比他更強。甚至那些華夏兵,在跟隨寧江之前,根本就是從湟河一路逃下去,被我軍殺怕了的殘兵敗將,但那寧江靠著這些人,就是全殲了蒙郁的大軍。那個寧江,是個將才,是個人才,我不信他在江南,真的就什麼事都沒做。”

  月理朵道:“但是南方的那些華夏軍,如今已是一潰千里,到了這種局面,就算是天王老子,怕是也做不了什麼。更何況,對於那些華夏人來說,天子就是他們的命根,他們的皇帝要是再被抓住,這周朝,不滅也滅了。”

  神冊宗倍拂著下顎那少得可憐的短須:“唔,不得不說,到了這一步,連老夫也看不明白了。但是那寧江,絕非常人,必然還藏著什麼陰謀詭計。鶻後,此人乃你我之勁敵,萬萬不可大意。”

  月理朵的臉龐溢著不屑之冷笑:“哀家只是一個沒啥本事的女人,靠著虎尊的重用,勉勉強強的坐在這個位置上,用來用去,也無非是些用屠殺來唬人的手段,不過既然連你都這般說,看來那寧江,恐怕的確是有些名堂。只可惜他再怎麼厲害,先從察割的手中逃過這一劫再說。”

  “也是!也是!”神冊宗倍負手駝背,慢慢的往外踱去。一個女人,在弱肉強食的銀川大地上,能夠做到這個位置,要是真的沒啥本事,只會靠著屠殺來唬人,那就真是笑話了。

  好在這個女人,雖然兇殘成性,殺戮成狂,還有一個毫無理性的兒子,但卻不同於自大狂妄的察割。兇殘與殺戮,對她來說,更多的是必要的手段,在某種程度上,這個女人還是可以跟她講理的。

  只要願意講理,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容易相處得多。

  神冊宗倍慢慢的踱出了大殿,那麼,寧江,你又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是否真能讓老夫刮目相看,成為老夫畢生中最強勁的對手?

  在這種局勢下,你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可以施展?呵呵,老夫可是期待得緊啊!

  ……

  ※※※

  劍州邊境,寶桐公主從睡夢中猛然驚醒,看向周圍。

  此時此刻,她所居住的,乃是一座破舊的木屋,服侍她的宮女依偎在門邊,昏昏欲睡。

  驅蚊的檀香早就已經用完,角落裡的鐵盆裡,燃燒的是不知從哪尋來的藥草,散發著難聞的味道,驅蚊的效果也實在是差得讓人絕望,不過就是睡了這一會,身上已經多了好幾個包。

  披了一件風衣,她輕輕的下了床,穿上滿是塵土的繡花鞋,往門外走去。跨過那名宮女斜擺的雙腿,沒有將早就已經疲憊不堪的宮女驚動。

  到了外頭,黃昏下的村落,一片安靜。周圍的每一個人,情緒都低落到無以復加。他們在蠻軍鐵騎的追逐下,一路奔逃到這裡,戰報不斷的傳來,全都是己方的兵馬被瘋狂擊潰的消息。

  面對著蠻王虎尊座下三大幹將之一的“豹王”察割,所得到的,只有不斷積累的絕望。

  此刻,保護著御駕的三衙軍,早已經在不斷的斷後中,損失大半,剩下的也猶如驚弓之鳥。恐懼的氣氛,死死的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他們在逃,不斷的逃,然而最終,他們又能夠逃到哪裡?身後是有如怪物一般撲來的、兇殘的蠻軍,所有想要救援他們的人,都被輕鬆的擊成齏粉,繼續往前逃去,他們又能夠逃到哪裡?

  寶桐公主將手放入繞襟的衣裳裡,握著沒有鞘的匕首,心裡稍稍的安定了些。這份安定,不是因為她擁有面對敵人的勇氣,而是她相信自己就算死也不會落在蠻胡的手中。

  “馬帥到了!馬帥到了!”另一邊傳來的低沉的騷動。

  所謂三衙軍,實際上是守衛國都的三支禁軍,也就是殿前司軍、侍衛步軍司軍、侍衛馬軍司軍,一般人將這三軍的長官分別稱作殿帥、步帥、馬帥。此刻,這些人所說的“馬帥”,就是侍衛馬軍司軍的指揮使甘玉書。

  雖說是侍衛馬軍司軍,但實際上,主要也還是以步兵為主,馬匹的數量本就稀少,騎兵大多數也都是庇護在天子身邊。此外,南方的軍隊,原本也就不擅長馬戰,就算是騎兵,實際上大多也都是用馬來趕路,遭遇敵人時,依舊是下馬步戰。

  馬帥的到來,給了大家一些安慰,這一路上,如果不是馬帥不斷布下疑陣,天子及其家眷恐怕早就已經被察割抓住。原本以為,這一次,在後方斷後的馬帥難以再歸來,幸運的是,他再一次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在眾人交錯的視線中,甘玉書下了馬。雖然成功的,通過壁虎斷尾的戰術,將敵人暫時引向了他處,但是這也不過是拖延時間罷了。察割的主力,最終還會追來。

  看著這些以期盼的目光看著他的官員和皇親國戚,他實在是不知道,他們希望自己能夠給他們帶來一些什麼?整個潰敗的大勢已經形成,就算是他,在這種處境下,也只能是勉力支撐,能撐多久就撐多久,其它的,他也是無能為力。

  前方的院子裡,幾名大內高手守在門口,一人前去通報。隨後,便有太監出來,將他領了進去。

  在內頭,已經在等著他的天子宋弘,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在天子的是身邊,還跟著太子宋俊哲。宋俊哲的目光,和外頭的那些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唯有天子的眼神,依舊是那般的清冷,誰也無法看清他在想些什麼。

  “情況怎樣?”天子宋弘沉聲問道。

  “追兵暫時被引開,但是恐怕很快就會再追來,陛下恐怕還是要早點趕路。”甘玉書稟道,“我們已經進入了劍州地界,南劍宣慰司的兵馬在我們的前方等著我們,這……恐怕是我們最後的兵力了。”

  這一瞬間,即便是宋弘,也難免露出了失望之色。只因為,他清楚的知道,南劍軍全都是新兵,在前年圭峰崩潰時,南劍宣慰司的精兵,一下子毀了兩萬多。後來,隨著宣尉使的更換,除了跟隨新帥臣進駐宣慰司的親兵之外,其他的兵馬,大多都被換了一遍。

  再後來,宋弘既位,為了對付西南方的亂軍,南劍宣慰司的兵力再一次被調離,此刻,留守在劍州的南劍軍,大多都是這幾個月裡重新招募的新兵,且總數也只有六萬之多。

  面對著身後追趕的,“豹王”察割親帥的十萬虎狼之師,集結而來的幾十萬勤王兵馬,都被擊潰,這六萬之數的新兵,又能夠做得了什麼?

  太子宋俊哲猛的站了起來:“神武左軍在哪裡?威遠軍在哪裡?”

  甘玉書道:“居志榮的神武左軍,雖在趕來勤王的途中,但卻被蕭古的偏師所擋,未能穿過蕭古的防線,現在還遠在饒州,距此千里之外……”

  “飯桶,全都是飯桶!”宋俊哲怒不可遏,“他們不是在中原擊潰過蠻軍主力的精兵麼?一個女人就擋住了他們,飯桶,全都是飯桶,什麼寧家軍,寧江和居志榮到底是怎麼帶兵的?一群飯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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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飛龍在天:分威!

  “呵呵,所謂的寧家軍,也不過如此啊!”

  饒州城,城牆上,蕭古輕拔髮絲,看著遠處不斷退卻的華夏軍,發出不屑的聲音。

  在她身邊,一名蠻將呵呵的道:“這什麼寧家軍,已經多次被我軍阻截擊退,想要支援他們的狗皇帝,根本就是妄想。也不知這麼羸弱的一支軍隊,蒙鬱當初是怎麼敗給他們的?”

  他們的身邊,是一名華夏人,那人道:“聽說寧江根本就不在這神武左軍裡。去年,這寧家軍擊潰了木不孤的精銳騎兵,其後為神宗皇帝重用。但是後來,神宗一死,寧江馬上就被罷官問罪。雖然後來還有擊潰蒙郁大將的功績,但寧家軍轉入江南,改名神武左軍後,寧江就一直不在軍中,也沒有接受周朝的任何官職,看來對於周朝,他早就已經失望透頂了。這神武左軍以往之所以能戰,靠的不過就是他的個人聲望,只要他不在,也不過就是一群弱雞。”

  那蠻將道:“豹王先前有交待,讓我們重點防著這支寧家軍,畢竟是全殲了蒙郁的精兵猛將。呵呵,現在這樣子,哪怕我們就這樣放著他們不管,他們也來不及救援他的狗皇帝。”

  “看來,這支軍隊在去年之所以能夠出人意料的建功,靠的不過就是猛火油車和那些一碰到雨天就不能用的弩炮。這兩樣,全都笨重得很,利於守堅而不利於攻敵,離開了這兩樣,這只軍隊也不過如此。”蕭古轉身,翩然而去,“一等豹王抓住宋弘父子,我等就順便,把這中看不中用的神武左軍滅了吧!”

  ……

  ※※※

  “居將軍,又失敗了,根本闖不過蕭古布下的防線!”黃昏的陽光下,神武左軍的將領稟道。

  居志榮從木椅上站起,抬了抬頭,看了看天色。陽春已過,馬上就開始進入雨水連綿的雨季。猶如魚鱗一般,一片片互相串連的雲朵,鋪在了天空中。往西山落去的金烏,顯得有些無力。

  立在高臺上,低下頭來,看著不斷後退的、茫然的士兵,他自嘲的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全都是弱雞啊!”

  “將軍!”一名將領踏上高臺,“從其它幾個戰場傳來的消息來看,饒州的這支蠻軍正在收縮防線。”

  “這是準備轉守為攻,一口把我們吞掉了。”居志榮揉了揉太陽穴,“看來我軍要趕緊後撤,雖然都是弱雞,但真要被吞掉,那也實在是糟透了。”

  再一次抬頭,往遠處眺望而去:“話又說回來,他們會這樣做,那是因為已經認定,就算他們現在放著我們不管,任由我們闖過他們的防線,我們也來不及去救援陛下,只會把脆弱的後方暴露給他們。呵呵,卻不知道,現在對他們來說也是一樣的,就算我們現在放著他們不管……他們也來不及了啊!”

  金烏往西邊慢慢的落下,那些彼此分割的、鱗片般的雲絲正在慢慢的彙集。天氣顯得頗為悶熱,一場細雨,卻已是無法避免。

  ……

  ※※※

  會州北部,馬景戰立在高處,看著前方戰線,正在緩緩推進的兩方人馬。

  身為苗軍的名將,鶓哥的妹夫,馬景戰所擁有的,乃是西嶺最精銳的部隊。雖然相對矮小但卻精悍的戰馬,手持彎刀的騎兵。在山下結成進攻型的方陣,此外還有由苗巫組成的,擁有各種秘術的巫軍,禦使鬼怪,操縱氣象,往往能夠在戰場上起到出人意料的作用。

  自從出兵以來,馬景戰已經在戰場上,連戰連捷,到現在都還不曾敗過。失去了文氣的華夏人,在他的眼中實在是不堪一擊。

  而現在,他的大軍所面對的,乃是鳴山的紅巾軍,在那支隊伍裡,人人都在臂上綁著紅巾。

  此刻,兩軍的大戰一觸即發,馬景戰的臉龐,正流露著陰毒的冷笑。

  隨著宇文辟的死,以及鳴山和斷稼山的招安,整個西南七路的局面瞬間改寫。眼看著分裂的八番軍,被紅巾軍和斷稼軍打得狼狽不堪,在鶓哥的令下,他率軍南下,準備一口氣吞掉西南各州。

  這個時候,因為臨安的淪陷,大周朝廷的官兵一潰千里。斷稼軍被調去勤王,此刻,面對著苗軍精銳之師的各路義軍,也就只要紅巾軍還能勉強一戰。

  馬景戰原本以為,紅巾軍必定會以退為近,先讓出大片土地,再利用縱深與苗軍纏鬥,卻沒有想到,紅巾軍竟然直接推進,與苗軍正面交戰。

  “呵呵,人人都道那鬼軍師,有鬼神莫測之機,我卻要說,不過是自不量力的蠢貨罷了。連八番軍那樣的弱軍都始終無法徹底擊敗,居然敢來面對我這百戰百勝的虎狼之師,什麼叫以卵擊石?這就叫以卵擊石!”馬景戰那陰毒的臉龐,露出不屑的冷笑。

  “恐怕是那廝急了!”在他身邊說話的,乃是他的副將成安,“聽說這一次,就是在那鬼軍師的不斷動員和堅持下,紅魔女和紅巾軍的高層,才答應接受臨安的招安,成為官兵。呵呵,那鬼軍師可能是以為,這樣子他就能夠抱上大腿,將來在臨安的朝廷上封個一官半職,卻沒想到臨安朝廷這般不成器。大腿抱不住了,眼看著他們的狗皇帝馬上就要被蠻軍抓了去,現在那鬼軍師,狗腿子當不成,再丟土失地,他這軍師只怕也不用做了,不來不成啊。”

  “有道理!說到底,他這‘鬼軍師’,也不過就是跟那些沒有文氣就一無是處的官軍和周邊的賊寇打出來的名頭,井底之蛙,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馬景戰在高處,往對面的陣型看去,只見一面面紅旗招展,整個大部隊分作了數塊,他道,“這個是……”

  成安失笑道:“好像是所謂的八卦陣,我聽說,大周的那些儒家,在兵陣這一塊上,都有些走火入魔,他們孔老夫子的《周易》讀多了,排兵佈陣,也按著什麼兩儀三才五行八卦來,反正他們以往文氣一放,用什麼陣法都無所謂。至於沒了文氣,這些陣法的使用性……呵呵!”

  馬景戰搖頭道:“鬼軍師?看來他這一次真的是要去見鬼了!”

  手臂一揮:“擂鼓!”

  鼓聲大作,苗軍的精銳之師還是結陣前進。自從華夏的文氣開始潰散之後,他們一路攻城拔寨,還從來沒有敗過,這一戰,顯然也會如此。失去了文氣的華夏人,全都是不堪一擊的軟蛋,遠遠無法與他們這些,在西嶺這種窮山惡水間殺出一片天地的惡狼相比。

  在那震動大地的攻勢中,對面的紅巾軍,戰旗舞動,猛然分了開來,露出了一輛輛排列齊整的,神秘的戰車。黑鐵鑄成的炮管架在戰車上,齊齊的對著他們這個方向……

  ※※※

  “盧大人,下游發現周朝水師!”同一時間,長河江上,一個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到了指揮蠻軍水師的盧文進面前。

  “周朝水師?”聽到這個消息的盧文進,也多少有些發懵。周朝水師?周朝現在哪裡來的水師?

  有那麼一瞬間,盧文進懷疑這是底下人對他開的玩笑。但是在蠻軍裡,顯然沒有人敢開這樣的玩笑。

  “是蒙沖,還是突冒,大翼?又或者是樓船?”盧文進淡淡的問道。

  “這個……從傳回的消息來看,既不是蒙沖,也不是突冒、大翼,倒有點像是商船的樣子。”

  “商船?”盧文進一個錯愕,“會否是南方來投誠的商人?”

  “可是他們打的是大周官軍的戰旗。”那人答道。

  “哪州哪府的兵馬?”

  “似乎是南劍宣慰司的官兵!”

  “南劍宣慰司?”盧文進緊緊的皺了皺眉。如果是南劍宣慰司那一邊的話,還藏有一些未被殲滅的戰船,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不過這個時候,殺到這裡來,這是來送死的麼?

  他冷冷的道:“通知赫連將軍,擊潰他們!”

  赫連昌,乃是蠻族邪相神冊宗倍座下的重要將領,但在北方的萬里銀川中,卻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

  只因為,他乃是北羅人,這些年來,一直藏身在黃海,為神冊宗倍製造戰船,訓練水師。而現在,他這些年來的辛苦付出,終於有了成就,長河江上,一舉全殲華夏水軍,令他一戰成名,震撼了大江南北,同時也徹底擊潰了周朝偏安南方的幻想。

  此時此刻,當聽到又有周朝戰船出現的消息時,赫連昌的心中是不屑的。只因為,他所率領的這些戰船,不管是性能還是其它各方面,都要遠遠的勝於周朝。

  周朝原本對水戰就並不如何重視,對於周朝來說,四海俱平,華夏土地上最大的兩條河流,也全都在周朝的掌握之中。北方蠻胡未服,但萬里銀川大多都是冰天雪地的戈壁和草原,既不適合水戰,大周朝廷對征服它們實際上也沒有多少興趣,極西之地的藏地更是高原。

  也正因此,周朝的戰船,在這幾百年間,並沒有多少發展。而神相卻是針對性的、利用擅長木甲的肅慎族民設計戰艦。裝載了火藥,隨時沖向敵方戰場,自身迅速脫離的子母船,傍設四輪,每輪八楫,日行千里的飛虎戰船,對蒙沖進行改進後得到的重型先登,無一不是設計精巧,可以說是這個時代的、木甲術所能夠設計出的戰船的極致。

  不管是數量還是性能,都遠遠的勝過華夏水師,從這一點來說,華夏水師可以說,滅得一點都不冤枉。

  如今,他所率領的蠻族水軍,已經控制了整個長河天險,也使得長河南岸的各州各府,處於隨時都會受到攻擊的險境。可以說,如果沒有這支蠻族水師,豹王的軍隊,根本不可能這麼迅速的攻入江南,追得周朝的新天子狼狽逃竄。

  而現在,居然還有華夏的水師敢來送死?

  擊毀來艦的命令,迅速的傳了過來。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赫連昌立時便率領著上千艘戰艦,順流而下。以多擊少,以強擊弱,以上遊擊下游,可以說,這根本就是滾滾車輪對膽敢擋在輪下的螳螂的碾壓。

  碧空如洗的江面上,雙方的戰船正在快速接近。當看到對方的戰艦時,赫連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是搞笑嗎?”

  雖然從前方的報告,他就已經知曉,前來與他們交戰的敵艦,和商船簡直沒有什麼區別,除了擁有更大更粗的兩根主桅杆、以及設計頗為古怪的舯橋之外,其它地方看上去,簡直就是商船。但他依舊沒有想到,竟然真的如此。

  有那麼一瞬間,就連他也開始懷疑,這些船會否真的是前來投誠的商船,只是掛錯了旗幟。然而站在對面甲板上的那些,的的確確都是周朝的官軍,這種古怪的情景,讓他有一種搞笑的感覺。不過自失去文氣之後,華夏一方,在戰場上發生的搞笑事件也不只這一件兩件,他也並未在意。

  江面之上的戰鬥,自然並不存在什麼鼓進金退,隨著進攻的命令,排在最前方的蒙沖與子母船,首先便往來犯的周朝戰船撞去。以精鐵鑄成的船首,裹著牛皮的防火的船身,讓這些從設計上就是用於撞擊的船隻無往而不利。

  就是在這個時候,詭異的事情發生了。那一艘艘迎面而來的戰船內部,傳來了鐵索的拉動聲,如同蜈蚣一般的長槳從兩翼伸出,以迅捷而不可思議的速度,避開了所有的蒙沖和先登。敵我雙方的戰船,在大江上彼此交錯。

  “呵呵,有意思!”看來這些周朝官兵,也是有備而來,這讓赫連昌感到一些滿意,如果解決得太過輕鬆,他也會覺得很沒有意思。

  而更讓他滿意的,是他所率領的水軍的應變,船上的蠻族猛士,已經紛紛拉開了弓,搭起了架。只要船身與船身的距離一拉近,先是一連串的箭雨,再是訓練有素的輪番攻擊,不只是馬背上,就算是在戰船上,他們也將展示出他們戰無不勝的強悍。

  然後,來自周朝的戰船,也開始做出了應變,只見,在他們的船身上,打開了一個個方形的視窗,一根根黑色的炮管從這些齊齊整整的方窗裡推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09:59

第三十七章 飛龍在天:反擊!

  “豹王”察割,領著座下的精銳騎兵,追逐著眼看就要逃入劍州山嶺的、華夏天子的御駕。

  這一路上,他已不知擊潰了多少華夏兵將,殺了多少人。沒有人能夠擋得住他們如同狼群一般,瘋狂的追逐,從他的腳踏上江南的那一刻,大周的命運在他的眼中已經註定。

  而現在,華夏的這位新天子,也即將落在他的手中。延續了近千年的大周王朝,馬上就要在他的手中結束。

  陰狠的面容上,透出的是血色的目光。馬蹄急奔的聲音,震動著大地。號稱“狼騎”的蠻族精銳騎兵,在賓士中發出興奮的吆喝。破碎的山河間,是群狼肆無忌憚的殺戮,在這極短的時間裡,他所帶來的恐怖氣息,已經深深的壓在江南的土地上。

  能夠在北面的銀川大地存活下來,並殺出一片天地的,都必定有其非凡的本領。察割與其座下的這些勇士,正是靠著他們狼一般的野性,不斷的擴大著他們的領地。而現在,這長河以南的大片土地,也即將屬於他們,被他吞入肚中的東西,沒有人能夠逼迫他交出。

  抓住華夏的天子,控制住整個長河以南,到那時,神冊宗倍算得什麼?鶻後又算得什麼?

  他的胸膛,燃燒著蓬勃的野心。

  在他們的前方,“馬帥”甘玉書率領著已經為數不多的三衙軍,沒命的往前逃竄。

  正如他所想的,各種疑兵之計,最多也只能拖延一時半會。然而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隨著長河水師的全軍覆沒,整個“大勢”就已經形成,臨安之堅固,本就遠遠不及昊京。

  蠻軍的殺到,讓各方的反應不及。使得天子一路被追趕,各州各府的兵馬,要麼來不及援救,勉強趕來的,也往往都是還來不及結陣就被殺散。

  但是現在……

  甘玉書抬起頭來,看著遠處延綿起伏的山嶺。

  把天子帶到這裡,接下來就可以不用管了……那個人是這麼跟他說的。

  可是,帶到這裡,接下來又能夠這麼樣?雖然,這一路上,察割為了追趕天子,精兵簡騎,但也惟其如此,此時此刻,在他們身後追逐的,乃是察割最精銳的部隊,即便是威遠軍的主力,正面對上察割的精銳,也難以討好,更何況威遠軍根本不在這裡。

  南劍宣慰司能夠趕來接應天子的,最多只有六七萬人,這一點是非常確定的事,這麼些人,到底能夠做些什麼?不管擁有多少陰謀詭計,最後,決定勝負的還是實力,沒有實力打底的計謀,最終都只會淪落為笑話,這一點,甘玉書是一清二楚的。

  前方逐漸的收窄,兩邊是茂密的山林。

  已經是筋疲力盡的隊伍,前後的距離拉得極遠。被落在後方的兵將,正在被蠻軍屠殺。甘玉書策馬趕到前方的天子御駕旁,低聲道:“陛下……請陛下和太子殿下棄車上馬。”

  車中,宋弘陰沉著臉,這是已經絕望到,逼不得已時讓他們父子兩人丟下殘軍,分開來單騎逃亡,能逃一人是一人的地步了。

  車中,寶桐公主臉色蒼白,纖細的右手,悄悄的探入了懷中,緊握著鋒利的匕首。御駕毫無疑問,即將被捨棄,連天子和太子都自身難保的處境下,區區一個公主,實際上也已經算不得什麼。沒有人會在意她的死活,其實,經過這一路上風聲鶴唳都仿佛是敵軍追來的恐懼,連她自己也不在乎了。

  就是在這個時候,前方忽的有人發出歡呼:“援軍到了!援軍到了!”

  援軍到了麼?寶桐公主握著匕首的手,反而愈發的緊了。援軍到了,這意味著又有一批人為了保護他們、給他們斷後而被屠殺,也意味著這種隨時都會被抓住、在死亡線上垂死掙扎的日子,還得持續下去。

  然而,就算逃過了這一刻,又能夠逃得了多久?一天?兩天?生活在這樣的恐懼中,真的還不如死了的好。

  她垂下睫毛,想著,還不如就這樣子結束生命。馬車外,甘玉書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喂喂……什麼情況?”

  “前方車中可是天子?”有人朗聲叫道。

  “正是天子御駕!”甘玉書大聲回答。

  “末將神武左軍王克遠!”“末將嶽青!”“我等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甘帥,請護陛下繼續前行,我等為陛下殺敵破賊!”兩名青年將領的聲音,此起彼落,充滿著朝氣蓬勃的豪情。

  御駕繼續前行,駛了一段,天子突然反應過來,露出錯愕的表情:“為什麼是神武左軍?神武左軍怎的會在這裡?”

  遲疑了一陣,他揭開車簾:“甘卿!”

  甘玉書策馬馳來:“陛下。”

  天子宋弘道:“剛才那兩人說他們是……神武左軍的人?”

  甘玉書道:“的確是神武左軍的人,王克遠王將軍、岳青岳將軍,都曾在去歲與蒙鬱的蠻軍作戰中建立功勳。其中,王克遠王將軍更是從採石峽一戰,就跟隨著狀元郎寧江與居志榮居將軍。”

  宋弘道:“不是說,神武左軍還在饒州麼?為何卻會在這裡?”

  甘玉書道:“這個……”

  轟!後方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便是一連串大地的震動,戰馬長嘶,人人俱是回頭。

  宋弘驚道:“出了什麼事?”

  甘玉書道:“好像是神武左軍正在和察割的騎兵交戰!”

  宋弘回頭:“是麼?”只是,雖然他的目光看上去依舊銳利,然而看到的,卻唯有馬車的後板,那小小的空間,猶如安全的龜殼,卻也死死的封閉了他的視線,讓他什麼也無法看清。

  而這個時候,“豹王”察割卻是看清了,他清清楚楚的看清了真正與他交戰的華夏軍,緊接著,唯一的念頭就是……中計。

  圓形的鐵制球體從前方那神秘莫測的戰車上,呈拋物狀不斷的飛來,在他的身邊不停的炸開,迸射出各種堅硬的利器。大地被炸出一個個土坑,直炸得人仰馬翻。炮彈之多、之強,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武器存在,無法理解如此精良的兵將,如此強大的作戰力,為什麼會一直等到現在方才出現。

  在他的眼中,唯一能夠看到的,就是漫空飛來的鐵彈。在他的耳邊,唯有能夠聽到的,就只有不斷震動的、猛虎般的震響。

  急促的破空聲呼嘯著,衝擊而來。久經戰陣的強大危機感下,察割挾著滾滾惡氣沖天而起。在他的下方,戰馬往一側倒去,另一側崩出血花。披掛著最上好的軟甲的戰馬,竟是抵擋不住幾乎是沿著地面衝擊而來的鐵彈。

  戰馬倒在了地上,馬首與四肢同時翹起,做著最後的嘶鳴。這一顆炮彈並沒有爆炸,完全實心的鐵球,單單憑著力道,就擊翻了剽悍的戰馬。察割大喝一聲,兩顆從空中拋來的炮彈,硬生生被他發散的勁氣擊飛,其中一個,落入了蠻軍之中,一聲爆響過後,殘肢短體四處抛灑。

  另一顆卻在反彈而回的瞬間爆了開來,轟的一聲,導線引燃了鐵球中的火藥,氣流捲動。察割那壯碩的手臂,舞動著狼牙棒,氣浪的相撞中,他淩空飛退了半丈。“大王!”另一邊傳來呼喊,正是他身邊一名最信任的蠻將。那蠻將抓著盾牌要往他這邊奔來,嘭的一響,有什麼東西撞入了他的左腰,上身與下肢同時往一個方向折去。

  迅速揚起的塵土間,遠處的華夏軍和他們的戰車,都已經無法看清。轟炸聲反而愈演愈烈。察割目赤欲裂,怒喝道:“退!”

  喝聲隨著滾滾的惡氣,傳向周圍。自從入侵華夏以來,第一次從戰場上撤退。使得察割一口氣壓在胸膛,無法發洩。然而為了追逐周朝的天子,使得他自己的軍隊也前前後後,拉得太長。而即便集結在一起,面對著出乎意料的戰力,出乎意料的武器,在對方明顯以逸待勞的處境下,恐怕也沒有多少勝算。

  殘存的蠻軍開始後退,實際上,這個時候,在這一片混亂中,察割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跟著自己撤出。後方炮火齊喑,緊接著便是馬蹄捲動著大地的轟鳴。曾經在正面的戰場上擊潰蒙鬱的精騎的威遠騎兵,開始展示出他們不輸於蠻族的戰鬥力,而蠻軍一方的虎狼之師,卻已經在炮火的不斷轟擊下陣不成陣、隊不成隊。

  王克遠和嶽青,各率著五千精騎,交錯著沖入了混亂的蠻兵之中。即便是一向強悍的蠻族鐵騎,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也只剩下了被屠殺的命運。硝煙彌漫,長槍連挑,滾滾的馬蹄之下,破碎的屍體不斷的被踐踏。

  “蠻軍要逃了!”遠處的峰頭,一個身穿齊胸襦裙的少女,雙手一前一後,持著長長的望遠筒。

  “那廝就是察割?”在她身邊,有一名身穿紅衣的少女,同樣也拿著一支望遠筒。

  “我們去炸了他!”齊胸襦裙的少女興奮地叫道。

  兩個人往回奔去,僅僅只是過了一會兒,一架滑翔機便沿著斜波沖下,從山頭飛出,在高空中的風力的推動下,雙翼一斜,往撤逃的蠻軍飛去。控制滑翔機的,乃是齊胸襦裙的少女,紅裳少女幾乎是平行的,位於她的下方。

  滑翔機在高處,悄無聲息的追向下方的豹王。由於經常使用火行術的關係,此時的紅裳少女,對於風向的影響和某個青年所說的“空氣動力學”,也有了相當多的瞭解。隨著滑翔機的一個低掠,在算好了提前量之後,一個炸藥包直接往下扔去。

  炸藥包在空中翻滾了幾下後,竟是其准無比的飛向了下方的蠻將,連扔炸藥包的紅裳少女也不由得驚訝自己的超水準發揮。那蠻將卻在炸藥包離他的腦袋幾乎只有四分之一丈時,猛然抬起頭。

  轟!

  炸藥包直接炸了開來,“豹王”察割卻也同時揮動起了手中的狼牙棒。狼牙棒卷起驚人的黑風,爆炸產生的衝擊波以及崩散的鐵珠、鐵蒺藜等,與黑風卷在了一起,並隨著豹王的一聲大喝,陡然改變了方向,轟的一聲,竟往反方向崩開。

  驚人的氣流衝撞,使得空氣產生環形的波紋,波紋在能量對撞的中心急劇的擴散。察割狼牙棒往地上狠狠一甩,怒氣湧動,冷視著上方如同大鳥一般飛走的、神秘的木甲機關。

  天空中,兩個少女則是暗暗咋舌,如此近距離的爆炸,竟然都傷不到這個傢伙,這傢伙實力之強大,已經是超出了她們中的任何一人,無愧於虎尊座下一相一後一王中的“王”。

  如此出其不意的襲擊,都未能傷到察割,現在已經被他發現,兩個少女自然不指望還有機會建功。當下,滑翔機側了一側,往遠處的山頭飛去。

  察割火冒三丈,卻是拿這兩個天上飛的小娘們無法。一匹戰馬從他的身邊驚逃而過,他猛地一拉韁繩,戰馬一聲長嘶,往他這邊翻倒,緊接著就被他強行推起,躍身而上。

  “走!”韁繩回甩,戰馬轉向。一隊沖來的華夏兵被他殺得人仰馬翻,嘭的一聲,為首的武將以長槍硬接了他一棒,手臂發麻,駭得轉馬要走,第二棒已經硬生生砸在了其身上,嘭的一聲,隨著骨頭碎裂的聲音,那武將往遠處飛去。

  領著殘兵,察割策馬而走,一路奔逃。眼看著,就要與另一批手下會合,前方卻有人狼狽的飛奔而來:“大王!”

  “出了什麼事?”察割雙目怒瞪。

  “我軍遇到攻擊,死傷慘重。”那蠻兵驚慌的道,“玄漠將軍戰死。”

  “什麼?”察割一聲暴喝。原本以為,到了這裡,能夠穩住陣腳,回身禦敵,卻沒有想到,連這裡的兵馬也被伏兵擊潰。眼看著,漫山遍野的華夏軍衝殺而來。“大王,怎麼辦?”一名蠻將急急問道。

  “沖過去!”察割雙腿一夾,殺氣滾滾,往前疾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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