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4721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7

第六十八章 駐顏有術:難逃生天!

  紅衣少女捂著額頭:“師妹……”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小夢笑著擺了擺手,緊接著卻也是心中暗驚。

  箋麗竟然會將那“冥篁王”與她哥相比,單是以此,就可以想見在箋麗心中,那冥篁王的可怕。

  何況蠻軍原本就佔據著絕對的實力優勢,難怪那傢伙一到,張絡一方便覺得全無希望,甚至說出能將她們平安送走就是勝利這樣的話。

  紅衣少女繼續道:“此外,這冥篁王身邊還有四個徒弟,分別喚作孟神君、山鬼王、白蛇飛蛇、地狐娘,也無一不是奇人異士,又都帶著一批詭詐莫名的手下。我懷疑,平湖一夜乾涸,就是他這四個徒弟做的手腳,至於冥篁王自己,似乎是很少出手的,也跟你哥一般,通常都是藏在幕後,有什麼事,都是指使他的手下去做。但是跟你哥不同的是,這冥篁王,自身也是萬里銀川中排得上名的高手,只不過有資格讓他出手的人,少之又少罷了。”

  她曾在北羅生活過幾年,表面上的身份是眉嫵台的舞姬,實際上是拜火教外駐的情報人員,同時也是善女神的候補處女,對北方的各種奇人,自然知道得多些。

  小夢道:“白蛇飛蛇?這也算名字?”

  紅衣少女道:“這原本也就不是名字,大概算是外號之類的罷。聽說在拜在冥篁王門下時,他們就已經捨棄了他們自己的名字,只以他們的師尊給的號為名。而他們的一身絕學,也全都是冥篁王所教。就跟秦陌、秦澤他們的義父秦抱朴秦老一般,秦老收下五個義子義女,傳給每一個義子義女的本事各不相同。冥篁王也是這個樣子,但是冥篁王的這四個徒弟的實力,卻真不是秦陌他們能夠比得。以前在拜火教中,拜火教對冥篁王和他四個徒弟的判斷也是能拉攏就拉攏,絕對不要去招惹他們。”

  小夢正要繼續說話,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驚叫……

  ※※※

  大隊的人馬,恭恭敬敬的護送著“小白道長”和他身邊的兩個女道童回到他的住處。

  此時已經是半夜,誰也不知道在這段時間裡,他和柳蔓郡主說了什麼。

  寧江進入園中,一個人影提著燈籠,從假山後轉出:“道長……”

  寧江笑道:“珍姑娘,這麼遲了,還沒有睡啊?”

  提燈籠的女子往外頭看去:“那些蠻兵……”

  寧江笑道:“不用管他們,那是柳蔓郡主派來保護我的。”

  一方面是保護,另一方面,實際上也是生怕他跑了。“青春永駐”這種事,對那女人來說,吸引力實在太大,柳蔓郡主自是生怕出現意外。

  他與趙庭珍一同往前方的院落走去,兩個女童各提著一盞燈籠,跟在他們身後。

  趙庭珍低聲道:“今天的事,多謝前輩,如果不是前輩出手相助,我們怕是已遭毒手。”原本是喚作道長的,甚至覺得以小白道人的年紀,喚作道長都已經是把他叫老了。

  如今才知道,原來道長已經年近五旬,乃是她父親那一輩的人。再聯想到道長玄妙莫測的醫術、堪稱仙法的絕學、已經駐顏不老的奇術,下意識的,就改了稱呼,喚作前輩。

  寧江手持拂塵,道:“珍姑娘不用這般客氣,這些日子,我也賴姑娘招待,不過是小小回報罷了。”又道:“這裡乃是是非之地,不可久留,珍姑娘早些回七裡鋒去吧。”

  兩人一同踏入院中,趙庭珍道:“我們已經準備好,明日一早,城門一開就離去。”

  又道:“前輩你呢?”

  寧江說道:“我暫時恐怕是走不了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冊子:“這個收下吧。”

  小丫兒和小刀散了開來,點燃院中的燈火。

  趙庭珍接過小冊子:“前輩,這個是……”

  寧江說道:“你所練的飛刀之術,出自秋水薦,當無疑問。如果是在從前,單是靠著這套飛刀之術,假以時日,你必定能夠修成准宗師級別的高手。但是現在,今時不同往日,玄氣大盛之後,准宗師級已經算不了什麼,甚至對大多數人來說,已經不存在這一層阻隔。”

  繼續道:“但是你所學的這套算空飛刀,跟其它武學不同,它是精氣神之應用,偏向於神魄的修煉了技巧的展望。可以這麼說,秋水薦是極少數幾位,在九陰真經出現前就已經找出煉魄之方式的高手。也真是因為這個原因,玄氣大盛,對於其他人來說,實力暴漲,但是對於你所練的算空飛刀,幾乎沒有什麼用處。而你所練的飛刀之術,也不是令尊和其他人所能夠指點。”

  趙庭珍驚訝的道:“被前輩說中了,在玄氣大盛的這段時間裡,我身邊的人,一個個的,實力突飛猛進,但是我卻還是跟原來一樣。”

  寧江笑了一笑:“玄氣大盛,提升了天下武者的威力,但其實並不能提升他們對於武道的認知。若是依賴于外界的玄氣,實際上,反而會造成自身武學的停滯不前,未必是一件好事。我這本小冊子裡,是我在看了你的飛刀絕技後,為你量身打造的練魄之法,你按著它來修煉,即便是不依賴于玄氣,將來的成就,也必定不弱于你的父親。至於能不能有更高成就,就要看你自己了。”

  趙庭珍大喜,柔身施禮道:“多謝前輩!”

  寧江道:“夜已深了,都到了下半夜,珍姑娘明天一早還要出城,也早點去歇息吧。”

  趙庭珍立在屋中,低頭看著她自己的腳:“以後……以後還有沒有機會見到前輩?”

  寧江揮動拂塵,笑道:“緣來緣去,只要有緣,日後自會相見。哪怕無緣亦是無妨,事在人為罷了。”

  趙庭珍臉紅紅的,不敢看他:“這一次,如果不是前輩,小女子也不知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前輩救命之恩……還、還有半個晚上,小……小女子可以……”

  寧江道:“啊?”

  “沒……沒什麼?”趙庭珍一陣緊張,滿臉通紅,連鞠了兩個躬,慌慌張張的跑了出去。就這般一路跑出院門,方才停了下來,回頭看去,躊躇了一陣,垂下首,小聲的道:“我可以以身相許的。”

  只是這話,終究還是沒有勇氣當面說出來。

  屋子裡,青年看著門口,撓了撓頭,也沒有再多做什麼,梳洗過後,用公主抱抱起小刀,上床睡覺去了……

  ※※※

  聽到了遠處的驚叫聲,兩個少女繼續往前走去。

  只見在前方的草地上,阿彩如同小山一樣坐在那裡,幾名孩童繞著她追來逐去,其中一個女孩被一個男孩追著發出尖叫。

  阿彩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那些孩子卻也不怕她,嘻嘻笑笑,時而發出興奮又或是故作恐慌的驚叫。

  兩個少女一同走了過去,與阿彩說話。過了一會,天色越來越暗,悶熱的夏夜裡,逐漸變得清涼了許多。隨著一名女子的叫喚,一個孩子往母親奔去,其他孩子的家人,也三三兩兩的,前來把自己的孩子喚回家睡覺。

  阿彩起身,與兩個少女一同往住處走著。途中,春箋麗向她說起平湖發生的事,已經冥篁王的到來。

  阿彩也不由得臉色微變,一陣憂慮:“冥篁王?相爺竟然將他也派了過來?”

  春箋麗道:“阿彩姐,不要去管太多,事到如今,也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了。”

  小夢哼聲道:“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冥篁王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阿彩說道:“你們是江南人士,不知道冥篁王的可怕……”

  春箋麗笑道:“我怎麼會不知道?但不管他有多厲害,我們總是不可能坐以待斃,阿彩姐你放心,他再怎麼厲害,終究是不可能天下無敵。”

  到了住處,三人分了開來。阿彩因為個頭實在太大,普通的屋子難以讓她居住,是以騰給她的,是一個開闊的雨棚。

  箋麗與小夢兩個少女則往另一邊的木屋走去,她們自己到外頭的井裡打上清水,梳洗了一番,一同躺在床上,低聲細語。

  春箋麗低聲道:“雖然本來是計畫著要低調一些的,但現在事情鬧大,被蠻軍通緝,也許並不是什麼壞事。”

  小夢道:“嗯,哥哥肯定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處境。”

  雖然蠻軍勢大,這裡又是孤立無援的呂州,就算寧江藏在暗處,能夠做些什麼,恐怕也很不好說。但是,知道他也在附近的什麼地方,終究是讓她們感到安心。

  只是,雖然這個時候,她們都想到了同一個人,然而此時,兩人的心態仍然有些不同,這個卻是此刻的她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

  小夢想到的是,哥哥肯定不會放著她們不管,所以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天塌下來,哥哥也會替她頂著。

  春箋麗則是按著邏輯思維的方式,進行推算,既然蠻軍已經將她們的通緝令發佈下去,那寧江必然已知道她們的危機,也必然會做些什麼。雖然蠻軍勢大,但是,他們知道冥篁王的存在,冥篁王那一方卻很難算到暗處的寧江,這卻也是她們這一邊的優勢。

  此刻的春箋麗,實際上已經不再是單純的依賴,而是將這些敵我雙方的優勢、劣勢,全都納入了自己的考量。既然危機已經出現,她看出阿彩和小夢的江湖經驗都不如自己,於是不得不硬著頭皮擔起責任來。

  而就是這種不同的心態,使得她們在不知不覺中,走上了各不相同的未來,只不過,這一刻的她們,還沒有能夠意識到這一點。

  這一夜,相對平靜的度過,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

  接下來的兩天裡,吟澤的形勢益發的緊張。派出去的探子,往往都是一去不返,再也無法回來。被以不可知的手段清空湖水的湖泊,被蠻軍大規模役使的百姓,用土石和性命填平。

  雖然是在炎熱的夏日,陰翳卻已是死死的壓在了整個吟澤的上空,越來越重,也越來越陰沉。

  張絡一方,也試著進行反擊。然而胡泊填平,山林燒光。原本一向拿他們沒有太多辦法的蠻軍,這一次,卻像是比他們還有更加清楚這一帶的風水和地勢,穩紮穩打的推進,讓他們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機會。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那一日,張絡再一次的召集起眾人,他環視一圈:“趁著現在,我們周圍的險要還沒有完全被推平,敵人的包圍圈還有缺口,今晚必須突圍。否則,再拖下去,所有人都只能是等死。”

  春箋麗問道:“該怎麼做?”

  張絡指著沙盤,道:“今晚子時,我會親自帶著一批人,從西北面殺出去,引敵人主力來攻。戚振——”

  一名男子道:“在!”

  張絡道:“到時,你帶著一批弟兄,在敵人被我們調開後,保護著眾弟兄的家眷,往西南面殺去,盡可能的殺出重圍,護送著大家離開,也不用再回頭管我們了。”

  戚振道:“是……我知道該怎麼做。”

  張絡道:“我這邊會吸引到敵人的一部分兵馬,戚振這邊突圍,應該會把剩下的敵人,再引開一部分。解兄弟,到時你就帶著部分精銳,保護著三位姑娘,從西南邊的這條暗道離開,想辦法,趁夜逃出蠻軍的包圍,前往蔡州。”

  春箋麗抬起頭來:“首領說的這條暗道是……”

  解無刀在沙盤上劃出一條線來:“這條地道,是我們以前在暗中布下的,直接通往西南方十裡外的鼠巢湖。目前,鼠巢湖並沒有被蠻軍填平,況且,那一帶地勢平緩,表面上也跟我們沒有什麼關係,蠻軍應該不會想到那邊有我們的地道出口。”

  小夢驚道:“這樣的話,豈不是把你們當成誘餌,好讓我們離開?這怎麼可以?”

  張絡沉聲道:“我說過,只要你們成功的逃出去,就已經是勝利。況且,你們是蠻軍的主要目標之一。等冥篁王他們發現你們和我們不在一起,必定會四處搜捕你們,反而會給我們製造一些機會。”

  小夢想了想,覺得這好像已是能夠想到的最好辦法。

  春箋麗卻是沉吟一陣,忽道:“首領,恕小女子直言,按著這個計畫逃亡,我們這裡所有人,恐怕是一個都別想活著逃出吟澤。”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8

第六十九章 九陰之爪:白骨VS銷骨!

  聽到紅衣少女的話語,張絡怔了一怔:“怎麼說。”

  紅衣少女道:“我知道,首領能夠帶著大家,在這種險要之地抵抗蠻軍,支持到現在,不管是兵法還是其它,都非我所及。但是我想,首領這誘敵惑敵的手段,對突欲或許是有效的,對冥篁王,恐怕是沒有任何作用。”

  繼續道:“以冥篁王的手段,既然到了這裡,必定早就已經摸清了首領您的風格。現在敵強我弱,派出去的探子盡皆下落不明,恐怕不是被擒就是被殺,敵暗我明。西北方的缺口,多半是讓首領自投羅網的陷阱,分兵也在冥篁王預料之中。至於這條地道,十有八九,也早就把冥篁王的四個弟子發現。”

  張絡遲疑了一下:“其它倒是很有可能,但是這條地道,一向隱秘……”

  紅衣少女說道:“冥篁王的四個弟子,無一不是奇人異士,湖水抽幹之事,肯定是他們所謂,周圍的山川地形,也全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吟澤深處藏有密道這種事,他們又怎麼可能不在事先防備?之所以沒有堵上,不過是將計就計的手段罷了,我可以肯定,每一條通往外頭的地道,都已經在蠻軍的監聽之下。面對著冥篁王這種人,我們也不能不以最悲觀的猜測,來判斷敵情。不要指望那看似還沒有來得及完成包圍圈的缺口,是敵人的疏忽或者失誤,不要指望任何一條通往外界的暗道,沒有被敵人發現,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其他人彼此對望,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張絡負手來回踱了幾步,道:“但是,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什麼都無法做?”

  紅衣少女的腦筋,快速的轉動著。這些日子裡,某個青年教過她的、名為“逆向思維”的思考方式,此時此刻,在她的心中快速的運作。

  ——“所謂逆向思維,就是打破固有的思維模式,突破常態,將最不可能的事化作可能。敵人算得越多,就越是失算,雖不能料敵機先,卻絕對出其不意,乃是絕境中脫出絕境的手段。”

  她猛地,將玉手往沙盤上一拍:“我們集中兵力,往這裡突圍。”

  所有人盡皆色變……這不是送死麼?

  ※※※

  柳蔓郡主府。

  這幾日裡,以往一向飛揚跋扈的柳蔓郡主,突然安分了許多。整個府邸,變得一片寧靜。

  應愷簫走在粉飾一新的雕欄間,臉色陰沉。

  這些日子,郡主整日裡,與那小白道長在密室之中煉丹服氣,修煉駐顏不老之法,連她也難以再見到郡主一面。

  對於那駐顏不老之術,郡主顯然是生怕被其他人偷學了去,看得極緊。此外,那小白道長初入郡主府時,也曾替郡主煉製靈丹,郡主讓身邊的侍女先行試過,雖然並非不老仙丹,但也的確是有養顏的奇效,服下靈丹的侍女,睡了一覺過後,便容光煥發,顏色靚麗了許多。

  穿過一處圓形的石門,繞過幾座假山。應愷簫藏於假山之後,悄然看去,只見兩個梳著荷包的女童,正在花叢中追來逐去。

  這兩個女童,稍大些的一個,胸脯頗為有致,發育與個頭顯得有些不太協調,若是在以前,應愷簫或會以為,這是一個無法長大的侏儒,然而現在,她已經知道,這丫頭之所以會是這幅模樣,實是因為她在年紀還小時,就偷偷修煉了駐顏不老之術,以至於容貌和個頭,不再跟著年齡改變。

  稍小的那個,一看就知道是個美人胚子,玉一般的肌膚,嬌小但卻勻稱的身材。仔細看去的話,會發現她的某個部位其實也已經開始發育了,是因為成熟得更早,還是因為服食了養顏的靈丹,又或是修煉了奇特的功法,看上去比實際年紀更小?

  這個應愷簫卻是不得而知。

  應愷簫心中快速動念,“青春永駐”四個字,在她的心中蠢蠢欲動。她的年紀,實際上也已不能算小,這幾年為了修煉九陰銷骨爪,也沒有時間顧及其它。

  每個女人,都會擔心自己有衰老的那一天,即便是她也不例外。那小白道長,被郡主看著,應愷簫心中頗有些懷疑,一等郡主學會了駐顏不老之法,以郡主的歹毒,會否殺人滅口,讓天底下只有她一個人能夠青春不老?

  哪怕郡主不那樣做,那小白道長願不願意教自己駐顏不老之法,應愷簫也沒有一點把握。在前幾日的夜宴裡,她可是實實在在的得罪了小白道長。

  但是沒有關係……

  應愷簫從假山後頭轉出,朝著那兩個女童,微笑前行。

  至少,這個大一些的女道童,是肯定學過不老秘術的,甚至有可能,小的這個也是會的。只要能夠把她們兩個攥在手中,就等於是掌握了青春永駐之法。

  “兩位小妹妹,”她臉帶笑容,“你們在這裡玩兒啊?”

  喚作小丫兒和小刀的兩個女道童停住了她們的嬉戲,一同往她看來。小刀看了她一眼,又扭頭,往被驚走的蝴蝶看去,抿了抿嘴唇,有些不開心的樣子。

  小丫兒則是用眼睛斜著她:“你想做什麼?”

  她笑容滿面:“兩位小妹妹,這麼好的天氣,在這裡玩兒,多沒有意思?要不要跟著大姐姐,一同到外頭街上逛逛?這城裡啊,可是有不少好玩的、好吃的……”

  小丫兒道:“有包子嗎?”

  應愷簫失笑道:“這個當然是有的,我知道好幾家味道極佳的包子店……”

  小丫兒道:“有沒有人肉餡的?”

  應愷簫滯了一滯:“人……人肉餡?”

  小丫兒道:“沒有嗎?”看來以後可以在這裡開分店了。

  應愷簫心想,不對,這丫頭只是看上去是個女孩子,既然她修煉了青春不老之術,實際上的年紀,很可能已經二三十歲,想要用騙孩子的手段把她騙走,根本是不可能的。

  於是道:“不去就算了!”轉過身,作勢要走,忽的一個扭身,朝著小丫兒猛然抓去,這一出手,陰風滾滾,戾氣滾滾。

  誰知眼前人影一閃,爪下的女孩竟是瞬間飄退,速度快得驚人。應愷簫臉色微變,女孩已經笑道:“你想要把我抓走,是不是想要逼問駐顏之法?我這就去告訴你們郡主?”

  應愷簫心中暗驚,她心知自己既然已經出手,不把人抓住,儘快逃走,一旦讓郡主知曉,自己絕對沒有好下場。於是一發狠,鐵爪如風,刹那間往小丫兒揮出十幾道爪影,誰知這丫頭,速度卻也快得驚人,仿佛有十幾個身影在她的爪下變幻,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瞻之在左,忽焉在右。

  這丫頭會武功?

  原本以為,既然小白道長不會武功,他的兩個女徒弟多半也不會,卻沒有想到,這個丫頭的身法這般了得,不但速度飛快,且靈活得跟鳥雀一般。

  小丫兒除了修煉縮骨功之外,實際上,還修煉了一套老爺傳給她的秘笈。

  這秘笈的名字喚作“飛燕閃”。

  秦川五義中,每人都得到了一套老爺專門傳授的秘笈,這讓他們的實力突飛猛進。應愷簫雖然以邪門手段,強行修煉九陰真經,練出一套九陰銷骨爪,但小丫兒的飛燕閃,卻是為她量身打造,嬌軀閃動,淩空飛旋,單就身法來說,就算是她的兩位姑娘,也難以相比,卻又哪裡是應愷簫抓得住的?

  應愷簫不敢拖延時間,陡然停住步伐,擰腰出爪,電光石火般,往旁邊的小刀抓去。

  只要抓住這個小的,自然能夠逼迫這個大的,看她還怎麼躲?

  小丫兒歎一口氣……這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

  五指如爪,朝著斜下方的女孩猛然抓下,急促的破空聲,在五指邊倒卷。以孩童頭骨強練而出的九陰銷骨爪,陰狠毒辣,帶出驚人的戾氣。

  爪下的女孩往前快速一踏,一隻小手同樣抓出,倒迎而上……九陰白骨爪。

  一大一小,雙爪相交,一聲痛徹心扉的慘叫驚動了整個郡主府。

  當柳蔓郡主帶人匆匆趕到時,只見女孩兒站在陽光下,右手前伸,在她的小手前,應愷簫的五根手指都已向後折斷,手掌已經被女孩的小手箍得死緊,整個人被迫跪倒在地,痛得額頭俱是冷汗。

  發生了什麼事?眾人俱是吃了一驚。

  應愷簫以九陰真經修煉毒爪,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但是現在,她跟一個小女孩對掌,竟是硬生生的被一個小女孩制得手掌殘廢,如此奇事,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小刀,你在做什麼?”一名道者踏了出來。

  “師父,這個女人想要把我們抓走。”小丫兒叫道。

  青年道者道:“別亂說話,這裡可是郡主府上,怎有人敢做這樣的事?人家只是在跟你們開玩笑呢。”

  小丫兒道:“她說要帶我們出府,只吃好吃的,玩好玩的,我們不去,她就出手抓人。”

  青年道者揮動拂塵:“你們看,人家也是一片善心,要帶你們去玩……”

  “哪裡是要帶人去玩?”刁立香踏了出來,冷笑道,“這是為了駐顏不老之術,直接擄人了吧?”

  再行看去,柳蔓郡主臉色陰沉難看:“應愷簫,你還有何話說?”就算刁立香不提醒,她又如何會看不出應愷簫的用心?

  應愷簫臉色蒼白,顫聲道:“姐姐……姐姐……”

  青年道者道:“徒兒,把她放了,退下吧。”

  等小刀退了開來,他朝向柳蔓郡主道:“郡主,這應該是有什麼誤會,她既是您的義妹,想來應該不是這種人。反正我這兩個女徒兒,也沒出什麼事,不如就算了吧?”

  他雖是替應愷簫說話,然而應愷簫是哪種人,柳蔓郡主又如何會不知道?找人給自己兄長的獨子下蛇這種事都做得出來,為了駐顏之術,背著她暗中擄人,又算得什麼?這女人暗地裡跟相爺的人混在了一起,早就已經不將她放在眼中。

  她冷笑道:“既是道長說情,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難逃。來人,將她的腿拖下去砍了。”

  應愷簫猛地跳起,轉身要逃,刁立香已是帶人嗖嗖的沖了上去,數招過後,就已經將九陰銷骨爪被廢的應愷簫擒下。緊接著,一批武士便已將應愷簫捆綁拖走。

  “饒命,姐姐饒命……”

  應愷簫掙扎中,發出驚慌失措的尖叫,卻已經無人理會。很快就被拖到了遠處,隨著刀起斧落的聲音,撕天裂地的慘叫聲傳來。緊接著,一雙斷腿就被呈了上來。

  柳蔓郡主看向道者,道:“讓道長的兩個徒兒受驚了,是妾身保護不周,還請道長勿怪。”

  刁立香道:“想不到道長的這兩個女徒弟這般了得,連應愷簫也不是她們的對手。道長不是不會武功嗎?”

  青年道者拂塵再揮:“我是不會啊,但是我的兩個女徒弟會啊!”

  眾人:“……”

  應愷簫被拖下去砍了雙腿,青年道者自也未再管這事。

  雖然當眾的刑罰是斬腿,但青年道者也不認為,事後柳蔓郡主真會讓應愷簫活著。

  對於七裡鋒來說,這也算是除去了一個大患。雖然,在這樣多變的形勢中,七裡鋒的太平到底能夠維持得了多久?他並不看好。

  當下,柳蔓郡主進一步加強防範。

  寧江也將兩個女道童帶在了身邊。

  下午時,郡主府深處的密室中,柳蔓郡主與一名青年女子衣裳半解,苦練功法。在她們身邊,隔著一條幔帳,青年道者負手而立,口中念念有詞。

  與柳蔓郡主一同修煉的青年女子,喚作丁媚,同樣也是幽凰五嬌之一,在五嬌中最為年輕,卻也是柳蔓郡主最為信任的貼身之人,平日裡藏在暗處,極少有人能夠看到她。

  這一次,修煉駐顏之術,但凡需要服食的丹藥,總是丁媚先吃,需要修煉的心法,總是丁媚先練。美其名曰是柳蔓郡主與她,有福同享,實際上,自然也是防著一手。

  而這丁媚,對柳蔓郡主亦是忠心耿耿,對柳蔓郡主的交待,總是全力完成,從不曾有半點怨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8

第七十章 駐顏奇術:地狐娘!

  郡主府中,青年道者念著口訣。

  隔著帷幔,另一邊衣裳半解的兩個人影在藥香中苦練。

  駐顏養容,雖然是個連孩子都能夠學會的秘術,但真練起來,她們才知道,並不像她們想的那麼簡單,其中涉及到丹石、玄氣等各種應用,即便只是最初的入門,所涉及到的原理,就已經讓她們歎為觀止。

  但這顯然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正要那麼簡單,那早就有人練成了,也不至於等到現在。

  差不多半個時辰後,青年道者向帷幔另一邊的柳蔓郡主告辭,自己帶著兩個女孩,先行離開,回到了後園中,分派給他的住處。

  此刻也不過就是下午時分,盛夏裡,天氣炎熱。兩個女孩沒有事做,到院外的花園中一邊練功、一邊玩耍去了。

  青年道者閑來無事,躺在竹床上,抱著竹夫人,正要閉目養神,休息一會。就在這時,他的心中微微一動,扭過頭來,只見地上,又煙霧冒起,這煙霧,輕盈地旋轉著,漸漸的,聚成了一個狐媚的女子。

  這女子,大約二十歲出頭,模樣雖然不及箋麗和小夢,卻也算是不錯,只是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水性楊花,不同于箋麗天然的嬌媚。

  在青年道者看著這從地底“鑽”出的女子時,這女子也在打量著他。

  躺在床上的男子,一眼看去,二十歲恐怕都還不到。懷中抱著竹夫人,雖然看到她鑽地而出,卻也不是太奇怪的樣子。

  所謂的“竹夫人”,其實只是竹子編成的,長筒狀的竹籠,內裡中空,夏天裡在床上抱著,散發身體的熱氣。

  抱著竹夫人的男子,看著她,一動不動,既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從地底鑽出,也沒有被嚇到的樣子。狐媚女子扭著腰身,蓮步上前,將他抱著的竹夫人拎起,扔到一旁,自己鑽入了男子的懷中。

  男子心想,為什麼要把我的竹夫人扔開?這種既不清涼,還嫌火辣的東西,鑽到我懷裡來,這是嫌我不夠熱嗎?

  “你就是小白道長?”女子在他懷中,眨著眼睛看著他。

  青年道者道:“你是……”

  “我叫狐娘,你就叫我狐娘好了!”

  “哦……”沒事不要往我的懷裡鑽,你以為你是我的小貓娘啊?

  狐娘用狐媚的眼睛瞅著他:“聽說,道長精通讓人青春不老的駐顏之術?”

  果然是為了這個來的!青年道者心想,這個女人,顯然不是郡主府中的人,發生了應愷簫的事後,郡主府周圍戒備森嚴,她既然能夠避開周圍的兵將,溜到這裡頭來,看來很不簡單。

  至於她剛才從地底“鑽”出的本事,他卻是一眼就看出,那其實只是一種障眼法,看起來神奇,尋常高手,恐怕也會被她唬到,但是在他眼中,卻真無秘密可言。

  不但敢溜到柳蔓郡主的府裡來找人,而且還真溜得進來,懂得至少在他人眼中、奇詭莫名的障眼法,自稱狐娘……他瞬間明白過來,這個女人,就是冥篁王四個徒弟中的地狐娘。

  他故意裝出沉吟的樣子:“這個……略懂、略懂。”

  地狐娘肌膚貼來,香氣襲人,俏臉往他湊近,呵氣如蘭:“你可不可以教我?”

  這女人,也是學了媚術的。青年道者暗道。

  只可惜,她的媚術雖然比箋麗精湛,但是卻沒有箋麗那般天生的媚骨。更何況,箋麗的媚術,帶著傲嬌卻又清純可愛的一面,而這個女人,給他的感覺卻不過就是水性楊花四字。

  即便是箋麗,他也只不過是在終南山,大意失荊州,被穿上妹妹衣裳的她用媚術誘惑住了那麼一次,這個女人自是不可能迷得住他。雖然如此,他卻還是故意裝出一副頗為困惱,靠著定力強行抗拒的樣子:“這位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貧道是入教之人……”

  女子的臉蛋貼得更近了,略帶著做作的嗲聲,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你又不是全清派的,難道還要守清規不成?有什麼好怕的呢?”這一刻,她媚術全施,魅力發散,胸脯在青年的視線下微微的顫動著,渾身散發著配合媚術的衣香。肉香四溢,軟軀誘人。

  青年道者艱難的退了一些,呼吸急促:“這位……姑娘……”

  地狐娘心想,竟然能夠擋得住自己的媚術,這道者果然不簡單。

  以往,從來沒有男人能夠抗住她的媚術,這道者此刻,額生冷汗,抵抗得頗為艱難,但畢竟沒有被她全力施為的媚術迷倒,已經足以讓她刮目相看。

  看來得用非常的手段了!

  她雙唇往青年唇上一湊,青年原本就已是呼吸急促,難以招架。一股綠色的氣息從她的口中悄無聲息的渡入他的口舌,他立時意亂情迷。

  地狐娘看去,只見青年瞳孔放大,皮膚泛著普通人難以覺察到的粉紅。成了!她一聲輕笑,坐了起來,雙手對著青年,輕輕的舞動著:“起來吧。”

  青年雙目呆滯,緩緩坐起。

  地狐娘問:“你是不是懂得駐顏不老的秘術?”

  青年答道:“是的!”

  地狐娘道:“你的原理是什麼?”

  青年說道:“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來自於男女之間的交合,真陰與真陽的碰觸與昇華,是一切生命的本源。物無陰陽,違天背元。男子的元陽中,暗藏著一點真陰,女子的元陰中,其實也有一點真陽。通過道家的養生和元氣歸納,男子培育出真陰,女子培育出真陽,謂之‘元胎’。然後煉化元胎,滋養生氣。人一出生,便帶著生死二氣,初始時,生氣強大,死氣微弱,生長的過程,其實也是邁向死亡的過程。只要能夠壓制住死氣,令死氣無法再影響肌膚、容顏,自然也就能夠駐顏。”

  地狐娘道:“這般說的話,如果把死氣全都驅除乾淨,豈非還能不死?”

  青年道:“理論上是可行的,然而生氣與死氣,乃是魂魄的二元。無生自然無死,無死也就無生。死氣驅盡,生氣也就盡散,身體雖然還在,靈魂卻會潰散。是以,死氣無法驅盡,只能用生機壓制,讓它不影響外在的皮膚、血氣,此為駐顏之道。只是雖然駐顏,但終究不過是表像。”

  地狐娘心想,對於女人來說,“表像”就已經很重要了,甚至比其它的一切都更重要。又忖道:“聽他這般一說,還真是很有道理,雖然只能‘不老’,無法‘不死’,但是青春常駐,容顏不老……”她不由得也一陣心動。

  她問道:“具體的手段是什麼?”

  青年木木然然的道:“以特質的培元丹,內服外用,滲透皮膚和肺腑,固本培元……”他滔滔不絕的說了下去。

  地狐娘聽得頭大,這些東西,涉及到太多道家的知識和心法,道家的東西,一向不但艱澀,而且複雜。聽他這麼說,不但得專門煉製丹藥,而且還得打坐、苦練,至少半年才能培育出元陰中的真陽,再花半年來練劃元胎。

  她心中想到:“這至少要閉關一年多,我哪來的這個時間?再說了,即便讓他被這什麼培元丹的藥方全都寫出,北方的全清弟子,根本就沒有幾個真懂煉丹的,還得去南方抓正一教又或者是伍柳仙宗這種正統出身的道士。或者直接把他帶走,我溜到這裡來,沒什麼問題,直接搶人走,那就不免把事情鬧大了。”

  她蹙了蹙眉:“有沒有什麼速成的法子?”

  青年道者面現掙扎之色,額頭汗水更多。

  地狐娘心想:“有戲!”湊盡青年,吻了上去,再渡一口綠氣,用玉蔥般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他的臉:“乖,告訴我,有什麼法子,能夠以最快的速度練成這駐顏的法子?”

  青年道者一副神智昏亂,想要掙扎卻已是無法擺脫的樣子:“以雙修之法,找一個已經練好的人,直接抽起那人元氣練化的生氣。此為采補,采陰補陽,又或采陽補陰。古之采女,用的就是這種法子,故意教人不老之術,等他人練成後,再將以采補術法,將他人練成的生氣搶奪。”

  地狐娘道:“這駐顏不老的術法,不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青年道者道:“貧道無意中查到古書,知道有這法子,然後冥思苦想,找出具體手段。”

  地狐娘眼睛發亮,心想原來是這個樣子?她問:“這速成法,柳蔓郡主可知曉?”

  青年道者道:“貧道自然沒有告訴她,只因為,被奪走元氣後的人,會在半個月裡,快速老死。不老生氣可以練成,但是耗時耗力,搶奪他人生氣,卻不過是一兩夜就能完成……”

  地狐娘笑道:“你怕她來搶你的?”

  雙修秘術,又稱作房中術,其實也是道家秘傳的術法之一。不過同樣的,這種術法,也只有在南方才有一些道門習得。如果他不說,其他人自然不會知曉。

  她又反反復複的問了許多,直到想知道的事,全都問清,方才撫摸著男子的臉:“睡吧,睡吧!睡醒之後,把剛才的事全都忘了,你不會記得我來過,我也不曾來過。”

  青年躺了下去,蒙頭就睡。

  地狐娘翹腳下床,將被扔到一旁的竹夫人重新拾起,塞回他的懷中,然後嬌笑一聲,身體一轉,青煙騰起,又螺旋一般鑽入地底,她就這般消失不見。

  等她一走,青年慢慢的睜開眼睛,嘴角溢著一絲嘲弄的笑容,起身來到桌邊,將一個空杯子翻開,倒了半杯水,緊接著便將右手食指放入杯中,一股綠氣從他的指頭溢出,滲入水中,不一會兒,杯中的清水全都變成綠色。

  他拿起杯子,左看右看,然後放下。

  剛才綠氣入體,在它發作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根據體內的反應,判斷出它的效用和對人體造成的影響,然後迅速將它逼到一旁,自己裝出它發作的樣子。不管是瞳孔放大,還是皮膚微微泛紅,都跟這迷藥的效用一模一樣。

  地狐娘哪裡會想到,竟然有人能夠在一瞬間,解毒逼毒,見他的反應全無差錯,自然不會想到他是做假,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也就深信不疑。

  把裝著綠水的杯子重新放回桌上,用邊上的茶盅倒蓋蓋好,以免藥性揮發,他重新躺會床上,抱著竹夫人,只是抱著抱著,終究還是覺得沒意思。好在這個時候,小貓娘也奔了進來。

  於是,他將竹夫人扔到一旁,朝著小貓娘張開雙臂:“小刀,乖,陪哥哥睡覺。”

  小貓娘乖巧的爬上床,鑽入他的懷中。青年心想,果然還是我的小貓娘抱起來更有意思。又道:“早些歇息,今晚我們還有事要做?”

  小貓娘害羞的道:“喵~~”

  青年道:“那個,小刀,你想歪了……我說的是正事。”

  另一邊,遠處一條無人的巷子裡,青煙冒起,地狐娘鑽了出來。

  下午的陽光斜斜的照下,讓她前方的路,一半光明,一半處在圍牆倒下的陰影。往前走了十多丈,轉了一個彎,再過去,巷子的盡頭,那陰暗的角落裡,停著一輛馬車。

  她鑽入車中,一個男子早就已經等在那裡。那男子體型瘦長,皮膚卻黑得猶如鬼怪。他道:“小師妹,你要做的事怎樣了?”

  地狐娘的嘴角溢著自信的笑容:“二師兄,你放心,不管是那小白道人還是他的駐顏不老之術,都已經逃不出小妹的掌握。”她嬌笑一聲,慰入“二師兄”的懷中。

  “二師兄”笑道:“以你的手段,區區一個道士,還值得我去為你擔心?”又在她臀上一拍:“別鬧,吟澤那邊,差不多也該動手了。我跟你跑到這裡來,要是誤了正事,那可就不好了。”

  地狐娘笑道:“怕什麼?那吟澤匪首過往的伎倆,早就已經被師父摸透,他必定是選在今晚夜半突圍,以那些傢伙的本事,還想擺脫師父布下的天羅地網?”慰在二師兄懷中,一陣撒嬌。

  “二師兄”道:“真是拿你無法!”

  馬車裡傳出各種不堪的聲音。

  而這個時候,日頭漸落,吟澤那一邊,卻已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打響了戰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8

第七十一章 催命蝙蝠:殺出重圍!

  吟澤的某處,一夥人守在地道的一端。

  地道裡,幾隻牛朝向地道前方的幽暗,發出哞哞的叫聲。

  其中一人抬頭,往遠處看去,忽見遠處火起,濃煙滾滾,於是道:“時間到了!”

  有人用火把,點燃了牛尾,原本就沾上了火油的牛尾,一下子便燒了起來,群牛負痛,沒命的往前奔去。地道內,傳來牛蹄踏地的震響。

  這些人立時封閉地道,往事先約好的方向奔去。而同樣的舉動,也在吟澤各處進行,或者火起,或者豬牛狂奔。

  北邊,張絡、阿彩、混江雙蛟等等,全都聚在了林中。吟澤各處製造著動靜,過了一會,前方有人來報:“敵人動了。”

  張絡躍上戰馬,大聲道:“弟兄們,殺啊!”

  兩百名騎兵,沖了出去,緊接著,更多的人彙集而來,跟著他們,從同一個方向殺出。整個吟澤所有的兵力,全都在這裡。

  他們的前方,是蠻軍的主力所在,也是整個包圍圈中,敵方兵馬最多的地方。被填平了的湖泊,在滾滾的馬蹄下濺起塵土,牛角吹響,戰旗亂舞。“嗚——”擊破的號角聲刺破了空氣。

  張絡領著整個吟澤的精銳,最先殺入了蠻軍。長槍挑起,人仰馬翻,怒喝聲,怒駡聲,血水在混亂中潑灑。不能突破,便是死亡,死的還不只是自己,更是身後的所有人。

  這樣的認知和覺悟,讓所有人都激發起不顧一切的鬥志。日頭往西山落下,陰影隨著山嶺倒影的拉長瘋狂的湧來。蠻軍往四面八方湧來,轟的一聲,地氣沿著一條直線爆開,所過之處,蠻兵拋飛。

  阿彩全力一刀,也不過將身前的蠻兵暫時清空,更多的敵人隨後就填補而來。她的塊頭,在敵我雙方中分外的顯眼。意識到她就是上頭想捉拿的要犯,許多蠻族猛士爭功而來。

  一名猛士提著狼牙棒,跨步奔來,方自朝著遠比他還要高大的女人舉起大棒。一支箭就已經直接貫入了他的咽喉,他立時向後翻倒。

  緊接著便是連珠箭,嗤嗤嗤的飛過,接連幾人被射倒。

  一批駿馬上,騎著兩人。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策馬,身後踩著踏繩半立而起的紅衣少女接連開弓。

  兩人雖然都是高手,但在這千軍萬馬中,短兵刃原本就不太好用,花巧的招數也只是浪費力氣。尤其,這是一場突破戰,整個勝負取決於他們突破的速度,於是兩人乾脆共騎一馬,一個衝鋒,一個開弓。

  紅衣少女的心,提到了極點,卻不敢讓這樣的心情,影響到自己拉弓的速度和力道。

  這一場衝鋒,所有的戰術,以及突破的方向,全都是出自於她。這也使得她的責任,不但愈發的重大,而且事到臨頭,竟有一種極度不安的後怕。

  自己的想法,真的是正確的嗎?如果錯了怎麼辦。

  把所有人彙集在一起,朝同一個方向突圍的想法,真的對嗎?現在想想,這根本就是將所有的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如果全軍覆沒,這全都是她的責任,這全都是她的錯……

  以前總覺得,像某人那樣,搖著扇子,運籌於帷幄之間,決勝於千里之外,是一件很瀟灑的事。剿殺豹王的那一局,從頭到尾,持續數月,直到整個計謀被人揭穿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然而一旦輪到自己,不過是決策這小小的一個戰場,就已經讓她心慌意亂。明明在事前,已經想得透徹,然而當所有的一切都在進行的時候,一顆心卻是恐懼得、讓她發顫。

  如果算錯了怎麼辦?如果有不可知的變數怎麼辦?這麼多人的性命,這麼多人的信任……

  一箭飛出,箭尖在空中劃出尖銳的破空聲,撞在了一名蠻騎的盾牌上,金光過後,箭矢沿著盾牌的一側滑去。那蠻子沖近,舉起手中的大斧,即將劈下的那一瞬間,一道刀光飛出,劃斷了他的咽喉,他整個人往馬下栽去,緊接著就被怒潮般沖來的馬蹄不斷的踩踏。

  “師姐,不要分心!”一手拉著韁繩,一手將鴛刀回鞘,少女的提醒聲在混亂中響起。

  紅衣的少女趕緊收攏心神,箭矢連發。她硬著頭皮,拋來所有的後顧之憂。

  事到如今,再去懷疑自己的戰術顯然已經沒有意義。衝刺,不斷的衝刺,要麼帶著大家一起活,要麼帶著大家一起死。

  右側鼓聲突鳴,蠻兵不斷分開。一支蠻軍精銳鐵騎,朝著他們的隊伍攔腰沖來。

  “截住他們!截住他們!”張絡猛地回頭急吼。

  後方,戚振急領一隊人馬,朝著那支精銳騎兵沖去。穿插戰術一向是蠻軍騎兵屢試不爽的尖峰戰法,如果不能擋住這支鐵騎,兩個穿插下來,整支隊伍馬上就會潰散,接下來不過就是被屠殺的命運。

  戚振一騎當先,率先與一名蠻將交手。咣咣當當,長槍與狼牙棒的碰撞,在戰場上濺出光芒。太陽落山后的陰影已經覆蓋了整個戰場,塵埃往四面八方擴散。

  無法去援助戚振和他身邊的人,實際上也已知道,他們恐怕已無活路。張絡緊咬著牙,繼續向前。身邊戰馬嘶鳴,人影交錯,層層的阻隔中,只看到兵器不斷殺來,甚至已難以分清遠遠近近倒下的到底是誰。

  光影交錯間,忽的,戰馬往下一栽,陡然間的馬失前蹄,讓他心知不妙。躍馬而起,後下方戰馬發出慘嘶,血水如同瀑布一般濺起,緊跟著就是更多的驚呼和慘叫。

  呼!張絡淩空一旋,長槍倒插向地面。鏘的一聲,竟然是槍尖與鐵石撞擊的震響。彌漫的煙塵間,他憑著前方的聲響,借著彎曲後反彈的槍身的力道,躍空向前,一腳飛出,踹翻更前方的敵人。被踹飛的身影在昏暗中飛出,他靠著感覺險險落在搶來的馬上,策馬回首,怒吼:“落馬坑,小心落馬坑!”

  落馬坑!紅衣少女只覺腦袋轟然一想,已經是無法思考。

  眼看著前方不斷卷起的塵土,耳聽著戰馬垂死的嘶鳴,她的腦袋都是懵的。她固然知道,靠著自己的火行術,哪怕己方的人全都死絕,想要逃走,她也有很大的把握逃出生天。

  然而這麼多人的性命,全都將因她的判斷失誤而死,她又怎麼能夠、怎麼甘心就這樣逃走?

  “阿彩姐!”她猛地回頭。

  另一邊的蠻族女子,卻也已經搶上前去,那高大的個頭,一路也不知撞翻了多少人。有敵人,也有自己人,然而這一刻也已經顧不得了。

  大刀往下一劈,用盡了全身的力道,地氣如同浪潮卷去,土石滾滾,往前方的落馬坑填去。

  卻也有兩支箭破空飛來,刺入她的體內。

  嗖,一支羽箭帶著顫音呼嘯而過,射翻了朝她沖去的蠻族猛士。吟澤一方,更多的高手趕上來,保護著以妖血“誇父”誇父神通填土的阿彩。

  斷手拋飛,矢石亂墜,戰馬奔跑,血水亂飛。蠻軍殺來,又被殺退,其間,有紅影晃動,劍鋒舞過,有倩影躍起,雙刀連舞。兵鋒如同浪潮一般推來,又被不斷掙扎的人群殺退。

  “成了!”張絡的大喝聲猛然響起。

  “走!”一個少女的聲音如同春雷一般卷蕩開來。混亂的戰場上,有人當先開路,有人拼死斷後。人影倒下,不斷的倒下。

  回歸馬背的齊胸襦裙少女,策馬狂奔。落馬坑的中段被強行填平,兩側反而阻斷了蠻軍自己。壓力突然間減輕了下來,緊接著就是利箭一般,不顧一切的衝刺。

  當得到消息的隆虎兒、鬼頭沙、鬼頭佑率著重兵趕來時,吟澤一方,在留下了眾多的屍體過後,終於成功的突圍而去……

  ※※※

  夜色逐漸變得森濃,憧憧的人影,在深山中的崎嶇山路上晃動,緩慢而又艱難的,往前行走。

  “混江雙蛟”與湖匪首領張絡,終於再次回會合,此刻的張絡,渾身是血,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敵人的,那些是他自己的。

  春箋麗看向周圍疲憊不堪的人群,逃出來的人並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多,這讓她一陣黯然。

  張絡卻是看著她們道:“接下來,必須要分開了,兩位姑娘多保重。”他心知,雖然突圍成功,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才是關鍵,在蠻軍的追殺中,最終能夠有多少人逃出生天,沒有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知曉。

  他道:“蔡州虎山一帶,同樣隱藏著一支抗蠻義軍,其首領‘平山虎’寇平山,以前與我有過一些交情,他的家人都是被蠻軍所殺,與蠻軍勢不兩立,你們可以相信他。”

  又看向解無刀:“你們跟著三位姑娘,路上小心!”

  解無刀帶著約五十名精選出的武者,道:“我知道!”他心知,這一趟,他們這一邊固然會被蠻軍重點追殺,但是張絡那一方,要保護住跟隨而出的老弱,逃亡路上,同樣也不好過。

  而戚振,並沒有能夠跟著殺出來,雖然這也是預料中的事,卻也實是讓人心痛。

  此刻,雖然所有人都已疲憊不堪,但卻沒有停下來休息的餘地。

  “張大哥,保重!”兩個少女一同抱拳,緊接著便與剛剛拔出身上的箭、靠著地氣恢復了一些傷勢的阿彩會合,往西方而去。與此同時,張絡則帶著隊伍繼續北上,進入深山,同樣開始著艱難的逃亡。

  後方,蠻軍也開始緊急的調動了起來。只是,夜色昏暗,原本就有利於小部隊的逃亡,而大規模的兵力調派、追剿,在夜間原本也就難以進行。

  被土石填平的平湖邊,一輛如同夜一般漆黑的馬車停在那裡。

  馬車後,又有二百多名阿骨兵,在這昏暗的夜色間,卻是讓人心悸的慘白。

  馬車邊,地狐娘與她的“二師兄”山鬼王,不安的站著。

  他們原本應該要留守在北面的蠻軍軍營中,結果,那些湖匪突圍時,他們卻還在沖新金城趕回來的路上。等他們趕到時,那些人早就已經突圍而去。

  車中,冥篁王略顯蒼老而又陰沉的聲音,慢慢的傳出:“有趣!他們這一次的行動,絕不是張絡策劃的。張絡的風格,我早就已經摸透,一個人要改變他的風格,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個視野。”

  他繼續道:“本以為他們會在夜半,趁著夜色突圍,他們竟在天還沒黑就動了。原本以為他們會分兵突圍,結果卻是集中力量,直接進攻我們兵力最多的一面。沒有人想到他們竟然會進攻我方兵力最強點,導致這一面兵力雖多,但是高手不足,被他們一鼓作氣突破成功,而你們兩個……”

  山鬼王與地狐娘不敢吭聲,既錯估了那些湖匪突圍的時間,更沒有想到他們竟真敢往他們所防守的、兵力最多的北面硬闖,以至於他們兩個,當時根本不在自己的位置上。匪首張絡一馬當先,雖然蠻兵眾多,但卻無人是他敵手,等隆虎兒等人發現不對勁,趕過去時,連那些湖匪的尾巴都已無法摸到。

  那些湖匪這一次的突圍戰,實在是太過出乎他們意料……那些人怎就敢直接朝他們兵力最多的一點正面殺出?

  地狐娘小聲的道:“會否是我們這一邊,有人把我方高手分派的位置提前透露給了對方?”

  冥篁王冷冷的道:“不要為自己的失敗尋找藉口。他們兵行險招,這是他們的成功。但是整個局面並沒有改變,你們兩個,帶著阿骨兵,直接往虎山方向追去,我已經讓幽凰五嬌中的白絳芸,提前在吟澤與虎山之間布下了大量眼線,她會與你們接觸。他們血戰突圍,筋疲力盡,負傷逃亡,猶如驚弓之鳥,你們連夜追趕,必定能夠追上他們。”

  山鬼王、地狐娘這才知,師尊早已做好了被敵人突圍成功的準備,大喜道:“弟子遵命!”

  帶著兩百名不知疲倦的阿骨兵,連夜追趕而去。

  與此同時,新金城,郡主府,一個青年慢慢的張開眼睛,拍了拍懷中女孩的小翹臀:“小刀……我們該出發了!”

  女孩從他身上爬起,搓了搓眼睛,將身一縱,化作了一隻黑貓。青年重新閉上眼睛,有黑色的影,離體而出,在床邊化作了一個詭異的男孩。小黑貓猶如踏足在虛空,反身一躍,躍向那並未打開的窗戶,陡然消失,男孩緊隨其後,身影一晃,同樣就這般,瞬間失了蹤影……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8

第七十二章 催命蝙蝠:阿骨兵團!

  阿彩、春箋麗、寧小夢、解無刀帶著五十多名吟澤好漢,在山林中連夜趕路。

  他們就這般連續趕了大半夜的路,到了黎明之前,終於,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支撐不住。

  無奈之下,他們在一處山林中潛藏休息。

  阿彩塊頭極大,她將刀往地上一插,坐在那裡,在朦朧的夜色間,給人的感覺依舊是鶴立雞群。

  春箋麗抬頭看去,月亮已經消失不見,啟明星開始在天空閃亮,東方的天空,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玫瑰色。

  在她的身邊,小夢正襟危坐在草地上,衣裙在膝前鋪開,閉目養神,抓緊時間休息。

  明明自己的身體,也是又累又乏,但卻不知怎的,腦袋裡亂糟糟的一片,想起了昨日傍晚的戰場,想起了逐漸暗淡的夕陽下,飛騰的煙塵,與潑灑的血跡、倒下的同伴。

  明明自己,也不是第一次在戰場上戰鬥,卻唯有這一次,她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空虛、和無法自控的緊張。

  如果自己的計畫再周詳一些,如果自己考慮得更多一些,是否就能夠救下更多的同伴、少死更多的人?

  她不知道!但是她卻忍不住的,一遍又一遍的回頭去想。

  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她身邊,秋香色襦裙的少女,在以臀壓腿、雙手放置在大腿上的正坐中,睜開了眼睛:“師姐!”

  紅衣少女低聲道:“我沒事……”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扭過頭,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似是疑惑她的心不在焉。但是現在,顯然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她道:“有敵人!”

  紅衣少女一驚,猛地跳起,看向周圍,眾人仍在休息,在週邊警戒的人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雖然如此,她卻已拍手低叱:“大家起來,有敵人!”

  原本就是驚弓之鳥,隨著她這一聲,眾人紛紛的跳起,各自拔出兵器,緊張得戒備起來。在週邊警戒的幾人,也往回收縮,與眾人彼此照應,卻是不免左看右看,只因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也不知為什麼,在最中央休息的薛紅線薛姑娘,會突然跳起,發出警告。

  就在眾人的彼此對望之間,明明已經到了太陽即將升起的黎明,卻有詭異的暗潮壓迫而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都似冷了許多。樹葉無風,卻在輕輕的晃動,天地間彌漫著不詳的氣息。

  阿彩猛地一驚:“這個是……”

  紅衣少女陡然掉頭:“大家快走!”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周圍的吟澤好漢見她們臉色大變,雖不知到底什麼狀況,卻也知這是巨大的危機。

  眾人往西北瘋狂奔逃,在他們身後,大地傳來撲撲撲的,猶如餓狼追逐的聲音。後方遠處初升的太陽,竟似被山崖般的陰影所阻斷。兩側的樹枝,沙沙沙的震動著,伴隨著令人頭皮發麻的,奇詭的低語。

  奔在最後的人被身後越來越近的聲音所吸引,猛一回頭,失聲道:“阿骨兵!”動作因為心悸而瞬間一僵,白影撲來,鋒利的斬馬刀橫斬而過,鮮血從他的斷腰沖起。

  血水沖起的那一瞬間,緊跟而來的便是瀑布般的刀光。解無刀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爆散的刀光瞬間斬在兩名阿骨兵身上,那兩名阿骨兵卻只是被擊退數步,很快就迎刃而上,對他的彎刀避也不避。

  “一邊守一邊撤!”他大吼一聲,越來越多的阿骨兵撲了上來。他刀光怒卷,將身邊兩名同伴的險境解救下來,步步為營,步步後退。

  另一邊,刀氣引發了一串地氣的爆裂,幾名阿骨兵被沖上了天,砸落在地,卻又很快爬起。巨大的斬馬刀,這些阿骨兵竟是單手握抓,紛紛湧湧中,又有幾名吟澤好漢被殺,殘肢與斷體亂灑,耀紅了它們猙獰的臉。

  呼的一聲,一名阿骨兵從林中沖出,在隊伍的最前方猛地扭身,刀鋒疾斬。先是淺紅色的裙腳晃起,一隻腿飛出,趁著它下盤不穩的那一瞬間將它踹飛。阿骨兵在地上滾了兩滾,搖晃爬起,兩道刀光緊追而來,刀鋒中吐出白色的刀芒,拉出快而迅捷的兩道軌跡。

  阿骨兵咽喉中刀,飛出,脖子噴血,又撐著斬馬刀,搖搖晃晃的站起。

  出刀的少女暗自心驚,即便以她的刀氣,對這樣的怪物,也難以兩刀殺死,這阿骨兵的可怖,可見一斑。

  事實早已證明,對付阿骨兵,最有效的手段就是靠著渾厚的掌力,以隔山打牛式的手段直接震碎它內部的五臟六腑,刀氣、劍芒雖然能夠傷到它們,然而它們的皮膚太硬,使得刀氣劍芒造成的大多也就是皮肉傷。

  若是連刀氣、劍芒都無法發出的,除了逃竄和被殺,根本沒有其他的可能性。刀槍不入,這是它們最為可怕之處。

  由於玄氣大盛,吟澤好漢中,能夠用出刀氣、劍罡的也有十多人,然而內力大多不強,對白骨兵根本無法有效殺傷。眾人聚成一團,背對著背,一邊應對著四面八方沖來的敵人,一邊試圖殺出。

  紅衣少女猛地出劍,青鋒拍在橫裡殺來的阿骨兵身上,阿骨兵一聲嘶吼,體內仿佛有烈火焚燒一般,竟是在地上打滾,抽搐了幾下,再不動彈。

  這竟是唯一一隻被殺死的阿骨兵。

  眼見這一招有效,紅衣少女腳步一錯,寶劍再拍,瞬間擊中另一名敵人胸口。那猶如硬殼保護著的胸膛,被劍身拍中,竟發出如擊金石般的震響,然而身心意三昧之火已經透體而入,直接在阿骨兵體內燃燒。

  連殺兩名阿骨兵,少女額頭微泌汗水,一夜逃亡,原本就已筋疲力盡,這種殺傷方式雖然有效,但對內力損耗頗大,隔山打牛原本就非她所長,更何況還是“隔胸放火”。雖然如此,她卻是緊咬牙關,紅裙的旋動間,刷刷刷刷,四劍過後,竟是一劍殺一人。

  “師姐小心!”

  一聲急呼。

  側面疾風襲來。

  春箋麗陡然扭腰,青鋒橫架,眼前綠影一閃,嘭。全力運轉的罡氣與電光般殺到的綠霧撞在了一起,交錯、扭曲,飛舞的劍光與竄動的魅影,短短的幾個瞬間,就已經交換了數十招。

  這是一個女人!

  而且還是一個高手!

  “丫頭,本事不錯啊!”嬌笑聲中綠影飄飛,詭異霧氣中的女子雙手一劃,綠色的水泡朝著紅衣少女疾沖。紅衣少女顧不得再隱藏自己的絕學,劍圈一卷,左手一放,呼的一聲,烈焰噴出,擊碎了沖到面前的水泡。

  “咦?”那女子一聲低叱,“丫頭,你是拜火教的人?”

  她已認出了少女左手捏著的拜火教獨門火訣。

  紅衣少女卻是在這女人出手的那一瞬間,就已猜到,她必定是冥篁王四個徒弟中的地狐娘。

  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與她交談,紅衣少女寶劍再轉,地轉天搖,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倒了過來,劍光如同熒惑之星,在倒轉的天地間飛掠……熒熒亂惑乾坤倒!

  另一邊,阿彩也同樣遭遇到強敵。

  靠著爆發的地氣,擊飛了幾波阿骨兵,雖無法真正殺掉其中任何一人,卻也讓它們無法近身。緊接著,一名黑衣的男子便已殺到。這男子的招式詭異多變,仿佛有搬山運石的手段,惡氣一重重、一波波的壓來,竟讓阿彩應接不暇。

  此人,自然就是地狐娘的二師兄“山鬼王”。

  阿彩個頭高大,每一刀都將地面斬出裂口,身為蠻族,她的體力原本也就要比其他人充沛,激發地氣靠的是自身的神通,雖然在昨日的突圍戰中受了傷,但基本上都已靠著神通恢復。

  然而,正因為她體型大,最為明顯,因此成為了阿骨兵最主要的目標。山鬼王臂上剛爪裹著猶如實質般的惡氣,速度極快,在她的前方,猶如不斷破空劃來的黑色流星,竟是讓她左支右絀,一名阿骨兵趁機靠近,斬馬刀劃過,她的腰際噴出鮮血。

  與此同時,另一側天地猶如扭曲了一下,緊接著便是地狐娘的媚笑:“丫頭,你這一招不錯,可惜對我沒什麼用處……倒!”地狐娘一聲嬌叱,紅衣少女搖了一搖,寶劍驀地一轉,拍飛了另一名阿骨兵,阿骨兵弓著身體倒退,栽在地上,身體抽搐,體內仿佛有烈火焚燒。

  地狐娘道:“咦?”

  紅衣少女冷笑道:“你的迷香對我也沒用!”地狐娘暗施迷香,她體內三昧之火一轉,便已將迷香的藥性全都驅散。

  “那這一招呢?”地狐娘十指一揮,十道冷光從她的指尖非常,射中了倒在地上的兩名阿骨兵。猶如操控人偶一般,兩名阿骨兵竟是站了起來,朝紅衣少女沖去。

  紅衣少女寶劍連劃兩個圈,將兩個屍體全都腰斬。死後的阿骨兵,骨骼都會萎化,不再有生前的堅硬,其原因卻是無人知曉。撲的一聲,綠色的光影卻如同浪潮一般沖來,少女寶劍快速橫架,劍身與挾帶著毒霧的惡氣相撞,霧氣散開,旁邊一人緊緊是稍一沾到,就倒了下去。

  嬌軀後退,無法控制自己的平衡,春箋麗心知不妙。下一刻,地狐娘已是再次出招,綠氣如同花一般綻放,吐出花蕊,轟然間就沖到了她的面前,而她平衡已失,體力不支,眼看著就要死在地狐娘陡然發出的殺招之下。

  嗤,一道刀氣破空襲來,刺穿了花蕊。花蕊爆開,緊接著便是光影一閃,一道光華從兩人之間破空穿過,卻是置對戰對戰雙方於不顧,襲向了另一邊的山鬼王。

  小夢一刀救下春箋麗,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瞬間直襲山鬼王,地狐娘殺招方過,不敢擋其鋒芒,只看到兩道刀光一前一後,並行著從自己的面前電光石火般劃過。

  山鬼王猛吃一驚,他注意到了師妹與紅衣少女的戰鬥,卻未意料到從兩人之間突然穿過的齊胸襦裙少女,陡然回招,緊接著卻是悶哼一聲,瞬間退卻。

  這個時候,阿彩如果和小夢不顧一切的,繼續搶攻,是很有機會,兩人聯手擊殺山鬼王的。但她瞬間把握到小夢的意圖,回身縱起,竟從春箋麗的頭上躍過,一躍數丈,落下時,大刀往地上猛劈。

  整個大地都在震動。

  爆發的地氣,轟得阻截在他們前方的阿骨兵四處拋飛,強行清出場地。

  “走!”解無刀強施絕招,飛瀑刀法湧出,狂風驟雨般的擊打下,刀影撞得後排的阿骨兵紛紛退卻。眾人忙提精神,朝著前方沖出。

  山鬼王與地狐娘各哼一聲,想要率眾追殺,卻看到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少女嬌軀一搖,竟化出四個人影,每一個人影又潑出刀光。這丫頭是什麼人?他們暗中震動,摸不透虛實,竟是不敢強闖。

  少女四影一收,刹那間就回身掠走,速度快得驚人。

  救同伴、退山鬼王、一身四幻、回身便走,整個過程一氣呵成,不管是對全域的掌握還是其技巧,都讓人歎為觀止。山鬼王、地狐娘暗自驚異于這少女的實力,卻不肯容他們就這樣脫身。

  “追!”

  他們帶著阿骨兵,緊追而去,沒追多久,忽的,陰風陣陣,周圍的樹木進一步搖動。神秘的霧氣湧了過來,山鬼王、地狐娘一同看去,明明他們追逐的速度並不算慢,也不知為什麼,被他們追逐的那些人,竟是離他們越來越遠。

  地面仿佛在不斷的拉長,樹木與樹木之間,猶如鬼打牆,帶給他們莫名的扭曲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什麼東西,從暗處飛了出來,落在他們前方。

  山鬼王、地狐娘猛然停住,臉色微變。在他們面前滾落的,竟是一個女人的首級……白絳芸!

  幽凰五嬌中的白絳芸,此刻卻只有一顆腦袋,在草地上滾動了幾下,結著美麗髮髻的秀髮在草地上歪了一歪,停了下來,臉朝著他們這一邊,竟是斷頸血流、雙目難暝。

  山鬼王、地狐娘同時喝道:“什麼人?”

  昏暗的迷霧中,狂風湧來。一個男孩隨著湧動的戾氣,踏步而入,殺氣席捲,語氣冰冷:“催命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8

第七十三章 催命蝙蝠:就在此時!

  阿彩、春箋麗、寧小夢、解無刀等,帶著殘存的硬著好漢沖下山腰。

  解無刀喝道:“你們先走,我斷、斷……”猛一回頭,手握刀柄,緊接著卻是怔了一怔。

  春箋麗與寧小夢也下意識的,回過頭去,緊接著便彼此對望……那些人居然沒有追上來?

  雖然靠著小夢的臨場應變和瞬間爆發,他們暫時殺了出來,然而,沒有人認為他們真的能夠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逃出阿骨兵的追殺。

  要知道,這些阿骨兵可是不知疲倦,擁有著遠勝於野獸的韌性的。而他們卻早已筋疲力盡,就算殺了出來,也不過是走一步看一步的垂死掙扎。

  然而現在,他們竟然真的擺脫了山鬼王、地狐娘,和那近兩百名阿骨兵?

  阿彩道:“那裡有……霧?”

  在他們逃出的那山林中,不知何時,蒙上了深濃的霧氣。雖然此刻,也才是剛剛進入黎明,天甚至都還沒有怎麼亮,但是,現在畢竟是盛夏時節,如此多的霧氣聚集,不免顯得有些詭異。

  “有人在幫我們?”春箋麗低聲說道。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這樣推測。

  解無刀道:“不管怎樣,先離開再說。”

  不管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暗中相助他們,這裡顯然都不是久留之地。

  他們回頭,繼續逃亡。

  玫瑰色的黎明方自溢來一些色彩,旋即又變得幽綽詭異的山林,山鬼王、地狐娘死死的盯著突然出現的男孩。

  男孩身穿黑袍,渾身上下,透著說不出的陰冷味道。隨著他踏來的腳步,有一種神秘的節奏,帶動了他們的心跳,竟讓他們的心臟也隨之起舞。戾氣發散,帶動著周圍的氣流,那詭異的黑一晃一晃,猶如藏地佛經中地獄深處的紅蓮業火,氣焰膨脹,殺氣膨脹,目空一切,席捲一切。

  “殺了他!”

  山鬼王一聲下令。

  他不知道這個男孩是誰,他也不想知道。

  這個男孩,渾身上下都透著讓人不舒服的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或者說是很不對勁。

  他就像是地獄深處走出的勾魂使者,如果不將他殺死,被勾去魂魄、奪去性命的,就會是他們……僅僅只是看到這個男孩的第一眼,他們就有這樣的感覺。

  一群阿骨兵朝男孩沖去,與此同時,隨著“喵”的一聲,後方有小小的黑影掠上了男孩的肩頭。白得慘澹的阿骨兵揮動著如同月牙一般,重而彎的斬馬刀,朝男孩撞去。嗖,男孩腳還未動,身子便已拔地前沖,瞬間沖入了阿骨兵中。

  掌鋒如刀,快速的切中了一名阿骨兵,阿骨兵的動作如同被突然凍結了一般,定在那裡。喵!男孩肩上的小黑貓跳出,在它臉上虛虛的一抓,又踏著虛空靈活地跳回。阿骨兵一軟,就這般倒了下去,一動不動,生命猶如被瞬間抽離,連抽搐都不曾出現。

  無法理解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而這樣的詭異還在繼續。刀光亂斬,凶影交錯,男孩在斬馬刀與斬馬刀之間遊走,在慘白色的身體與身體之間遊走。一個膝撞,撞中了一名阿骨兵,借力反身,掌鋒切中了另一名阿骨兵,兩名阿骨兵先後僵住,緊跟著就是貓影在它們的眉心上晃過。

  地上便多了兩具死屍。

  看著這些阿骨兵一個個的倒下,山鬼王與地狐娘俱是動容。

  他們還從來沒有看到有人,殺阿骨兵殺得這麼簡單的。刀槍不入的骨骼,讓尋常的武者拿它們根本全無辦法,靠著強大內勁、隔山打牛式的應對手段雖然有效,但卻是極其消耗內氣。內力再強的高手,面對著成群的阿骨兵也難以持久。

  可以這麼說,不考慮脫身而走的問題,如果是硬生生的死鬥,兩百名阿骨兵,可以拖死這世上任何一名宗師級的高手。

  然而現在,在他們面前上演的,幾乎就是不知疲倦的宗師級武術高手對上尋常兵士般的、單方面的廝殺。男孩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能夠擊中一名阿骨兵,被他擊中的阿骨兵並沒有死,但卻會詭異的定住,緊跟著的便是貓影那抽魂散魄的攻擊,它在哪一名阿骨兵的眉心前跳過,那阿骨兵就會馬上倒下。

  短短的一會兒,就有二十多名阿骨兵倒在地上,縱橫交錯,不再動彈。

  山鬼王、地狐娘對望一眼,忽的同時沖向男孩。先是如同實體一般的強大惡氣,緊接著便是飛撲而來的、帶著刺鼻氣味的綠影。轟然的炸響間,土石崩裂,呼呼的勁風橫掃著所能夠碰觸到的一切,然而那小巧而又殺氣凜然、飄忽若鬼神的身影卻在憧憧的阿骨兵間穿梭。

  山鬼王出拳,疾轉,惡氣爆發,黑色的氣勁砰砰砰的爆裂。一棵樹連根拔起,在惡氣的帶動下,往前橫掃。男孩下蹲,黑貓跳起。斷木“呼”——帶出狂風,在貓與人之間飛過。山鬼王挾著黑色的惡氣沖起,啪啪啪啪啪,與男孩交手了十幾招。

  男孩的衣袍也是黑色的,黑得驚人,黑得詭異,雙臂一振,猶如滑過的蝙蝠,刹那間就脫出了山鬼王的攻擊。神秘的勁氣在他的黑袍間鼓蕩,喵,小黑貓淩空一翻,重新落回了他的肩頭。

  罩面的綠影,詭異難測,緊追著山鬼王的攻擊,一氣呵成。然而男孩似乎不用回氣、不用歇息,永遠都是那般遊刃有餘。與剛才與山鬼王的以硬碰硬不同,只見他招數一變,隨著腳步的快速交錯,雙袖連舞,竟又與地狐娘的毒霧以奇詭對奇詭,同樣過了十多招,淩空一旋,再次脫出。

  不知從何而來的霧氣進一步彌漫,山鬼王、地狐娘緊追著男孩和黑貓。然而深濃的霧氣間,大地就像是在不斷的旋轉。黑貓開始跳躍,隨著它的每一次跳躍,他們都會發現他們追錯了方向。這種神秘到難以言喻的事情,令得他們頭皮發麻,茫然而不知所措。

  阿骨兵卻在不斷的倒下,男孩出手,黑貓吸魂,男孩出手,黑貓吸魂……不斷重複的場景,就像是一個單調的劇本,仿佛時間不斷的倒流然後繼續,同一個場景來來回回的切換。

  成片的阿骨兵倒了下去,戰場上橫衝直撞,幾乎戰無不勝的阿骨兵,在人與貓的配合攻擊下猶如被屠殺的小雞。而男孩卻沒有任何的停頓,無法理解一個人,怎麼能夠做到這種仿佛源源不絕、川流不息的內力。又或者,根本不是他的內力無窮,而是擊在這些白骨兵身上的掌力,實際上沒有任何的消耗?

  就算是殺那些無反手之力的俘虜,以拳腳一拳一拳的擊殺,幾十人過後,再厲害的高手也難免需要回氣,不可能真正做到行雲流水而不間斷。

  然而被他們追逐的男孩卻是如此,每一招每一式,擊在阿骨兵身上,都讓它們的身體出現詭異的停頓。看不出內中包含了多少內力,卻也無法理解其中那令人不安的神秘。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永遠都是那般的有效。

  而那黑貓也同樣奇怪,真正“殺掉”這些阿骨兵的,全都是它,它引導著空間的跳躍,卻又配合著男孩,殺掉每一個被他擊中的阿骨兵。不知不覺間,竟已有上百名阿骨兵,在他們所過之處倒下。

  山鬼王憤怒,他已是怒不可遏,陡然間,他沖天而起,揮拳而下,大規模的惡氣以他為中心,沖騰而起,擊得煙塵如同蘑菇雲一般沖起。積蓄已久的殺招下,一個個阿骨兵向天空拋飛。

  男孩也在拋飛,他在往山鬼王這一邊拋飛,就像是斷線的風箏,他在煙塵中翻翻滾滾。綠影一閃,地狐娘快速接近男孩,與二師兄之間的配合默契,讓她完全回避了二師兄殺招下的惡氣衝擊。快至極點的閃擊,嘭的一聲,男孩雙肘交錯,擋住了她的攻擊,卻沒能擋住沖他而去的毒霧。

  被毒霧覆住身子的那一瞬間,男孩悶哼一聲,往下掉落。

  地狐娘飛退,山鬼王卻已是大喜前沖,這小子已經中了師妹的綠毒,這一刻,絕不能放過他。胸膛向前帶出狂風,挾著黑色惡氣的一拳瞬間擊向男孩。男孩卻是猛一睜眼,目光中透著嘲弄。山鬼王立時知道不好,但是已經遲了,下一刻,男孩出手。

  雙手先是扣住了山鬼王的手腕,更為強大的勁氣瞬間衝垮了惡氣。山鬼王殺招過後,本該防守回氣,卻因為親眼看到這人中了師妹的劇毒,而以餘力趁機追擊,結果卻是男孩的守株待兔。在他的惡氣被擊潰的那一瞬間,一切便結束了。

  雙手的反拉,猛然彈跳而起的膝撞,如同另一個世界裡的詠春拳一般,快到讓人眼花繚亂的十多掌過後,山鬼王已經是頭顱開裂,五臟六腑盡皆碎散,緊隨而來的是嘭的一聲,胸骨內凹,男孩最後的致命一拳,仿佛只是普通武館裡武師沉腰下馬的隨手演練,已經斷氣的屍體便如蝦米一般,弓著身子向後拋飛。

  “二師兄!”地狐娘發出尖銳的、憤怒的慘叫。

  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山鬼王的屍體撞斷樹木,在地上滾落。

  沖騰而起的煙塵,依舊在天空中彌漫,與還未消散的霧氣彼此交融,形成了詭異的對流。而男孩,就身處在這對流的中央,冷冷的站直,負著雙手,往她看來。喵!小黑貓淩空再翻,落回他的肩頭。

  地狐娘心底發寒,一步步的後退。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明明她殺人於無形的毒霧,已經滲入了他的體內,為什麼他卻完全不受影響?

  只要是有氣血的活物,哪怕內力渾厚,當場不死,要像這般,連一絲影響都無,那也是不可能的。然而,也許真的是凡事都有例外,從來沒有人,能夠如此簡單的殺掉這麼多的阿骨兵,從來沒有人,能夠中了她的劇毒而無事。

  但是現在,這活生生的奇事,就在她的面前上演著。活見鬼的表情,在她的臉上深深的映著,與她一同後退的,還有剩下的那些阿骨兵,他們雖然兇殘,卻也不是不知道什麼是死亡。

  這是索命的鬼神,他們戰勝不了他——此時此刻,他們清清楚楚的明白了這一點。

  於是他們驚恐的轉身逃走,甚至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

  男孩並沒有去追地狐娘,這是一個還有利用價值的女人。她終究是逃不掉的,現在還不是殺她的時候。

  塵土飛揚,霧氣消散,滿地屍體的、狼藉的山林間,此時此刻,是奇詭到讓人絕望的安靜。仿佛剛剛接受完一場地獄業火的洗禮,只餘下那空曠的死寂。

  就連男孩與他肩上的小黑貓,也陡然間失去了蹤影,就這般,消失於天地之間……

  ※※※

  夏日的清晨,雖然外頭的天色已經開始發亮,但其實時間還早。

  最先醒來的小丫兒,開始在床上練她的縮骨功。

  縮骨功這樣的工夫,原本也就需要通過不斷的練習,來保證身體的柔韌。

  柔若無骨的、小小的玲瓏嬌軀在床上接連做了幾個動作……其實內心深處也多少有些遺憾。

  只因為,並不是因為她有修煉縮骨功的天賦,所以才去修煉縮骨功,而是因為,天生無法長大的身體,讓她根本無法去修煉其它功法,經脈纖細、氣血不足,這讓她根本無法去修煉真正強大的功法。

  她猶記得,那個時候,義父考慮了許久,最終也只能無奈的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去練縮骨功時的無奈。

  但她已經很滿足了,相比起在遇到義父之前,被自己的叔叔和嬸嬸帶著到處走,成為他們乞討的工具,整日裡吃不飽穿不暖,還要時時挨打的日子,在被義父收留後的日子,簡直就像是生活在洞天福地。

  而現在跟著老爺,除了縮骨功之外,又多練了一門“飛燕閃”,雖然依舊不是強力的殺敵武功,卻已經讓她,能夠在大多數敵人面前自保。

  只是,雖然如此,內心中,有的時候,還是會難免有著小小的失落。

  只因為,她的年紀真的已經不小的,原本就跟四姐差不多大的年紀,算起來,也有二十歲了。然而,拋開自己的胸脯,不管怎麼看都只有十一歲左右的體型,讓她註定無法被任何男人所關注。

  但她其實也是一個女人……想到這一點,心中總有一種無言的落寞。

  扭頭往裡屋方向看了一眼,老爺和小刀還沒有起來。一般情況下,他們都不會這麼早起來。

  於是,趁著周圍沒人,她用自己那柔若無骨的、小巧的玲瓏身子,暗用縮骨功,做了一個她絕對不會讓男人看到……其實也註定不會被男人看到的羞人姿勢。

  就是在這個時候……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9

第七十四章 人心惟危:黃岐參差!

  忽的,一陣風從外頭卷了進來。

  原本是要在床前卷過的風,陡然間停了下來。

  秦小丫兒一抬頭,緊接著便看到了一個穿著黑袍、肩上還有一隻小黑貓的男孩。

  這一刻的她,一下子就呆住了。

  不但呆住了,而且滿臉通紅,因為她現在在床上的姿勢,實在是太羞人,羞到了根本不能見人……尤其是男人的地步。

  穿著黑袍的男孩和他肩上的小黑貓卻也是睜大了眼睛,心裡想著……好羞人!

  其實這個時候,男孩應該是如同風一般,以不可思議的身法進入裡屋。有道是迅雷不及掩耳,以他身法之快,小丫兒看來的那一瞬間,他就已經不見。這樣的話,就算會因為這突然捲入屋子裡的風而心中驚疑,卻也無法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但是,就因為在這過程中,他往床上多看了一眼,忍不住就停了下來。

  只因為,小丫兒現在的姿勢,實在是太有創意,太羞人了。

  以便以他的見多識廣,都不曾想到,這世上還有人能夠擺出這麼羞人的姿勢,而這種姿勢,恐怕也只要練過縮骨功的她能夠擺出,其他人根本做不到。

  他甚至能夠看到,在他的目光下,小丫兒那憋得滿臉通紅,難為情到極點的可愛模樣……因為真的太羞人了!

  他從來沒有想到,原來這丫頭也這麼的有……創意!

  小丫兒整個人都傻掉了。

  她知道老爺還沒有起來,但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麼蝙蝠公子會出現在這裡,會突然帶著小刀從外面進來?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被他看到,而且,上一次她還只是在練功,被他看到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但是現在,這個姿勢……我應不應該告訴他,其實這個姿勢……也是在練功?

  練功練成這個樣子……他會相信嗎?

  她小小聲地說道:“我是在……練功!”你一定要相信啊?

  蝙蝠公子左手負後,右手放在嘴前,輕咳一聲:“對……很明顯!”明顯個頭啊,練功練成這個樣子?

  負手踏入裡屋,練功居然也練得這麼有創意,看來得對這丫頭刮目相看啊。

  等他一走,秦小丫兒趕緊收功,手忙腳亂的穿好衣裳。過了一會兒,她悄悄的,往裡屋探頭看去,卻看到老爺還睡在床上,小刀趴在老爺懷中,睡得香甜。

  她躡手躡腳的進入屋中,東張西望,甚至趴下來,往床下看去,然而屋子裡,除了老爺和小刀,再沒有其他人,而窗戶也關得死緊。

  她爬了起來,怔怔的看著熟睡的老爺。

  半個時辰後,天色大亮,柳蔓郡主派人來請老爺前去……

  ※※※

  滿地屍體的山林間,一輛漆黑的馬車停在那裡。

  成批的蠻兵,仔細的檢查著這些屍體的狀況,即便是久經戰場的他們,面對著眼前這詭異的景象,也不由得一陣心悸。

  馬車邊,地狐娘束著手,靜靜地等待著,在她的身後,又有一個棺木,裡頭放置著的,乃是她的二師兄山鬼王。

  另一邊,兩名男子在檢查完地上的那些屍體後,一同前來。

  這兩人,一個是隆虎兒,另一個則是冥篁王的三弟子“白蛇飛蛇”。

  白蛇飛蛇,名字古怪,外形看去,倒是普普通通,身體瘦長,額頭稍尖,卻也不是特別的突出。單從外表看去,不是非常的壯碩,臂展卻要比一般人長些。

  隆虎兒雖是蠻將,其精湛的馬術,在整個蠻軍中少有人及,但喜好中原文化,卻沒有其他的蠻將那般粗野。來到馬車邊,他稟道:“王爺,死掉的這些阿骨兵,除了少數幾個,外表雖然無傷,但是體內五臟六腑盡皆焚毀,其他的,完全看不出傷痕,也不知道是怎麼被殺掉的。”

  地狐娘道:“內臟被燒死的那幾個,是被那穿淺紅色衣裳、戴面紗的丫頭殺掉的,那丫頭能夠放火,精通拜火教的秘藏術法。”

  白蛇飛蛇皺眉道:“拜火教?拜火教的人,應該還不至於公然與我們為敵。”

  馬車裡,冥篁王的聲音緩緩傳來:“那兩個丫頭,身份已經查出,一個喚作薛紅線,一個喚作聶隱娘,自稱混江雙蛟,曾在西南方惹出一連串的事端,改變了整個西南七路的局勢。消息說,她們是在刺殺東南武林盟主寧江未遂後,逃到北方,不過從這‘薛紅線’殺阿骨兵的手法來看,她必定就是叛出拜火教的春箋麗,與她結伴的,毫無疑問就是砍頭魔女寧小夢。”

  白蛇飛蛇道:“但是聽說,在西南一帶時,雖然也有人懷疑她們就是春箋麗和寧小夢,但是她們曾當眾取下面紗……”

  冥篁王道:“易容之術罷了!事先易容,再戴面紗,取下面紗後,一時無人想到面紗之下仍然是偽裝。此外,她們必定習有某種心法,使得她們能夠在改變模樣後,跟著改變自己外在的氣質,使得高手一時也難以辨認,這個不足為奇。”

  白蛇飛蛇道:“但是,殺掉這些阿骨兵的,師妹說是一個男孩,還有一隻黑貓……”

  冥篁王在車中淡淡的道:“身上無傷,卻是當場送命,唯一的可能就是神通又或術法。那只黑貓,必定是一隻飛天貓,飛天貓是極其稀少的品種,世所罕見,又有飛天遁地和抽魂取魄的能力。這種能力,對於真正的高手,用處不大,但是阿骨兵空有刀槍不入的骨身,魂魄卻和普通人沒什麼區別,遠不到金魄的程度,魂魄一旦被抽出,馬上就魂飛魄散,當場斃命。”

  繼續道:“西嶺的金嫫姥姥,有一個女徒弟,喚作血菱娘,這血菱娘曾養過一隻貓,這是我目前知道的唯一一隻飛天貓。血菱娘兩年前,死在了春箋麗和寧小夢手中,那只飛天貓也下落不明。這也從側面證明了,那混江雙蛟就是春箋麗與寧小夢兩人的偽裝,至於那個帶著飛天貓的男孩,應該就是她們的師父,曾經在昊京留下好幾場兇殺血案、給拜火教找來極大麻煩的蝙蝠公子。”

  隆虎兒道:“他們幾人,怎會跑到這裡來?”

  冥篁王道:“恐怕是來接觸墨門善公主的。豹王的慘敗,使得蠻軍暫時無力南侵,各路的隱藏勢力,也因此蠢蠢欲動。對於南方朝廷來說,西南方各個亂軍的依附,讓南方朝廷短時間裡,免了後顧之憂,如果能夠在蠻軍的後方激起大規模的暴動,華夏一方的形勢將會因此變得大好。她們必定是來相助墨門的,只是無意中捲入了這場事端。”

  如果是春箋麗、寧小夢在這裡,必定會大吃一驚,只因為,冥篁王短短的幾句話,已經將她們的背景和意圖摸得一清二楚。

  隆虎兒再道:“王爺,現在我等應該怎麼做?”

  冥篁王道:“無妨,雖然暫時被她們逃了,但是吟澤的勢力,也被我們連根拔起。接下來,誰敢為她們出頭,便將那些勢力一同剿滅便是。與其讓那些人在暗處伺機而動,不如趁早將他們逼出。此外,既然那春箋麗是拜火教的叛徒,蝙蝠公子又是拜火教的大敵,是春箋麗脫出拜火教後所拜的師父,那這事,他們也別想悠閒。隱藏在檯面下的勢力,還是一個個的,全都拉到檯面上來的好。”

  他將要做的事,一個個的吩咐下去,隆虎兒、白蛇飛蛇領命而去。

  等他們走後,地狐娘依舊等在那裡,不安的道:“師父……”

  冥篁王道:“昨晚你和你二師兄,兩人擅離職守,我本是讓你們將功補過,誰知你們不但未能擒殺敵人,反而損了一百多名阿骨兵,連帶著你二師兄都因此而死,你可知罪?”

  地狐娘慌忙拜倒在地:“弟子知罪!”

  一支針從馬車中飛出,瞬間刺入她體內。地狐娘痛得額頭冷汗直流,卻是不敢吭聲。

  冥篁王道:“這支附骨針,六個時辰後,會在你的體內自行化開。你雖未能將功補過,但那蝙蝠公子的出現,也在為師的意料之外,遇上超出意料的強敵,非戰之罪,怪不得你,六個時辰的附骨毒針,聊作懲罰,也是磨礪你的心志。我知你四人中,唯有你二師兄,與你關係最好,你去把他好好安葬吧。剩下的事,我會教由你大師兄去處理,斷不會讓你二師兄白死。”

  地狐娘這才知道,連本在昊京的大師兄都已到了,心知敵人這一次,必定是在劫難逃。強忍體內毒針的鑽骨之痛,叩首道:“弟子遵命!”

  馬車在她的前方,緩緩駛離。

  ……

  ※※※

  寧江帶著他身邊的女道童,在密室裡煉製丹藥。

  在他身邊的,是幽凰五嬌中的丁媚。運入此間的所有藥材,都會經過她的檢查。“小白道長”煉丹的整個過程,也全都在她的監控之下。

  密室裡藥香繚繞,爐鼎下丹火滾滾。

  實際上,寧江所開出的藥材,其中雖然有一些頗為珍貴,但大多都是人所眾知的補品,丁媚雖然反復研究,卻看不出有任何的問題。

  練出的所有靈丹,也至少會有兩粒,她先服下一粒,確定沒有危害後,再讓柳蔓郡主服下。

  不管是丁媚還是柳蔓郡主都不知道,在這幾日裡,每天夜裡,都會有一道綠影,暗中溜入小白道人的房中,與他獨處。

  那綠影自然就是地狐娘。

  山鬼王的死,對地狐娘打擊頗大,但是駐顏之術的誘惑,對她來說實在是難以抗拒。也正因此,每天晚上,她都會溜入小白道人的房中,以她詭異的術法,操控和迷惑他。

  從小白道長的話語中,她已經明白,直接修煉駐顏之術,至少需要一年多的閉關時間。在這個世道突變,每時每刻都是風卷雲動的日子裡,她沒有這個時間。

  但是,只要直接奪取已經修煉了駐顏之術的男子元陽凝練的精華,她就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練成駐顏之術。

  終於,經過幾天的準備,那天夜裡,她喝下了小白道長的精華,又使用魅惑之術,讓他遺忘自己的到來,然後滿意地離去。

  她知道,在半個月裡,小白道長不會有太多的異狀,半個月後,他會突然衰老至死,但是那個時候,不會有人懷疑到她。因為在小白道長的記憶中,她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以魅惑之術在他心頭種下的心靈暗示,也讓他根本不會去想這事。

  在離開小白道長後,她在暗處,煉化從小白道長那得來的精華,只覺得渾身暖融融的,肌膚間猶如散發著芬芳,這讓她愈發相信駐顏之術的存在,心中暗喜。

  她所不知道的是,在她離去之後,“小白道長”便從她每次度入他口中的迷藥裡,提取出她的體液,緊接著,便在暗中下入了一顆藥丹中,後來,那顆藥丹,就被柳蔓郡主服下。

  雖然,所有的藥材都被丁媚檢驗過,且確定都非毒藥。然而藥性與藥性之間的相互作用,卻非丁媚所能夠瞭解。而練出的藥,雖然都是由丁媚先行嘗試,但是暗中的火候、煉藥時間等,些許的不同便能導致藥性的揮發各不相同,從而生出不同的作用。

  服食了小白道長煉製的丹藥後,那幾日裡,柳蔓郡主欲求頗多,夜夜與突欲歡好。而一些不可知的氣息,便借此,傳向了突欲,這個同樣是她所不知曉的。

  吟澤雖然被成功擊破,但是吟澤的匪首逃脫,神相要抓的女人也沒能做到,對於突欲來說,這也是極其煩躁的一件事。

  此外,不知因何原因,原本極受他寵愛的柳蔓郡主,在那一夜過後,對他來說,竟是形同嚼臘,與她歡好再無樂趣。於是他乾脆便以公事為名,暫先拋開柳蔓,親身前往蔡州,主持對相爺所要的逃犯的追殺之中。

  而這個時候,遠方的霍州,一個天生麗質的女孩,正立在山崖處,抬頭遙望著夜空。夜空中,紫微破碎,冷月無光,然而那如同沙河一般的萬千星辰,卻在星移斗轉間,編制著壯麗而又浩瀚的圖案……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9

第七十五章 人心惟危:聖火焚心!

  大批的流民,在蔡州被蠻軍驅趕,一路上,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屍體。

  在局部,瘟疫開始爆發,其後,從北方覆卷而來的拜火教,稱人在世間的苦難,皆是緣于天生的罪惡,以及前世積累的罪孽,號召百姓敬火、拜火,稱唯有如此,今生和前世的罪孽,才能被烈火洗淨,從而得到神靈的憐憫。

  “為什麼要懷疑神?天降隕石,這是神明對世人的警世,即便所有人都充滿了罪孽,即便沒有一個人是無辜的,然而神愛世人,神願意給世人予機會,所以接二連三的降下隕石,降下天罰,以期警告世人。然而人們卻不知悔改,父不慈,子不孝,上不仁,下不義。他們的心中沒有神明,是以也沒有畏懼……”

  畫滿那紅色聖痕的石壇上,一名男子坐於紅蓮之上,高聲說著:“世界是如此的污濁,他們辜負了神賜予他們的機會,辜負了神靈的憐憫,他們現在受到了懲罰,你們現在所看到的,所經歷的,皆是此世的罪孽,所造成的惡果。告訴我,為什麼你們還不願相信神?難道他沒有在你們的面前降下天罰?嶽湖、崆山、直至京城?你們看到了神明的力量,為什麼還要去懷疑神,去否定神?”

  在他的周圍,密密麻麻的百姓跪倒在地,聆聽者神的使者的教誨。

  男子站了起來,一身的紅衣,在烈日下豔紅如火:“凡人永遠不應該質疑神靈的高貴,只有神才能拯救這個世界。敬拜神,相信神,唯有如此,才能在吞噬萬類的聖火中得到新生。你們看到了神所展示的奇跡,可是你們做了什麼?獵人籠中的鳥雀,尚且知道為了能夠活下去而討好獵人,神與凡人之間的距離,猶勝於獵人和鳥雀。愚昧的人們啊,難道你們連鳥雀的智慧都沒有?為何還不祈求聖凰的恩典,討聖凰的歡心,從而獲得將來的新生?”

  “聖凰……聖凰……聖凰……”

  四面八方,響起大聲的疾呼。骨瘦如柴的人們,已經沒有了站起來的力量,卻用他最後的餘力,朝聖壇呐喊,以期自己的聲音能夠被神的使者聽到,從而被神明聽到。

  紅袍的男子張開雙臂,滿意地聽著大家的呼聲,彙集的呐喊猶如風一般,吹鼓著他的衣袖。

  他揮一揮手,神秘的力量無形的蕩開,眾人停止了呐喊,將他們的頭低得更加厲害。他們匍匐在地,唯恐自己顯得不夠虔誠,他們鴉雀無聲,生怕自己驚擾了神使的訓言。

  “這個世界,已經失去了希望,聖凰終將降下純潔的聖火,洗淨此世的罪孽。唯有相信聖凰,為聖凰效力的、神的子民,才能夠在滅世的烈焰中得到新生。拋下你們的罪惡,拋下你們的質疑,相信神,跪拜神,你們就能夠得到拯救——”

  他招了招手,人群中,一輛木車被幾名拜火教徒推了過來,車上,十字形的木架上,綁著一名蓬頭垢面的囚犯。

  紅袍的男子大聲道:“這個人,是所謂的墨家的門徒,他們枉顧神靈的憐憫,無視上天降下的神跡,妄言人定勝天,妄言人定勝神。就是他們這種人,帶給了這個世界無法消滅的爭端,帶給了這個世界無法洗淨的污濁。他們的不敬,是這個世界醜惡的根源。他們的刀劍,是這個世界紛亂的源頭,就是因為有他們這種人在,所以世界無法得到拯救。大家說,應該怎麼做?”

  百姓齊聲呐喊:“燒死他!燒死他!燒死他……”

  眾人沖上去,堆起柴火,舉起火把點燃了囚車。火焰騰起,眾人散開。祭臺上的紅袍男子走了下來,雙手虛按,方自燃起的火焰,被無形的力量壓了下去。

  “這個人犯下了罪孽,但是我願意再給他機會,我要讓大家知道,神的憐憫是永遠存在的。”他朝著囚車上蓬頭垢面的囚徒,充滿慈悲的道,“為何不拋下你的執見,跟著大家一起,跪拜神?你聽到了嗎?神靈因為世人的愚昧而哭泣。你看到了嗎?神靈因為世人的不敬而憤怒。念著聖凰的名字,跪下來,渴求聖凰的恩典,你將得到重生。”

  那人大罵:“狗屁的聖凰!妖人,不要再在這裡妖言惑眾!”

  他憤怒的看向周圍:“不要相信他們這種人,只有靠自己,才能夠站起來……”

  轟!紅袍男子雙手一開,火焰進一步高漲,將憤怒的男子吞沒。他走回聖壇,張開雙臂:“看到了沒有?就是因為有這種不知悔改的人,世界才無法得到拯救。他教會你們靠自己,看看你們那瘦弱的手,想想你們那饑餓的腹,你們中有誰,能夠像神靈一樣,輕而易舉的毀滅一座山,毀去一座湖?神明那小小的警示,世人就已經經受不起。一個連自己也拯救不了的人,卻妄言人定勝神,要你們這些愚昧的人們聯合起來推翻神靈?無知的螻蟻聯合起來,推翻得了噴火的巨龍嗎?人與神靈的差距何止於此?神靈輕而易舉的,就能夠毀去這個世界,但是神為什麼沒有這樣做?因為他有憐憫。你們沐浴在神靈的憐憫和恩典下而不自知。過往的你們,何其愚昧,但是你們現在有福了,因為神愛你們,神靈派我們來,宣揚他的奇跡,讓你們能夠聽到神靈的恩典……”

  “不要懷疑神,要永遠相信神!放下你們心中的憤怒,不要像這些愚昧的人拿起刀劍。這些人,早就已經不是真正的墨者,他們遺忘了他們的先祖非攻與兼愛的訓導。世人是天生有罪的,所以要為自己的一切罪惡贖罪。天災、地禍、北方而來的天兵的殺戮,那都是神靈對你們的考驗,你們要忍受。”

  “你們要以最虔誠的心,卑躬屈膝,跪拜神靈。今生的苦難,就是你們來世新生的起點。你們是幸福的,因為你們已經被神靈所注視,神在看著你們,看著你們中的每一個人。只要敬拜神靈,敬拜聖凰,你們今生受的每一份罪,在那浴火重生後的全新世界裡,將得到百倍於此的幸福,而那些心存不敬的人,卻將永永遠遠被烈火所焚燒、折磨,永世無法解脫。”

  “這個不敬神明的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但就算如此,我依舊要為這些有罪的人向聖凰祈禱,求聖凰原諒他們的愚蠢,原諒他們不敬,讓他們的罪孽,在烈火中能夠得到清洗,只因為——”

  壇上的男子將手臂高舉,朝著天空呐喊:“神愛世人!”

  “聖凰……聖凰……聖凰……聖凰……”

  烈火熊熊的燃燒著,火堆上的男子在掙扎中漸漸的失去了生命。百姓高喊著聖凰,烈日下的氣浪,不斷的沖高、再沖高。

  ※※※

  “這‘平山虎’寇平山,原本就是蔡州有名的豪傑!”解無刀與紅衣少女、阿彩,已經從呂州逃來的十幾名吟澤好漢一同走在廢棄的村莊裡。他低聲道:“以前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好漢,仗義疏財,義薄雲天,蠻子入侵後,他組建義軍,響應寧翰林的號召,但是官軍敗得太快,他組建的地方團練,也很快就被蠻軍擊潰,家人全都被蠻子殺了,他自己躲入虎山,繼續和蠻子作戰,是一條江湖上人人豎起大拇指的好漢。”

  這一帶,已經是荒無人煙,烈日炙烤得鄉村周圍的田地,裂出一道道乾涸的口子,遠處的土地上,有餓死的野狼屍體,蒼蠅嗡嗡嗡的、密密麻麻的在屍體上盤桓。村口處,一口石井,一名好漢奔了過去,其他人都往他看著,那好漢在井口邊,往裡頭探了探,然後回過頭,搖了一搖。

  解無刀沉默了一下,其他人也沒有說話。然後,眾人繼續往前走。

  “前邊,就是我們和‘平山虎’的人馬聯絡的地方,先行派出的弟兄有了回應。雖然說,虎山和吟澤一樣,都是蠻軍要剿滅的物件,但山高林深,至少能夠撐上一時。”解無刀繼續說道。

  紅衣少女回頭往高處看了看,又扭回頭來:“恐怕還是要想辦法跟墨門的人接觸才行。”

  解無刀道:“墨門的人,現在不太好找。他們是蠻軍重點剿除的對象,任何勢力,跟墨門有一丁半點牽扯,都會被蠻軍重點圍剿。這種情況下,墨門的人恐怕也不敢冒頭。”

  阿彩抬起手來,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水。個頭最大的她,也承受了最多的、毒辣陽光的炙烤。原本就顯得黝黑的皮膚,一道道汗水在上頭滾動,于陽光下散著晶瑩的光澤。

  他們繼續往前走了一段。

  紅衣少女道:“就是這裡?”

  解無刀看著前方的山神廟,道:“就是這裡!”

  就在這時,一人從山神廟中走出,只見這人,塊頭頗為高大魁梧,粗粗壯壯的肌肉,微鼓的太陽穴,無不展示著外家高手的實力,通圓的目光顯得異乎尋常的平和。

  “寇首領?”解無刀頗有一些驚訝。

  那大漢往他們走來:“解兄弟,你兩位是……”

  解無刀道:“這位是阿彩姑娘,這位是薛紅線薛姑娘。兩位姑娘,這位就是‘平山虎’寇大俠寇首領。”

  同樣驚訝於虎山義軍的首領,竟然親身前來迎接。紅衣少女拱手施禮,道:“小女子久仰寇首領大名,今日一見,才子見面更勝聞名。”

  寇平山道:“姑娘客氣了。”又道:“聽說被蠻軍通緝的,一共有三位姑娘,不知還有一位在哪裡?”

  紅衣少女道:“我師妹有一些事,往其它方向去了,過兩天便會設法與我們回合。”

  寇平山點了點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到前邊去,有話路上再說。”

  他們離開山神廟,往山中前行。解無刀道:“寇首領,怎敢勞你大駕?有事讓你底下的幾位兄弟前來就好。”

  寇平山道:“不妨事,他們在前邊等著。蠻子可惡,不親自來一趟,我不放心。”

  紅衣少女忽地問道:“首領,你的手受傷了?”

  寇平山抬了抬頭,道:“蠻子圍剿得厲害,遇到了幾個高手,傷了拇指頭,不過不礙事。”又道:“皮肉之傷罷了,相比起這些日子,死掉的家人、朋友,這些都算不了什麼。不過沒有關係,我不抱怨,這都是我自找的,是我罪有應得。我已經想通了,我真的想通了。”

  解無刀大聲道:“這是蠻人殘暴,毀我家鄉,殺我親人……”

  寇平山道:“不是,不是,這是我們自身的罪惡。你看,你看那些蒼蠅,它們為什麼都圍繞著那些屍骨飛來飛去?因為腐臭,因為它們散發出腐臭,所以這些蠅蚊全都跟了過去。我們有罪,我們一生下來就有罪,偏偏還不自知,現在受到了懲罰,大家都受到了懲罰,呵呵,這都是我們應得的報應,老婆死了,孩子也死了,弟兄們也都被火燒乾淨了,我親手放了火,沒有辦法,報應啊……”

  眾人彼此對望。解無刀皺眉道:“首領,你到底在說什麼?”

  忽的,一道光芒從後方射來。紅衣少女快速回頭,只見遠處的山頭,有光芒一閃一閃的反射著。她驚道:“有敵人!”

  解無刀猛地扭頭:“寇首領,這是怎麼回事?”

  寇平山喃喃地道:“沒有用的,那是神,那可是神啊!為什麼要跟神作對?沒有希望的,根本就是沒有希望的。”

  紅衣少女目光收縮:“拜火教?”喝道:“我們走!”

  遠處馬蹄滾滾,林中兵戈湧來。眾人都已知道中計,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轉身就奔。在他們身後,寇平山顫著身子跪倒在地,用布條纏著兩根拇指,用火摺子點燃。拇指併攏如柱,火焰燃起。

  他匍匐在地:“聖凰……聖凰……”猛地叩首哀嚎:“我有罪,我錯了,把我的家人還給我,把我的孩子還給我。”

  腦袋不斷撞擊著地面的堅石,血流如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19

第七十六章 人心惟危:貧道路過!

  紅衣少女、阿彩、解無刀等沖入村莊,四面八方都是湧來的敵人。

  紅衣少女抬頭看去,遠處的山嶺上,只有她才能夠看懂的鏡光在引導著方向。她喝道:“跟我來!”

  轉身往另一邊的田地裡沖去。

  龜裂的田裡,連野草都已枯死。醜陋的狼骨身邊的蠅群發出營營的聲音,被驚得散開。腳踩在乾涸的泥土上,泥土下陷,印出一個個腳印。

  沖入竹林中,一夥人殺了出來。為首的漢子刀光飛舞,解無刀搶上前去,咣咣當當,勁氣爆射。

  “應全琨,你們果真要為虎作倀麼?”憤怒的大喝,在竹林中響蕩,激得周圍竹葉婆娑。

  應全琨眼見無法擋下這些人,再加上心中慚愧,虛虛的應對了幾招後,終是退讓開來。解無刀等沖過竹林,往山中奔去。在他們身後,應全琨持刀無語。

  眾人在後方高處反射的鏡光的引導下,朝著包圍網最薄弱的方位殺出。沿途留下了一些屍體,最終成功的殺出包圍,進入山中。很快,後方隱藏的“聶隱娘”也趕來與他們會合。

  他們繼續西逃,天黑後,他們藏在深山之中,此刻雖已饑腸轆轆,但畢竟再一次逃出了敵人的追殺。

  月亮升上了天空,無精打采的松林,熱氣未消。有人找到溪流,打來清水,眾人將就著以水解餓,雖然抓了一些小動物,卻終究還是不敢生火。

  “寇平山……原本也是一條好漢的!”

  解無刀抓著一隻山雞,用手中的木棍敲了敲:“以前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想不到會變成這個樣子。”

  另一人低聲咒駡了一句,呸了一聲:“前幾年,也就是知道北羅那邊有這麼一個邪教,想不到現在發展得這麼快。”

  紅衣少女道:“儒道崩潰了,苦難來了,老百姓總要有個寄託,不是拜火教也是其它教,沒有什麼區別。”

  解無刀遲疑了一下:“那個時候,地狐娘說紅線姑娘你用的是拜火教的術法……”

  紅衣少女笑道:“那是她孤陋寡聞,她看到我用火,馬上就想到拜火教,但其實我是從道門出來的,南方的道門,也精通一些符籙和術法。”她不想在這方面解釋太多。

  解無刀點了點頭,這一路上,他的確是看到紅衣少女用了道門的罡氣,劍路也更接近於道教。道門和拜火教,不管怎麼想也扯不到一塊。

  秋香色襦裙的少女低聲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其他人也彼此對望,都有一些氣餒。寇平山的被叛,意味著他們在這一帶,已經失去了外援。到處都是蠻軍,他們這些人又實在是太過顯眼,在這種處境下,根本無法穿過蔡州地界,前往霍州。

  紅衣少女卻道:“我們也不是完全沒有外援,至少那些阿骨兵沒有再追來……這原本是沒道理的事。而且這一次,我們雖然中計,但總感覺逃出來得太過簡單。”

  解無刀道:“姑娘的意思是……”

  紅衣少女道:“蠻軍那一邊,必定也出了什麼問題……我覺得應該是這個樣子。”雖然她也不太敢肯定。

  又道:“不管怎麼樣,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取出一張符紙貼在山雞上,雙手虛虛的按著,玄氣調動,在山雞的體內燃燒著,外頭卻難以看到火光。過了好一會,焦味傳來,她趕緊收手。

  這種法子烤出來的“野味”,實在是沒有什麼美味可言,嚼臘也不過如此,但這個時候,大家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將就著解餓,然後連夜趕路。

  出乎意料的是,路上雖然也遇到不少蠻軍的搜捕,但其烈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強,與原本預料中的“天羅地網”,相差甚遠。有時,甚至能夠看到兵馬的大規模調動,但顯然不是沖著他們來的。

  那一日,他們甚至看到兩隻明顯屬於不同部落的蠻軍彼此衝突,差點殺了起來。

  “蠻軍內部,果然是出了一些問題。”解無刀低聲道。

  紅衣少女猜測道:“蠻族各個部落,實際上沒有太多的統屬關係,全是靠著武力的統合和強大的利益結合。豹王一死,原本就出現了相當大的權利鬥爭。呂、蔡兩州雖然顯得安定,但這主要是因為,這一帶原本就被劃入了幽陀部的地盤,而幽陀部在蠻族中也是大部落……難道是幽陀部的內部出了問題?”

  阿彩道:“如果是幽陀部的話,那就必定是突欲出了事。”

  幾人彼此對望,但終究也只是猜測。但是不管怎麼樣,從意外脫出阿骨兵的追殺,到一路南逃至此,感覺老天爺的確是站在他們這一邊。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裡,陣雨不斷。昏天暗地的逃亡間,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紊亂,他們能夠感受到,圍繞著他們,發生了各種各樣的戰鬥,有時,強大的壓力席捲而來,緊接著便是遠處的刀光劍影。有時,他們在逃亡的路上,疲憊的歇息,遠處卻突然發生了戰鬥。

  戰鬥的雙方到底是誰,他們也弄不清楚。那是高手與高手之間的對決,是計謀與各種應變之間的奇詭展來。這些戰鬥,如影隨形的跟著他們,卻又似與他們無關。

  他們只能不斷的逃,不斷的往西逃。

  有時,上游會飄下屍體,有時,路上會看到未幹的血跡。未知,比看得見的危險更讓人心驚,然而局勢顯然已不是他們所能夠掌控。

  那一夜,暴雨方竭,他們在夜色間,不斷的往前飛奔,地上的泥濘,在他們的腳下一波波的濺起。

  他們不知道前方是何處,不知不覺間,這已經變成了他們唯一的出路。詭異的氣氛,從兩側湧來,後方的殺戮和憤怒的嘶吼聲,從來沒有斷絕。有人在追殺他們,顯然也有人在保護他們。

  他們就像是被驅趕的羔羊,所有的一切,已經由不得他們自己做主。他們逃入了一座廢棄的縣城,戰火摧殘後的各種建築,讓周圍的情景顯得猙獰,轟然間,前方有一連串的炸響,他們停下了腳步,彼此對望。

  在他們的前方,又發生了什麼?

  那是驚人的氣象,有琴聲縹緲,陣雨後的月色,猶如幻化成神秘的刀光,星河倒掛,漫空飛花。有惡氣爆起,房屋如同骨牌一般,一座座的倒塌。

  急促的破空聲,猶如千千萬萬的刺響壓縮在一起,令人心悸,卻也令人不安。轟的一聲炸響,氣勁的爆裂,震得土石飛舞。

  他們彼此對望,盡皆色變,在他們的前方,必定是這個世界,最頂尖的、高手之間的對決,是宗師級的頂點,是普通武者難以觸摸到的巔峰較量。

  殺伐之聲,在如同天籟般的琴音中,猶如珠玉落盤,夜空仿佛降下了一場刀雨。明明陣雨已經停歇,卻有無形的狂風暴雨在他們的前方激蕩,有高樓倒下,有怒喝如虎,幾聲嬌叱,猶如龍吟。

  他們心中暗驚,身後追逐的,周圍隱藏的,也全都安靜了下來。他們能夠覺察到,猶如身處在兩股怒潮的中央,他們無路可退,也渾不知即將面臨的是生、又或是死。

  他們不得不繼續往前走。

  前方傳來一聲氣勁的爆響,琴聲回歸縹緲,斜風細雨,春風拂面,讓他們莫名的,多了一些心安。他們穿過了一條小巷,來到前方,抬起頭來,緊接著,便看到了那幅讓他們難忘的畫面。

  一端兩側倒塌的樓牆上,是一個拂琴的女子。那女子白衣如雪,年歲不知幾許,盤膝而坐,左手拂著琴尾,右手輕按琴弦,細弦似動非動,琴音將發未發。

  在她左側,一根豎著的,長長的木樁上,有一神秘的女孩。這女孩,作的是仕女打扮,梳的是雙鬟的飛仙髻,髮絲在夜風中飄動,雙手負於臀後,靜如冰玉,一眼看去,猶如寒冰雕成,給人予一種不沾塵世、不食人間煙火的奇妙美感。

  另一邊,一片狼藉,倒塌的廢墟上,是一名蠻族男子,在他的周圍,有詭異的兵刃,如同流星一般的繞著他飛舞。

  無法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景,那一支支兵刃,若隱若現,也不知是如何具現而成,詭秘得讓人心悸。

  阿彩臉色微變,她已經看出,這男子,是和她一樣,擁有妖血體質所賦予的“神通”的人,但她以往並沒有見過這個人,是以,也不知他到底是什麼來歷。唯一能夠知曉的是,她根本不是這個人的對手。

  另一邊的空地上,卻有一輛馬車,馬車是漆黑的,黑得讓人不安。不祥的氣息縈繞著馬車,僅僅只是看上一眼,就已經讓人頭皮發麻。

  而圍繞著這三人一車,周圍的場景觸目驚心,地面裂開,斷牆交錯,遠遠近近的擴散開來。

  他們來了,但是沒有人往他們看來。戰鬥已經結束,戰鬥又似乎即將再次打響。陣雨後的夜風,時吹時停,全無規律。

  馬車中,一個蒼老的聲音,慢慢的響起:“墨門的善公主和中原的‘算空哀思’,果然了得,老夫佩服。”

  樓牆上撫琴的女子緩緩的道:“冥篁王與孟神君之實力,果然也是不同凡響,令人佩服。”

  雖然已經多少有些猜到,但是在證實之後,解無刀等人依舊是心中暗驚。

  “算空哀思”秋水薦,原本就是玄氣大盛之前,就已經天下聞名的宗師級高手,是整個華夏武林最頂峰的一批人物之一。善公主,更是重建墨門,令蠻軍欲殺之而不得的重要人物。

  冥篁王是整個蠻族屈指可數的高手,孟神君乃是他的大弟子,傳聞中,實力遠超出山鬼王、白蛇飛蛇、地狐娘三人,與其師父相當,在蠻軍中,同樣也是實力頂尖的一批高手。

  解無刀、阿彩、紅衣少女,齊胸襦裙少女都有宗師級的實力,然而剛才,只是接近這裡,便已經令他們心悸。他們四人,與此刻對戰中的雙方實力之差距,可見一斑。

  黑色的馬車中,冥篁王蒼老的聲音繼續傳來:“如今,儒道崩潰,周廷已失民心,整個中原已在虎尊的掌握之下,兩位何必再螳臂當車,非要與天兵為敵?”

  善公主緩緩的道:“周廷失卻民心,自取滅亡,然而蠻軍以殘暴制天下,談論民心,更加的可笑。這世間的上位者,卻是一丘之貉,口口聲聲皆是民心,又何嘗真正的關心過百姓的死活?”

  冥篁王淡淡的道:“你們本就是江湖中人,不管是誰得天下,要想治理天下,既不可能真將百姓當一回事,卻也不可能完全不將百姓當一回事。殘暴可以制天下,但要真想永世佔有天下,絕不可能只靠殘暴。儒道雖然崩潰,但要占天下,將來依舊會捧儒家,抬聖賢書。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一套,是個好東西,等將來虎尊稱帝后,一樣會供起來。科舉同樣是個好東西,就算沒了文氣,用來讓那些讀書人整日裡讀聖賢書,考取功名,也是個不錯的主意。結果到最後,天下被虎尊霸佔,還是被周廷佔有,也沒有什麼區別。到那時,朝堂依舊是朝堂,江湖也依舊是江湖。你們既然是江湖人,何必非得參與爭天下的渾水?”

  善公主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更要打翻這一整個輪回,天下不該是野心者的天下,而該成為天下人的天下。土地不應該再成為高高在上的吸血者的土地,而該成為百姓共有的土地。”

  車中,冥篁王一個錯愕:“善公主,你可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你所說的,可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東西。”

  善公主道:“雖然如此,但我不介意,讓天下人從現在開始知道這個道理。”

  冥篁王呵呵地笑道:“無怪新墨門鬥不過拜火教,你們選擇了一條充滿荊棘的、不可能的道路。然而老百姓想要的,卻是通過跪拜磕頭就能夠求來的安慰。天子永遠是好的,跪拜天子就能夠得到正義,如果正義沒有到來,那必定是底下人蒙蔽了天子。神明永遠是無所不能的,如果沒有能夠得到神明的祝福,那必定是自己罪孽深重。掌握人心的,最終才能成事,違逆人心,善公主,老夫已經預見到了你將來的敗亡。”

  善公主道:“我會倒下,但我會倒在通往成功的路上。而你們終將在失敗的輪回中,一遍又一遍的走向另一個失敗。這就是我和你們的不同。”

  冥篁王繼續呵呵:“這真是……大言不慚!”又朗聲道:“暗處的朋友,看夠了沒有?何不現身一見?”

  紅衣少女等人彼此對望了一眼,他所說的“暗處的朋友”,當然不會是指剛到的他們。那麼,除了這四人,還有誰在這裡?

  在他們的疑惑中,只見另一邊的黑暗中,有人歎一口氣,緩緩走出:“道心惟微,人心惟危;上德如穀,大白如辱!貧道小白……只是一個路過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1

第七十七章 貧道有禮

  春箋麗、寧小夢一同睜大眼睛,往對面走出的道者看去。

  那道者,年約二十,身穿道袍,頭結道髻,插著一枝木釵,身後還跟著兩個女童。

  場上對峙的四人,也一同往那青年道者看去。

  近來聲名忽起,擁有出神入化的驚人醫術,以及能夠讓宗師級高手也拿他全無辦法的“不勝之術”,且青春永駐,明明已近五旬,卻還依舊如同青年的小白道長?

  冥篁王的大弟子孟神君,身周兵刃若隱若現,寒光閃動。他立於廢墟之上,往青年道者看去,目光陰沉而又淩厲。

  冥篁王在車中,沉聲道:“原來閣下就是小白道長,久仰久仰!”

  青年道者道:“貧道不敢當!冥篁王爺的蓋世威名,貧道才是真的久仰。”又道:“适才貧道路過此間,觀四位之戰,地動天驚,駭人聽聞。只是觀其勁,看其象。王爺的實力,雖然為四人之最,但似乎有些隱疾。敢問王爺,這些年裡,是否時常手心發熱,足心發冷,夏日燥熱難當,冬日體寒難當,難以自身調節?”

  黑色馬車中人,沉默一陣,道:“道長果然奇術,老夫佩服。雖然老夫發出的氣勁,有些許不協調之處,卻也不相信有人能夠借此,判斷得這般精准。莫非這世間真的有望氣之術,望氣而知人?”

  青年道者心想,這跟望氣沒啥關係,上一世和你交過手罷了。他揮動拂塵,道:“貧道雖然未曾練過武道,然而天下萬類,其理相通。貧道猜想,王爺必定是提煉了萬里銀川裡兩種截然不同的惡氣,卻又始終無法二氣歸一,是以雖然靠著兩股惡氣實力強大,身體卻也受到損傷。《九陰真經》倒數第三頁的化氣之法,專講陰陽調和之理,王爺可以去練練,一年之後,必定能夠煉化二氣,化解隱疾。此疾一解,以王爺之能,則宗聖可期。”

  冥篁王略一沉吟,忽道:“如今世道,莫說一年,便是一月之間,便已變幻萬千,你勸老夫于此時閉關修煉,是何居心?”

  青年道者道:“純粹是醫者父母心。适才四人交手,王爺一方雖然占盡上風,但這位墨門的善公主,顯然早已探得王爺虛實,是以特意請來了這位‘算空哀思’秋水女俠,就是為了針對性的克制王爺。王爺的兩股強大惡氣雖然未能完全融為一體,但在交手中,這破綻瞬息即過,理論上,恐怕也只有宗聖級的高手才能夠抓住它,進行反擊。但是這位秋水女俠的九天並刀,已經化有形為無形,猶如水銀瀉地,無孔不入,雖然不以氣勁之強大為長,卻偏偏能夠抓住王爺兩大惡氣之間的小小空隙,引動王爺的隱疾。也正因此,雖然四人之中,王爺的實力最為強悍,但此刻,四人之中,唯一受傷的也唯有王爺一人。”

  繼續道:“适才,王爺一方雖然占盡上風,強攻下去,善公主與秋水女俠之間,必有一人重傷。但是王爺和神君,與善公主、秋水女俠之間的實力差距,也未到碾壓的地步。以王爺之能,傷其中一人沒有問題,真要想留下她們性命,卻是困難。到最後,她們依舊會脫身而去,而王爺隱疾被秋水女俠無孔不入的琴聲催動,事後必定也會大病一場,留下嚴重後患。王爺在形勢占優下停手,顯然也是為此。既如此,王爺何不暫且收手?《九陰真經》倒數第三頁,是否真能治好王爺隱疾,以王爺之能,看後便知,貧道絕無虛言。而與其相關之真解,便在東南武林盟寧江寧盟主的‘九陰悟真’與‘神虛經’中。貧道言盡於此,該如何選擇,自然是由王爺自決,貧道只是一個路過的。”

  說完後,便帶著身後的兩個女童,從對峙的四人之間,漫步穿過。明明身處在巔峰級的四大高手之間,他卻猶如月下散步一般,就這般,在四人的注視之下走了過去。

  一直走到紅衣少女這一夥人前方,他左手負後,右手上揮,彗絲掛於肩頭,看著紅衣和齊胸襦裙的兩個少女,打量了一下,贊道:“兩位姑娘莫非就是近來聲名鵲起的混江雙蛟薛紅線薛姑娘、聶隱娘聶姑娘?果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天生麗質,國豔天香。貧道有禮了!”

  兩個少女一同舉起手:“……哦!”這到底什麼情況?

  眾人讓了開來,青年道者帶著兩個女童,就這般從他們之間走過,漫步遠去。

  ……

  ※※※

  祈陰山脈,橫跨並州、霍州、石州,延綿數千里,其餘脈,一直延伸到處在許、沂兩州之間的前津壁,其山川之高險,雖不及秦嶺,但卻猶如龍脊,山體雄偉、勢如屏壁。

  祈陰山主幹,高嶺起伏交錯,山嶺深處,有一山谷,名曰伏熊。

  這“伏熊”之名,因何而來,如今已不可考,如今,它已成為了墨門的主要根據地。周圍山路難通,沒有墨家機關術搭建的棧道、索橋,任何軍隊都難以進入,甚至無法發現有這樣一處所在。

  伏熊谷中,一處木屋裡,春箋麗蓋著薄被,睡得香甜,忽有人在耳邊叫道:“天亮了,起床了!”

  她翻了翻嬌軀,轉過身,繼續睡去。

  自那日,冥篁王和孟神君退走之後,她們跟隨著善公主,連夜趕路,用了幾天時間,才趕到了這伏熊谷。

  在路上時,箋麗與小夢方才知道,就在她們和阿彩那一夥人,逃出呂州不久,幽陀部的主帥突欲就暴斃身亡。

  與突欲一同死掉的,還有幽篁王的女徒弟地狐娘,兩人在豪華的別院裡,死在了一塊,當時的兩人,都是一絲不掛,根據事後的調查,似乎是兩人歡好時,突欲情欲發作,控制不住力道,弄死了地狐娘,他自己也欲仙欲死,因他遲遲不出,親兵入內時,突欲已經死了大半日,發現得已是遲了。

  此事頗有一些古怪,只因這兩個人,可以說,並沒有什麼牽涉,也不知為何會突然鬼混在一起。

  但是在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人有心情去管突欲的死因。

  因為豹王的戰敗身亡,蠻軍內部原本就存在著頗為激烈的鬥爭,圍繞著豹王留下的地盤和權力,該如何瓜分,暗地裡的爭鬥,一直都在持續。

  雖然在明面上,連幽陀部,以往也算是豹王一系的人,原本有機會接收豹王留下的地盤。然而突欲並非豹王的直系,只是因為幽陀部本身也是大部落,在各種壓力和利益交換下,形成的暫時妥協。想要取代豹王,豹王座下、以桑翰為代表的其他將領不肯妥協,神冊宗倍與鶻後看似支持,又暗中掣肘,抱著既以突欲壓制豹王其它各派的人馬,保持住蠻軍內部的整合,又不肯真的讓他坐大的心態。

  也正因此湟河以北各州,真正被突欲掌握的,也只有呂、蔡兩州。

  但是現在,突欲一死,呂、蔡兩州立時就亂了起來,同時也牽動了其它各州的局勢。柳蔓郡主的權勢和地位,全都是來自於突欲,平日裡作威作福,並沒有多少人心。

  突欲一死,她趕緊拉攏巴得昌和宇文虛火二人,想要接掌幽陀部內部的權力,幽陀五霸中的隆虎兒、鬼頭沙、鬼頭佑三人如何甘心?竟是帶兵殺回,這也是春箋麗等人在逃亡的路上,發現追殺、圍剿他們的蠻軍不多反少的主因。

  幽陀部內亂,巴得昌兵敗,宇文虛火見勢不妙,投向了豹王座下的虎將桑翰。桑翰這人,在蠻軍中一向以耿直聞名,雖然曾為豹王出生入死,但因為不斷勸說豹王不可相信女巫蕭古,被豹王厭棄,留在了後方。

  曾有人說,如果豹王察割南下時帶上桑翰,有桑翰之勇猛,豹王也不需要親自追殺南廷皇帝,若是那樣的話,南下之蠻軍雖然依舊難免落入寧江之算計,但豹王察割,卻絕不至於戰敗而死。

  察割死後,桑翰被迫居於突欲之下,也曾多次被突欲和柳蔓郡主所辱。奈何豹王這大樹既倒,幽陀部勢力坐大,他也只能忍氣吞聲。

  巴得昌戰敗,宇文虛火投向桑翰。柳蔓郡主心膽皆寒,連夜逃出了新金城。桑翰記恨,帶兵追殺,將柳蔓郡主、刁立香、丁媚擒下斬首,然後帶著宇文虛火舉兵退向前津壁。

  隆虎兒、鬼頭沙、鬼頭佑雖然聯手攻下新金城,事後卻也矛盾重重,隆虎兒雖然是幽陀五霸之首,實力更大一些,但鬼頭兄弟兩人聯手,卻也不懼他,再加上桑翰和其它各方勢力虎視眈眈,誰都想從他們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在這種形勢下,他們既不敢相互廝殺,決出勝負,又都不願讓其他人成為幽陀部的新首領,一時間,竟是這般僵持不下。

  在前來伏熊谷的路上時,春箋麗與寧小夢,將發生在阿彩身上的事告知了鸞梅。

  鸞梅會請秋水薦出山,與她一同前來阻擋冥篁王,救下他們一夥,自是因為,她已經知曉被蠻軍通緝的“混江雙蛟”就是箋麗和小夢兩人。

  卻原來,這一趟,寧江與春箋麗、寧小夢雖然是乘海船北上,但是另一邊,秦無顏也藉著天地會各個分舵之間的橋樑,一邊以其它路徑北上,一邊與新墨門聯繫,並提前見到了善公主。

  在知道箋麗、小夢兩人正在被蠻軍追殺後,鸞梅自然不敢怠慢,並從各種或明或暗的線索中,推敲出被神冊宗倍派兵追殺的蠻族女子,必然事關重大,這也是箋麗和小夢,不惜暴露身份,被蠻軍追殺,也要救這個蠻族女子的主因。吟澤裡深藏的抗蠻義軍,亦是因此而被滅。

  而就是這個時候,剛好幽陀部發生內亂,鸞梅便與秋水薦,帶著墨門中的高手趕至蔡州,終於及時將春箋麗、寧小夢、阿彩、解無刀等人接應而回。

  在得知與“妖血體質”相關的事情後,鸞梅同樣心中暗驚。

  她自己便是擁有天人體質的人,但是這“妖血體質”,她卻也是第一次聽說。而在知道,神冊宗倍還曾派高手入江南,想要擄走同樣是天人體質的紅蝶後,她更是不得不猜想,這“天人體質”和“妖血體質”之間,又是否存在著某種關連?

  “孟神君也是妖血體質者!”阿彩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他所擁有的妖血,應該就是‘勃皇’。”

  此時她也已經知道了“薛紅線”、“聶隱娘”的真實身份。

  鸞梅道:“孟神君在幽篁王的四個徒弟裡,實力遠超出其他三人,直追乃師,看來和他被激發出來的妖血有關。”

  春箋麗說道:“真正需要擔心的,並不只是孟神君,而是神冊宗倍對妖血體質的研究。如果阿骨兵的出現,真的跟妖血有關,那誰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出現與阿骨兵類似的,擁有奇特神通的軍隊。”那一次,兩百名阿骨兵,就差點讓他們全滅。

  要知道,她和小夢、阿彩、解無刀在江湖上,就算不是最頂級的那一批,卻也不能算是普通高手了,也就只有巔峰級的宗師,才能穩穩的勝過他們四人。

  像阿骨兵這樣的軍隊,的確是可怕。

  鸞梅道:“雖然不能不防,但我猜想,其中的可能性恐怕不大。就連阿骨兵,拜火教恐怕也不是想造就能造出,否則的話,拜火教也不用跟蠻族合作了,他們自己培養出數萬名阿骨兵,天下還有誰是他們的敵手?”

  春箋麗道:“雖然這樣,但是,哪怕無法大量培育,像這種有奇特神通的妖兵,培養出一支幾百人的小分隊,專門用來對付超強高手,又或進行特殊情況下的戰鬥,就已經讓人防不勝防了。妖血體質的人中,可是還有人能夠在地底行走的。”

  鸞梅往春箋麗看了一眼,贊許道:“箋麗,你的思慮越來越周密了,和你剛剛離開拜火教的時候,完全不同。”

  小夢嘻嘻的道:“這一路上,可是全靠著箋麗出謀劃策,我們才能夠成功逃出來。”

  春箋麗無奈的道:“如果不是突欲突然暴斃,再加上長公主及時趕到,我們還是無法逃出生天。我猜,突欲的死,肯定和你哥有關,結果沒有你哥,我們還是什麼都做不成。”

  鸞梅道:“就算這樣,敵人之強大遠遠超出你們,能夠做到那種程度,也已經很不容易了。”

  就這般,善公主帶著她們進入了祈陰山脈,到了墨門主力所隱藏的伏熊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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