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4706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4

第十六章 鬼谷七徒:能奈他何?

  沒有想到,在那戰國亂世之中,還隱藏著這般多的秘密,便連寧江,也多少有些目瞪口呆。

  按星落老人這般說法,真正影響了整個戰國之歷史走向的,可以說,就是鬼谷子得到的那一卷天書。而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麼自身沒有什麼太過有名的事蹟,傳下的幾個徒弟,卻能夠分別成為兵家、法家、縱橫家百年難遇之奇才。

  一卷天書,分成了七術,每一術,都能夠造就出一位名垂青史之奇才。鬼谷子的七位弟子,除了那位身為屍子後人的屍衍之外,其他無一不是戰國時的赫赫有名之輩,那本天書之神奇,可見一斑。

  拿起茶壺,為老人斟了一杯,他道:“那後來,徐福帶著三千名童男童女出海求仙丹,留下來的李斯卻被趙高所害,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事?”

  星落老人道:“那個時候,我已將自身封印於星盤,後來發生的事,自也不太瞭解,只能從子晉幫我找來的史料中,進行推敲。不過在我封印之前,便已覺察到,我那依舊藏在暗處的三師弟蘇秦,在六國中所製造的暗潮。鬼谷七術,七術合一,便可復原天書。毛遂與徐福二人,原本就有兩份,張儀那份,最終也落在他們手中,六師弟屍衍生死未蔔,極有可能為他們所害。這一來,他們手中至少已經集齊了三術又或四術,再加上整個大秦的國力。從史冊來看,大秦一統六國後,處處大興土木,是否是因為他們從天書中發現了什麼登天之術?徐福帶著上千名童男童女出海求仙,又是否與此有關?這些我都無法知曉?”

  繼續道:“至於化名李斯的毛遂,極有可能是被我三師弟所殺。蘇秦身懷奪六國龍氣之天相印,壽命比其他人都要長得多,他雖未有宗聖的修為,但單論壽命,恐怕連家師都比不上他,自能一直耗到徐福離開、毛遂老去。此外,他還有元神具化的手段,即便年歲已老,卻能夠靠著元神具化,以青年模樣出現。不管怎樣,如不是確信毛遂已死,徐福無法再回來,他絕不敢就那般光明正大的出現。”

  百子晉在一旁道:“寧兄,師尊深信,助大周高祖皇帝于秦末亂世中一統天下的無名老人,以及無名老人的徒弟——那創立了整個儒道的‘董天舒’,實際上都是蘇秦的化身。而紫微星垣內的所謂‘孔聖金身’,實際上就是蘇秦壽命已盡後的遺體,遺體裡又藏著能夠吸收和轉移氣運的天相印。如果不是這一次泰山封禪,文帝金身毀壞,再過兩百年,他真有可能藉著大周帝王與天下儒生上千年的祭拜,死而復生,超凡入聖。”

  寧江略一沉吟,點了點頭……這個可能性的確是非常的大。

  竟然會在這裡,得知這般多的先秦秘聞,對於寧江來說,也是頗為意外的事。在繼續商談之下,他得知,鬼谷七術,星落老人目前也得了兩術,一個是他自己的奇門術數之陣,一個是從最終敗在他手中的龐涓那得來的行兵戰勝之法。

  而《陰符》,便是他集這兩術之大成,寫出來的典籍。按照他原本的設計,唯有將整本《陰符》研究透徹的人,才能夠以下篇“太公金匱”裡暗藏的陣法,將他從星盤中拉出。而百子晉,在這一方面的成就,其實還不到那種程度。

  只是,不知為何,數年之前,星盤之上,天穹竟然撕開缺口,星盤不穩,再加上文帝星垣的崩潰,以至於他通過天地之力布列在星盤中不為人知的一隅的陣法,也跟著受到影響,封印減弱。

  百子晉本是在悟出太公金匱暗藏陣法後,勉強一試,竟真的將他封印解開,拉了下來。

  三人便在這深山之中,聊了一夜,說了許多與先秦有關之事,亦一同推敲徐福出海、蘇秦扶周這些事前背後,進一步的真相。直到天色漸亮,回到南方後,諸事繁多,無法在鳴山多待的寧江,方才告辭離去。

  百子晉與紅娘子,親自將寧江一行,送出鳴山。等寧江走後,百子晉回到後山,與星落老人談起寧江。他笑道:“我本以為,師尊對寧兄有所疑慮,不會將那些過往之事,隨隨便便向他透露。”

  星落老人卻是沉默一陣,才道:“我原本想著,此人在有意無意間,引導著天下局勢,必是野心勃勃之輩。不過現在看來,他既然能夠寫出《九陰真經》這等奇書,這萬里河山,恐怕還真未放在他的眼中。不過,這其實並非我真正相信他的原因,而我其實也並未真的就完全信他。”

  百子晉疑惑的道:“那師尊為何將這些隱秘全都告訴寧兄?”

  星落老人歎道:“那是因為,我已看出,他之能力,確實是遠在你之上。寧可與他為友,莫要與他為敵。我並未信他,卻是不得不信他。只因為,以他之能為,若真是野心勃勃、用心險惡之輩……天下人又能奈他何?”

  狂風卷過,吹動著山林,落葉齊舞,亂木婆娑……

  ※※※

  龍虎山西北方向三十裡外的一處山谷,高爐搭起,許多人來來去去,仿佛每一個人都在忙碌著,不得一刻悠閒。

  像這樣的所在,越嶺深處,一共有八處之多,散落在常人難以找到的地方。

  越嶺原本就是窮山惡水,雖然如今,已被視為華夏的一部分,但在以前,其實也與西嶺一般,被視作蠻荒之地。

  南蠻北越,曾幾何時,越民佔據著越嶺和嶺海的大片土地,如今與華夏人,早就已經彼此難分,不管是生活習慣還是其它,都已全無區別。

  高爐旁,立著一個男子,這男子,正是入藥鏡崔家的家主崔永坤。

  入藥鏡,乃是南方有名的道門之一,雖然是道門,做的其實是家族生意。崔家的丹藥,在長河南岸賣得極貴,傳聞中有延年益壽的妙用,而崔永坤也可毫不猶豫的拍著胸脯保證……反正吃到肚子裡是絕對沒有壞處的。

  至於有沒有好處那是另一回事。

  作為最有名的道家丹石門派,崔家真正了得的,其實不是煉丹,而是人心。他很清楚,許多時候,這些所謂靈丹妙藥的功用,並不在於它真的延了誰的年,益了誰的壽,而在於心靈上的安慰。

  這世間,不知多少人,都在追求著虛無縹緲的東西,這些東西,因為誰也無法證明它們不存在,是以,特別的能夠蠱惑人心。

  崔家的“靈丹妙藥”之所以能夠在高層賣得火爆,換來成箱成箱的銀兩,就在於他們掌握了人們的這種心理。連千年前的始皇帝那樣的千古一帝,都渴求著長生不死這等奇跡,凡人又哪裡能夠例外?

  但是現在,這短短的幾年間,便連崔永坤也忍不住的想著,也許這世上,真的存在著能夠證實的“奇跡”,不管是九陰真經的出現,還是隨著人們的研究,越來越讓人歎為觀止的“化學”,都在日新月異的上演著,讓人歎為觀止的奇跡。

  每一天,江湖上都會有全新的改變,就像是壓抑了八百年之後的爆發,除了儒道的進一步衰退之外,其它所有的一切,都百廢俱興,展現出蓬勃的生機。

  道教藉著“化學”的力量,每天都有新鮮的事物出現。消失已久的墨門,在北方重新展示出頑強的生命力。武道的大爆發,以及各種全新學派、如同雨後春筍般的紛紛湧出,讓崔永坤忍不住的想著,或許……自己身處在了一個不同尋常的時代?

  相比起以前幾乎讓人感受不到活力的一潭死水,此刻的崔永坤,仿佛能夠清楚的感受到歷史洪流的奔騰。面前的高爐,猛火油和火藥的不斷配置和提純,遠處傳來的咣咣當當的聲音,以及鏈條的轉動聲,都讓他清楚的感受到這些。

  又或者說,身處在這裡,讓他遠比外頭的其他人,更加清楚的明白,那改天換地的、劃時代的變革。

  由於煉丹的關係,道門中人,的確是掌握著一些不為外界所知的,如今已被稱作“化學反應”的東西。只不過,在以往,這些手段大多都是用來裝神弄鬼。而現在,藉著九陰真經中的“化學篇”,道門中的年輕弟子,有越來越多人投身於其中,再加上寧盟主教給他們的“科學分析法”,通過試驗、分析、歸納、總結等一連串的手段,將各種在以前看來、不可思議的現象找出規律,進行總結,甚至包括玄氣在內,都進行了各方面的試驗和研究。

  如今,道門所掌握的各種理論,每天都在更新換代,只有沒有發現的規律,沒有用“化學”解釋不了的現象……這就是如今的道門,許多年輕弟子所深信不疑的信念。

  看著面前的高爐,思緒卻不斷的放飛,這種熱血與豪情,讓崔永坤感覺自己又年輕了許多。轉過身,他往谷外走去。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景象,連帶著他也跟著忙碌了許多。

  嘭的一聲,一個男孩卻在這時,連跌帶撞的,往他這邊滾了過來。

  崔永坤沒好氣的道:“你這傢伙,又到處亂跑,小心等你姐回來,我向你姐告狀。”

  男孩大約十一二歲左右,也不知道前面是鑽到哪裡,臉上黑一塊紫一塊的,此刻雖然被崔家家主威脅,卻是蠻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臉,嘻嘻的笑著。

  男孩的名字叫做梅小路,大家都習慣了將他叫作小鹿。他有一個結拜姐姐,便是東南武林盟主寧江身邊的小春姑娘。此外,他還有一個頗為了不起的身份,就是重新開宗的貫鬥忠孝門的少門主……不過目前,整個貫鬥忠孝門只有他一人,屬於一人吃飽,全宗不餓。

  貫鬥忠孝門,在十多年前,其實已被滅門。當時的貫鬥忠孝門的門主,喚作梅見素,將貫鬥忠孝門滅門的,卻是梅見素的女兒梅雪,以及拜火教前一代的善女神和眾多拜火教徒。

  貫鬥忠孝門滿門被滅,唯有梅見素一人,重傷中逃了出去,化名秦抱樸。“秦”字本是他妻子的姓氏,而他的妻子,卻被他唯一的女兒親手所殺。

  改稱秦抱朴的梅掌門,逃入了秦嶺,又收下了五個義子義女,人稱“秦川五鬼”。而梅雪,則成為了拜火教的幻月祭司。貫鬥忠孝門,則就此消失在江湖中,直到這一兩年,有人注意到,跟隨在寧盟主身邊的小春姑娘,使用的就是貫鬥忠孝門的梅氏罡元劍法。

  寧江成為東南武林盟主後,派人重新調查貫鬥忠孝門滅門一案,發現貫鬥忠孝門雖然滿門被滅,但梅氏也並未完全滅族。梅氏原本也就是一個大家族,不斷的開枝散葉,主家繼承著貫鬥忠孝的傳承,分家則大多都在經商又或務農。

  只是貫鬥忠孝門被滅,梅氏罡元劍法也斷了傳承,作為貫鬥忠孝門秘寶的“天隕流光”消失不見,分家的人,大多都不會武功,自也無人敢於出頭,生怕被滅了主家滿門的幕後兇手所殺。

  在知道此事後,寧盟主便派人,從梅氏的分家中,挑選出一名頗有天分的孩子,用來繼承梅掌門的香火。這孩子被帶到了龍虎山,成為了貫鬥忠孝門的少門主。曾在越嶺逗留一些日子的小春姑娘,將他認作弟弟,教了他原本是梅家家傳、卻又經過寧江不斷改進的梅氏罡元劍法。

  這個被挑選出來,繼承梅掌門香火以及貫鬥忠孝門傳承的孩子,就是梅小路。

  梅小路自己的親祖父,論起輩分,乃是已經死去的梅掌門的堂弟,但卻是一名不會武功的商人。不過他現在,已經算是梅掌門之孫,他生性好動,雖然開始練習經寧盟主親自修改的梅氏罡元劍法,對武功卻沒有太多興趣,反而是對“化學”極是好奇,整日裡在龍虎山周邊的據點和實驗室裡,到處亂跑。

  而他的義姐,大多數時候,都跟隨著寧盟主不知所蹤,自也無人能夠管到他來。此外,他又有幾位伯伯叔叔,他們乃是梅掌門化名秦抱朴時所收的義子義女,雖然時不時的,路過此間,會來看他,但也大多都是來去匆匆,而其他人看在小春姑娘和秦二俠等人的份上,也不好管他,反而讓他變得益發頑皮……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5

第十七章 露氣寒光:一聲喵叫!

  聽到入藥鏡家主崔永坤用義姐來威脅他,梅小路縮了縮脖子,嘻嘻的笑著。對於義姐,初始時,他也的確是有些怕的,其他人一提到她,他就會老實一些,但是現在,義姐已經在江湖上消失了兩三個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出現,他也就無所謂了。

  正要從崔永坤身邊跑過,就在這時,另一邊走來一名女子:“崔伯父,寧盟主已經到了……小路,你又到處亂跑?”

  這青年女子,卻是伍柳仙宗宗中伍重的女兒、如今已經嫁入龍虎山的伍韻梅。梅小路個頭太小,又是一身塵土,藏在崔永坤的另一側,她一時竟然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梅小路眼睛猛地一亮:“寧盟主來了?寧盟主到這裡了?我要去見他,你們帶我去見他。”

  崔永坤道:“去去,小孩子湊什麼熱鬧。”

  梅小路卻是纏著他不放,死活要跟他一起去見寧盟主。

  如今道門中的孩童,十個有八個,都把寧盟主視作偶像,剩下的兩個,還是因為她們是已經開始懷春的大女孩,直接把寧盟主當成夢中情人了。

  梅小路對寧盟主,同樣也是崇拜到極點的,只不過,雖然他的義姐時常伴在寧盟主身邊,有傳言說,他們兩個“有一腿”,但梅小路卻還從未真正見到寧盟主。義姐留在越嶺,傳授他梅氏罡元劍法的那段時間,是她剛剛從西南七路回來,察割的大軍還未南下的那段時期,當時的寧江還在會稽山中。

  對於九陰真經,梅小路最感興趣的就是其中的化學篇,而以九陰真經化學篇為中心,寧盟主也曾出過兩本九陰真解,這兩本九陰真解,他都已經讀完。

  他雖然頑皮,天性聰慧,否則也不會從梅氏的眾多分家中脫穎而出,繼承主家香火。然而,對那兩本九陰真解,他讀得越多,對傳聞中跟他義姐有一腿的寧盟主就越是崇拜。此刻,陡然間聽到寧盟主來到這裡的消息,立時激動得,恨不得馬上沖去見他。

  伍韻梅卻是頭疼起來,她剛才真是未看到小路,還以為只有崔永坤一人站在這裡。無奈之下,她只能求助的看了崔永坤一眼。

  崔永坤卻是抓著梅小路的衣領:“你就這樣子去見寧盟主?看你這一身,都髒成啥樣了,寧盟主看到你,不得想,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乞丐?還有,你義姐也跟寧盟主在一起,看到你這個樣子,你就不怕她教訓你?快去洗把臉,換身乾淨衣衫,我們在這等你。”

  男孩一想也對,一邊往遠處跑一邊回頭:“你們要等我……你們一定要等我……不能騙小孩子,你們一定要等我!”

  崔永坤手掌往下彎,手背往他的方向甩了甩:“快去快去。”

  男孩趕緊跑去,過了一會兒,臉洗乾淨、換了新衣服的他跑了回來,站在原地呆了好半晌……你們果然是騙小孩子。

  崔永坤與伍韻梅連影子都沒了。

  氣得用腳在地上使勁踩了踩,梅小路心中不甘,於是漫山遍野的跑,想要找到寧盟主。然而跑了大半天,周圍的幾個重要據點全都跑遍。能夠確定的是,道門各宗的主要負責人,都已不見,然而底下人大多都不知道寧盟主已經到來。

  看來,寧盟主的來到,僅限於那些高層知曉,男孩本是聰慧之人,自也不會隨便去向其他人透露,只是旁敲側擊著龍虎山天師、天師夫人、崔永坤等重要人物的去向。

  只是,他雖聰明,卻也只能知道一個大致上的方位。

  與一向嚴謹、凡事都井井有條的墨門不同,道門的理念就是“無為”,整個組織松而不散,也沒有什麼特定的議事地點,往往都是臨時決定一個所在,然後派人通知。

  也正因此,男孩雖然已經在這裡混得極熟,卻也無法推敲出寧盟主和正一教天師、各宗宗主見面的具體地點,只能按著蛛絲馬跡得來的線索,往大致的方向找來。而這也讓他益發的興奮,感覺自己已經成了天下第一名捕,馬上就要找到案件的真相。

  快到傍晚時,他出現在了一處山坡,趴著草地上,手中拿著望遠筒,坡下遠處看去,只見那一邊的林邊溪旁,有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與一個女孩待在那兒。

  “那個是……小春姐姐?”看到了義姐的男孩,異常的興奮,因為這意味著自己找對了方向。不過他可不敢就這般冒然上前,被義姐看到他,恐怕直接就把他抓去,看他這段時間練劍的成績,根本不會讓他見到寧盟主。而他這段時間全都研究化學去了,梅氏罡元劍法練得……有點慘。

  好在沒過多久,顯然另有它事的義姐,就匆匆的去了,留下了那個頭上紮著兩個荷包的女孩。梅小路用望遠筒來回的看了一遍,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便躡手躡腳的往坡下溜去,跑到溪水邊。溪邊那坐在石上的、梳荷包的女孩扭頭往他看了過來。

  “嗨!”男孩向右彎著身子,擺了擺手,“你是……小夢姐的妹妹?”

  這個女孩,有著精緻的可愛臉蛋,星一般的眼睛,穿著彩色的連衣裙。不管怎麼看,她都像是義姐身邊那個小夢姐小時候的樣子。

  不過女孩顯然不想跟他說話,看了他一眼,站了起來,面無表情的往林子裡走去。男孩追在她的身後:“你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小夢姐的妹妹嗎?你叫什麼名字?你知不知道寧盟主在什麼地方?你應該知道寧盟主吧?沒有人不知道他,你知不知道正一教的天師在哪裡?他們應該是跟寧盟主在一起吧?你知不知道……喂喂,你說話呀?你不會是啞巴吧?”

  兩個孩子就這般一前一後的走入林中,大概是不高興自己被人說是啞巴,女孩回過頭來,瞪了他一眼。另一邊的林外,卻在這時響起一個少女的叫喚聲:“小刀?小刀你在哪裡?”

  女孩往林外跑去,彩裙在斑斑點點的陽光下晃動:“喵!”

  男孩整個人僵在那裡,雷得外焦裡嫩……她喵了,她喵了……她真的“喵”了。

  喂喂,你為什麼要學貓叫?你以為你是貓嗎?難道把你頭上的那對荷包解開會露出貓耳朵嗎?男孩暗自嘀咕著……當然他並不知道自己找到了真相。

  眼看著女孩就這樣跑了,梅小路心想,不管怎麼樣,寧盟主肯定是在這個方向,自己沒有找錯。哼哼,接下來,就看自己這個天下第一名捕怎麼把他的藏身之處找出來……

  就在這般想的時候,仿佛有山一般的陰影,從後邊往他壓來。他猛一扭頭,緊接著卻是“我的娘啊”一聲驚叫,整個人嚇得踉蹌跌坐在地。

  抬起頭來,一個高大到不可思議的女人,背著厚重的大刀,居高臨下的瞪著他。從來沒有看到這般高的女人……連男人也沒有,男孩整個人都驚得呆了。如果說剛才那個喵喵叫的女孩,讓他懷疑是不是進入了某個夢幻森林,眼前這個大得像小山一樣的女人,進一步的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阿彩?”有人奔了進來,“你在這裡做什麼?誰在叫?這個是……小路?”

  男孩猛一扭頭,看到了抱著一隻小黑貓跑過來的少女,趕緊叫道:“小夢姐?”趕緊爬起,手忙腳亂的奔到少女身後:“這個女人……這個女人這麼高,莫不是妖怪?小夢姐小心,這個女人肯定是蠻族那一邊派來的奸細。還有還有,我剛才看到一個女孩子,她喵喵喵的叫……哎呦!”

  少女給了男孩一個栗子:“沒禮貌!”

  男孩摸著被敲疼的小腦袋,只見小夢姐抱著的小黑貓,正看傻瓜一樣的盯著他看,不知道為什麼,這只小黑貓的眼睛有點眼熟。

  ……

  ※※※

  山腳下,一個隱蔽的村莊裡,寧江正與張韶、伍韻梅、崔永坤等道門高層,討論著當前的局勢,以及道門今後的發展。

  隨著九陰真經的出現,道門的影響力,在武林中空前的壯大。然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八百年獨尊儒術所造成的、儒家的影響力,依舊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抹殺的。而近來,“儒家慈學”這樣一個全新的學派,在長河兩岸急速的擴展著地盤。

  “儒家慈學”的代表,是一個名為慈心齋的組織,這個組織,基本上全是年輕女子,游走於蠻軍與南方朝廷的高層,主張以德報怨,化解恩仇,致力於蠻族與華夏兩方的和解,深投地方鄉紳與恐懼戰爭的百姓之所好,在朝廷上,也開始具有巨大的影響力。

  而道門,原本就不怎麼受朝廷待見,如今更是逐漸脫離朝廷控制。雖然事到如今,朝廷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打壓道門,尤其是當前統領著嶺海水師的,可是龍虎山的執法真人張據池,與伍柳仙宗宗主伍重,長河天險還得靠這支水師來防禦。

  但是,對於不在自己控制下的勢力,任何帝王,怕是都難以安枕。

  目前更有消息,當今聖上,不但多次派人冊封梅劍先生與鴛鴦蝴蝶派,且已有意將寶桐公主許配給梅劍先生的關門弟子呂松濤。

  不管是鴛鴦蝴蝶派再出江湖後的強勢,還是儒家全新學派“慈學”的快速擴散,都不利於此刻的道門。藉著朝廷的恩寵,這兩方勢力竟有互相滲透和聯手之勢,對此,寧江也只能讓道門各宗,暫時保持低調,不與朝廷和鴛鴦蝴蝶派鬧僵。

  散會之後,張韶等人先後離去,寧江漫步而出,伸伸懶腰。

  他這一趟,是直接沿著彭夷山、彭武山靠近嶺海的一側,在南劍宣慰司的接應下來到此間,除了南劍宣慰司和南方道門的高層,並不如何為外界所知。當然,因為他幾乎可以說是光明正大的從巴蜀南下,真正的有心人,都已知道,他已回到南方。

  “老爺!”秦無顏在一旁,為他遞來肉湯。

  將手中的摺扇交給身邊的秦小丫兒,讓她先幫自己拿著,接過肉湯喝了幾口,外頭卻傳來一個男孩的大叫聲:“放開我,放開我。”

  寧江與秦無顏、秦小丫兒一同看去,只見阿彩用她的手,像拎小雞一般,把一個男孩抓了進來,那男孩背部衣服被抓,四肢亂舞。秦無顏笑道:“小路,你怎麼跑到這裡來?”

  秦小丫兒道:“他就是二哥他們找到的那個孩子?”

  那孩子大叫:“四姑姑救我!”

  秦無顏道:“你怎的到處亂跑?你姐正去找你,你卻跑到這個地方來,你讓她怎麼找?”

  秦小丫兒說道:“你就是小路?”

  梅小路叫道:“這位姐姐救我……哎呦!”

  小丫兒給了他一個栗子:“叫小姑姑!”

  阿彩把男孩放了下來,男孩抱著腦袋,哭著臉……頭要被敲傻掉了。緊接著卻是看著前方慢慢喝湯的青年,眼睛一下子發亮:“寧盟主?你就是寧盟主?”

  寧江心想,男孩子實在是蠻讓人討厭的。

  對於貫鬥忠孝門的重建和秦抱朴秦老香火的繼承,身為穿越者的寧江,其實並不是覺得很有必要。像這種子承父、孫承子的門派傳承,在他看來,純屬妨礙時代進步的老舊思想。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這個時代的人,的確是非常看重這個。不管是為了給箋麗一個安慰,還是讓秦陌等人有一個向他們的義父報恩的機會,這都是必要的事。

  招了招手,讓男孩過來,先是安慰了幾句,又考了一些功課,結果發現,這孩子在化學方面的天資倒還真是不錯。

  當然,這個世界受他的影響新出現的“化學”,雖然借用了另一個世界的理論,但已經開始逐漸的偏離,畢竟這個世界,玄氣是真實存在的。而隨著化學的逐漸盛行,一種全新的理念也在形成,那就是,如果“神靈”真的存在,那它也必定是用化學能夠最終解釋的……在某種程度上,這真是他所刻意引導的方向。

  當人們開始把神靈作為研究物件的時候,對所謂的“神”,自然也就會慢慢的失去敬畏心。打倒一切想要壓迫在人類頭上的牛鬼蛇神,這就是他所要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5

第十八章 露氣寒光:悔雪散人!

  春箋麗回到莊子的時候,天色已晚。

  “箋麗!”小夢向她招著手,“怎麼這麼遲才回來?”

  春箋麗哼哼的道:“去找小路,那傢伙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阿彩從她身後拎出一個男孩:“你要找的是這只嗎?”

  “小路?你怎麼會在這裡?”春箋麗叫道。

  過了一會兒,大家便看到春箋麗揪著男孩的耳朵,把他拽到另一邊去,狠狠教訓。

  對於春箋麗來說,在知道自己有一個外祖父的時候,外祖父已經去世。她本是極重感情的人,從小練的又是梅家的罡元劍法。雖然也曾考慮過是否改為“梅”姓,但秦小春這個名字,原本就是母親為她取的,捨不得放棄,而“春箋麗”這個名字,則是她當年作為眉嫵台台柱所用的假名,改不改都一樣。

  小路繼承的是她外祖父的香火,是道家貫鬥忠孝門的少門主,是梅家未來的希望。

  其實貫鬥忠孝門滅門都已有二十年左右,只不過因為有寧江的面子,道門各宗才默認貫鬥忠孝門的存在。然而如果梅小路自己不爭氣的話,貫鬥忠孝門將來能不能振興起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眼看著春箋麗把男孩抓到另一邊去,講了一番大道理,又逼著男孩練了一路梅氏罡元劍法,見他練得實在不成樣子,不由得又是一陣教訓。

  小夢感歎著:“箋麗好嚴厲啊!”

  秦小丫兒小聲的道:“也……也不用這麼嚴吧?”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不過作為男孩名義上的“小姑姑”,她開始替他心疼了。

  寧江有種從眾人關注的中心被移開,成為邊緣人物的感覺……男孩子果然很討厭。

  對於梅小路來說,這一趟最大的收穫,就是見到了偶像,同時在化學這一塊上,也有著不小的收穫。而最糟糕的,就是義姐來考校他的劍法。

  被逼著練了一通劍法後,義姐本是要將他留在這裡,明天繼續練,他一趁其不注意,直接溜出了莊子,就這般跑了。等春箋麗再次出來,見被她留在這裡練劍的弟弟已經跑沒了影,氣得跺腳,早知道,應該讓小丫兒在這裡監督到他來的。

  男孩在逐漸變晚的山路間跑著,這一帶,他原本就已熟得不能再熟,再加上,雖然罡元劍法練得不怎麼樣,但好歹也是個練武之人,自也不用擔心走夜路的危險。

  一個多時辰後,他穿過一片梅林,在他的前方,是一片種著花草的土地,與幾間茅屋。皎潔的月色下,茅屋顯得頗為孤寂,微弱的燈火,從視窗淡淡的溢出。

  “雪姨,我來了!”男孩往茅屋跑去。

  門打了開來,一名道姑從屋裡走出。這道姑頗為美豔,大約三十多歲,卻有著白玉般的肌膚,與飽滿而又成熟的胸脯。看到男孩來到這裡,她訝異的道:“小路,這麼遲了,你怎麼還出來。”

  梅小路歎氣:“姐姐非要逼著我練罡元劍法,我又實在不想練,乾脆就跑了出來。”

  那美豔道姑訝異的道:“小……你姐姐到了?”緊接著微微一笑:“她讓你練劍,也是為了你好,罡元劍法是貫鬥忠孝門的招牌,她讓你將它練好,也是為了讓你將來能夠更好的繼承門派。”

  說話間,讓男孩進入屋中,為他倒了一杯親手壓榨的果汁。

  男孩嘻嘻的道:“幸好雪姨你還教了我一些,要不然,被她看到我原本的罡元劍法,怕是更加的生氣。其實貫鬥忠孝門什麼的,姐姐自己繼承不就好了嗎?她的罡元劍法,比我厲害多了。”

  道姑笑道:“貫鬥忠孝門是梅家的祖傳家業,就算你姐將來為寧盟主生孩子,那也是姓寧,終究不是姓梅。”

  男孩端著果汁,感歎著:“姐姐凶成那樣……她將來的孩子得有多可憐啊?”

  道姑失笑道:“那是因為你不聽話,你要是聽話的話,她又怎麼會凶你?”又道:“你姐姐既然來了,寧盟主想必也已經到了吧?”

  男孩興奮地叫道:“嗯嗯,我見到了寧盟主,我真的見到了他。還有還有,有一個高得嚇人的女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高的人。還有一個女孩子,她喵了,她真的喵了……”他滔滔不絕的說著。

  這位道姑,喚作悔雪散人,梅小路也不知道她的來歷,更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住到這裡的。

  最初,將他帶到這裡的,是秦坎秦三叔,秦三叔告訴他,在這裡,住著一個女人,如果對梅氏罡元劍法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過來問她,但是這個女人的存在,不能告訴他的姐姐。

  男孩不知道秦三叔為什麼不讓姐姐知道雪姨的存在,是她們兩個人有仇?還是姐姐搶了雪姨的男人?但是不管怎樣,秦三叔說的話,他也不敢不聽,畢竟姐姐雖然凶,但大多數時候根本就不在龍虎山周邊,秦三叔可是時不時的會出現。

  雖然不知道悔雪散人的真正來歷,但她卻一直對他很好,在暗中照顧他的生活,指點他罡元劍法。在他看來,雪姨可比他的那個義姐溫柔多了。

  因為天色已晚,悔雪散人便留下他,讓他在旁邊的屋子睡去。這對於男孩來說,也是常有的事了。雖然有一個義姐和三個叔伯、兩個姑姑,但他們全都事忙,大多數時候,他們都無法陪在他的身邊。連這位小丫兒姑姑,他也是第一次遇見,還有一位秦陌秦大伯,聽說他一直都留在中原,男孩到現在也不曾見過。

  反而是對他來說沒有什麼關係的雪姨,對他來說更為親切,沒事時,也時常跑到這裡來。

  男孩在隔壁睡去之後,悔雪散人為他蓋好薄被。南方雖然比北方炎熱得多,但此刻,也已經慢慢入秋,驅蚊的藥香,在屋內縈繞,窗外月色如水,夜裡的蟲鳴已經不多了,這裡又是荒無人煙之處,萬籟俱靜。

  悔雪散人獨自一人,立在窗邊,看著外頭寧靜的夜色。月光如同冷霜一般,覆在了草地上,她的目光往遠處眺望著,仿佛在沉思著什麼,又仿佛在渴望著什麼。無聲的寂寞,無言的沉默,思緒不斷的翻攪著,只覺得過去的每一個記憶,都充滿了悔恨。

  二十年的光陰,自己到底度過了一個什麼樣的二十年?這二十年裡,又做了多少無法原諒自己的錯事?

  她就這般沉默了許久,然後輕輕的放下窗簾,隔絕了外頭的光明。燭火滅去,躺在竹床上,無言的看著彌漫至每一寸、每一角的黑暗。回憶是一種痛苦,因為它將你的每一件錯事,都清清楚楚的展示在你的眼中,而你卻永遠也無法將它們改變。

  不知不覺中,翻了過來,蜷縮著。黑暗瘋狂的湧來,想要暫時遺忘的結果,卻是一如既往的噩夢,沸騰的水不斷的上漲,淹過了她,也淹過了她身邊所有的一切。身體處在了欲望的巔峰,心靈卻空洞到了極點,後悔,折磨……永遠也無法填滿的空洞。

  猛然睜開眼睛的時候,屋內依舊是漆黑的,窗格的縫隙間,卻滲入了一絲光亮,顯然外頭的天色已經大亮。如同孩子一般,流下了大半夜的淚水,相比起那個曾經被她厭惡和拋棄的孩子,也許自己才是真正的,從來沒有長大過?

  外頭傳來小路的吆喝聲。她起身,用昨晚隔夜的冷水,勉強洗去臉上的淚痕。推門而出,只見晨曦下,男孩正獨自一人,拿著劍,辛苦的練著劍法。

  她微微的笑了一笑,道:“你不是不喜歡練劍,昨晚你姐姐逼你練劍,你還偷偷跑了出來麼?”

  男孩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不喜歡是不喜歡啦,不過不用功的話,姐姐會生氣的。”

  女人沉默著,或許是想起了,曾經也有一個孩子,為了討她的喜歡,而做著那孩子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抬起頭來,清晨裡的霧氣,比昨日又重了一些,看來秋天真的是來了。

  男孩在晨曦下、霧氣間揮灑著汗水,原本就有著不錯的天賦,只不過興趣真的不在這一方面。雖然是被逼的,卻也開始慢慢的吸收了梅氏罡元劍法的精髓。

  悔雪散人煮了早飯,男孩吃過之後,向她告辭。悔雪散人忽道:“小路,你的那支望遠筒,能不能先借我用一天?”

  男孩嘻嘻的道:“就送給雪姨吧,反正我那邊還有,就算沒有,找龍虎山的人要就是,他們那兒多著呢。”說完後,就將自己的望遠筒取出來,交給女人,然後往林外奔去了。

  女人拿著望遠筒,沉默了一陣,想著,雖然沒有臉再見到她,但或許……遠遠的看一看也是好的。

  於是便往林外掠去,方自出了林子,眼角一掃,猛地蹙了蹙眉。腳下往草地一踩,隱隱有火光一閃,人往坡上掠去,草地上多了一個淺淺的足印。

  在山坡上,拿起手中的望遠筒,往遠處眺望,緊接著心中一驚……小路?

  此刻也來不及去想太多,火光再閃,就縱了下去。途中,一處所在,地面頗為雜亂,還掉落著一柄寶劍,正是男孩清晨練劍時所用。

  在她的前方幾裡之外,四名黑衣蒙面人正往山外飛奔,其中一名黑衣蒙面人,背著已經被打暈的男孩。他們在山林中隱蔽著,趕了十幾裡路,只見另有一人從暗處轉出,低聲道:“這就是你們說的孩子?”

  其中一名黑衣人低聲道:“沒錯,就是他。龍虎山周邊,那些道士防備森嚴,我們的人沒有辦法靠近,也不敢隨便動手。不過這孩子,卻可以隨便進入那種外人根本進不了的場所。他肯定知道龍虎山暗處在研究的那些東西,而且這孩子整天到處亂跑,消失個一兩天,別人一下子也不會想到他是被擄走,只會以為他自己跑哪去了。”

  另一名黑衣人道:“其實昨晚就綴上了他,本來想動手,沒想到山上竟然有住人。是一個道姑,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我們怕打草驚蛇,沒直接動手,等他早上離開後方才出手。”

  從暗處轉出之人,同樣蒙著臉,身上穿的卻是灰色的衣袍。他道:“你們可曾聽說,東南武林盟主寧江已經到了越嶺?”

  那四人對望一眼,一同搖頭。一人道:“雖然沒有聽到風聲,不過這孩子昨日去了一處莊子,我們也不敢靠得太近,不知道那莊子裡有誰。”

  灰衣人淡淡的道:“那莊子在哪個方向?你們先把這孩子帶走,我去看看。”

  那四人將位置說出,灰衣人點了點頭,飄然而去。

  灰衣人走後,四人繼續帶著孩子,往北方奔去。方自趕了數裡路,殺氣突然間湧了過來。一道劍光破開虛空,以極快的速度轟來。

  其實四人一路上已經頗為小心,只是趕了這麼久的路,都沒有出現狀況。這裡雖然離龍虎山頗近,但是越嶺原本就到處都是崇山峻嶺,利於潛藏,他們多少鬆懈了些。

  而這一劍,不但來得突然,且既快且疾。背著男孩的黑衣人率先中劍,身子一搖,背上的男孩已被搶過。旁邊三人意識到有敵人來襲,快速出手,火光一閃,嘭的一聲。

  他們雖然擊退了襲來的玄火,但來人已經背著男孩往另一邊飛掠。三人心知不妙,趕緊追去,想要將那救完人即走的道姑留住。

  悔雪散人背著梅小路,方要設法擺脫追蹤的三人,前方忽有人影,從樹後冷冷走出。她猛地頓住,臉色微變:“你沒有離開?”

  截住她的,正是那蒙著臉的灰衣人。灰衣人冷笑道:“我只是覺察到,暗處似乎有人潛藏,故意說要離去,不過是誘你出手現形罷了。”

  悔雪散人臉色再變。以她的本事,這般小心翼翼,竟還是被這人覺察到她的存在,而她卻根本沒有發現他去而複返,這人的本事,顯然是在她之上。她淡淡的道:“以閣下的本事,在江湖上絕非無名之輩,何必這般藏頭露尾?”

  灰衣人手掌一翻,勁氣凝於手掌,殺氣騰騰:“我的名字,沒有必要告訴一個將死之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5

第十九章 露氣寒光:雄圖蒼莽!

  眼看著,後方三人也已經追來,沒有時間多想。悔雪散人寶劍一閃,劍鋒挾帶著罡氣,朝灰衣人疾刺而去。

  她自己並沒有隨身帶劍,這支劍原本是梅小路所用,劍身偏小,而且主要目的,是為了給孩子用來練劍,劍鋒實際上也未開刃。

  雖然如此,它所用的材質卻是極好,又使用了一點天隕流光,在她罡氣的帶動下,於途中發出呼嘯的顫音,虛空猶如被分裂開來。

  灰衣人冷笑道:“看來你在江湖上,也絕不是普通人。”手掌一翻,嘭的一聲,氣勁與劍罡相撞。

  猶如撞上了金革,寶劍瞬間彎成了一個半圓。踏踏踏,悔雪散人隨之被震退三步。後方三人也已追到,悔雪散人心知,這三人哪怕都比她弱上一些,三人聯手,也已經不好對付。

  更何況這灰衣人的實力,明顯要比她強。是以三步一退,扭身便走。灰衣人冷笑道:“走得了麼?”猛地一掌拍出,掌勁化無形為有形,隔空擊出,途中不斷幻大。

  嘭的一聲,這一掌竟是擊實,悔雪散人噴出鮮血,借力飛退。

  灰衣人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道姑竟然敢硬生生承受下自己如此霸道的一擊,反而藉著這一掌加快速度。要知道,在江湖上,敢於不用兵器的,其內勁必定雄厚異常,硬挨無異於找死。

  另一邊,一名黑衣蒙面人一劍刺向悔雪散人,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只割下了一片衣袖。但他知道,這女人迫于無奈之下,硬是承受了灰衣人如此強勁的一掌,體內怕是已經重創,一劍雖然失手,卻是再追。

  悔雪散人背著男孩,右腰中掌,卻不敢停。掌勁在肺腑間不斷爆裂,每一步都加重著她的傷勢。然而自己縱然是死,也不能讓小路死在這裡,竟是不顧一切的強提內力。好在她從小練的,亦是道門的罡元之氣,內力雖不如那灰衣人強悍,但是綿長,竟始終保持著,不讓自己被他們追上。

  灰衣人卻是不急,以這女人此刻的傷勢,越是動用內力,死得便是越快。而這荒山野嶺之間,恐怕也沒有誰,會出現在這裡,前來救他們。

  悔雪散人同樣知道,這裡很難遇到援手,而自己也已堅持不了太久。她只是不斷飛縱,不知不覺間,竟至一處山崖。

  這女人要做什麼?灰衣人與三名蒙面黑衣人同時皺起眉頭,在他們眼中,這道姑竟然背著男孩,飛出了山崖,道袍在空中呼呼勾勒,那成熟而又誘人的軀體,在陽光下異常的美妙,卻又像是劃開夜空的流星,只餘下最後的生命。

  四人同時止步在懸崖邊,就這般看著道姑與男孩往下落去。灰衣人皺了皺眉:“以她的傷勢,這般跳下去,絕沒有不死的可能,追。”

  他們自然不敢就這般往下跳,於是繞著山路,趕到崖下,誰知崖下卻是空空曠曠,什麼人也沒有。灰衣人抬起頭來,看著空曠的山崖,緊緊的皺了皺眉,以他之能,竟也無法看出那女人是怎麼逃的。

  那三名黑衣人全都看著他來。他低聲道:“不用管她了,先離開這裡,免得被道門的人找上。”

  這裡終究不是他們的地盤,他們不敢多呆,於是趕去,將那名被女人殺害的同伴屍體帶著,慌忙遁走……

  迷迷糊糊中,臉上卻是一陣清涼。梅小路猛然驚醒,方一坐起,就要去抓身邊的寶劍,緊接著,卻是驚道:“雪姨?雪姨你怎麼了?”

  此刻,他們藏身在一片樹葉繁密的林子裡,陽光已被完全的遮蔽,連光線都難以透下。在他面前,身穿道袍的女人,一身是血,臉色金白,已是奄奄一息。

  “雪姨,你受傷了?”男孩一陣心慌。

  “小路,你聽我說。”女人低聲說道,“趕緊回到寧盟主和你姐姐他們那兒,不要再到處亂跑,也不要告訴你姐姐我的事……”

  “雪姨,你等我,我去找人來救你。”男孩起身要跑。

  女人卻是緊緊抓住他的手臂:“小路,雪、雪姨不行了,你、你聽我說……”

  “雪姨……雪姨!”男孩流出淚來。

  女人道:“不要……不要告訴別人我的事……不要……告訴你姐姐……”

  男孩卻是哪裡有心情聽她說完?原本就是一個聰慧的孩子,如何不知道,雪姨是為了救他才傷成這個樣子?眼看著她渾身浴血的模樣,分明是已經活不了多久,手臂一甩,拔腿就跑:“雪姨你撐住,我會讓人來救你,我很快就帶人來救你。”

  “小路!”悔雪散人一急,又是一口鮮血噴出。她心知,此刻的自己,五內俱創,哪怕男孩找了人來,也無法將她救回。她不想讓小春……讓那個孩子看到自己死在她的面前,這些年,自己從來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還讓她傷心。

  想要拉住男孩,告訴他,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她的死,男孩卻已經在焦急中跑沒了影。

  男孩不斷的飛奔著,剛剛從暈眩中醒來,腳下亦是深一步淺一步,猶如踩在棉花糖上一樣。心臟不斷的跳動,猶如被什麼東西,不停地撞擊著。跑出遮蔽天空的陰影,斑駁的陽光在他的前方明滅不定地交錯。

  他就這般,一路跑向那個莊子,在他的前方,有四人往他這個方向走來。其中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少女看到了他,氣道:“小路,你昨晚跑到哪裡去了?小路?小路你怎麼了?你身上哪來的血?你受傷了?”

  男孩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姐姐,你快去救雪姨,雪姨馬上就要死了,她為了救我,馬上就要死了。”

  這四人,正是春箋麗、寧小夢、阿彩和“紫羅刀”孫紫蘿。眼看著義弟身上沾著血跡往這邊奔來,春箋麗先是嚇了一跳,緊接著發現這些都不是他自己的血,又看他哭得焦急,趕緊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男孩趕緊將早上有人抓他,雪姨將他救出,性命垂危的事說出。春箋麗也不知那“雪姨”到底是誰,不過聽起來,像是住在附近的道門中人,於是,趕緊讓孫紫蘿回莊中通知寧江和其他人,自己與寧小夢、阿彩隨著男孩,往他來的方向趕去。

  她們一路跟著男孩,趕到了密林之中,卻見這裡留有一攤血跡,卻已是空無一人。

  “雪姨,雪姨……”

  男孩大聲叫喚著,春箋麗、寧小夢、阿彩也散開來,尋找著男孩所說的“雪姨”,卻是一點蹤跡也無。在她們後方,孫紫蘿帶了一批人來,與她們一同尋找,最終還是一無所獲。

  其後,道門的人也被驚動,張韶、崔永坤等盡皆派出人手。他們多半亦不知道,梅小路所說的那位“悔雪散人”到底是什麼來歷,然而,梅小路原本就只是一個孩子,竟然會在龍虎山周邊,被來歷不明的蒙面人所擒,唯一的可能,就是沖著道門來的。

  一時間,龍虎山周邊的道門各宗,進一步加強戒備,並四處尋找那位救下小路的道姑,以及搜捕周邊的嫌疑人。然而,那幾名差點綁走梅小路的蒙面人,顯然早已逃走,而那名悔雪散人,也就此失了蹤影。

  第二日一早,東南武林盟主寧江卻召集道門眾人,讓他們注意一下,這些日子裡,是否有長河武林盟中霹靂門的高手,在越嶺周邊一帶出現過。霹靂門,在信州一帶亦是一個大門派,乃是長河武林盟的主力之一,以強勁的內力和化虛為實的霹靂掌法聞名江湖。

  眾人心知,寧盟主突然提起霹靂門,必有緣故,立時加派人手,沿著這一條線開始調查。

  而這個時候,北方的昊京,也傳來了雖然早在眾人意料之中,卻也讓整個局勢變得更加激蕩的大事件……

  ※※※

  原本乃是華夏最繁華之都城的昊京,此刻的人口,甚至不及原來的十分之一。

  昊京第一次被李胡攻破時,雖然僅僅只是屠城一日,李胡就已急忙忙的撤去,但那一日之間,京城裡的水流就已經被染成了紅色。

  後來蠻軍大規模南下,城中百姓紛紛南逃,及至蠻軍再一次的攻打昊京,昊京的保衛戰,並沒有持續多久,城中軍民遭遇的幾乎是單方面的屠殺。及至後來,蠻軍各部的各種燒殺搶掠,就不曾斷過,直至這段時間,北方佔領的大量地盤始終沒能安定下來,考慮著將來的長治久安,在鶻後和神冊宗倍的強壓下,才稍微收斂了些。

  而所謂的收斂,也不過就是將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屠殺與掠奪,改成了高高在上的驅使和壓迫,逼迫已經被搶奪一空的華夏人,成為蠻族高層的奴隸,大規模的役使百姓,不知多少人,倒在了被驅使的路上,然後拖去隨便找個所在,就地掩埋。

  後方的不穩,讓蠻軍不再胡亂殺人的同時,卻以更加嚴酷的手段,壓迫著那些無助的百姓。所有的鐵器都被收繳,各家共用一把菜刀。此外,蠻軍高層發現,保甲法只要稍微改一改,也是一個好東西,於是,十家為一戶,一家犯罪,全戶下獄問罪,哪怕是路上的交頭接耳,都有可能引來蠻軍和天孝軍,緊接著就是大量的人被關入獄中,其中,有機會活著出來的,百里無一。

  整個昊京噤若寒蟬,而相比起周邊的幾個郡城,某種程度上,他們已經是幸運的。

  另一方面,卻又有不少華夏人,在快速的積累著財富。

  大量的地方鄉紳,在鶻後以恐怖手段反復的血洗之後,剩下的,成為蠻軍高層最忠實的鷹犬,同時也是天孝軍的主力。此刻,這些人意氣風發,為了證明自己的忠誠和能力,他們以更加殘忍和毫不容情的手段,壓迫著底層的百姓,更有不少江湖敗類,組成了完全依附於蠻軍的江湖組織,為蠻軍收集情報,抓捕墨者,滲入南方。

  這一天裡,在不知犧牲了多少被役使的百姓之後,已是煥然一新的皇城,旌旗招展,紅色的錦緞鋪滿了城牆。皇城之外,內城的主幹道的兩側,無數百姓匍匐于地,一眼看去,猶如人海,但卻到處都是一片死寂。

  先是有天孝軍組成的儀仗隊,整齊劃一的,持著各色的旗幟,在他們的中央走過,在他們的後方,蠻族各部的頭領帶領著他們各自的親兵,反而沒有那般齊整了。

  皇城的北面,天壇之上,衍聖公手持著向上天禱告的祝文,大聲朗誦著什麼,壇下,一群身穿華美錦袍的文官,戰戰兢兢,有的沉默,有的茫然。其中一人滿臉憋紅,手指顫動,忽的一聲大喊,想要說著什麼,緊接著就被旁邊的蠻軍拖了下去,五馬分屍,沒過多久,內城的一戶人家,有蠻兵闖入,哭嚎聲中,男人被屠殺,女人被姦淫,刺在槍頭的嬰兒,以及壓在女孩身上的大笑的鞭撻。

  其後,趾高氣揚的蠻兵們呼嘯著離去,趕來收尾的天孝軍裹走了屍體,洗去了血跡。其中一名稍有些姿色的華夏少女猶還未死,奄奄一息的,在地上顫動著,只是蠻兵的離開並沒有讓她的噩夢就此結束,很快的,就有其他人撲上去了。

  通往皇城的大道上,緊隨在儀仗軍後方的龍輦上,“虎尊”猛查刺身穿黑袍,閉目養神般的安坐著。

  黑袍上繡著的,是背生雙翼的猛虎。彌漫著整個京城的、恐懼的氣息,猶如助他扶搖直上的颶風,讓他有一種俯瞰天下般的享受。

  原本就已經是蠻族的第一高手,統領著整個蠻軍的蠻王,如今,幾可稱得上是天下無敵。此刻的猛查刺,享受的並不是所謂高手般的寂寞,而是理所當然的滿足。這些活在他的恐怖之下的華夏人,他們看到了他的橫空出世,卻從來不知道他這幾十年裡,在暗中所付出的代價。

  以前的華夏,實在是太過強大,不過是一群羸弱的書生,卻靠著名為文氣的東西,佔據著天下最好最肥沃的大片土地。他們理所當然的享受著,憑他們的實力根本不應該得到的榮華與地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那猶如搭建在沙堆之上的虛幻國度,卻是如此的不可一世和目中無人。

  而現在,他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那些華夏的帝王,能夠沉浸于如此的高貴與自滿中,不可自拔。

  龍輦停住,面對著無數人的跪拜與戰慄,他緩緩站起,張開了他的手臂,猶如擁抱著朝陽,擁抱著天下。無形的惡氣擴散開來,攪動著風雲。黑袍獵獵,猛虎飛天。

  “萬歲、萬歲、萬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軍民齊呼,氣浪沖騰。

  在那一個,寒冰即將席捲而來的秋天裡……猛查刺稱帝!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5

第二十章 步步殺機:暗潮洶湧!

  女人醒過來的那一瞬間,心中陡然一驚,想要動彈,然而首先體會到的,卻是全身的酥軟無力。

  此刻的她,渾身上下,一絲不掛,斜斜的躺在一個木板上,身軀與地面,形成了一個並不算太大的角度。在她的上方,懸掛著一顆夜明珠,夜明珠發出的柔和光線,散在她成熟而又丰韻的軀體上。

  頸部雖然能夠轉動,然而胸脯以下,卻仿佛都已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枕著竹枕,在這樣的角度下,能夠看到自己的身體,她甚至懷疑自己已經失去了下半身。只是,這般不早寸褸的、呈現在夜明珠的光芒下,帶給她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羞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現在越來越在意這樣的事情。

  在那些,將自己奉獻給神明的日子裡,她仿佛不需要一切,也從來不在意其它的一切,但是現在,一切都變得不同。

  緊接著,她便發現,自己是在一個山洞裡,山洞的洞口,一個青年佇立在那,外頭的陽光,在他的身周透入,勾勒著他的身影。

  她想要掙扎,那青年卻已淡淡地說道:“你最好不要動,你中的是興州霹靂門的霹靂混黃掌,這種掌法,有一些獨到之處,聚氣成形,勁氣的內部卻是扭曲的。它侵入你的肺腑之間,扭曲了你的經脈,重創了你的五內。我已經用藥物和針灸,麻痹了你身體的大部分知覺,否則,你只要稍微痛得抽搐,我對你的治療就全都白費。”

  “是……是你……”

  女人低聲道。

  看到這個青年,既讓她安心,又讓她難為情到極點。他明明是她女兒的情人,卻曾看到她最不堪的一面,而現在,她又一次的,在他的面前展露著身體,這讓她下意識的回想起自己從那個惡毒的男孩……給她帶來了莫大的屈辱,卻又讓她明白什麼是身體的欲望的男孩手中逃出來後,遇到他的情形。

  那時候的她,信念已經崩潰,沉迷於無法自拔的欲望之中,然後遇到了這個人,不管是心靈還是身體,都因此而逐漸得到了拯救。那是她一生的噩夢,卻也讓她意識到了,什麼才是真正的光明。從對神靈的恐懼和害怕解脫出來,才能夠……或者說才有勇氣回頭審視自己不堪的人生。

  以至於,她甚至因此而感激那個惡毒的、猶如邪魔一般的男孩,那個以折磨和虐玩取樂的男孩。

  “為、為什麼我還活著……我……”

  “嗯,你能夠活下來,是一件幸運的事,而你之所以幸運,是因為有我在附近,”青年淡淡的道,“以你當時的狀況,除了我,這世間,恐怕也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夠將你救回來。不過你也不需要感激,因為這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只因為,縱然我能夠救會你的性命,恐怕也很難保證你完好無損,我治好了你的五內,但是扭曲和斷裂的經筋,恐怕無法痊癒,在可以想見的下半生,你將只能在輪椅上度日,而且再也無法使用武功。”

  繼續道:“如果你的體內,還有聖凰血,聖凰血有神奇的自愈能力,你或許還能恢復健康。但是現在,你體內的聖凰血已經被我驅除乾淨,你可後悔?”

  “半身不遂,再也沒有辦法使用武功嗎?”女人輕輕的歎息著,“我只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早點落到這樣的下場。如果我早個二十年變成這樣……早個二十年……”

  不由得落下淚來。

  青年道:“種聖血成功後,魂魄會被帶到聖凰面前,感受到聖凰的強大,和最深沉的恐懼。那些拜火教弟子的虔誠,是因為,這種恐懼已經深深的植入她們的內心深處。善公主之所以無事,是因為她自身天人體質的影響,再加上被我發現得早。箋麗能夠成功脫出拜火教的控制,沒有受到聖凰血的影響,是因為,她並沒有真正的見到聖凰,她體內的聖凰血,只是你轉給她的。但是其他人,一旦種聖血成功,幾乎不可能脫出拜火教的控制。二十年的時間,的確很漫長,但至少你還有補救的時間……或許吧。”

  又問:“箋麗一直都很想你,她現在還不知道你在這裡,你可要我將她喚來?”

  “不用了!”女人低聲說道,“不要告訴她我在這裡,永遠不要告訴她,現在的我,除了拖累她,還能夠為她做些什麼?”

  “親人之間,有的時候,什麼也不用做,對她來說,只要知道你還活著,知道你平安無事,就已經是莫大的幸福吧?”青年的嘴角溢著一絲笑容,似是想起了什麼。過了一會,又道:“罷了,我也不強迫你。你的傷並未完全治好,晚上我會再來一趟,為你針灸治療,你繼續休息吧。外頭的女子叫作秦無顏,她暫時會留在這裡照顧你,有什麼需要的,你可以告訴她,她會盡力幫你。”

  負手轉身,走出山洞。

  洞外,秦無顏道:“老爺?”

  青年道:“你先留在這裡吧,這裡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就這般踏步離去。

  回到山莊,見到了箋麗和小夢、阿彩等人。她們陪著梅小路,繼續搜索那個喚作“悔雪散人”的道姑,自然是全無線索。

  快到傍晚時,秦川五義中的老三秦坎,來到了莊中,將他在暗處調查出來的情報告知青年:“公子,目前已經查出,霹靂門的高手詹旭弘,曾經在越嶺附近,此人乃是霹靂門門主詹旭斌的弟弟,綽號‘劈鐘無跡’,傳聞,曾有人將一座神像置於大鐘之內,詹旭弘一掌劈出,大鐘的表面完全無事,連掌印都沒有,內中的神像卻已扭曲。他們兄弟兩人,都是長河武林盟的有名人物,以前是潭如海的左膀右臂,如今則跟鴛鴦蝴蝶派混在了一起。”

  青年呵呵的道:“長河武林盟啊……”

  ※※※

  “這一次,原本是有機會弄清龍虎山那些人在暗地裡搞的名堂,可惜,突然冒出來一個女人,讓我們功虧一簣。”遠方的某處,一名身穿灰衣的男子緩緩的道,“那個女人中了我的霹靂混黃掌,應該是活不成了,只可惜當時被她逃了,沒能將她毀屍滅跡。有消息說,那姓寧的已經回到了南方,很可能已到了越嶺,以他的本事,有極大的可能,從那女人的屍體上,發現是我們霹靂門的掌法,從而追查到長河武林盟來。”

  “那又怎麼樣?”在他面前,另有一人,冷笑道,“今時不同往日,我們給他面子,他才有面子,我們不給他面子,他又算得了什麼?你只管放心,不過就是殺了一個女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且不說他們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是你下的手,就算有證據,他們又能怎樣?”

  說話的,乃是棲梧島鴛鴦蝴蝶派的尚尉宇,此人與馮尉源,乃是梅劍先生的兩個師弟。梅劍先生閉關期間,棲梧島上的事務,基本上都是交由他們二人主持。

  如今,馮尉源依舊留在棲梧島,看顧家園,尚尉宇則隨著大師兄,一同踏足江湖。馮尉源為人,相對厚道穩重,他卻要狠辣得多。

  隨著潭如海的死,長河武林盟群龍無首,長河武林盟內部,本是希望梅劍先生能夠接替潭如海,成為長河武林盟主。結果,梅劍先生不置可否,卻是尚尉宇站了出來。於是眾人心知肚明,對於梅劍先生來說,所謂的長河武林盟主的頭銜,實在是不值一提。

  於是,眾人共擁馮尉源為長河武林盟主。此刻,這一決定雖然還未正式向外公佈,尚尉宇卻已開始執掌長河武林,而這也意味著,鴛鴦蝴蝶派正式加入長河武林盟,梅劍先生雖未擔任盟主,卻無疑是整個長河武林盟的靠山。

  向尚尉宇尚盟主彙報情況的,正是霹靂門“劈鐘無痕”詹旭弘。

  “出了這件事,我們的人恐怕更無法接近龍虎山,龍虎山那一邊所用的火藥的威力,經過多次試驗,我們的人也已能夠做到。就是它們提煉硝石的辦法,如果不能探得,新配方的火藥就沒有辦法大規模製造。這一點不只是我們,蠻軍那一邊恐怕也是一樣。有確切的消息,為了能夠弄到龍虎山的練硝之法,神冊宗倍也派出了一些江湖敗類南下。”

  “那姓寧的和東南武林的那些人,野心勃勃,他們將練硝之法秘而不泄,豈止是生怕被蠻軍知曉那麼簡單?”尚尉宇鄙夷的道,“只看他們,在嶺海大量造船時,連朝廷都不知曉,就可以知道他們的野心勃勃。公佈九陰真經,不過是那姓寧在為他自己造勢罷了。雖不知他是從哪裡得來的九陰真經,但反正是慷他人之慨,如果不是靠著那本原本就不屬於他的九陰真經,他怎麼可能做到號令群雄,怎麼可能,在武林中有這麼大的名聲?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罷了。”

  他踱了兩步,緊接著便陰然的冷笑著:“這姓寧的,善於借勢,看他滅豹王的手段,自己什麼也不用做,就是靠著一步一步的借勢,硬是把豹王察割逼到了絕路。再看他這一次,在北方把蠻軍後方弄得焦頭爛額,但是說到底,他自己做了什麼?打生打死的,犧牲的全都是其他人,徒然給他增了名氣。呵呵,既然此人沽名釣譽,那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迫使他一步步交出那些他不配擁有的……呵,想跟我鬥?”

  ……

  ※※※

  那天夜裡,山洞中,身無寸褸的女人,給縱橫交錯的繩索綁著,懸掛在空中,一根根銀針刺入了她的體內,為她治療著體內的重傷。

  雖然受到重創的肺腑,已經因為青年的治療,開始有了好轉的跡象,但是筋與脈依舊處於斷裂之中。而這一點,對於已經失去聖凰血,靠的本是自幼修煉的道家罡元之氣的女人來說,基本上就等於武功全廢。

  不但不同於那些橫練高手,也不同於絕大部分、以氣血運行為主的內家武學。道家的修煉方式,原本就比較依賴于丹田和奇經八脈,奇經八脈出現問題,丹田中的內力就無法運行。

  為女人治療完畢後,青年留下秦無顏在這裡照顧她,自己回到了莊子。進入屋中,只見自己的床上,已經躺著一個嬌媚的少女。床頭的凳子上,疊著紅衣。

  少女搓了搓惺忪的眼睛,從薄毯中伸出玉藕般的手臂,撒嬌般的抱怨著:“你跑到哪裡去了?”

  “到外頭散了散步,走了走!”青年笑了笑,上床將她睡了。

  接下來的幾天裡,上半夜治母親,下半夜睡女兒,幾乎就是這般過去的。

  但是很快,另一個消息,從山外傳了進來。然後,龍虎山天師就找上了寧江。

  “盟主,鴛鴦蝴蝶派這一次踏足江湖,恐怕真的是野心不小。”張韶說道,“那些人,以再選長河武林盟主為名,發下英雄帖,但是現在,英雄大會還沒有到,他們就已經共同推選尚尉宇為長河武林盟主。長河武林盟主既然已經出現,英雄大會卻沒有取消,他們這是志在整個武林了。”

  “猛查刺稱帝,蠻軍勢大,為了共抗蠻軍,在整個大局之下,我們必定會對他們百般忍讓。”寧江的嘴角溢著一絲冷笑,“不過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我要是他們,我也會這麼想、這麼做。呵呵,顧全大局……他們以為我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啊。”

  “朝廷那一邊,已經正式冊封梅劍先生為太保,位列三公,又對尚尉宇頒下了鐵券丹書,令其執掌長河武林。武林盟主推選出來後,由朝廷來正式冊封,也是前所未有的事。現在,尚尉宇這個長河武林盟主,既有朝廷背書,又由宗聖做後臺,其志不小。盟主,我們應該怎麼做?”

  寧江淡淡的道:“哪有這麼簡單?這只是他們的第一步罷了。”抬頭看了看天色:“差不多應該到了。”

  張韶問:“誰要到了?”

  寧江道:“皇甫將軍,差不多應該要來了。”

  說活之間,只見孫紫蘿入內稟道:“公子,南劍宣慰司皇甫將軍到了,似乎有急事求見公子。”

  寧江緩緩起身,道:“果然是開始對南劍宣慰司下手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5

第二十一章 步步殺機:四面楚歌!

  南劍宣慰司宣慰使皇甫霖,匆匆的走入大廳,首先看到的,便是站起的寧江,與在他身邊的龍虎山正一教天師張韶。

  沒有時間與他們打招呼,皇甫霖張開口,便要說話,寧江卻已直截了當的道:“說吧,朝廷是用什麼名義調你和六公主去臨安?”

  皇甫霖怔了一怔,緊接著苦笑道:“果然你早已猜到,朝廷的命令突然傳來時,我一團亂麻,福軍師卻說不用緊張,這事必定在你的預料之中,直接讓我來找你商量便可。”

  頓了一頓,他道:“聖上突然傳來旨意,要將鷺兒賜婚給右僕射呂豫浩的兒子呂鄶,讓我與六公主即刻起程,一同入京商議此事。”

  皇甫霖的妻子,乃是先帝神宗的妹妹,亦即鸞梅的六姐。兩人所生之女鷺小姐兒,在南侵的蠻軍覆滅之後,因“皇后喜愛”,收為女兒,冊封為公主,與寶桐、紅蝶一同帶入了臨安。

  鷺小姐兒的母親雖是公主,但她自己並不姓宋,雖然幼時也是常住宮中,陪伴先帝的母親老太后,但原本終究是沒有資格升格為公主的,今上與皇后的突然冊封,其實明眼人都知道是怎麼回事。

  而現在,鷺小姐兒年齡雖小,卻也勉強到了可以談婚論嫁的時候,今上既已將她收為義女,為她賜婚,理論上,皇甫霖夫婦也無法拒絕。

  寧江道:“呂豫浩的兒子?我對這呂豫浩瞭解不多,只知道他如今在朝廷上,權勢越來越重。不知他這個兒子怎麼樣?”

  皇甫霖低聲道:“呂豫浩此人,我以前也是有些熟識的,他跟我一樣,也是進士出身,為人好於空談,不務正事……這也是大家的通病了。中原淪陷後,他曾被蠻軍抓獲,後來不知怎的,就逃回了南方,據他自己所說,他是殺了看守他的蠻兵後,成功脫出,途中又有俠義之士解救。初始時,聖上並沒有重用於他,只是這次,聖上重回臨安後,不知怎的,呂豫浩一下子就接連獲得提拔,反而是原本全力支持今上收復中原的那些大臣盡皆被貶。如今,呂豫浩在臨安權柄越來越重,卻全力主張,與蠻軍議和,劃江分治……”

  寧江冷笑道:“蠻軍水師全滅,後方不穩,原本就已經無力南下,接下來就算要打,也是平定後方後,先滅巴蜀,讓南方的長河天險如同虛設。和議只會讓蠻軍不再受到華夏一方反攻的威脅,全力平定治下的反蠻義軍。而沒有華夏一方,為苗軍分擔蠻軍兵力,苗軍很難守住巴蜀,等巴蜀再入蠻軍手中……呵呵,和議?一張廢紙罷了。”

  皇甫霖無奈的道:“我也不知道聖上在想什麼,此外,呂豫浩大力提倡儒家慈學,慈心齋突然之間的坐大,以及慈學一夜之間遍佈江南,背後也有他的推動。至於他的那個兒子,根本就是一個吃喝嫖賭、五毒俱全的貨色,就算用人渣兩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苦笑的搖了搖頭:“我是無論如何不願讓鷺兒嫁給那種貨色的。”

  寧江負手跎了幾步,緊接著道:“不管怎樣,你都不能去臨安。你與公主不去臨安,小姐兒雖然會被今上強行賜婚,嫁給呂豫浩的兒子,但畢竟還能活命。你們夫婦要是入了臨安城,不客氣的說……你們一家三人,基本上不用再想活著回到劍州了。”

  皇甫霖呆了一呆,張口欲言,終究只能長歎一聲。他低聲道:“福員外福軍師也是這般對我說的。但是,聖上旨意已達,我要是不去臨安,不但置鷺兒的終身于不顧,更是公然抗旨……”

  “抗旨倒也罷了,劍州天高皇帝遠,將你任命為南劍宣慰使的,原本就是先帝神宗,你手中兵將,也都是你自己的人,你只要一直拖著,朝廷也拿你沒什麼辦法。”寧江道,“倒是鷺小姐兒……”

  定住轉身:“我雖猜朝廷必定會調你回臨安,倒也沒有想到,他們竟然是從你女兒這一方面做文章。你只管放心,我自不會放著她不管。目前這種情況,我已是無論如何都得去臨安一趟。屆時,我必會讓她平安的離開臨安,回到你們夫婦身邊。”

  想了想,又道:“不過,既然今上以你女兒的婚事做文章,那我們就同樣從這方面著手,幫她推脫今上的賜婚便是。反正你女兒年紀也不小了,她可有什麼自己喜歡的男子,又或賢伉儷中意的人?”

  皇甫霖想了想,然後就盯著他看。

  寧江乾咳了一下,摸了摸鼻子……為什麼這樣子看著我?

  皇甫霖道:“盟主,我這女兒,雖然性子膽怯柔弱了一些,卻也算是知書達理,模樣長得像她母親,與她小姨鸞梅長公主自然也有幾分相似之處……”

  寧江趕緊道:“停、停……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張韶在一旁打趣的道:“皇甫將軍,想要把女兒嫁給盟主的人實在太多,您得先在後頭排隊。”

  寧江趕緊轉移話題:“說正事,說正事。”

  負手來到窗前,看向窗外,想了想,道:“總之,皇甫將軍,你便留在劍州,朝廷的旨意,只管拖著就是,有什麼事情,與福員外多作商議,不可冒然離開軍中,暫時也不要有其他動作。身邊多安排一些高手保護,只要你與公主兩人無事,你們的女兒在臨安也必然無事,而我自會設法,將她帶離臨安。”

  又轉看向張韶:“長河武林盟那一邊,必然會有更多的動靜,暫先加強防護,提煉硝石的所在,以及那些實驗室,要尤其防止外人的滲透。南劍軍能夠為你們擋住外人,但是擋不住江湖上的高手。至於鴛鴦蝴蝶派和長河武林盟那一邊發來的英雄帖……呵呵,你們也不用去管它了。”

  張韶道:“不用管它?”

  啪的一聲,青年打開摺扇,淡淡的道:“總之,你們先做好自己的事情,然後等我下一步的安排便是。”

  ……

  ※※※

  那天晚上,寧江躺在竹制的搖椅上,懷中抱著嬌媚的少女,竹椅搖動,他在那看著天上的繁星。

  雖然已經開始入秋,但是南方依舊還沒有多少涼意,最後一股暖流漫過,讓這幾天裡,反而更加的悶熱。

  “為什麼不帶我們去?”月光下,嬌媚少女略略的抬起頭來,桃腮杏臉,鼻膩鵝脂,嬌嫩的嘴兒因為不滿,微微的抿了抿,反更顯得嬌豔動人,美不勝收。

  寧江笑道:“你和小夢這些日子東奔西走,西南七路、嶺海、北方、巴蜀等,轉了一大圈,面對過不少敵人,也見識了許多世面,現在也差不多該好好的靜下心來,閉關修煉了。唔,你師父傳給你的三招玄天離火劍法,我本以為,其中的第二招,你是不可能這麼快練成的,呵呵,箋麗,你讓我看走了眼啊。”

  少女在他懷中道:“說起來,也好久沒有看到師父了,不知他現在在哪裡?”

  寧江想了想,笑道:“箋麗,事到如今,我也不應該瞞著你了,其實我就是……”

  “啊!”少女坐在他的大腿上,側身摟著她的脖子,道:“你先聽我說,師父恐怕真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一次,在司壁洞的時候,我曾聽到他追著一個女人跑,還說那女人的女兒騷,她更騷……你說師父怎麼是這種人?”

  摟著她的青年僵了一僵。

  “雖然是我和小夢的師父,但我覺得,我們還是離他遠一點更好……對了,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沒……沒什麼。”

  少女偎在他的懷中,撒嬌般的扭了扭柔軟如水的迷人身子,幸福的道:“還是你好。”

  揉著這嬌豔萬分,魅力全開,水蛇一般的少女,青年呵呵的道:“當……當然的!”

  在少女惹火的嬌軀上摸啊摸,道:“你和小夢就先到會稽山去,那裡的禹穴很適合閉關修煉,小丫兒也會跟你們去,照顧你們的生活起居。如今玄氣大盛,但你二人的修煉方式,並不會受到玄氣影響,在某種程度上,這對你們反而是一件不利的事。不過以你們現在的本事,等閉關後出來,應該也差不多能夠到宗師級的極致了,至於想要成為宗聖,那就是修出靈神以後的事了。”

  “真的有可能修到宗聖?”春箋麗有些不太自信的看著他。

  “宗聖而已,其實也不是多厲害。”青年在她的臉蛋上捏了一下。

  又道,“阿彩和小刀,我會暫先帶著身邊。這一次去臨安,有不少事情要做,外頭的事,你和小夢就不用管了。等你們閉關出來,也差不多天翻地覆了。”

  春箋麗低聲道:“你不要瞞我,你這一次去臨安,是不是有危險?就因為有危險,所以才不讓我們跟去?”

  “危險?呵呵,的確是有危險,不過不是我有危險。”躺在搖椅上,抱著少女,仰頭看著星羅棋佈的星空,搖啊搖,“如果這是一盤象棋,有人開始將軍了。如果這是一盤圍棋,有人開始殺大龍了。他們想要堵我的退路,然後一個眼一個眼的把我的棋眼堵死,直至讓我無路可走。哈,他們怎麼就是不明白?我跟他們下棋,他們才有棋可下,我要是不跟他們下棋……”

  淡淡的嘲弄著:“他們連棋盤都沒了。”

  將少女抱起:“算啦,先不說這些。走吧,我們進屋下棋去。”轉身踏步。

  少女羞道:“你、你又想堵哪隻眼?”

  青年道:“哈——”有一個會媚術的、很騷的女朋友,的確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

  山氣炎熱,月圓花好,秋風送爽,金菊怒放……

  第二日上午,馬車駛出了僻靜的山莊。馬車前,牽馬的高大蠻族女子,車夫位置上,小巧玲瓏的侏儒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車中,齊胸襦裙的少女、長著貓耳的小女孩,宛如一對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姐妹,正在說著話兒。

  在她們旁邊,紅衣的少女問道:“無顏姐呢?為什麼沒看到她?”

  她們對面的青年笑道:“她還有些事做,過幾天就會去會稽山找你們。”他的手中,拿著一顆菱形的透明晶石,輕輕的玩弄著。

  紅衣少女道:“這個不是玄武水晶麼?道門的那些人研究出了什麼沒有?”在血淵事件中,那只玄武遺骸的玄氣全被抽空,遺骸碎成了上萬顆不再含有任何玄氣的晶石,這些晶石,被兩個少女帶到了南方,留給道門研究。

  雖然已經不再有任何的能量蘊藏,但畢竟是四聖獸之一——玄武的骸骨,這些晶石,竟是鐵錘難碎,比金剛石還要堅硬,而道門也一直都在研究它們所能夠起到的作用,希望能夠將它們派上用場。

  實際上,藏地密宗以前進入血淵所得到的血菩提,便相當於這些玄武水晶的仿製品,以之吸收玄武之力,練為己用,喚作“舍利子”。不過此刻,這些玄武水晶裡的玄武之力,早就已經被寧江抽得一乾二淨,化作了玄氣,散於天地之間,這些玄武水晶本身並沒有任何的能量。

  在少女的詢問下,寧江笑道:“道門中有人發現,利用一些獨特的化學手段……唔,說真的,我總覺得他們現在所研究的‘化學’有點走樣了。利用一些他們研究出的化學手段,能夠往這些水晶裡注入玄氣,配合符籙之術,加以使用,不過具體用法,還在研究之中。唉,道門雖然精於化學,但他們的研究,總是有點務虛而不務實,如果能夠跟墨門的機關木甲之術結合起來就好了……說不定會整出不少奇奇怪怪的東西。”

  春箋麗忍不住笑道:“墨門和道門,不管怎麼想,都讓人感覺扯不到一塊去,雖然一個非攻,一個虛無,兩邊人打不起來,但總感覺是各活各的,八竿子都打不在一起的樣子。”

  寧江亦笑道:“就因為這樣,如果能夠通過催化劑催化一下,說不定真的能夠發生化學反應,弄出許多不可思議的東西,搞不好還能弄出變形金剛來,唔,看來我以後要想辦法,把兩邊的人聚在一起催化一下,看他們能夠搞出什麼名堂?”

  寧小夢好奇的道:“變形金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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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步步殺機:吾本低調!

  馬車離開了越嶺一帶,過了兩天,便停在了會稽山山腳。

  會稽山原本也就緊靠著越嶺邊緣,從山腳看去,山上秋楓如火。幾人一同下了馬車,寧小夢道:“哥哥,你不跟我們一同上山?”

  寧江持扇笑道:“我就不耽擱了。接下來,天氣會慢慢轉涼,你們照顧好自己。”

  小夢輕輕的道:“嗯。”

  說完話後,寧小夢、春箋麗、秦小丫兒一同往山上行去。途中,小夢回過頭來,見哥哥還在山腳看著她們,於是朝他揮了揮手。

  等她們進入山中,已是不見身影後,寧江方自轉身:“我們也走吧。”

  牽著小刀,上了馬車,阿彩牽馬而行。數裡之外,騎著馬往他們這邊彙集而來的江湖人越來越多,也沒有多說什麼,或是在前方開道,或是在後方護衛,井井有條。雷鶴道人、孫紫蘿等,皆在這些人中。

  過了幾天,這行人來到了富春江邊。此刻,富春江上花船來去,一片繁華景象。作為整條江上最大的花船的花好樓,停在了遠處的江面上。

  寧江牽著小刀,登上了其中一座酒樓,在這裡,早已有三人在等著他,分別是甘玉書、居志榮、以及花好樓的樓主秦紅韻。

  “盟主!”秦紅韻輕柔起身。

  寧江笑道:“不用這般多禮。”

  與三人一同坐定,首先看向甘玉書和居志榮兩人:“朝廷以為皇甫鷺賜婚為名,令皇甫霖與六公主入臨安,你二人呢?”

  二人對望一眼,居志榮道:“朝廷下旨,說普安宣撫司宣撫使圖賴自行稱王,已有反意,令神武左軍開拔,前往嶺南鎮壓。”

  “普安啊!”寧江笑道,“蠻軍大規模入侵,巴蜀淪陷,西南大亂,昊京裡天子和文武百官盡皆被擄時,圖賴那廝也只敢自稱‘番王’,緊接著就被紅巾軍打得灰頭土臉縮了回去。要平定嶺南,哪裡需要把威遠軍調去?這是調虎離山罷了。”

  又看向甘玉書:“甘兄現在可還在三衙軍?”

  甘玉書手持酒杯,亦笑道:“聖上因我有抗擊察割、收復臨安等功勞,念我勞苦功高,己將我封作國公,賜勳柱國,授予食邑兩千戶。”

  寧江贊道:“加官晉爵啊,聖上果然有知人之明。”

  甘玉書繼續道:“緊接著便令我前往寶州建立都督府,如今我雖然交出了侍衛馬軍司軍都虞使一職,手下兵將倒是多了不少,就是人已不在臨安,這一次,你到臨安,我是幫不了你了。”

  寧江啞然失笑。

  秦紅韻溫柔的起身,為三人斟酒,道:“根據我們的探查,今上已經有心改變軍制,取消目前的三衙十禦制,以制置使節制各軍。而制置使,則由樞密院挑選擔當,如此一來,便又重回了以前以文制武的局面。”

  甘玉書歎道:“回想著聖上剛剛登基時,豪情壯志,一心以收復中原為已任,重用武將,對各軍放權,勵精圖治……想不到就是這短短的幾個月……”

  居志榮低聲道:“陛下恐怕已是放棄了北定中原的野望,察割南下那一戰,雖然以蠻軍的慘敗而告終,但是已讓他怕了。重用一心與蠻軍和談的右僕射呂豫浩,就是明證。南方想要和談,蠻軍高層必定會借此開出條件。我們也不知暗地裡的條件是什麼,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陛下已經跟蠻軍的使者有了接觸,而最初,為聖上搭線的,應該是慈心齋的慈月仙子。”

  秦紅韻道:“如今的江南,慈學已經是越來越流行,不只是朝堂,連底層的百姓,也開始一個個的放生,吃素的人越來越多,就連我船中的小姐們,也有不少受此影響。此外還有轉世輪回說、慈心於物說,藉著儒家的名義,卻已和儒學相去甚遠……”

  寧江搖頭道:“也沒有多遠,儒家既然能夠整出和孔老夫子的理念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天人感應說’,那整出個‘慈心於物說’,也沒有什麼稀奇。實際上,我反而覺得這慈心說,比天人感應更接近孔老夫子的原意,大約是十萬八千里和十萬五千里的區別……慈心說是十萬五千里的那個。”

  甘玉書和居志榮一同無語。

  對於從小接觸天人感應說的他們,聽到寧江說“慈心說”比“天人感應說”更接近孔老夫子的原意,還是不怎麼能夠接受的……雖然只是十萬八千里和十萬五千里的區別。

  寧江當然不會在乎這個,一個能夠從敬鬼神而遠之的先秦儒學中,整出天人感應這種東西,一個尊崇和提倡孔老夫子“以德報怨”的名句,而完全無視孔老夫子真正說的是“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說到底都是掛羊頭賣狗肉罷了。

  更何況,他現在已經知曉,“天人感應說”是鬼谷七徒中的蘇秦化名董天舒搞出來的、別有用心的東西。至於所謂的儒家慈學,那就更讓人呵呵了,在蠻軍前方大敗,治下不穩,暫時無力南侵的時候,跑出來說要消彌戰火,化解仇恨,當初蠻軍大規模入侵,攻城掠地,大量屠殺華夏百姓的時候,怎不見她們出來?

  甘玉書看著他,道:“朝廷這一次,將我明升暗調,調離臨安,在所謂寶州都督府給我的,也全都是老弱殘兵。將神武左軍遠調嶺南鎮壓普安鎮,命紅巾軍兵進薔薇湖,斷稼軍隨之而上,盯在紅巾軍後方,又讓皇甫霖將軍入臨安,顯然是在為更換南劍宣慰司宣慰使做準備,這一連串動作,都是沖著你來的,你有什麼打算?”

  寧江手握摺扇,長長的歎一口氣:“唉,說到底,還是我以前太過低調了,做人果然還是應該高調和囂張一些的麼?”

  甘玉書失笑道:“你還低調?你就是太高調了,才使得人人都針對你。九陰真經,東南盟主,當過狀元,做過權相,墨門、道門全都是因你而崛起,你就算不在江湖,江湖上也到處都是你的傳說,你這還低調?”

  居志榮和秦紅韻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尤其是秦紅韻,掩著口兒,一陣莞爾。作為他的同鄉,從一開始就已偷偷仰慕他的女子,她可是比誰都要瞭解這個青年的張揚,不管是最早的、嶽湖詩會的一詩揚名,還是後來的崆山獻詩、連中三元,一直到後來的力敵蠻軍,天下震動,這個人就從來沒有低調過。

  寧江卻是笑了一笑,轉開話題,看向居志榮:“嶺南那一邊,你就不要去了,另外有任務交給你……”

  說完之後,又看向甘玉書:“寶州的那個都督府,也不用管它了,你幫我到這幾個地方跑一趟,紙條上的這些人,你都去見一見。”取出一張紙條,交給甘玉書。

  又看向秦紅韻:“有一件事,你去幫我到處宣傳一下……”

  居志榮震了一震,甘玉書打開紙條,臉色微變,秦紅韻吃驚的睜大眼睛……他居然在做著這樣的準備?

  寧江慢慢的站起,負手踱到窗前,看著外頭燈火滿江的夜景,長長的歎一口氣:“唉,其實我已經很低調了,為什麼大家就是不明白?你們覺得我以往很高調,那是因為你們沒見過我真正高調的時候。我這人啊,什麼都好,就只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一旦高調起來……有點控制不住自己!”

  居志榮、甘玉書、秦紅韻:“……”

  ※※※

  接下來的兩天裡,秋雨綿綿。

  細雨打在了錢潮江的江面上,濺起無數的水花。錢潮江的岸邊,有人影來去,沿岸的柳樹,在微雨中顯得迷蒙。

  破舊的屋簷下,聚集的乞丐,俱是茫然和無助的眼神。江南本是魚米之鄉,縱然如今世道不好,比起其它大多數地方,終究也還算是不錯的。然而,土地兼併,再加上大量從北方逃下來的難民,所引發的各種混亂,亦是難以避免。

  這些難民中,不乏北方的地主鄉紳,逃到了南方後,一夜之間,變得一無所有,當年的田連阡陌,與如今被人到處驅趕,連立錐之地也無的困苦,形成了強烈的反差,仿佛神靈給他們開了巨大的玩笑。

  然而,就算如此,人也總是會在爛泥中不斷的掙扎求活,生命是他們最後所擁有的,卻也是他們一切苦難的根源。生命不斷,苦難不斷,他們沒有勇氣結束它,是以也沒有能力斷絕苦難。

  另一邊的碼頭,一名老婦跪在柳樹下,雙手合十,在細雨中,不斷的念叨著什麼,然後將水盆中的兩隻鯉魚倒入了江中。今生人吃魚,來世魚吃人。孔聖人曾經說過,要以德報怨,如今這醜陋和不堪的世道,就是因為大家都忘記了這一點,如果能夠忘卻仇恨,停止那冤冤相報的輪回,這個世界無疑會美好得多……以前不曾真正讀過聖人之言的老婦,如今也真正明白了聖人的道理。

  錢潮江下游,有一處所在,名為大缺口,大缺口中,有一座小島,叫作小鸚鵡洲,每到八月初,錢潮江漲潮之際,潮頭從上游沖下,氣勢恢宏,驚濤拍岸,沖到了小鸚鵡洲,又因小鸚鵡洲的阻擋而分作了兩股,左右沖下,在小鸚鵡洲的下方交匯,兩股潮頭互撞,形成了十字潮,這也是錢潮有名的奇景之一。

  今年的秋雨,要比往年來的遲,到了此刻,天氣已經轉涼,錢潮的汛期都還沒有多少跡象。

  小鸚鵡洲南邊的縣城裡,那如今已是名動天下的宅院裡,再一次迎來了它那大多數時候,都不知所蹤的年輕主人。

  “盟主,屬下不明白,就算盟主要入臨安城,又何必弄得現在人盡皆知?”一名捕頭打扮的男子,在後園中低聲說道,“你一回到這裡,幾乎所有人都在看著。聖上、呂豫浩、長河武林盟,還有其它明裡暗裡的各方勢力……”

  雨亭中的青年談談的道:“這些人暗地裡早就達成了共識,我的存在,已經礙了許多人的事,不管我出不出現,他們都不會甘休。我就這般光明正大的出現,他們反而不好動手。這也可以緩解其他人的壓力,與其讓他們一步一步的剪我羽翼,不如讓他們直接沖著我來好了。”

  那男子,乃是三法司衙門的南宮嘉佑,如今也已有宗師級的實力。他原本就中過秀才,雖然一直無法考中舉人,但也算是儒家出身,後來入了江湖,進了白道,成為了三法司衙門的名捕,又在龍虎山天師的繼位風波中,進入了龍虎山深處的祖庭洞天。

  自那之後,他便在暗中加入了天地會,明面上的身份,則依舊是隸屬于刑部的捕頭。也正因為這個身份,他比許多人,更加清楚此刻檯面下的暗潮洶湧。南方朝廷,已經開始進入了偏安的局面,蠻族南侵的危險,可以說已經解除,而對於北伐,絕大多數人都是沒有信心的,原本就生活在南方的鄉紳、豪強,也沒有多少興趣。

  在這種處境下,內部的各種矛盾,開始爆發。儒家、武林、皇族……各方勢力有的開始爭鬥,有的開始合流。錯綜複雜的局勢下,昨日的敵人,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朋友,而某一些人,則成為了大家共同的目標,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不管你做了什麼,你的存在本身,有的時候,就已經讓人不安。

  南宮嘉佑低聲道:“還請盟主再考慮一下,這種局勢下,盟主你入臨安,就算我們在臨安城中的人,也很難保住你的安全。朝廷冊封梅劍先生為太保,緊跟著又封了梅劍先生的二徒弟陳松霸為太子少保,與此同時,重用呂豫浩,放縱慈心齋。對於這兩方人,今上雖然也頗忌憚,但是在制衡之術下,能夠容忍,但是對於盟主你……”

  寧江笑了一下:“我又何嘗不知道?但是我卻不能不去。他們沒想到我真敢入臨安,我到了臨安,他們才暫時不敢亂來。我要是不入臨安,接下來,臨安城中,所有有可能傾向我的人,都會被除個一乾二淨。調走甘玉書,剪除甘玉書在臨安城的影響,不過是第一步,緊跟著,朝中的、市井的,恐怕是一個都不會放過,連你也不會例外。只看你這些年,立了不少功勞,在刑部卻始終沒能夠提拔,就可以知道,你暗中為我做事的事,上面早就已經調查清楚了。對南劍宣慰司、紅巾軍、甘玉書的調派,不過是真正動手前的第一步,接下來,我不出現,他們也會殺到我出現為止,秦澤、秦坎、你,只怕都在他們非殺不可的名單中。我的名氣太大,殺我的話,他們多少會有一些顧忌,呂豫浩想讓長河武林盟的人動手,長河武林的人想讓呂豫浩那一邊動手,他們會這般不斷試探,直到找到一個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平衡點。但是殺你們,他們是不會有任何猶豫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6

第二十三章 物競天擇、慈心於物

  聽完寧江的話,南宮嘉佑臉色微變。

  他雖然已經意識到情況不妙,卻沒有想到,居然到了這種地步。

  寧江笑道:“雖然我自己說這話,可能有點不妥,但是現在與我劃清界限,其實還是來得及的。長河武林盟那一邊,現在也正值用人之際,你現在投過去,他們必定歡迎。或者,開始收集我的罪行……我知道,你想要收集的話,必定可以找出很多的,然後把它們交給刑部,朝廷那邊,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名分,一個大義的名分。像什麼功高震主、與蠻軍和談的條件……這種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把天地會、東南武林盟的‘罪證’交上去,接下來你就可以飛黃騰達了,將來的刑部大員,必定有你一份。”

  南宮嘉佑咬了咬牙,猛地抱拳躬身:“不瞞盟主,屬下雖為捕頭,口口聲聲皆是朝廷法紀、江湖義理,但有時夜裡,自我反省之後,深知自己,其實是一個見利忘義之人。”

  寧江點了點頭:“能夠認清自己,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這也是我看重你的地方。”

  南宮嘉佑道:“但是這些年以來,跟著盟主,屬下為盟主的義薄雲天所折服,盟主只管放心,屬下雖為見利忘義之輩,卻願為盟主拋頭顱,灑熱血,盟主但有吩咐,屬下義不容辭。”

  寧江失笑道:“你不但見利忘義,還無恥得緊。”

  說話之間,外頭,孫紫蘿來到後園:“盟主,有一位元自稱典宏的官員,在門外求見。”

  寧江道:“請他進來吧。”

  南宮嘉佑拱手道:“屬下先行告辭。”

  寧江額了額首,沒有多說什麼。

  南宮嘉佑從後門出了寧府,很快,有兩人從暗處轉出。其中一人道:“捕頭,可有說動盟主,不要前往臨安?”

  南宮嘉佑道:“盟主有他自己的決定,我們只要遵守就好。”

  “可是,”另一人低聲道,“現在的情形……捕頭,我們是否也該考慮一下……”

  “考慮什麼?”南宮嘉佑瞪了他一眼,冷冷的道,“盟主義薄雲天,有他一日,我南宮嘉佑,便心甘情願為他赴刀山、下火海,絕無任何後悔。”

  那人立時不敢吭聲,暗地裡,卻已經悄悄的打起了鼓,萌生了其它念頭。

  南宮嘉佑就這般,帶著兩人離去。

  他如何不清楚,身邊這人暗中的念頭?但他沒有再說什麼。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選擇,而他的選擇,就是利……他依舊相信,只要跟緊那個人,就能擁有最大的利益。

  南宮嘉佑離去後,寧江便在大廳中,會見了原臨江郡知府典宏。

  在寧江參加府試時,典宏正是臨江郡的知府,是他將寧江點做一等廩生,如果從儒教的角度來說,他也算是寧江的老師。

  只是後來,因為嶽湖天降隕石一事,在講究天人感應的大周王朝,出現天災,便意味著當地的地方官治理無方,得罪上蒼,他自然也就被罷了官職。

  直到宋弘登基,新朝暫選在臨安建都,他方才再次得到啟用。

  此時的典宏,髮絲已經白了許多,顯然,這些年的動亂和顛沛,對他造成了不小的影響。尤其,他本是進士出身,雖然只是三甲,卻也是光宗耀祖的國家棟樑。文帝星的崩潰,對他也造成了莫大的影響,文氣不再,蠻夷入侵,天下儒生惶惶不安,那似錦的前程,一下子變得黑暗無光,仿佛再也看不到盡頭。

  寧府位於錢潮江邊高鎖縣,而高鎖縣乃是臨江郡管理下的八縣之一。對於典宏,寧江自然也是頗為瞭解的,知道他的確是一個好官。

  此刻,見典宏到來,他便親手為典宏起身斟茶,道:“老師怎會突然到此?”

  典宏趕緊起身道:“我自己來,我自己來。”如今的寧江,雖然沒有官職在身,但卻是天下聞名,即便是按照科場的慣例來說,他雖然勉強可以算作寧江的老師,但寧江是一甲狀元,他不過是在三甲之列,大周王朝的官場上,科場中的排位,更在官職之上。

  寧江卻沒有這麼多的講究,為他倒滿茶後,坐下笑道:“老師不用客氣。呵呵,這些年,我也沒怎麼回到家中,今日歸來,本以為會有許多故人來訪,誰知,原以為怎的也會門庭若市,沒想到卻是門可羅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突然就變成瘟神了。本以為今天是不會有人來了,沒想到老師竟然會出現,倒是讓學生頗為驚喜,感覺自己還是有那麼一些人緣的。”

  典宏無語了一陣,緊接著卻長歎一聲:“我已經老了,如今這個世道……也有些看不懂了。這幾日裡,跟家中的小兒女吵了兩句,有些心煩,所以過來坐坐。”

  “不知他們說了什麼,讓老師這般煩悶?”

  “他們說,這八百年的儒道,早就已經走入了窮途末路,該變了。唉,其實,這個還用他們說?做了這麼多年的地方官,這天下的問題,我又怎會不懂?底下的佃民,那是越來越無法過了,地方官紳的田地,那是越來越多,平民老百姓,那是越來越窮。就拿我來說,中了進士之後,天天告誡家人,謹守門風,戒貪戒汙,可名下的田地,還是翻了不知多少番,它們從哪來的?連我自己也算不清楚……”

  寧江道:“這也怪不得老師,大家都是這樣。”

  “是啊,都是這樣,我們一邊享受著功名帶來的榮華富貴,一邊看著越來越多的人,為奴為僕,然後心想,這世道該變了……該變了啊!”典宏苦笑著,“但卻沒有人想到,在我們有生之年,這世道真的有可能改變。”

  寧江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雖然我也知道該變了,但是到底該往哪變?我卻是完全看不懂了。”典宏手中握著桌上斟滿茶水的杯子,目光卻是茫然的看著廳門的外頭,“我的小兒子,這些日子裡,整日裡念叨著儒家慈學,他說,這世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殺戮?就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缺少了仁慈,人與物之間也缺少了仁慈。如果每一個人都能意識到慈心於物的道理,就會少了許多殺戮。冤冤相報何時了,今日蠻族殺華夏人,明日華夏人殺蠻族,這樣下去,殺戮就永遠不會結束。今生人吃走獸,來世走獸吃人,這樣的輪回就永遠不會停止。如果每一個都能夠從自己做起,一步一步的化解仇恨,減少殺戮,最終,必定能夠實現全天下的和平……很有道理啊……總覺得很有道理。”

  寧江與他隔著一張桌子,兩人並排坐著,一同看向外頭。

  典宏繼續道:“我的大兒子,卻是一直都在研究九陰真經……還有你寫的那些九陰真解。他對我說,這個世道的確是該變了,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所謂的慈心毫無意義。殺戮是永遠消彌不了的,所以,有本事的人,就應該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然後承擔起更多的責任。魚鳥走獸成為人類的果腹之物,原本就是大自然的選擇,因為它們弱,因為人類強,所以魚鳥走獸理所當然的成為人類的口糧。至於說什麼來世,且不說是否真有來世這種東西,就算真的有,到了那個時候,野獸居於人類之上,它們難道就真的會懂得什麼仁慈,放過人類?就是此刻,荒郊野外,也有許多猛虎大蟲,食人害人,提倡慈學的那些人,為什麼不先去跟它們講道理?先讓他們停止吃人?很有道理啊……總覺得也很有道理。”

  寧江道:“既然老師覺得都很有道理,那老師到底在糾結著什麼?”

  典宏扭過頭來,錯愕的看著他。

  廳外,細雨綿綿,隨著秋風的刮過,雨絲飄灑,讓遠處的天色,猶如蒙上了輕紗,迷迷濛濛。

  後園中的某處,個頭高大的蠻族女子,正在逗弄著腦袋上長著一對貓耳的小女孩,小女孩閒不住地奔來跑去,偶爾嘟了嘟嘴兒,緊接著又變作小黑貓,跳入微雨之中,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那詭異的貓影,時斷時續,一忽兒就沒了蹤影。

  小黑貓跳到了客廳的窗臺上,坐在檀木大椅上的青年向它招了招手。小黑貓想要跳到他的腿上,任他撫摸,不過終究因為廳中有外人,沒有過去,於是轉身又跳了回去。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變強,然後承擔起更多的責任……雖然感覺很有道理,但是想來,這樣子下去,也的確是沒個盡頭。強者盡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想法,弱肉強食,永無止境,紛爭必不可少,戰事永無止境,最終強者死,百姓苦,然後一代又一代的延續下去,”典宏歎道,“實際上,我也看過你寫的那些九陰真解,六經注我,我注六經,我固然知道,那些經書中,隱藏著你的理念,而這些理念,或許可以用內裡的其中一句來概括,那就是……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寧江道:“老師並沒有看錯,那些九陰真解,原本就是寫給那些練武之人看的,雖說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我希望每一個人,都能夠承擔起自己的責任,然而說到底,血雨腥風才是江湖和武林的常態。我既在書中宣揚華夷之辨,又闡述物競天擇的道理,就是希望能夠引導天下武者,視家國為己任,面對著蠻夷的侵略,能夠奮起抗爭。”

  典宏點了點頭:“但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然而每個人的‘天下’都不相同,這就是爭執。就比如,這一場明眼人都能看到的武林紛爭,強者承擔起更多的責任,梅劍先生踏足武林,他強,他覺得他有救亡圖存的責任,但是責任必定是和權力相對應的,他想要更多的權力,於是腥風血雨就起來了。而哪怕他取得了他想要的權力,但是他也終究會老,會死,宗聖再怎麼厲害,終究不是神仙,等他一死,江湖上還有更多的強者,緊接著又是腥風血雨,如此的,沒完沒了,何時有個盡頭?”

  寧江道:“既然這般,老師為何不傾向於慈學?如果人人都能夠善待天下生靈,不傷生,不害命,豈非就能迎來最終的和平?”

  典宏無奈的道:“但這卻也有一個問題,我信了慈學,不傷生,不害命,但是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難道吃齋吃素,整天念著天地仁慈、萬靈平等的經文,就真的能夠讓那些毒蟲猛獸不傷己、不害己?就比如蠻族……這些日子裡,殺了我們華夏多少人,一句以德報怨,化解冤仇……氣不過啊。”

  寧江道:“所以說,老師您在糾結什麼?”

  典宏訝道:“怎麼可能不糾結?這兩個方向,天差地遠,水火難容……”

  “其實我也知道,老師會來找我,必定還是更偏向於物競天擇的理念的,”寧江截斷道,“不過我卻覺得,慈學是個好東西,它所說的那些很有道理。老師您之所以覺得它們水火難容,是因為你不知道辯證地看待它們的道理。這兩種看似截然不同的理念,實際上是可以糅合在一起的。物競天擇也好,慈心於物也好,其實都沒有錯。”

  典宏緊緊的皺起了眉頭:“怎麼可能都沒有錯?這兩種,肯定有一種錯了……”

  “都沒有錯,錯的僅僅只是時機罷了!”

  “時機?”

  “沒錯,時機!慈學是個好東西,只不過宣傳它的時機不對。一個人打了你一巴掌,然後告訴你,要忍讓,要以德報怨,要被打完左臉送右臉,來化解敵人的怨氣……這他媽憑什麼?”寧江冷冷的道,“所以我們應該變強,強得能夠狠狠的揍回去,揍得讓他連他娘都認不出,然後我們也來教他什麼叫忍讓,什麼叫以德報怨……這樣就完美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6

第二十四章 天下無萬世不易之法

  典宏張了張口,顯然是從來沒有往這方面去想過,一時間,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身邊,青年道:“其實我也知道,老師您在糾結什麼。你會來這裡,其實還是更願意接受我在九陰真解裡所暗藏的那些理念的,但是,正如老師你剛才的看法一般,這些理念,或許符合當前華夏的局勢,但並非長治久安之法,甚至比起天人感應說、慈心於物說,它都更短視,更著重於眼前。天人感應說也好、慈心於物說也好,它們都在努力的告訴世人,要這樣做,只要這樣做,才能夠得到永世的太平。我在九陰真解中,所暗藏的理念,卻只是告訴大家,要變強,我們來變強,我們來擔起責任。它從一開始,就是為了尊華抗蠻而生的,它有道理,卻讓人看不到千千萬萬年之後的希望,而這就是老師你所糾結的事,對此,我只有一句話可說。”

  典宏往他看來。

  青年緩緩的道:“天下無萬世不易之法。”

  典宏怔了一怔,緊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青年起身,雙手負後,慢慢的踏著步子:“這世上,有很多狂妄的人,也有很多居心叵測之人,他們總想找出一個能夠衡量天下,為古今之準繩的大道理,然後告訴大家,按我說的做,只要按我說的做,就必定能夠實現天下大同……是的,天下大同,這就是古往今來,不知多少聖賢想要追求的目標,儒家也好,道家也好,墨家也好,不管手段如何,最終追求的,其實都是一樣的東西,那就是最完美的,無紛爭,無戰火,人人幸福美滿的世界。他們錯了嗎?不,其實他們都沒有錯,而且各有各的道理,聽起來,都像那麼一回事。這些道理,符合它們出現的年代,也代表著那些聖賢,對世界的思考和救世的努力。就好像,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座美妙無比的仙山,而其中一些人,踏上了上山的第一步,他們並沒有錯,至少,他們的用心是好的……”

  “既然大家都沒有錯,那麼錯在哪裡?錯在,那些明明只是登上仙山的嘗試,後人卻非得將它們……或者是它們中的某一個,當成了萬世不易之法。那些聖賢,踏出的第一步是進步,後人被逼著,只能在他們踏出的那一步上,不斷研究著這一步的妙用,仿佛這一步就已經到了仙山,不敢再踏出新的步子,這就成了故步自封,甚至是成了囚牢和枷鎖。”青年抬起頭來,看著頂上的藻海,“就像這天人感應說,它全都是錯的嗎?當然不是。不管最初創出它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思,不可否認的是,它都有其進步的一面。在此之前,帝王權力過大,無人能治,天人感應之說,在一定程度上,將帝王那毫無節制的權力關進了籠子裡,它是對大秦二世而滅的反省,也的確讓大周朝,維持了數百年的太平……”

  “問題是,它是嘗試,是前進的一步,但是因為某些原因,它也變成了困住所有人的囚牢。沒有人有勇氣質疑它,也沒有人敢去質疑它。所有敢去質疑它的人,全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舉著聖賢書打翻在地,再受萬人唾棄。這麼多年下來,難道真沒有人看出它所存在的問題?但是沒有人說,因為那些大儒的權力和風光,全都是建立在它的‘絕對正確’的基礎上。只要高舉著這面萬世不易的大旗,他們就能夠永遠保持他們高高在上的地位。他們靠著這面大旗,不知道踩翻了多少人,是以也生怕別人將他們踹翻。”

  低下頭來,淡淡的看著外頭的風雨:“這些人,逐漸形成了一個階級,把持著整個國家的權力,於是,他們所信奉的道理,就越來越正確,從一開始的方向正確,到後來的微言大義,連每一個字都是正確的,不但正確,而且應該子子孫孫的傳下去,永世不易。你如果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那必定是你錯了,如果你不知道什麼地方錯了,那就自己給我想,想到對為止。”

  青年笑了一笑:“聖賢朝著他們所嚮往的美好未來,踏出了前進的第一步,我們本應該站在聖賢的肩膀上,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對的,我們堅持,錯的,我們改正。然而我們卻寧願躲在聖賢的腳下,直至被聖賢死死的踩著,聖賢的每一句話,都成了壓在我們頭頂上的大山,一個天人感應說,就壓住了我們幾百年。事到如今,天翻了,地覆了,眼看著什麼都不對勁了,甚至連國家都開始完蛋了。於是大家開始批判,使勁的批判,說這個道理錯了,錯得離譜,來,我們來找另外一座大山吧,找另外一座真真正正的、永世不易的大山,讓它壓在我們的頭頂……於是慈心說就冒出來了。”

  外頭的雨漸漸地又大了,後園中,雨水打在芭蕉葉上,發出啪啪啪的、有節奏的聲響。趴在蠻族女人大腿上的小黑貓,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北方的大雁,呈人字形,在縣城的上空飛過,越飛越低,急急的尋找著在雨中歇息的湖泊。縣城的一角,有難民衝擊著店鋪,搶奪著什麼,街頭的巡捕匆匆的趕來,有人驚逃,有人慘叫。

  廳子裡,卻變得完全安靜了。

  典宏沉默著,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說。

  在來這裡之前,他原本以為,將會聽到的,是寧江對慈心說的批判,以及對九陰真解裡所暗藏的“物競天擇”的理念的補充和宣傳,理念之爭,恐怕自文字形成以來,就從來不曾少過。

  他卻沒有想到,寧江並沒有去為其理念解釋什麼,甚至毫不猶豫的、贊同了其中的缺點,不做任何的辯解,也沒有對明顯是為了抵消九陰真解的影響而出現的慈心說進行批判和辱駡,反而是從另外一個……一個讓他意外的角度,來看待聖賢,看待歷史上出現的各種理念。

  “世間無萬世不易之法,任何一種理念,都有它所適應的範圍,”青年繼續說道,“先秦時百家爭鳴,一片亂象,秦國重用法家,橫掃六國。其後,大秦用法過苛,二世而亡,可以說,成也法家,敗也法家。太祖再開新朝,天人感應說橫空出世。

  “天人感應說,在一定程度上束縛住了帝王,讓臣子能夠口口聲聲,假天意,用圖緯,來約束和制約帝王。然而,隨著時間的發展,天人感應說越來越脫離實際,人人都妄言天命,卻不關心底層百姓的民意。朝中的重臣,十年寒窗,一朝成名,點金榜,入翰林,直接進入朝堂,時時刻刻舉著聖賢書,口口聲聲皆是天命,真正的治國之道,卻是一竅不通,能夠維持至今,全是靠著文氣,文氣一失,馬上就崩了……

  “然則周禮也好、法家也好、天人感應說也好,它們也都在它們的那個時代裡,做到了其它學說所難以做到的事,脫離它們所處的時代,去看它們最終的失敗,本身就是一件可笑的事,而更可笑的,卻是那些,或是將它們當做萬世不易之法,或是將它們貶得一錢不值的後人。當它們起到作用的時候,將它們當作一字不可移的至寶,當它們最終走向失敗的時候,將它們視做不值一提的垃圾。他們從來不懂得辯證的看待它們,看待它們所處在的時期,所存在的優和劣。”

  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夠認真的分析它們的好與壞?物競天擇與慈心於物,真的就那般的水火不容?如今蠻夷大舉入侵,我們自然應該一步一步的,努力讓自己變強,去跟敵人講仁慈,無疑是最可笑的事。但是等到我們終有一天變得強大,狠狠的打趴他們,那個時候,我們不妨拿著大棒,一邊敲著他們的腦袋,一邊跟他們講慈心於物的道理,不肯聽的,直接敲爆他們的腦袋就是。

  “同樣的,周禮崩潰,法家崛起,然而法家之法乃是帝王之法,帝王因法而強大,以之殘暴,無人能治,所以用天命約束之。但是天命縹緲,脫離實際,如果早一點做出改變,以真正的民意代替純屬假想出的‘天意’,開啟民智,令‘法’為百姓之法,而非帝王之法,未嘗沒有機會更進一步。即便這過程是曲折的,只要有勇氣踏出去,終究是前進了一步,哪怕錯了,我們也可以知道錯在哪裡,然後進一步分析問題,做出改變,而不是抱殘守缺,口口聲聲聖人之言不可改,祖宗之法不可違……”

  “但這就成了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典宏皺了皺眉。

  “沒錯,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寧江笑道,“就是這個理……為什麼不呢?”

  “為什麼不?”典宏有些疑惑的看著他,“這些終非長治久安之道。”

  “是的,這些都不是長治久安之道,但卻是我們前進的步伐!”青年轉身道,“頭疼醫頭,腳疼醫腳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明明頭疼,但是每一個人都當做頭疼並不存在。乍聽之下,這似乎是一件可笑的事,但是可笑嗎?這幾百年來,我們所做的事,豈不就是這般可笑?大周王朝所存在的問題,誰都知曉,但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儒,卻紛紛當做它們並不存在,終釀至這般境地。而現在,蠻族在北方大肆屠殺我們的子民,我們說,我們要謀求萬事之太平,以德報怨,化解冤仇,這和賊匪拿著刀斧對準了我們的腦袋,頭都要沒了,我們卻說我們要忍讓,要從我們做起,化解仇怨,要追求永世和平之道,有什麼區別?我們為什麼就不能在頭疼的時候老老實實的醫頭,腳疼的時候老老實實的醫腳?”

  典宏道:“這個……”

  “算了,這個不重要!”青年揮了揮手,“他們不醫,我來醫,最多是醫死人後,不要怪我。今天我們先不談現實,就談理念,談聖賢之言,談長治久安之法。”

  外頭的風雨越來越大,淅淅瀝瀝,敲擊著外頭的石地。水珠成串,從屋簷兩側的滴水嘴漏下,其中一處的下方,放置著大缸,缸中的水面,不斷的濺起水花。

  “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其實並不可怕,但這的確並非長治久安之法。”青年負著手,踱到廳口,看向外頭的雨幕,“真正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認清現實,進而分析它。我們要正視痛處,正視我們的頭疼,然後認真的找出頭疼的原因,分析其中的規律,並不斷地嘗試著解決它。

  “萬世不易之法,也許並不存在,但我們應該要有勇氣踏出前進的步子,錯的,我們重新走過,對的,我們繼續往下踏去。我們不能停在前人的腳印裡,然後說這個腳印,就是我們的萬世不易之法,是絕對正確、不容置疑的真理。我們必須要認清楚,聖賢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提供了一個在他們之前,不曾有過的視野,而我們應該站在聖人的肩上,繼續往前看去,從而踏出下一步,而不是自甘卑賤的,被各種假聖人言的,別有用心的人踩在腳下。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夠一步一步的接近我們心目中的理想。”

  “可是,”典宏遲疑的道,“就算如你所說,我們應該站在聖賢的肩上,往前踏出下一步,但是,究竟該如何踏?沒有一個方向、一個準則,最後還不是淪為空想?”

  “方向是有的,而且一直都在那裡!”青年負手道,“雖然我覺得,就任由大家各自空想,百花齊放,百家共鳴,每個人都踏出各自的腳步,逐一試驗,也未嘗不是一個可行的做法,但是,如果非要我說的話,我認為,如果要讓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真正的實地上,其實只需要一個堅定的基礎。”

  “什麼基礎?”

  “格物致知、實事求是!”

  ※※※

  【這一章,講了整整一章的大道理。其實笨鳥並不是一個喜歡在文中講大道理的人,某鳥一直認為,文以載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然而古往今來,講大道理的人已經太多,某鳥並不覺得,自己真的比那些人聰明,能夠比他們想得更深,又或是創出更新的東西,而對於古往今來出現的眾多學問,我瞭解得越多,便越覺得自己瞭解不夠。以前讀書的時候,喜歡自以為是的評點著各種觀念,長大後,反而不怎麼說了。】

  【只是,一個人生存在這個世上,必定也有著自己的個人觀點和喜好的。看過某鳥以前的作品的老讀者,大約都會認為,某鳥喜歡的是道家與墨家的學說,而厭惡儒家吧?然則我固然喜歡道家與墨家多一些,對儒家其實也並不反感,真要說的話,大約對儒家的理學,的確是沒有什麼好感的。但就算如此,我也依舊認為,理學的出現,同樣也為華夏文化,提供了一個新的觀點和視角,真正有問題的,並不是理學的出現,而是把它高高的舉在眾人的頭頂上,死死的桎梏著國家和民族的、後來的既得利益者。】

  【人之所以區別於其它動物,就因為我們會思考,會摸索。我們身處於天地之間,卻對天地並不瞭解,我們渴望著達到一個理想的社會文明,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到它,於是各種學說出現了。就像在黑暗中,想要尋找牢籠的出口的囚徒,一些人,踏出了在他們之前,所不曾出現的一步,這一步是否真正通往出口,其實他們也不知曉。但不管怎樣,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視野,就像是一個地牢遊戲,誰能保證從一開始就找到最正確的路?有時候,走到一條死胡同,然後退出,不也是一種進步?只要我們有勇氣分析它,認為錯了,就改正,認為對了,就繼續前進。】

  【我們應該把前人踏出的每一步,當做是我們繼續進步的基石,聖賢之所以偉大,是因為他們提供了我們一個新的視野,但如果我們就這般,停在那一步之間,那就算那一步的方向是正確的,又有什麼用?也正因此,對我來說,我並不厭惡某個特定的學說,相比之下,我反感的是那種舉著高大口號,仿佛我們已經找到了絕對真理,卻在事實上阻礙著社會進步的人。而這種人,大多也並不在乎他們所舉的口號是什麼,他們所真正在乎的,是他們由此而把持的話語權和高高在上的地位,而這……才是他們真正不容許他人推翻的。】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26

第二十五章 格物致知、實事求是

  “格物致知,實事求是?”典宏若有所思。

  “敢問老師!”青年拱了拱手,“假設我們有一支萬人的軍隊,而我們的敵人,有數倍不止,兩兵交戰,敵人的兵力分配和動向,我們都還不清楚,然後統帥召集大家,要擬定出一條萬世不易的必勝陣型,請問老師,我們該如何擬定?”

  典宏道:“這……這怎可能擬定得出?至少,也該先派出探子,盡全力查清敵軍的佈置,查清敵軍的陣型和兵力分配,知己知彼。而且兵法之道,審時度勢,隨時都有可能做出改變,哪有能夠應對所有情況的陣型?”

  “這就是了!”青年一握摺扇,“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大儒,口口聲聲皆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繼往聖之絕學,開萬世之太平。然而他們對天地瞭解多少,對生民又瞭解多少?金烏為何從東而起,從西而落,天人交感到底是如何運作,天命是否真實存在,天到底有多高,地到底有多廣,人類和生靈在這個世界裡到底是如何出現,又是否還有其它的世界,這些我們都不清楚,卻說要為天地立心。

  “帝王是與士大夫共天下,而非與百姓共天下——明目張膽的說出這樣的話,視蝗蟲為天意,視百姓如無物,占人土地,奪人妻女,揮霍無度,奢華無恥,那群根本不在意生民死活的人,卻說要為生民立命。

  “死死的守著往聖那些早已不符合時代的聖人聖言,抱殘守缺,不肯審時度勢,不敢踏出新的一步,對世界一無所知,對百姓漠不關心,就是這些人,動輒要尋百代不易之法、開萬世之太平。老子有雲,大白如辱,我們越是研究這個世界,便越是明白自身之渺小。而這些人,對世界一無所知,卻把持著權柄,一邊尸位素餐,一邊假想著各種萬世不易之法,要為天地立心,這些人何其心大?”

  典宏汗如雨下,一時間,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是因為,覺得物競天擇說也好、慈心於物說也好,都非萬世不易之法,如同那些大儒一般,他想要尋萬世不易之法,但是現在,他卻也不由得面紅耳赤。

  “心大無妨,但既然要為天地立心,我們是否應該先弄清天地為何物?但這卻非空想可得,是以,一步一步的研究天地間的自然現象,格物致知,格物致理,不是空中建閣,而是真正打下紮根于現實的基礎,然後一步一步的,從天地與自然中找出規律,老老實實的,通過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上千年的時間,來瞭解這個世界運轉的規律。

  “既然要為生民立命,那我們就更應該,弄清楚生民的需求,開啟民智,發展工具,取法于民,用法於民。我們應當以現實為基礎,實事求是,踏錯的路子,我們要改正,一步一步的改,十年不夠,二十年,百年不夠,兩百年,只要真正肯腳踏實地,一切的理論和法度,皆建立於格物與實事之上,就算我們找不到萬世不易之法,我們也可以嘗試著,讓整個社會達至更高層的文明,而不是空想出一套理論,然後當成萬世不易之正理,死死的壓在所有人的頭頂上,阻礙著社會的發展,百年,千年,直到所有的問題全都爆發之後,再進入下一個輪回。”

  青年緊握摺扇,認真的看著典宏:“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外頭的雨嘩拉拉的,越下越大,典宏呆若木雞的站了好半晌,他已經忘了自己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原本只是對物競天擇說與慈心於物說有所疑問,前來分辯,結果所得到的,卻是一個完全不同的視角和眼界。他沒有得到他想要的萬世不易之法,卻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無知和可笑,意識到這麼多年來,那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的大儒到底錯在哪裡。

  最終,他雙手一抱,朝著青年長長的鞠了一躬,轉身往外頭踏步而去。他心滿意足的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卻又什麼都沒有得到,並深知這一切只是一個開始,從今而後,他還有更多更多的事要做。

  “老師,帶把傘,”寧江在他身後喊著,“雨下得大,帶把傘。”

  他卻已經就這般走入了雨中,踏著堅毅的步伐,逐漸遠去。

  眼看著典宏就這般離去,寧江無奈地搖了搖頭。

  其實他也知曉,典宏會在這個時候,前來找他,實際上已經抱持著丟官去職的打算。然而世界總有那麼一些人,置自身於度外,想要追尋著世上或許並不存在的絕對真理,他們或許愚昧,但卻始終是這個世間往前邁進,所必不可少的因素。

  當然也有另一些人,他們總以為自己已經找到了真理,又或者是為了某些目的,高舉著所謂萬世不易的口號,只為了能夠讓自己高高在上,佔據著道德、權柄的制高點,從而死死的壓制著其他人,也壓制住了整個社會的進步。這種人或許聰明,但放置在整個歷史河流中,卻又愚昧得讓人可笑。

  左手負後,右手持著摺扇,他歎一口氣:“姑娘既然已經到了,何不進來坐一坐?”

  外頭的屋簷上,有麗影飄落,輕輕的、嘭的一聲,桃紅色的杜鵑花傘撐了開來,輕盈的轉動著。一個女子漫步而入:“慈心齋桃霏仙子,前來求見寧江寧公子。”

  寧江不由笑道:“桃霏姑娘,你出身於拜火教的事,我們早已知曉,就這般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我面前,自稱慈心齋仙子,是生怕我們不知道慈心齋和拜火教之間的關係麼?”

  漫步而入的,正是桃霏。只見她身材高挑,曲線苗條,柔美飄逸,點染曲眉。暗香襲人,別有一番嫵媚,步履輕盈,粉紅色的紅裳款款輕擺。

  玉蔥一般的手指,輕輕的捏著傘柄,繡著杜鵑鳥與桃枝的傘面,在肩後輕旋。

  桃霏掩口而笑,道:“我教與慈心齋之間的關係,瞞得過其他人,卻是肯定瞞不過機關算盡的寧盟主。既然瞞不過,又何必在明人面前去說假話?”

  緊接著卻是看向周圍,流波轉動:“不過奴家卻也有些疑惑,公子這府中,看似無人守護,但是我卻也能夠感應到,暗處藏著許多真正的高手,要想將我攔截在府外,絕對不是什麼難事,為何卻這般隨我潛入,難道就不怕我加害于公子?”

  寧江回到位置上坐下,倒了杯茶,笑道:“今日與往時不同,只要來者都是客。其實我也與他們說,讓他們今天只管玩去,不管是誰來都無所謂,絕沒有人會在今天來殺我,不過他們還是不太放心,我也沒什麼辦法,只好由他們在外頭守著,只是告訴他們,不管是誰來,都不需要阻擾。所以,剛才姑娘大可長驅直入就好,無需藏在簷上。”

  桃霏笑道:“如果不是這般,又怎能聽到公子的妙論?公子之論別開生面,讓小女子心服口服。格物致知,實事求是。公子所言,雖非萬世不易之法,卻讓人覺得,這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難怪能讓我們的善女神棄明投暗,跑到了公子那一邊。”

  寧江抬了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道:“既然覺得,寧某所言或許才是唯一正確的道路,善公主站在我這一邊,卻又怎能算是棄明投暗?”

  桃霏收起杜鵑花傘,一擺長裳,在方桌的另一邊柔身坐下:“公子所言之法,對於世間的發展、萬民的福祗,或許是有好處的,但是對於聖凰,對於女尊,對於我們拜火教,卻是沒有一絲好處。格物致知,格物致理……單是這個,如果真的發揚起來,就可以讓我們過往的努力全都白費。世人嘛,讓他們懂得那般多做什麼?只要讓他們知道,聖凰是神,是唯一正確、永遠正確的神明,也就夠了。”

  微微一笑:“這般說吧,我們要做的,就是公子口中,那壓在所有人頭上的大山,是善公主口中必須被打倒的牛鬼蛇神,是以,公子所做的事越對,對我們來說就越是危害。”

  寧江一個錯愕:“桃霏姑娘,與我以往所見的那些拜火教徒,都有些不同,在他們看來,聖凰就是唯一正確的,是他們必須信奉、為之貢獻終生的神。但是桃霏姑娘這話……實際上是認定了對錯與否並不重要,純從立場本身來劃分界線了。在我以前所見過的拜火教教徒中,也只有箋麗多少有這個認識。”

  “但這不也是正常的麼?”桃霏輕輕地說道,“拜火教原本就是宗教,想要讓人為之出生入死,底層的人自然不能太聰明,如果每一個人都懂得現實與空想,我們又如何做事?但是同樣的,如果每一個人,都是這般不懂思考的蠢物,拜火教卻又如何發展?我們卻又如何做事?”

  寧江啞然失笑,緊接著道:“桃霏姑娘說的,倒也極有道理。就憑姑娘此言,我對拜火教,倒也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卻更加好奇,”桃霏的目光往他看來,“天下人傳言,寧盟主乃是一介書生,絲毫不懂武功,如此的話,我若是突然出手,外面的那些人,恐怕也來不及救援。公子為何就真的這般放心,相信桃霏不敢殺你?”

  寧江啪的一聲,打開摺扇,搖扇笑道:“殺我?殺我做什麼?要殺我的人實在太多,之所以都還沒有動手,只不過是因為大家都在等著其他人動手罷了。姑娘在這裡殺我,問題不大,不過接下來,就不知有多少人,一邊心喜若狂,一邊在感天動地的悲號中為我報仇,仿佛他們與我是千年的知交、萬里的好友。不要說東南武林盟,就是朝廷、梅劍先生、長河武林盟,又有哪個會放過姑娘,放過慈心齋?反而姑娘不動手,用不了幾天,終會有人坐不住,既然如此,姑娘何必汙了自己的手?”

  “唉,能夠親手殺掉寧盟主你,必定是一件極為榮幸的事,如何算是汙了手?”桃霏曼聲笑道,“不過公子這般一說,倒也很有道理。奴家此來,其實是想要告知公子,明日黃昏,錢潮江上,我家齋主於鏡月畫舫擺好薄酒,意欲招待公子,還請公子光顧。”

  “慈月仙子麼?”寧江端著茶,緩緩的喝了一口,“我亦久仰貴齋主芳名,明日必定前往一見。”

  “既如此,奴家這便回稟齋主,于明日等候公子光臨……”桃霏仙子猶如舒展的花枝,輕柔起身,目光一轉,緊接著卻呆了一呆。

  另一邊,一個女孩兒跑了過來:“哥哥……”

  “小刀!”青年向女孩招了招手。

  桃霏定睛看去,只見這女孩,天生的美人兒胚子,肌膚嫩得猶如水做出的一樣,模樣雖小,卻是燦如春華,皎如秋月,已是看得眼睛兒都眯了。

  青年摟著撲到他腿上的女孩兒,扭頭道:“既如此,就不送姑娘了……桃霏姑娘?”

  桃霏坐了回去:“那個……奴家還有一些關於格物致知的問題,想要請教公子,還請公子不吝賜教。”

  青年道:“姑娘請問。”

  桃霏道:“這小妹妹叫什麼名字兒?她今年幾歲了?她的胸圍是多少?臀圍是幾何?”

  青年:“啊?”

  桃霏瞅著這腦袋上梳著一對可愛荷包的漂亮女孩兒,眼睛進一步眯成了月牙兒:“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可喜歡吃冰糖葫蘆?來,讓姐姐抱抱?”

  女孩兒倚著青年,微掂著腳尖,在他耳邊奇怪的問:“哥哥,她也有冰糖葫蘆?”

  青年右手握拳,放在嘴前,使勁的咳了一聲,站起來,牽著女孩兒就往後院走:“桃霏姑娘,我就不送了,請轉告貴齋主,明日我必定親往赴會。”

  “把這小妹子也帶上……”

  “不帶!”青年頭也不回。

  ※※※

  【上一章,某鳥說了自己對各種學說的看法,各家學說,本應該成為我們在黑暗中摸索的基石和工具,而不應該成為壓在後人頭頂上的大山。】

  【而這一章,我想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我從小喜歡看一些與哲學和宗教相關的東西,只是看得越多,就越是不能明白,為什麼這些千差萬別的東西,卻都那般的有道理?某鳥是一個愚鈍的人,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對此百思不得其解。到後來想的多了,忽然明白,之所以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是因為,有許多學說,雖然自成體系,全無破綻,但因為是空中建閣,是以便無法反駁。】

  【就像那些一神教,它們的東西,是建立在神是真實存在的基礎上,你無法證明神不存在,也就無法推翻。比如笛卡爾的“完美實體”,人並不完美,但卻知道怎麼叫完美,由此印證出完美實體……也就是“上帝”是真實存在的。想要反駁的話,就只能推翻“完美概念的存在”,而這同樣也是無法推翻的。】

  【最後,我發現,理學、心學、佛學、道教、以及各種各樣的學說和宗教,本質上都是屬於空中建閣。假想出一種基石,然後再以完美的邏輯來進行構築。因為這種基石本身是假想而出,無法推翻,進而也無法求證。笨鳥很喜歡這些東西,很有趣,也時常在自己的文中加以應用。然而說到底,真正對人類有用的,還是基於對自然現象和已經發生過的歷史規律進行分析、實驗、歸納,從而總結經驗的科學。從自然現象中總結規律,從歷史發展中得出結論,並以此作為前提,進行下一步的推論、實驗,這些才是真正有益的吧?】

  【科學是一種方法論,因為各種各樣的干擾和因素,所得出的“科學結論”自然也並非完全是正確的。但因為是基於自然現象、又或者是從歷史規律得出的結論,自然也就能夠進行求證,與許多空中建閣的假想不同,我們能夠通過現實中的手段來分辨每一條結論的真偽,從而進行下一步探索。】

  【於是,在繞了一大圈後,我又變回了科學神教的教徒……開玩笑的!^0^】

  【說了一些自己的看法,同時也灌了好多的水。不過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某鳥是一個愚鈍的人,一些簡單的道理,往往都要想許久。轉了一大圈,看了許多年,最後得到的卻都是小學就教過的道理,沒有能夠領悟出什麼真正新奇的東西,實在是對不起大家了。^0^】

  【文以載道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只是愚鈍的我實在是無法做到。然而寫文的人,終究是有夢想的,我的夢想,就是將自己腦海中想像出的世界、故事、人物,通過文字來與大家一同分享。空中建閣,其實也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愚鈍的某鳥並不奢望自己的文字,能夠讓人學到什麼,只是在努力著,讓大家在看完我的故事之後,愉快的說上一聲:這個人寫出來的東西……還是值得一觀的。】

  【這就是我的夢想,也是我所努力的方向。如果用裝逼一點的話來說,這就是……我的“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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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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