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4705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1

第三十六章 秋風如刀:深宮溫情!

  那日夜裡,宋弘翻來覆去,始終無法入睡。

  原本想要與自己的兒子談談心,避免重蹈以前神宗宋劭與廢帝宋乾的覆轍,誰知道,自己的兒子固然不瞭解他的苦心,他卻也始終不曾真正的瞭解過自己的兒子。

  從宋弘的角度看來,神宗當時的變法,是于國有益的,不管是專為應對蠻族大規模入侵而生、雖然看似短視卻最為實用的保甲法,還是對軍中階級法的廢除,全都是以實用為主。

  然而,神宗一死,宋乾繼位,立馬就廢除了新法。

  其結果就是,朝令夕改的做法,反而讓百官和民眾無所適從,製造出不必要的混亂。

  神宗的突然暴斃,對於民間百姓來說,是有許多風言風語的,當然,也僅限於風言風語,誰也不敢妄自議論。

  有鑒於神宗父子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宋弘覺得自己有必要與太子,進行一定程度的溝通,而這次溝通,卻讓他開始意識到,也許對於自己的兒子來說,家國天下,還比不上當年被寧江拒絕所受到的屈辱。

  那份屈辱,在兒子的心中不斷的積累,早就已經化作了陰暗的一面。對於宋弘來說,向外界宣傳想要將寶桐賜婚給寧江的做法,只是為了抵消忽如其來的流言,實際上根本沒有這樣想過。然而,就是這樣的傳言,勾起了太子根本不願想起的過往,更進一步的,造成了他心中的戾氣。

  “陛下!”在他身邊,皇后低聲問道,“外頭雨大,可是吵到了陛下,讓陛下無法入睡。”

  “有一點吧。”天子看著藻海,“寶桐……是一個好孩子,當初因為老太后對她的喜歡,我們把她留在了昊京,其實也沒有什麼關心她。不管怎麼說,總是我們的女兒,明日一早……去看看她吧。”

  “陛下已經決定,要將寶桐賜婚給寧江了嗎?”

  “再看看吧……再看看!”

  那一夜,雨驟風狂,擊打著皇宮那華麗的屋簷,黃彩琉璃拼成的吞脊獸,在雨中孤寂。秋深了,夜冷了,一夜的失眠。到了第二日,雨停了,更多的風雨卻湧入了臨安。

  “你給朕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給朕說說?”千里加急的奏章,從陛階上狠狠的摔下,摔在伏於階下的呂豫浩的面前。

  “陛下,此為微臣治家不嚴,還請陛下降罪,以定軍心!”呂豫浩惶恐回答,腦袋垂得更加的低了,“只是陛下,金栗郡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也還沒有弄清……”

  “什麼叫沒有弄清?你的家人在熙州那邊做的事,你以為朕就不知道麼?朕一直放著不管,是希望你們自己給朕收斂一點,可是你們,看看你們做的好事,看看你們給朕做的好事!”天子指著階下,手指發顫。

  事情的起因,也許算不上是什麼太大的事。呂家於熙州的商船,被三法司衙門安置在金栗郡中的巡檢所裡,一個新上任的巡捕查扣,那巡捕帶著水兵巡檢,竟在船上發現了倒賣到北方的軍資、以及被拐賣的人口。

  這種事,原本可大可小,朝中的大官,哪個不是家大業大?哪怕是再清廉的清官,底下仗著他的名頭知法犯法的事情,也是一起又一起,管不過來。

  不客氣的說,如果天子想要某個官員倒臺,這樣的事情,翻到檯面上,全都是罪證,否則的話,全都不是事兒。

  如果一名官員當了一定程度的高位,卻沒有絲毫的痛腳,德高望重,愛惜羽翼,沒有任何可供指摘之處,恐怕連天子都難免犯嘀咕,想著這人到底想要做什麼?

  不管那巡捕是怎樣的不知好歹,既然東西已經被搜出,呂族的底下人,自己扔出一人來頂罪也就是了。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人,總是會有,反正事情已經出現,做好來,天子看著,至少知道這臣子還沒有到把持朝野的地步,即便有人不依不饒,只要天子還想用這人,最後給個忙於政務、治家不嚴的過錯,自然也就大事化了。

  誰知呂豫浩那名為呂安國的族侄,以往囂張跋扈慣了,竟直接沖到巡檢所去揍人,結果那名為李茂的青年,血氣激起,竟是一刀捅了呂安國胸口,鬧出了人命。這一下,呂族自然不肯甘休,不只是要李茂償命,更是將自家船上搜出贓物之事,全都栽在李茂身上,告他栽贓陷害,蓄意殺人。

  只是,呂族的人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到,這李茂同樣是有後臺的……他竟是伍柳仙宗宗主伍重的親傳弟子。

  而伍重卻與龍虎山執法真人張據池,一同領導著整個水師,名義上受朝廷節制,隸屬于南劍宣慰司,實際上如同紅巾軍、斷稼軍等一般,自成一軍。軍中的將領,大多都是來自于道門的武者,如今的道門,受《九陰真經》中“物競天擇”理念的影響,遠比其他人要多。

  此事立時便捅了馬蜂窩,水師的將領,直接沖到了金栗郡的獄中救人。呂族發現不妙,習慣性的繼續潑污水,事情越鬧越大,水師的兵將,在憤怒中竟然沖入了呂家,搜出了大量呂家倒賣物資給蠻軍的證據,地方州府想要壓下此事,反而火上澆油,大規模的混亂中,進一步爆發了導致整個事態徹底無法挽回的局面……一名憤怒中的小兵,在失控中,殺死了趕去排解糾紛、卻被認定為與呂家勾結的太守!

  發現已經沒有退路了的水師官軍,竟是直接佔據了整個金栗郡城,控制了錢潮江的上游。熙州本地的州兵,盡皆惶惶,不敢妄動,當地的地方官更是不知如何是好,八百里加急文書,奏上了朝廷,而伍重與張據池,一面向朝廷請罪,一面卻將已經查實了的呂族所有罪證盡皆呈上,暗中串敵,倒賣軍資,拐賣人口等等,應有盡有,斑斑證據確鑿。

  “看看你們做的好事,看看你們做的好事!”宋弘怒火中燒,手中的奏摺在無法遏制的憤怒中,全都往下拋去。

  “陛下,臣有罪,臣治家不嚴,疏於管教,臣該死!”呂豫浩在階下使勁的磕著頭,“臣的親族做的這些事,臣是真不知情。臣忙於朝中事務,族中的那些混蛋,竟然仗著臣的名頭,在地方上為非作歹,犯下這種重罪。總是臣管教無方,臣認罪,臣伏法……但是陛下,自古以來,舉著清君側的名號的兵嘩,清的都不是君側,而是……”

  宋弘猛地指向陛階下的臣子,手指顫動,久久說不出話。

  半個時辰後,已經得知消息的文武百官,急速的聚集在一起,商討著對策。而另一邊,天子宋弘卻在無人關注的偏殿中,召見了慈心齋的慈月仙子,慈月仙子與呂豫浩兩人,輪流向天子進言著什麼,天子臉色陰沉……

  ※※※

  嘭的一聲,焰火竄到了高處,迸了開來,綻出五顏六色的光彩。

  對於大白日裡,跑到自己這邊來放煙花的兩個姐妹,此刻的寶桐公主,是有那麼一些苦笑不得的。

  雖然如此,卻也有那麼一些暖意,在自己的心中緩緩的流淌,讓她的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園中落花滿地。今日的天空,固然萬里無雲,但在還沒有消散開來的水氣中,也看不到多少陽光。天色有一種灰暗暗的感覺,秋意纏綿,濕意滲入了每一個角落。遠處的宮女,一邊打掃著落葉,一邊扭頭往高處綻放的煙花看了過來。

  到了下午的時候,父皇來到這裡。

  自從登基以來,就沒有什麼時間與她相處的父皇,竟然會在這個時候前來看她,此刻的寶桐,多少有些意外。大約是從宮女又或太監那,聽聞了什麼,父皇安慰了她幾句。

  “昨日你皇兄的確是做的太過分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他的心裡有心結,那個時候,你還在昊京皇城裡,有些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父女兩人,一同在園中走著。天子負著手,慢慢的將發生的一些事情說出。

  寶桐吃驚的睜大眼睛,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知曉,原來皇兄曾經喜歡上寧江的妹妹,卻被寧江拒絕。

  其實昨日皇兄說出“當初看不起本太子,現在還想娶我的妹妹”這樣的話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疑惑。

  如今想來,皇兄曾經提親被拒的事,整個皇宮,除了她之外,恐怕也是無人不知的。只是她畢竟是公主,誰也不會在她的面前提起這事。

  “其實這件事,並不只是你皇兄心中有此心結,就是那寧江,恐怕也未必就真的放下了……這其中,朕也有些過錯。那個時候,你皇兄想要娶寧江之妹為正妻,前來向為父提起,但是那時,寧江不過是一介布衣,你皇兄好歹是個王世子,兩方根本談不上門當戶對,朕自然是不允的。結果你兄長自行跑去提親,保證先娶作妾,日後必將寧江之妹扶正,那時的寧江雖是布衣,但一身傲氣,卻又如何肯讓自己的妹妹給他人作妾?”

  天子歎道:“如今,你皇兄已為太子,太子妃也早就已經娶了。那寧江是個有才之人,且有功於社稷,朕本意讓他進入朝堂,為朕之肱骨,協助朕一同,匡扶神州,我看那寧江未嘗沒有這個志向,但是你皇兄之心胸……的確是狹窄了些,待朕百年之後,他又遲早會繼承朕的江山。寧江縱然有心入朝為相,然而,他先前受神宗重用,神宗皇帝駕崩之後,馬上就被新皇問罪之事,歷歷在目,你哥是否會是另一個宋乾……他怎麼可能沒有顧忌?”

  事先怎麼也沒有想到,居然還有這樣子的內情,寶桐的眼睛睜得更加的大了。

  天子繼續說道:“其實上一次,朕派甘卿前去,向寧江提親,想要將紅蝶賜婚給寧江,就是希望能夠化解這個心結,可惜未能成事。這一次,寧江前來臨安,恐怕還是有為朝廷效力之心的。但是他人還未到臨安,就有風言風語,說朕要害他。這流言傳得極快,分明就是有心之人刻意散佈。朕志在收復失土,北定中原,以寧江之才,若是能夠如同相助先帝神宗一般,為朕之助力,則天下何愁不定?社稷何愁不安?”

  無奈的道:“但這雖是好事,卻也不是人人都樂見其成,這流言蜚語的傳出,分明就是蠻胡潛入中原的細作故意散發,挑撥離間,更有一些暗中早就已經被蠻軍收買的江湖敗類,借機生事,他們怕的就是朕重用寧江,君臣一心。而寧江雖然入了臨安,卻始終未來見朕,恐怕也是多多少少,受了流言蜚語的影響。”

  寶桐低聲道:“父皇的心意,以寧公子之才,應當知曉……”

  天子搖了搖頭:“事情哪有這般簡單?寧江以往與朕並無接觸,如何知曉朕的為人?心中有顧慮也是正常的事,更何況還有與你皇兄的過節在前。朕有心將你許配於他,就是希望能夠以此向他說明,朕對他的愛才之心。只是沒有想到,事還未成,反引起了你皇兄的心結。況且,這事終究也不曾問過你的意思,你是否真的願意嫁給寧江,朕也並不知曉。”

  女孩低下頭來,有些難為情:“女兒、女兒……女兒全都聽父皇的。”不知不覺的,就紅起了臉。

  天子點了點頭,卻又道:“只是朕雖有此意,但要讓寧江信朕,卻也並非一件容易的事。朕意欲,讓你與他見上一面。一來,可借此轉告他,讓他知曉朕欲重用他之決心,打消他入朝為相的顧慮。二來,你們彼此相見之後,若情投意合,朕也好當著百官之面賜婚。寧江之顧慮,首在於與你皇兄之心結,你與他成親之後,他便是朕的女婿,朕總不會去害自己的女婿吧?如此一來,他也可以放心助朕,救亡華夏……”

  皇宮深處,秋寒露重,綻放的煙花,臉紅的女孩,侃侃而談的天子,在秋天最後一股暖流消散後的冷意中,織就著一絲溫暖的親情,然後又被吹打而來的北風,刮得四散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1

第三十七章 秋意如刀:外忍內殘!

  在江南終於開始轉冷的時節裡,北方的一些地方,已經下起了雪。

  凜冽的北風,刮向了江南,寒風呼嘯,帶去了刮骨的冷意,也帶去了死亡的氣息。即便在猛查刺稱帝之後,出於對長治久安的考量,蠻軍已經逐漸收斂,然而那漫山遍野的屍體,依舊仿佛在控訴著什麼。

  從寒冷的天空落下的第一場雪,已經開始將這些隨意扔在荒山野嶺之間的屍體掩埋,到了來年,它們將不復存在,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而此刻的昊京,卻是隨著虎尊的登基而張燈結綵,處處彩帶飛舞,給人一種萬象俱新的感覺。

  對於國號,蠻軍的高層,實際上也是考慮了許久的。所謂的“蠻”,多少存在著自我矮化和鄙夷的意味,只不過在近千年的時光中,生活在北面萬里銀川的人們,始終都在羡慕著華夏人的生活,以及他們那肥得流油的土地、仿佛永遠也用不完的金銀,而自己相比起那些有著服章之美的華夏人,的確是有如野蠻人一般。

  如今,他們已經開始坐擁中原,雖然還未一統天下,然而龜縮在南方的周朝,也已不怎麼放在他們的眼中。再稱自己為蠻,就有些妄自菲薄了。

  於是,最終,在一通計議之後,由虎帝從神冊宗倍獻上的幾個字中,選定了那個“新”字,於是,新朝……就這般憑空而現。

  對於這樣的國號,那些被迫屈服於蠻軍的華夏文人,大抵都在心中暗罵著“沒文化,真可怕”,然而就算如此,他們也不得不開始引經據典的,大贊此字的氣魄,以及新朝終將徹底取代周朝的必然性和正義性。

  皇宮的一隅,六十四口大大小小的鐘磬懸掛於四壁,這些鐘磬,合稱宮懸,它們屬於華夏自古傳承的周禮的一部分,六十四口鐘磬一同奏鳴,原本是天子才有資格享用的大樂,然而此刻,坐在殿中聽著它們的,卻是那駝著背的老人。

  在佔據了大片的土地後,新朝裡的一些蠻將,已經開始過上了靡爛的生活。這些人,大多都是一些部落的首領,苦慣了的日子,突然過上了花天酒地的生活,金錢,美女,奴僕,田地,要什麼有什麼,這般奢華的生活,是他們以往所不敢去想像的,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華夏也好,蠻夷也好,人的本性便是如此,縱然也有一些首領,開始努力嘗試著扭轉這些不良的風氣,然而整個趨勢如此,也不是他們所能夠輕易改變的。

  此刻的神冊宗倍,正微眯著眼,傾聽著奏響的樂曲。他的手上,拿著一封奏摺,這是有關於新朝即將實行的軍功制的推行。既然上層已經開始出現腐化的跡象,那就用軍功制來激勵底層的兵士。軍功制的實施,必將打破原本以互不統屬的部落為曲部的蠻軍的整體構架,必不可少的動盪將會出現,有人會就此崛起,卻也必然的,將有人被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

  在他的身側,八抬的大轎落了下來,鶻後一粒一粒的剝著葡萄,血色的葡萄,一如她此刻塗抹的唇紅。

  “你看起來很閑的樣子?”神冊宗倍抬起頭來,看了看她。

  “是麼?”鶻後淡淡地說道,“哀家倒是很想找些事做,不過也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

  “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哀家兩個字,在華夏是死了丈夫的太后才會自稱的?你這樣自稱,把尊上置於何處?”

  “的確是有人這樣跟我說過。”

  “然後呢?”

  “我告訴他尊上沒文化,他也不懂這個。然後就把提醒我這件事的那個讀書人,扔到了火坑裡。”鶻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現在也是在提醒我麼?”

  神冊宗倍歎一口氣,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再去糾結這種事的好。

  “你在做什麼?”鶻後繼續吃著葡萄。

  “聽……我在聽……我在聽風的聲音。”駝背的老人,發出神秘的怪笑。

  “風是往南方吹的。”鶻後漫不經心地說道,“你安排在南方的棋子,準備發動了?”

  “你說的是那個姓呂的?呵呵,”駝背的老人說道,“他也不是什麼棋子,只不過是廢物利用罷了。廢物用得好,也能夠起到相當不錯的作用,雖然廢物終究是廢物。”

  “那麼,你從風中聽到了什麼?”鶻後抬了抬頭,稍微有些興趣的樣子。

  “長跪不起的華夏人……或者是明年春天的大戰。”神冊宗倍的面容,稍微有些扭曲,“不知道你期待哪一種?”

  鶻後沒有說話,大約是覺得他的回答很無趣,於是繼續吃起了葡萄……

  桑林館中,寧江抬了抬頭,面對著北面,同樣在聆聽著北方吹來的風聲。

  “公子,天涼了,到屋裡避避風吧?”孫紫蘿來到他的身邊,為他加了一件風衣。

  盤膝坐在屋簷下的青年,將風衣緊了緊:“紫蘿,你有沒有在這風中聞到什麼?”

  孫紫蘿搖了搖頭:“公子說的是……”

  “腐爛的味道!”青年淡淡的道,“樹葉開始掉落了,許多事物,也都開始腐爛了。北方在腐爛,南方也在腐爛。有的剛剛開始爛,有的從根子裡就已經爛了。有的人腿爛了,跪了下來,看到別人站著就覺得分外的刺眼。有的人心爛了,看到反而在冬季裡結出花蕾的梅枝,就覺得分外的礙事。”

  “但是,不管怎麼樣,冬天總是會過去的,春天總是會到來。”孫紫蘿說。

  “是啊,不管怎麼說,春天總是會來的,而那些看不到明年春天的人,到底是幸運的,還是可悲的……我也不知道了。”

  “明年春天……會發生什麼?”

  “戰爭……再也停不下來的戰爭,要麼蠻夷滅,要麼我們亡。”青年站了起來,轉過身去,正要進入屋中。

  “公子!”高大的蠻族女子,就在這個時候踏了進來,“宮中來了一名宮女,說是寶桐公主身邊的,這是公主派她來,給公子的請柬。”

  “寶桐公主。”青年微微的,有些錯愕,但還是轉過身來,接過了請柬,打開了看了看,“明日午間……蕪山九曲閣?”

  “公子,怎麼了?”孫紫蘿問道。

  “寶桐公主邀我明日一早,至蕪山九曲閣一會。”青年皺了皺眉,“寶桐公主……蕪山……九曲閣?”

  在阿彩和孫紫蘿疑惑的目光中,青年重新坐了下來,拿著請柬,繼續看著秋刀凜冽的天空,聆聽著風的聲音。最終,他長長的歎一口氣。

  阿彩道:“公子?”

  “九曲閣……那是一個很有趣的地方。”青年的嘴角,溢著一絲冷笑,“原本以為那傢伙是肯定不敢妄動的,想不到對他還是有些看走眼了。外忍內殘……什麼叫外忍內殘?人家說虎毒不食子啊!”

  再一次起身:“今晚,把大家全都召集好吧。公主府那一邊,準備得怎麼樣了?”

  孫紫蘿道:“秦三俠那一邊,已經傳了話,說一切妥當。”

  青年點了點頭:“鷺小姐兒,是我答應了她父母,一定要將她平安送出臨安的。紅蝶公主也是不能出事的,算是給她父親一個交代,也是為了讓善公主安心。明日上午,雖然高手都會集中在蕪山,但是公主府那邊,肯定也會被死死的看著來,他們是不會允許我們就這樣帶走皇甫鷺的,一切按著計畫來,但也要做好應變的準備,天底下,總是會發生一些算不到的事情,有備無患吧。”

  阿彩問道:“那宮女還在外頭等著,該如何回話?”

  “讓她回稟公主,明天的宴會,我會去的……我是肯定會去的。”青年轉身,拉了拉風衣,進入了屋中。

  ……

  ※※※

  當宮女將寧公子答應赴約的消息帶回來時,寶桐的心中是喜悅的。

  御花園中,落了一地的海棠花,卻帶著獨特的,泥土的芬芳。滿地的殘紅,斑斑點點,空氣是清新的,有一種令人陶醉的愉悅。

  到了傍晚時,讓身邊的宮女,幫她精挑細選著明天早晨要穿的衣裳。只是,雖然找出了最漂亮的衣裳,但又覺得還不夠好,不免有些憂愁。

  天黑後,躺在床榻上,昨晚原本就沒有睡好,因此想要早點兒睡去,為明天的相會做好準備。不知從哪裡鑽出來的小黑貓,蹲在她的床邊,安靜地看著她。

  “你跑到哪裡去了?”寶桐公主在被窩中伸出手,輕輕的摸了摸它的毛髮。

  小黑貓用那藍色的、星一般的眼眸看著她,一對小巧的貓耳,輕輕的顫動著。

  伸出細嫩的、玉藕般的手臂,寶桐將它輕輕的抱緊被窩,摟在胸脯前,心中又有一些憂慮。父皇需要寧公子的説明,如果明日自己能夠解開他們之間的矛盾,那不管是對天下,還是對父皇,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這樣子做,會不會有些對不起紅蝶?明明紅蝶也是喜歡那個人的。

  還有小鷺,這只貓,可是他送給小鷺的,小鷺卻為了安慰我,讓它陪在我的身邊。而我卻在明日一早,獨自一人去見寧公子……有一種瞞著她們吃獨食的感覺。

  少女微微的,有些自責,同時也有些害羞。就在這幸福的期待中,她慢慢的睡了過去。

  小黑貓卻在昏暗中,繼續用那星一般的、在黑暗中發出神秘幽光的貓眼看著她。在這豆蔻年華的少女熟睡之後,它輕巧的從她懷中鑽出,在她的香枕邊繞了一圈。忽的,往她點在眉間的那點鵝黃探去,然後快速的往床下返身一躍。

  寶桐公主猛然睜眼,發現自己被不可知的,藍色的光芒裹著,猶如依附在小黑貓的背上,隨著它往窗臺處跳躍。

  這一刻的她,多少是有些心慌的,回過頭來,床上那蓋著繡玫瑰花的被子的少女,依舊在熟睡未醒,那個是……她?

  這只是一個夢嗎?

  少女有些疑惑,此時此刻的她,輕飄飄的,感覺自己就像是化作了無形的風。小黑貓跳在窗臺上,回頭看了她一眼。

  “你是要讓我跟著你嗎?”少女輕輕的問。只是,這樣的詢問,似乎並沒有什麼意義,從小黑貓身上溢出的神秘的光芒,將她那風一般的“身體”輕巧的纏繞,實際上,她也無法擺脫。

  小黑貓將窗戶推開了些,就這般跳了出去。

  天原本就黑得比較早,此刻,皇宮裡一片寧靜,大紅的燈籠,掛滿了皇宮的各角,兩名宮女在屋簷下,提著燈籠走動,並沒有注意到從她們身後竄過的小黑貓,更無法發現她的存在。

  穿過了花圃,從黃色的石牆間,那菱形的精緻窗格間跳出,小黑貓在夜色下飛奔。

  又過了幾處殿宇,小黑貓在牆角停了下來。前方的官場上,兩名大內高手帶著一批禁軍,在大理石鋪成的廣場上巡視而過,其中一名大內高手往這邊看了過來,不過並沒有發現什麼。

  就這般,一路奔去,甚至到了南邊的宮門處,許多兵將守在那裡。小黑貓沖了過去,寶桐叫道:“停下,你會被發現的……”

  刷的一下,有人抬起頭來,覺得自己看到了什麼,仔細看向周圍,卻又沒有任何的異常,而小黑貓,就這般消失不見。

  少女瞅向周圍,情景的突然置換,讓她覺得自己肯定是在夢裡面,雖然這夢是這般的真實。忽的,她看到一夥人,在巷子間匆匆而過,這些是什麼人?她正自疑惑,小黑貓卻又回頭看了她一眼,緊接著繼續往前跑。而少女也只能繼續跟著它。

  小黑貓跳上了一處屋簷,從通風口鑽了進去。少女的魂體,半附在它的身上。小黑貓藏在了藻海上,下方隱約有聲音傳出。少女心想,這好像是父皇的聲音?

  既然是個夢,那想來自己應該是無所不能的吧?她嘗試著,就這般穿木板而過,如同幽靈一般往下看去。她看到,在下方的階臺上,父皇對一些人交待著什麼,在父皇的身邊還有她的皇兄。那些人很快就離去了,緊接著,呂相爺來到了父皇面前,在他的身後,還跟著幾名蠻子。

  “陛下,一切準備就緒……”呂相爺在父皇的面前低聲說著。

  在少女魂體那吃驚的目光下,身穿龍袍的男子,臉色益發的陰冷……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1

第三十八章 死亡舞步:即刻啟程!

  華麗的屋子裡,檀香繚繞,寶帳婆娑。

  屋子一角的燭臺上,燭光晃動,那微弱的光芒,在放置在梳粧檯邊的黃銅寶鏡上,均勻地鋪了一層光澤。

  打開了一角的窗戶,掛在外頭的大紅燈籠,潛入了一線紅光。冷風隨之而入,緊接著又輕輕的、啪的響了一下,窗子陡然關上。下一刻,床上熟睡著的少女,猛然坐了起來,驚出一身冷汗。

  菱形的心衣,包裹著已經開始初熟的胸脯,蓮蓮有魚的圖案,則多少還顯得有些孩子氣。玉削般圓潤的香肩,在已是寒冷的夜裡,於燭光下透著冰涼的白皙。

  陡然張開……進而有些放大的瞳孔,在那一瞬間,變得散亂無章,然後又凝聚成一絲驚恐。

  是夢……幸好是一個夢!

  少女覺察到自己額頭上泌出的冷汗,那後怕的感覺,讓她的心撲撲撲的跳動著。冷意襲人,無瑕的肌膚上泛起小小的顆粒。她猛地扭過身,看向床頭,蹲坐在那兒的小黑貓抬起頭來,那藍色的貓眼,仿佛透著一絲同情。

  是……夢吧?少女在這一刻遲疑了。

  無由而來的寒意,讓她的身體,湧起了刺骨的寒冷。但是剛才發生的那些事,全都不可能是真的。

  她下了床,就這般披了一件錦袍,抱起小黑貓,揭珠簾而出。

  “公主!”“公主殿下!”……

  守在外屋的兩名宮女急忙起身,眼看著公主就這般赤著腳丫,趕緊服侍她穿鞋披衣。少女來到外頭,抬頭看著迷蒙的星空。即便是昨晚下過了一場陣雨,今晚的夜空,也依舊不見多少清澈,風從北方吹來,吹打著她青春嬌豔的臉蛋,那一分清涼,仿佛已經滲入了她的骨髓,一絲絲的,冷入心頭。

  緊鎖的宮門,黑壓壓的夜色。那一夜,就這般無聲無息的過去。平靜得讓人心安,就好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到了天亮,少女在宮女的幫助下,打扮得花枝招展,人卻顯得有些猶豫和遲疑。“公主莫非有什麼心事?”服侍她的宮女,輕輕的問道。

  少女自己摸了一下額頭,小聲地說道:“昨晚好像有些著涼,沒有什麼精神,蕪……蕪山我不去了,你幫我去通知一下寧公子,然後幫我道個歉!”

  那宮女笑道:“昨晚公主殿下還那般激動,開心得就好像今天就要出嫁似的,怎的說不去就不去了?”

  少女臉一紅,啐道:“你瞎說什麼啊?”又低聲道:“實在是有些不舒服,總不能讓寧公子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

  那宮女見公主的精神的確是不太好的樣子,於是應了下來,很快就去了。寶桐立在一人高的銅鏡前,搖了搖小巧而苗條的嬌軀,孔雀絲眼綴邊的長裙,輕輕的晃動著。她的臉蛋有些紅,又想著自己到底做什麼啊?明明是這麼好的,與他獨處的機會,怎麼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放棄了呢?

  無奈的搖了搖頭,不知怎的,心裡倒是鬆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那名宮女又回到了她的身邊,低聲稟道:“公主,陛下說,車輛都已經準備好了,還請公主啟程,即刻前往蕪山。”

  少女猛然扭過身來,吃驚的看著她,身軀仿佛在這一刻變得僵硬,口兒張著,瞳孔陡然間,無神的放大,那疑惑而又震驚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凝固在她青春而又嬌美的容顏上。

  “陛下說……請公主殿下即刻啟程。”宮女跪伏在她的身前。

  少女在銅鏡前來回走了兩步,美麗的衣裙在鏡中徘徊。她坐回了梳粧檯前,拿起一根玉釵,過了一會兒,又輕輕的放下:“我實在是……有些累了,你去跟父皇說,說我病了……明日我再去見寧公子……”

  那宮女遲疑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珠簾撞動,一個女子的微笑聲響起:“妾身慈心齋慈月仙子,見過公主。公主天香國豔,妍姿俏麗,不知羨煞世間多少女兒家,與寧公子正是天作之合、註定的姻緣。寧公子馬上就要到蕪山了,公主何不先行上山,在山中等他?寧公子有才,公主有貌,若成伉儷,日後郎才女貌,必成佳話。”

  說話間,一個女子飄了進來,笑容滿面的牽起她的小手。少女想要掙扎,卻是掙扎不得。

  “我……的貓。”少女低著頭,虛弱的說著。

  床頭的小黑貓,跳入了她的懷中,被她用一隻手抱著。慈月仙子將她牽出了殿外,前方,華美的馬車早就已經等在那裡。慈月仙子溫柔地說道:“公主請上車,可莫要讓寧公子久等了。”

  少女小聲說道:“我……我想見父皇……”

  “陛下國事繁多,現在又是早朝,此刻如何能有空閒?公主可莫要再孩子氣了,快去吧?”將她輕輕的往前推了推。

  孤寂的少女,抱著小黑貓,慢慢的往前走著,來到馬車旁,一名她從來不曾見過的宮女做出要扶她上車的樣子。她回過頭來,看著那壯麗的宮殿,奇巧華美的飛簷,七色琉璃的瓦彩,在她的眼中變得朦朧而又遙遠。晨風吹來,白雲悠遠,唯有那黑壓壓的夜色,仿佛還沒有消失,讓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迷蒙。

  自己也記不清,是如何上的馬車。抱著小貓的公主,在前行的馬車中身軀搖動。有人在吆喝著什麼,有人在詢問著什麼?宮門處的刀光劍影,山林間的幽幽綽綽。弄不清過了多久,就這般被人扶下了馬車,扶進了九曲閣中。

  巧奪天工的水榭樓臺,煙霧縹緲,蒼天的古樹下,白紗飄飛。八角的亭子下,她跪坐在精緻的茶案後,抱著黑貓,呆呆的看著前方的走廊。不要來……千萬不要來……千萬不要出現……

  然而這無情的塵世間,奇跡並不總是會到來。當那一襲青衫的青年,持著摺扇,慢慢的往她走來的時候,胸腔內所有的一切都變得緊了,看著人影一步一步的接近,看著以憐惜般的目光、看著她的青年,心口是扭曲般的、刀割般的揪痛,痛得讓度過的每一時、每一刻都在顫抖,抬起頭,她淚流滿面。

  “快、快逃……我父皇要殺你!”

  ……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1

第三十九章 死亡舞步:滿城風雨!

  九曲閣位於蕪山之中,山前山后只有兩條路。九曲閣位於山谷,這兩條路之外,山勢陡峭。

  此時此刻,兩條路上,各有一批殺手,如同流水一般,往九曲閣卷去,這些人中,有一些與華夏人頗為不同,一看就知道是蠻族的勇士。與此同時,西面的山坡上,安放著幾輛戰車,每一座戰車上,都有密密麻麻的箭尖,對準了九曲閣的方向,車後,有人舉起火把,往車上的撚繩探去,名為“百虎齊奔”的火器,一觸即發。

  臨安城的街面上,有兵馬來去,鐵蹄滾滾,雞飛狗跳。有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又發生了什麼事?”旁邊一名捕快喝道:“有蠻族的刺客,和投靠蠻軍的江湖敗類混入了城中,正在加緊搜查,有看到可疑人物,立時上報官府,知不知道?”

  “蠻族刺客啊!”城外,昨晚就已經因為突發的案件,被三法司衙門的高層緊急調出城外的南宮嘉佑,卻是藏身在暗處,“還以為有什麼新鮮東西……一點創意都沒有。”

  “莫大平,你要做什麼?”同一時間,幾名白道的高手,卻拔著刀劍,怒視著他們前方那兇殘的大漢。在他們的前方,“濤山寇”莫大平腳下盡是血水,他拿著大刀,慢慢的轉過身來:“沒啥,這臨安城實在是淡出了鳥味……殺幾個人玩玩。”

  遠處,一名官員騎著馬飛奔而來:“急令!有蠻族刺客混入城中,全城戒嚴……”發現這裡有些不太對勁的官員趕緊勒馬。

  刷的一聲,刀氣已經斬了過去,人與馬陡然剖開,血水爆散。莫大平持刀冷笑:“戒個卵!”

  而這樣的事態,在臨安的大街小巷,幾乎是同一時間爆發,並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擴散開來,陡然之間,到處都是械鬥,這些日子,原本就湧入了大量的武林高手,彼此為敵,互相仇視,只是因為某些原因,大家都在死死的壓制著,此刻,其中一方突然間就爆發了出來,平衡打破,憤怒彌漫至整個別京,三教九流,瞬間就變得失控。

  而這個時候,皇宮大殿,天子宋弘卻是猛地拍案:“瘋了,這些人莫非全都瘋了?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

  地下的臣子擦著冷汗:“神武左軍與紅巾軍此舉,分……分明就是造反!”

  “廢話,要你提醒朕?”天子怒不可遏。

  熙州那一邊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另一封千里加急的文書,卻從西邊送達,乃是原本應該開拔往嶺南的神武左軍,中途突然變了方向,緊接著便指斷稼軍與普安番王圖賴合謀,意圖造反。神武左軍、紅巾軍前後夾軍,大破斷稼軍,楚翰冠為紅娘子親手斬殺,刁紀銘被俘。

  雖然是以斷稼軍造反的名義出兵,但是如此明目張膽的攻擊另一支官軍,實際上就是造反。然而更糟糕的是,吳州吞鵬山的吞鵬軍,劍州的南劍軍,以及其它各路義軍,紛紛回應熙州的兵嘩,一邊上書朝廷,請斬奸相,一邊起兵,兵進別京,這些軍隊,位置不盡相同,有近有遠,發生異動的消息卻是在同一天到達臨安,巧合得讓人難以置信。

  熙州的伍重、張據池更在這時,不待朝廷的旨意下達,便直接將被他們囚禁的呂族家人,滿門抄斬,一遍佔據著整個富春江,一邊派人前來臨安“請罪”,說是請罪,卻大言奸相之過,請誅奸相。在這種局勢下,地方各州的官兵,盡皆惶惶,南方大亂在即。

  陛階之下,呂豫浩同樣也是一頭冷汗,雖然多少也在想著,寧江不可能坐以待斃,然而看這形勢,分明早就已經在暗中謀劃已久。南方內亂,只會便宜了原本就勢大的蠻夷,他怎麼能這樣做?他怎麼敢這樣做?

  皇宮東面的公主府外,許多人在暗處潛藏著,一邊戒備著已經擴散至全城,也不知什麼時候會波及到這裡的混亂,一邊監視著公主府,卻不知公主府的後園,一條地道悄然的打了開來,秦川五義中,名為“坑坩鬼”的男子,早就已經打通了一條從別處通往此間的地道。

  紅蝶將自己的母親和小鷺送入地道,就在這個時候,一名侍女打扮的女子走了進來:“公主,呂府的公子呂鄶在府外求見。”

  紅蝶猛地拔出寶劍:“你們先走,我殺一個人就來!”對於那個傢伙,她早就已經看不順眼,又想著自己練了這麼久的帝女七劍,但是要在江湖上行走,光有本事還是不夠的,還得有敢於殺人的膽量,沒有殺過人的劍客,根本就不算高手,找一個人渣來練練手,祭祭劍,日後才好在江湖上行走,於是就這般提劍而出。

  而這個時候,九曲閣中,那穿著鳳眼金絲裙的豆蔻少女,依舊跪坐在亭中,抬起頭來,淚流滿面:“快、快逃……我父皇要殺你!”

  在她的面前,青年慢慢的伸出手,撫上了她臉上的淚花。少女“哇”的一聲,痛哭出聲,緊接著便使勁推他:“你快走,他想要殺你,他想要殺我們。”

  青年將她摟在懷中:“我知道,我知道的!放心吧……已經沒事了!”

  少女在他的懷中失聲痛哭,緊緊的抱著他的腰,心口像刀絞般的痛。

  西面的山坡,一支火把,卻已經點燃了戰車上的撚繩,火光滋滋滋的閃動著,呼的一聲,戰車上的弩箭在火藥筒的推動下,密密麻麻的,齊奔而出,寒光呼嘯,猶如星雨。

  山道中,數十名殺手則往九曲閣殺去,早就安置好的百虎齊奔箭只是第一波攻擊,就算他們的目標真能幸運的躲過那密密麻麻的利箭,也別想躲過他們接下來的圍殺……在這樣的自信中,萬千箭雨從天而降,無法明白的怒吼間,血花飛濺,奪奪奪奪奪,人影倒下,屍體顫動。

  戰車後的人,將火中的火把隨手一扔,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發出女子的嬌笑聲:“不好意思,射錯方向了!”在她的腳下,倒著幾具屍體,另有幾名武者圍著她,其中一人道:“無顏姑娘,接下來該怎麼做?”

  “大家散了吧,各自回家睡覺!”

  “……就這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1

第四十章 死亡舞步:帝女一劍!

  尚尉宇領著一批長河武林盟的高手,在崎嶇的山路間飛奔。此時的他,目光陰冷,臉色卻已開始顯得有些難看。到了這一步,不管怎麼樣,都必須要殺掉那個傢伙,否則,華夏也好,武林也好,立馬就會分崩離析。

  事實上,就算成功殺掉那個傢伙,是否能夠結束掉已經開始分裂的大盤,他也弄不清楚了。然而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都不能讓那傢伙活著。

  轟的一聲,前方又有爆炸的聲音傳來,整個山川都仿佛在為之震動。眾人心知不妙,他們固然安排了火器,但是百虎齊奔箭的威力,絕不是這個樣子。

  他們趕到前方,只見這裡,到處都是殘肢斷體,被炸開的大坑,模糊而碎散的血肉,這些人中,有蠻族的刺客和北方派來的武林敗類,實際上還有一些暗藏的、南方這一邊的殺手。

  此刻的尚尉宇,臉色亦發的難看。這些人該死,但他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死。他們原本應該要解決掉的目標呢?

  尚尉宇帶著身邊的人,疾奔到九曲閣中,九曲閣裡卻已是空空曠曠,什麼人也沒有。

  蕪山的周邊,混亂波及而來,而原本駐守在這裡的、三法司衙門中的高手,也發生了內亂,各種各樣的命令,讓人不知所措。一些知道今日上方真正安排的計畫的人,不敢將真相說出,底下不知情的,得知有蠻族刺客闖入,公主和東南武林盟主寧江有危機,幾乎是自發的行動了起來,試圖抓出每一個可疑人物,救出公主與寧翰林,幾乎是無法交流的兩方人,又混雜著各種別有用心的流言,引發的就是各種混亂和無所適從。

  公主府前,紅蝶一身箭袖長靴,百蝶襦裙,腰間系著寶劍,英姿逼人。在她的前方,呂鄶身後跟著一批護衛,色迷迷的看著踏出府門的公主,含笑搖扇道:“公主殿下,小生有禮了。不知皇甫家的鷺姑娘可在?陛下賜婚在即,小生前來迎接鷺姑娘前去遊玩,與鷺姑娘培養培養感……”

  話還未說完,紅蝶猛然拔劍,劍光抖出銳不可當的光華,猶如青鳥展翅,刺破虛空。

  劍一、精衛!

  呂鄶身後的那些護衛都還沒有反應過來,血花就已經從呂鄶的後心,如綻放的紅色花朵一般噴出。低著頭,看著插在自己胸口上的寶劍的呂鄶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驚駭,震驚,無法相信會發生這樣的事。眼睜睜的看著寶劍從他的胸前抽離,隨之也帶走了僅有的熱度。

  看著公子帶血倒下的那些侍衛,有那麼一瞬間,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睛。作為呂相府上的護衛,他們的實力已經不差,然而公主出手的那一瞬間,就連他們也來不及看清,更加無法應變。不過是一名多少還顯得稚嫩,不管是身材還是眉目都還沒有完全長開的女孩,竟然說殺人就殺人。

  眼看著公子倒在了血泊中,他們猛然反應過來,拔出兵器,殺向百蝶裙的公主。公主抽退,劍勢揮灑,陡然往下一指。

  劍二、女魃!

  轟!劍氣與地氣融合在一起,化作炎炎焰光怒騰而出,瞬間將這些人全都吞沒。緊接著,紅蝶轉身就走,踏入府中,紅漆的大門在她的身後關上。

  埋伏在周圍的其他人,紛紛趕了過來,看著倒在地上的呂相之子,盡皆錯愕,彼此對望。然而殺人的是皇室公主、先帝之女,他們既無法隨便抓人,也不敢就這般闖入公主府中,只能趕緊往上頭報去。而此刻的刑部,已經是焦頭爛額,到處都是江湖人的火拼,眼看著又呈上了一件公主殺人案,刑部的官員相顧茫然,同樣不知該如何處理。

  一條江面上,秋水無波,一隻畫舫沿著水流慢慢的往下游飄去。

  艙中,此刻許多人都還在尋找的青年,摟著懷中在哭泣中筋疲力盡,睡了過去的少女,看向身旁桌上的小黑貓:“小刀,這一次,他們真的惹火我了!”

  “原本也就是一些跳樑小丑,也沒怎麼想去理會他們,把他們打落到他們該有的地位,讓他們明白自己是什麼樣的垃圾,也就是了……結果,他們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兩個混蛋,一個動手打自己的妹妹,一個逼著自己的女兒去送死,你能想像這種事情?這可是妹妹和女兒啊……如果是弟弟或者兒子也就算了。”

  小黑貓輕輕的,“喵”了一聲。

  “對吧,你也不能忍了吧?”青年將少女放在身旁,自己慢慢的躺在她的身邊,同樣睡了過去。

  緊接著,一隻小手,就在桌旁伸出,摸了摸小黑貓的腦袋:“走吧……目前的場面實在是太無聊了,我們去給他們找些刺激!”

  小黑貓跳上身邊莫名出現的男孩的肩頭,再返身一躍,虛空裂開,男孩與小黑貓同時消失。

  下一刻,皇宮的大門前,男孩負手踏步,在他的肩頭,小黑貓在陽光下猶如玉雕。太陽雖然已經升到了天空,清晨的寒氣卻還沒有消散,遠處,有緊急調動的馬蹄聲,四面八方的混亂,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什麼人?”一名武將率眾上前,想要攔住這個帶著黑貓的,身穿黑衣的奇怪男孩。

  嗖的一聲,男孩卻已貼著地面,如同炮彈一般朝著宮門飛射而去。那武將亦是一名高手,拔槍就刺,槍間抖出數百朵槍花,既快且厲,卻連男孩的影子都沒有能夠刺到。

  仿佛只是閃了一閃,男孩就已經從他的面前消失,而其他人卻是連武器都沒有來得及拔出。

  “有刺客,有刺客!”慌亂的大叫聲。

  宮門的內側,一名大內高手猛然擊出一掌,掌勁如牆,轟然一聲炸響,地面爆開,氣旋噴發,這一掌之威,就已經展現出他驚人的實力。然而原本應該沖到他掌風攻擊下的黑影,隨著肩頭黑貓詭秘的一縱,緊接著便消失在他的視線之中。大駭之下的大內高手收掌不及,扭頭的那一瞬間,只看到了男孩繼續朝前電射的背影。

  “什麼事?”另一邊有人看來,大聲喝道。

  “有人闖入了宮中!”大內高手臉色難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一章 死亡舞步:血染皇宮!

  警告聲驚動了內裡的人,一面宮門緊急關閉,轟,猛然的撞擊聲陡然傳來,關門的侍衛帶著碎散的銅皮、木塊向後拋飛,四肢向前,腰部後弓,一個個如同蝦米一般抛灑。在他們之間,氣流如同螺旋,身穿黑衣的男孩,幾乎是與地面平行,在螺旋狀的氣流間沖過,收起的左肩輕輕的揮了一下。

  霹靂般的刀光,神龍出海般的拳勁。兩名高手從側面擊來,強大的刀氣與勁風,摧枯拉朽,勢不可當。緊接著,他們就看到了男孩的旋轉,出手,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他們的眼中纖毫畢現,砰的一聲,刀光撞上了拳勁,彼此瓦解,兩人同時震退,男孩幾乎連停都不曾停頓。

  前方朝上方延伸開來的階梯上,一群官員正在一邊說著話,一邊走來,有人聽到了動靜,方自抬頭,有人甚至還沒有覺察到異常,低聲說話,廣場的另一邊,有人帶隊沖來,高處的哨塔上,有人敲響警鑼,同時也有人挾著勁氣縱身而下。

  那些官員中,有人發現不對勁,面部扭曲,腳步後退。有武將大喝,出拳,拳風激蕩。嘭嘭兩聲,身軀飛起,人影驚逃。嘭的一響,從高處跳下的男子落在地上,塵風蕩起。廣場那頭的兵將趕來。

  被他們包圍著的男孩,卻是隨手一抖,一道蛇形的煙花竄上了天空,然後,他好整以暇的抓著一名身穿錦袍的官員的頭髮,笑道:“這不是呂相麼?”在他的身旁,呂豫浩被他拽得向後倒地,面無血色。

  “蝙蝠公子?”從高處跳下的大內高手臉色微變。如此詭秘而又實力強悍、視王法如無物的孩子,身穿黑袍,實力詭異,除了曾在昊京鬧出諸多命案的蝙蝠公子,還能有誰?

  “你、你知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呂豫浩汗如雨下,竟然有人就這般闖入皇宮,如入無人之境,沿途的高手仿佛全無用處,他整個人都嚇得猶如篩糠。

  “知道啊,皇宮嘛!”男孩愉快地說道,“狗皇帝住的地方。”

  把呂豫浩往上一扯,一腳踹去,哢嚓一聲響,脊椎從後背往腹部凹去,肩部與腦袋向後反折,殺豬般慘絕人寰的痛叫聲,人猶未死,後肩卻與足踝接觸,與地面一同疊成了三層糕。周圍的人在那刺透皇宮的尖叫聲中,一個個臉色蒼白,就這樣殺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毫無顧忌的於皇宮,如此對待一國之相,這到底是什麼樣的魔頭?

  撲,遠處,有文官嚇得暈倒在地,周圍殺來的兵將中,有人憤怒,有人驚惶。蝙蝠公子隨手一扔,任由腳邊還在慘叫的奸相痛得蠕動,只見他拍拍衣袖,抬頭微笑,看向眾人:“能不能告訴我,皇帝在哪裡?你們不用害怕,我是來找他聊天的。真的,我不殺人。”

  用腳踢了踢旁邊的奸相:“你們看,他不就沒死嗎?”

  整個皇宮,都因為刺客的出現而緊張起來,遠處的一室,門口處,有老者抬起頭來,看著飛上天空的蛇形的煙花。旁邊有人飛掠而出:“啟越兄,有刺客入宮,你我快去救駕!”

  老者卻是一揮手,一股蓬勃氣勁擋住那人:“德軒兄且住。”

  另一名老者愕然停住:“還等什麼?聖上有危險……”

  喚作唐啟越的老者道:“我們真的有必要救他麼?”

  另一名老者沒有想到他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猛地扭頭,怒道:“唐兄……”

  唐啟越道:“德軒兄,你且看看這個東西!”從袖中取出一疊紙卷,遞了過去。

  那老者疑惑的接了過來,一張張低頭看去,卻是越看越驚:“這個……是?”

  “近來江湖上四傳的‘流言’,有人說,那是蠻夷傳出,用於挑撥離間,有人說那是寧翰林故意讓人宣傳,誣害聖上……其實他們都錯了。”唐啟越緩緩的道,“那流言,最先是從我這裡傳出去,透露給甘玉書甘將軍,再由他暗中告知寧翰林的。這一份,就是聖上派呂相與蠻軍使臣和談的秘本,德軒兄不妨看一看,這樣的皇帝……我們真的有必要去保護他麼?”

  那老者呆了好半晌,慢慢的轉過身,往室內走去。外頭,有人手持長槍奔來:“兩位前輩,有刺客強闖禁宮,眾人擋不住他,請兩位前輩快去救援陛下!”

  那老者道:“知道了,等我和啟越兄下完這盤棋,就去救駕。”

  那人怔在那裡:“棋?棋在……哪裡?”

  那老者在桌邊攤開棋盤,一個一個的擺上棋子:“這不就要下了麼?”

  而這樣的事件,在皇宮各處,不斷上演。

  皇宮深處,龍輦在眾人的簇擁下急匆匆的離去,坐在輦中的天子額冒冷汗。他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刺客,但是到底有多少刺客?宮中宗師級的大內高手頗有不少,又有眾多兵將,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敢就這樣殺來?

  要知道,他可是天子,是整個華夏的大義,即便是梅劍先生這等實力的高手,明面上也要尊奉他,不敢失去尊王攘夷的大義,到底是什麼人?來的到底是什麼人?

  有人說,刺客只有一個,然而從動靜來看,卻又像是四面八方,無處不在,有時,煙塵沖起,轟然之聲過後,緊接著另一邊又傳來了混亂的呐喊。有宮門炸開,有氣勁喧囂。難道是有成群的武林高手殺了進來?如果只是一人,怎麼可能鬧出這般大的動靜?怎麼可能像這般,如入無人之境般的出現在四處?

  轟!轟!轟!轟……

  那不斷炸響的爆裂聲,仿佛終於找准了方向,離他越來越近。猶如索命閻羅的迫來,怒吼聲,阻截聲,兵革交擊,戰馬嘶鳴,都無法阻止它的接近。

  壓抑在龍輦周圍的恐懼,讓天子周圍的眾人,面無血色,額頭泌出了冷汗。黑色的旋風,裹著死神的舞步,挾著張狂的殺氣,如同雪崩滾滾,席捲而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二章 死亡舞步:你嚇我啊?

  先是遠距離的震動,一面宮牆猛然爆破,碎石呈環形炸開。劈劈啪啪的震動聲,塵土刷——,呈弧線往這個方向卷來。

  嘭的一聲,有人慘哼。驚人的氣勁爆裂聲過後,地面歪歪扭扭的裂開口子,咣咣當當,是眾多兵器的碰撞,雜亂無章,混雜著一連串的悶哼。

  “到底有多少刺客?”天子在龍輦中怒吼,“告訴朕,到底有多少刺客?”

  龍輦的外頭,一名太監目瞪口呆的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一個!”

  “不要讓他靠近聖上!”“小賊——”

  這樣的聲音此起彼落,緊接著便是一聲貓叫。

  為什麼會有貓?此刻的宋弘,腦海中不知怎的,湧現的是毫無意義的思緒。

  “陛下小心!”大喊中的太監卻是扭頭就往另一邊跳去。

  嘭!猶如龍捲風撞了過來,華美而巨大的龍輦,往側面倒去,緊接著便是嘩的一響。

  塵土進一步彌漫,緊迫到極致的大喊聲中,意識到危機的天子試圖跳出龍輦。木板粉碎,胸膛發悶,氣壓如同海一般沖來。

  塵土散開的時候,大隊的人馬已經將這裡重重包圍,但卻是無一人敢於上前。在他們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黑袍的男孩從碎散成一堆木片的龍輦中,拖著身穿龍袍的男子踏了出來,黑袍在詭異但卻驚人的戾氣下鼓蕩,劈啪作響,在他周圍的飛揚的塵土和木屑自動散開。

  呂豫浩的下場就在那裡,此時此刻,沒有一人敢冒著害死天子的風險,強行出手。有人怒喝道:“放開聖上!”憤怒的喝聲在這個皇宮的上空響蕩,展示出的是這名大內高手宗師級的實力。男孩卻是拽著宋弘的頭髮,抬起頭來,露齒一笑:“有本事來救他啊?看是你先救下他,還是我先讓他死?”

  “喵!”在他肩上的小黑貓,有些狐假虎威的朝著倒在地上,被強行拖行的皇帝張牙舞爪。

  男孩毫不客氣的拖著頹廢的皇帝,往南邊走去,他的步子邁得很大,是以也走得很快。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隨著他踏步的方向不斷的移動。後方,趕來的皇后一聲悲號,在宮女的攙扶下搖搖欲墜,幾乎昏倒在地。

  整個皇宮到處混亂,幾乎所有人都在隨著男孩的移動而移動,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人人都在忙碌、喊叫,但卻又沒有一人能夠派上用場。

  男孩就這般,一路拽著天子,來到正殿。正殿外金碧輝煌,長長的階台下,呂豫浩竟還在地上顫動著,人人都知道他已經活不成了,他卻還在努力證明著身為人類那頑強的生命力。角落裡,文武百官惶惶不安,既不敢拋下天子逃離皇宮,卻也不敢在刺客面前露面。

  華美的大殿中,男孩直接將天子拖到了陛階上,自己坐上了龍椅。他笑道:“這個大椅這麼難坐,怎的就有那麼多人想要?”

  “蝙蝠公子,放開聖上!”震動著整個殿宇的吼聲中,尚尉宇帶著一批長河武林的高手踏步而入,“你這是要跟天下為敵嗎?”

  “你在威脅我啊?我好怕呦,我嚇得冷汗都冒出來了,想要殺一兩個人玩玩,緩解一下我緊張的心情,你確定你要威脅我啊?”蝙蝠公子坐在龍椅上,一隻手按著皇帝的腦袋。

  尚尉宇臉色難看,這一場,不但沒能殺掉原本該是非死不可的寧江,反而出人意料的,讓天子落在蝙蝠公子手中。

  即便是他,這一刻亦是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是好。

  蝙蝠公子抓起宋弘的腦袋,看著他道:“什麼是皇帝?坐在龍椅上的就是皇帝,現在我坐在龍椅上了,你是不是應該跪拜我?”

  宋弘臉色慘白,卻是硬著頭皮道:“朕為天子,絕不會屈服於任何人……”

  啪的一聲,他整個臉往下栽去,狠狠的撞擊著地面。蝙蝠公子抓著他的腦袋,啪啪啪的往下撞,鮮血一波波的濺出,直看得階下不敢上前的眾人人人心驚。

  “好威風,好霸氣!殺功臣的時候這麼霸氣,送親生女兒去死的時候這麼霸氣,現在在我面前也這麼霸氣。對上蠻軍的時候,怎麼沒看到你這麼霸氣?寧可對敵人卑躬屈膝,卻死也要壓在自己人的頭頂上不肯下來是不是?沒有本事殺敵人,卻有本事殺女兒,霸氣啊!”

  尚尉宇等目赤欲裂的,看著他當著所有人的面,拿著天子的臉去撞地,直撞得鼻開眼腫,面目全非。

  “對了,差點忘了。”蝙蝠公子將宋弘的腦袋猛地拉起,看著他那腫得已是無人能夠認出的臉,“你兒子呢?你兒子也很有出息嘛,龍父虎子啊,一個殺女兒,一個揍妹妹,大義滅親,厲害厲害!”

  眼看著宋弘渾身癱軟,整個臉皮開肉綻,搖搖晃晃,已經說不出話來,蝙蝠公子看向階下:“朕問你們,他兒子呢?”

  尚尉宇怒道:“放了聖上,否則……”

  男孩嚇得手一抖——

  嘭!腦袋如同香瓜一般破開,血水和腦漿飛濺,潑滿了陛階,染紅了龍椅。腦殼碎裂的屍體撲的一聲,倒在男孩的腳下。

  男孩吃驚的睜大眼睛:“哎呀,一不小心用力過度了……沒想到他這麼脆!”

  不可思議的看著以錯愕、震驚的目光盯著他的眾人:“他可是天子、天子啊……怎麼就這麼脆?”

  整個議政的大殿,就這般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在看著,陛階之上身穿黑袍、帶著黑貓的男孩,以及他腳下的,腦袋爆開的龍袍男子。仿佛有什麼東西轟然一聲炸響,在眾人的腦袋裡擴散,有人驚惶,有人憤怒。

  尚尉宇目現怒火,面上青筋跳動。他雖然未必在意天子的死活,但天子卻是在他的面前,於皇宮之中被人所殺。這不但是整個華夏的恥辱,也是他的恥辱,如同被人當著面,惡狠狠的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整個人怒不可遏。

  血染的陛階,紅得淒慘的液體一階階的流下,恐懼的氛圍死死的壓著整個皇宮,連空氣都凝滯了。大殿的外頭,許多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來回奔走,然後又紛紛停了下來,那不斷散開的,異樣的死寂,讓每一個人都意識到某種不祥的事情,已經發生。

  “糟了,一不小心殺了皇帝!”男孩用五指捂著臉,深深的懺悔著,然後慢慢的將手放下,露出扭曲的笑容,“國不可一日無君,是不是?下一個皇帝是誰?啊,對了,應該是他兒子吧?叫什麼來著?不管了,皇帝總是要有人當的,對吧?你們讓太子做皇帝,放心,我不殺他,今天我不殺他,等他做了皇帝……我再來殺他!”

  倡狂的大笑聲中,拔身而起,各種怒吼、咆哮,在他的下方交織。嘭的一聲,他已穿頂而出,帶著肩上的黑貓,在拉長的笑聲中遠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三章 風雨江南:夢魂雄關!

  整個臨安城一片混亂,紅蝶、皇甫鷺、珍妃等,已是換了一身普通人家姑娘的衣裳,在秦坎等人的保護下,穿街過巷。沿途,許多兵馬在往皇宮方向趕著,紅蝶停下腳步,往皇宮方向看去,心中想著,那一邊出了什麼事?

  半個時辰後,她們登上了一艘畫舫,畫舫中,一名手持摺扇的青年,微笑著看著她們。

  “寧公子!”紅蝶與鷺小姐兒又驚又喜。

  青年與她們說了幾句話,過了一會兒,便領著她們進入艙中,在那裡,疲倦中睡去的寶桐,依舊還沒有醒來。

  臨安城的亂象,不但沒有減少,反而愈演愈烈,畫舫卻已從另一條支流,悄然的駛往水門。守衛著水門的將領看到畫舫的第一眼,就讓底下兵士打開了水門,任有它離去。兩個時辰後,幾艘戰船駛來,青年抱起寶桐,帶著珍妃、紅蝶、皇甫鷺登上了其中一艘戰船。

  “盟主!”伍重站在船頭,“現在可要進行下一步,以清君側之名,威逼皇帝?”

  寧江道:“不用,先等等吧,通知各路人馬,讓大家都緩緩。”

  伍重訝道:“可是,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寧江歎氣:“這也是沒法的事,計畫不如變化,天底下,總是會發生一些算不到的事,對不?威逼皇帝沒問題,問題是……”有些難以啟齒的樣子。

  伍重驚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得先等他們選出皇帝……”

  伍重:“……”

  接下來的幾天裡,整個南方都像是沸騰了一般。

  神宗駕崩、宋乾被擄、宋弘被殺,短短的兩年裡,這已經是出事的第三位天子。

  其中,南廷的新天子,更是直接在皇宮裡,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被人殺害,堪稱開國以來,亙古未有之事。

  八百年的儒家天下,造就的君臣大義,使得就算如今,失去長河以北的大半個江山,華夏天子的威權與至尊,在百姓眼中依舊是不容置疑。

  天子竟然在皇宮裡,被惡人當庭殺害,這樣的事情,讓人恐懼、震動,全然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其中最無奈的,卻是甘玉書,他以縱橫遊說之術,聯合起對朝廷重用呂豫浩有所不滿的各路義軍,準備以清君側為名,威逼臨安,迫使朝廷將呂豫浩問罪入獄,重用寧江,結成抗蠻統一戰線……結果清君側之名剛要擺出,“君側”沒了,“君”也沒了。

  呂豫浩死了,聖上也死了。

  一時間,各路義軍繼續進軍不是,不進軍也不是。

  畢竟,他們想要的,是北定中原的聯盟,而不是南方自身的內戰,天子的死,直接讓內戰成為了當前最有可能出現的局面,一旦南方戰亂爆發,便宜的只會是北方的蠻族,等南方戰事結束後,北方的墨門、黑山軍、宗家軍等抗蠻勢力,恐怕也已被蠻軍掃平,甚至有可能連巴蜀都落在蠻軍手中,到那時,就真的是大勢已去。

  面對著這種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局面,甘玉書大喊坑爹。

  長河武林盟一方,卻是震怒的。

  震怒的原因,不只是因為天子的被殺,同時也因為斷稼軍的毀滅。威遠軍與紅巾軍對斷稼軍發動的突然襲擊,對他們來說是完全超出意料的事。

  原本,在他們掌控下的隊伍就不太多,斷稼軍是與他們合作的義軍中,實力最強的一支。

  誰也沒有想到,威遠軍與紅巾軍竟然敢如此的不顧大局,公然擊殺另一支受朝廷招安的義軍。

  而現在,整個局勢一觸即發。他們固然猜到,弑君的蝙蝠公子與寧江之間,必定有著某種聯繫,雖然他們提前一步,逼“霸刀”戴霸隱退,但現在看來,蝙蝠公子分明才是東南武林盟所真正暗藏的第一高手。

  但是在出事的那一天,因為某種需要,三法司衙門和長河武林盟控制下的白道高手,在臨安的混亂中,大肆宣傳潛入臨安的蠻族刺客和武林敗類刺殺寧江之事,結果無形中造成了另外一個“真相”,就是天子被刺殺時,寧江也身處在巨大的危機之中,能夠脫險純屬幸運。

  再加上,他們也實在是拿不出蝙蝠公子和寧江有關的證據,反而是在此之前,宋弘不斷的釋放出與寧江關係良好,朝廷即將重用寧江的信號,如此的演變,讓他們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感覺。

  但凡有志于北定中原的有志之士,都知道這個時候,南方不能亂。

  然而現在,幾乎所有人都懵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處理當前的這種局面。

  北方的“新朝”,卻在這個時候,推出了去年被蠻軍擄走的廢帝宋乾,宋乾以華夏天子的身份,拜虎帝猛查刺為父,稱作“兒皇帝”。

  南方的軍民,自然不可能再承認宋乾的天子身份,對北方的舉動,直接無視,仿佛宋乾這個人從來就不曾存在於這個世界一般。

  不得不說,這種把頭埋進沙子裡的鴕鳥政策,至少在這件事上還是有效的,從上到下,從百官到百姓,“宋乾”這個名字,沒有任何人提及,仿佛已經在所有人的記憶中徹底消失。

  然而國不可一日無君,華夏不可一日無主,太子宋俊哲,毫無疑問是如今最有資格繼承帝位的人。

  只是不管百官如何相勸,太子竟是整日躲在東宮,在眾多大內高手和禁軍的保護下,終日惶惶,始終不敢登基。

  那一日發生的事,已經讓他怕了,他親眼看到了父皇腦袋爆開後,倒下龍椅下的屍體,那般多的高手,都沒有能夠擋住那個蝙蝠公子。

  ——“等他做了皇帝……我再來殺他!”

  這樣的話語,讓他整日裡嚇得發抖,連龍椅都不敢再靠近一步。繼承皇位固然重要,但是不管怎麼想,終究還是不如自己的性命重要,而作為“寧江被蠻胡刺客刺殺”的知情人和主要獻計者,京城上游的水師,各路逼近的義軍,一觸即發的內戰,也讓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這些日子裡,豪氣風雲、氣吞萬里,整日裡以太子的身份指點江山的他,這一刻,竟恨不得所有人,也如同無視北方那個“兒皇帝”一般,無視他的存在……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四章 風雨江南:什麼鬼?

  衡山,紫蓋峰中,身為當今華夏武林第一人的梅劍先生,面現冷意,聽著徒弟的彙報。

  在他前方,呂松濤怒容滿面:“師尊,當前之局勢,全是那寧江一手挑起,寧江一日不除,終將為華夏之患,武林之患!”

  作為衡山大大小小七十二峰的、第二高的紫蓋峰,它的峰頭,已經開始有些蒼白。金烏覆在了嶺上,折射出的是即將入冬的冷意。眾多的武林人士,在峰腳下來來去去,所有人都是忙碌著,異變突起,眼看著南方將要出現大亂,每個人都感覺自己閑不下來,然而到底自己在忙些什麼,此刻卻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天子為華夏之主,弑君之事,罪不容誅。那蝙蝠公子,分明就是受寧江指派,紅巾軍、威遠軍、吞鵬軍等各路人馬兵逼臨安,也是他派人在暗中串聯,滅斷稼軍之事,更是公然挑釁天下,野心勃勃。”強忍著此刻的怒意,呂松濤向師尊稟道。

  梅劍先生淡淡的道:“說是寧江挑起,有些過了,此次,原本就是朝廷和我們,想要先對付他,事到如今,才說他不該反抗,理當受死,從我們的角度或許沒錯,但將事態逼至此間,全怪在他一人身上,卻也毫無意義。”

  “師尊……”

  梅劍先生繼續道:“誠實的面對自己、看清自己,同樣也是武道的一部分,看不清自身的人,就無法更進一步。詹旭弘在龍虎山周邊綁架、殺人,與朝廷合作調離威遠軍等等,原本就是我們先起的頭。用謊言欺騙自己,給自己一個義正言辭的偽裝,並不能抹殺背後的真相,欺騙敵人,是手段和伎倆,欺騙自己,卻是妨礙自身的心境之清明、和武道之進步的巨石。”

  負著手,慢慢的踏了一步:“事情是我們先開的頭,沒有必要否認這一點。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錯了。蠻軍攻打昊京時,寧江沒有去救援京城,因為對他來說,宋乾已經成為了他的絆腳石,蠻軍替他踢開這個絆腳石,或許他還是感激的。同樣的,我們對付寧江,不是因為什麼正義,而是因為純粹的利益,我們要一統武林,號令天下,進而舉著尊王攘夷的口號,揮師北上,克定中原,就必須搬開他這個絆腳石。也許,他也與我們有著同樣的目標,但是沒有意義,蠻軍勢強,華夏只有團結在一面旗幟下,才能有反攻的希望,一山難容二虎,為了防止出現各行其是的局面,我們必須對付他,攘外必須安內。內部不靖,何以抗蠻?”

  呂松濤遲疑了一下,拱手道:“師尊說的是,是弟子被怒氣蒙蔽了。正如師尊所言,大局如此,不得不為,與正義與否並無關係。事情的確是我們這一邊先開的頭,然這一切都是為大局計,若是那寧江真肯交出手中權力,以大局為重,我等又何至於此?”

  梅劍先生道:“事情的起因,雖然很難說過在寧江,但是他這一次,做得過分了。殺天子這一步,證明了他心中毫無大局,為一己之私利,視天下蒼生於無物。逼宮也好,架空也好,他可以與天子為敵,但是不管怎麼說,那都是華夏的天子,際此非常時期,天子本身,就是整合華夏的王旗,他把這面王旗砍倒了,明知道大敵未除,國家危難,卻將整個南方逼至內亂的局面,此人行事,已是不可理喻。”

  冷笑道:“威遠軍、紅巾軍、吞鵬軍、道門……俱是以寧江為馬首,我們這個時候若殺寧江,華夏勢必分裂。這一次的武林大會,等他來之後,我會他親自與談談,他若肯以大局為重,退讓臣服,我便不殺他,他若是不顧蒼生和大局,那麼,拼著南方一時之亂,我也必親手誅他,禍首不除,則天下難安,內鬥不止,則蠻夷難定。”

  呂松濤拱手彎腰:“師尊明鑒!”

  ……

  ※※※

  長河岸邊,近千艘戰船排了開來,浩浩蕩蕩,蔚為壯觀。一個個孔眼上,火炮推出,仿佛示威一般,看得遠處暗中觀察的一名名、來自各個勢力的探子觸目驚心、頭皮發麻。

  其中一艘從外形看去,古樸而不華麗的樓船上,紅蝶捧著木盤,穿過略顯昏暗的走道,轉了一個彎,用腳輕輕的提了一下,面前的門推了開來。她端著木盤上的湯碗,進入屋中。

  屋內是一張木床,陽光從貼上了窗花的、縱橫交錯的小格子組成的窗戶間滲入。一張古色古香的紫檀木圓桌,幾張圓凳。鷺小姐兒坐在床邊,與躺在床上的寶桐說著話,縮在被中的少女卻始終沒有應聲,連腦袋都是蒙著的,或許還在默默的抽泣吧?

  “寶桐,這裡有新熬好的肉湯,起來喝些吧?”紅蝶將盤子放在桌上,輕輕地說道。

  此時此刻,外頭一片混亂,逼向京城的幾路人馬,與各州官軍之間的大戰一觸即發,江湖上的風波卻是愈演愈烈。然而對於寶桐來說,更多的卻是不知所措的心痛和絕望,即便父皇想要讓她與寧江一同死在“蠻族刺客”之手,但那畢竟是她的父皇,不管是被父親和兄長算計、捨棄的心痛,還是父親的死,造成的全都是心中難以彌補的痛。

  二七年華、方自才勉勉強強能夠算是“少女”的寶桐,面對著傳來的噩耗,除了躲在被窩裡默默的流淚,也已經不知道能夠再做些什麼了。

  紅蝶與皇甫鷺兩人一同,安慰了她好一陣子,然而這樣的安慰,其實也是無法真正的幫上什麼忙的。一個人內心深處的難受和痛楚,其他人即便是能夠感同身受,終究也是無法替她承受。

  而此刻的寶桐,也一直在被窩裡蒙著,從頭到尾都不說話,縱然是安慰和勸解,也不知道該從何下手。

  這般下去,顯然不是辦法,喪親之痛,哭一場痛一場,總還有個發洩,寶桐的這種處境,就好像生活中已失去了支柱一般,根本就像是不想活了的樣子,紅蝶和小鷺益發的擔心。

  這一日,也如同往常一般,不管怎麼勸說,也還是無法解開寶桐的心結,紅蝶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若是其它事,把寶桐從床上拖下來打一頓揍一頓,然後有話再說,反正她們兩個也是從小鬧到大的,但是此刻,人家是死了父親……而且是那個想要對她下毒手的父親。

  傍晚的時候,皇甫鷺把紅蝶拉到了外頭的甲板上:“紅蝶姐,這樣子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啊!”

  紅蝶有些沒好氣的道:“還用你說?”緊接著卻也憂愁起來:“問題是,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

  女孩抬起頭來,在夕陽下看著紅蝶:“小鷺覺得,也不是沒有辦法。寶桐姐現在的情況,主要還是她父親對她做的事,雖然都已經不把她當親人了,但不管怎麼說,也是她的父親啊?而且,發生了這樣的事,她還能夠去哪裡?皇宮她是再也回不去了,就算她肯,她那個哥哥……我們也不放心啊?但是不回去,她就沒有親人了……”

  “我們不就是她的親人?”

  “我們再親,總是比不上她的爹爹啊?”

  “小鷺,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覺得呢,事到如今,我們只能幫她找一個對她來說,比她爹還親的親人來安慰她。人家說出嫁從夫,對女人來說,能夠比父親和兄長更親的,也就只有丈夫了,所以……我們幫她找個丈夫。”

  紅蝶目瞪口呆的看著異想天開的小鷺,過了一會:“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能隨隨便便的找個人,把她嫁出去啊?”

  “當然是要找她喜歡的,這個時候,找一個她根本不喜歡的男人,強行把她送過去,那我們不是跟她爹一樣坑她嗎?”皇甫鷺用星星般的眼睛看著紅蝶。

  紅蝶猶豫著:“你是說……”仔細想想,雖然有點異想天開,但好像也是唯一可行的辦法。寶桐失去了父親……反正是那樣子對她的父親,失去了也就失去了,但問題是,這樣一人,她一下子就變得孤苦無依,給她找一個男人,讓她有一個依靠,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至於是哪個男人……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選擇的,除了那個,寶桐本以為父親要把自己嫁給他,卻差點跟他做了父親算計下的同命鴛鴦的男人,其他任何一個,寶桐應該都不想要吧?

  “我去跟他談。”紅蝶往樓船的另一頭跑去。

  樓船很大,來來去去的人還頗有不少,基本上,就沒有幾個紅蝶認識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寧江,將他拉住,在他面前指手畫腳的說了一通。寧江手持摺扇:“等一下等一下,你說清楚些,什麼給寶桐找男人?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給她找男人?”

  說話間,另一邊,秦無顏飄了過來:“公子,大家都已經在等著您了。”

  “我馬上就去!”寧江回過頭來,看著紅蝶,“公主稍待,我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有什麼事等我回來再說,或者與無顏商議。”

  紅蝶想:“不管了!”道:“總之,你要對寶桐好……你一定要對寶桐好!”

  寧江:“啊?”即便以他的智慧,這一刻也沒怎麼反應過來,然而另一邊已經是催得急了,東南武林和長河武林的紛爭愈來愈嚴重,再加上出於各種江湖義氣被卷了進來的其他江湖人,眼看著,便要出現一場無法控制的武林浩劫,一些事自然不能不馬上處理。

  把紅蝶留給秦無顏,自己先匆匆的去了。秦無顏道:“公主殿下,可有奴家能夠幫得上忙的?”

  紅蝶拽住她的胳膊:“寧盟主的房間在哪裡?”

  秦無顏瞪大眼睛……你們想做什麼?

  一個個小窗格組成的窗戶上,光線漸漸的淡了,然後轉暗。縮在被窩裡的寶桐,心口依舊是難以停下的絞痛。過了一會,床邊傳來了一連串的聲音,緊接著,被子嘩的一下,竟然被人強行掀了開來。

  “你們做什麼。”此刻的她,手足亂舞的尖叫著。

  “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樣子了。”看到她臉上的淚水,紅蝶和皇甫鷺自然知道,她又在被子底下偷偷的哭了,不過這一次,她們沒有再管她。旁邊早就已經放好了澡桶,兩人撲上去,將她脫了個精光,把她扔到了澡桶裡,洗了個一乾二淨。

  此刻的寶桐,嬌軀發軟,在如狼似虎的姐妹的強迫下,哪裡還能夠反抗得了?洗乾淨後,兩人把她擦乾,也不幫她穿好裡衣,就這樣用被子將她一裹,抬了就走。

  “你們……你們想要做什麼?”卷起的被子中,一絲不掛的少女小聲的問。這一刻的她,也開始有些慌亂。但是她們顯然已經到了外頭,她一掙扎,怕是所有人都會看到她光溜溜的樣子。

  難道她們是……想要把我抬出去賣掉?少女心中想著,手足無措,外加抗議無效。

  就這般被抬了一陣,黑暗中,也分不清去的是哪個方向,經過了多長時間。直至被兩個少女扔到了什麼地方,再用繩子連人帶被一綁。“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少女在被子裡怯生生的問道。

  然而兩個姐妹就這般走了。少女在黑暗中待了好一會,努力著,想要探出頭來,外頭卻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公子,您回來了,可用過飯了?”緊接著便一名男子的回答:“已經跟他們一起吃過了,早就說了,你自己去睡就好,夜深了,不用等我。”

  那女子道:“也沒什麼事兒!”

  外頭窸窸窣窣的過了一陣,被窩裡被洗得香噴噴的、身無寸縷的初熟少女,心口卻已如小鹿般撲撲撲的亂跳。她怎麼也沒有想到,兩個妹妹竟然把她送到了這個男子的房間,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此刻的她,也顧不得這幾日裡的心傷,整個臉都紅透了。

  “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男子的聲音再次響起,“等一下……我床上有什麼?”

  那女子退出門外,微微一笑:“紅蝶與鷺小姐兒兩位公主說了,公子儘管享用就是!”隨之而來的關門聲。

  留在屋中的男子:“啊?什麼鬼?”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五章 風雨江南:臨淵之勢!

  一大清晨,尚尉宇就帶著身邊的高手,走在清晨的霧氣之中。

  停住腳步,前方一艘艘戰船,猶如囂張跋扈而又不可一世的長龍,張開了它的獠牙。

  他的臉益發的陰沉,右手猛地握了握,繃起了青筋。

  “盟主!”在他身邊,一名武者緊緊的皺了皺眉頭,“事到如今,跟這姓寧的還有什麼好談的?看這姓寧的架勢,分明是已經豁出去了,武林大會,他是肯定不會去、也不敢去的,他要的就是天下大亂。”

  尚尉宇冷哼一聲:“他不去?不去又能怎樣?師兄若是擺明瞭要殺他,他能夠躲得了多久?真以為躲在軍中,就能夠平安無事?”踏步上前:“我去,是給他一個機會,他要是真的不知道好歹,那也無法,最多拼著南方大亂一場,他也別想有好下場。”

  古樸而又巨大的樓船裡,寧江摟著寶桐,又做了一遍。過了一會,秦無顏在外頭輕輕的道:“公子,長河武林盟尚盟主到了,在外頭求見。”

  寧江道:“知道了!”低頭看著寶桐:“我還有些事情要做,先去了?”

  寶桐在他胸膛下,羞怯怯的“嗯”了一聲。等男人穿衣離去後,她才小心翼翼的從被窩裡鑽出,然而昨晚紅蝶和皇甫鷺是用被子將浴後的她直接裹過來的,想要找自己的衣裳,卻是一件也無。好在很快,秦無顏便捧著新衣進來,微笑著幫她穿衣梳頭。

  此刻的寶桐公主,臉都紅透了,除了乖乖的任由她幫自己梳妝打扮,連話也不敢多說兩句。只是,秀髮方才梳到一半,門邊鑽出兩個腦袋,卻是紅蝶和皇甫鷺,兩人一同瞅著她笑。

  “你們兩個……”寶桐臉蛋憋紅,也顧不得那麼多了,舉著粉拳就往她們追。

  寧江來到了甲板上,一張圓桌,幾張凳椅,阿彩、雷鶴道人、孫紫蘿等都就已經守在那裡。

  “尚盟主,好久不見!”寧江負手而至,春風滿面,“是什麼風把尚盟主吹來了?”

  尚尉宇冷冷的盯著他,事情鬧到這種地步,此人卻是滿不在乎的樣子,實在是讓他怒至極點。他坐在桌邊,強壓怒氣:“只是有些事,要過來和寧盟主談一談!”

  寧江在他的對面坐下,孫紫蘿為他捧來新煮好的茶水。寧江慢悠悠的端起茶盅,左手用盅蓋撥了撥,喝了一口:“江湖之中,武林大會在即,朝堂之上,太子還未登基,尚盟主此刻應該有很多的事要做吧?不知道過來和我談什麼?”

  尚尉宇看著他:“呂豫浩已死,他的族人,也都被南劍水師殺得光了,寧盟主,那些以清君側、殺奸相為名的各路人馬,是否應該讓他們各歸各州?難道非要惹得天下大亂不可?”

  寧江放下茶盅:“天下早就大亂了,又怎是我惹出來的?”

  尚尉宇冷然道:“寧盟主非要將事情鬧得一發不可收拾嗎?”

  寧江歎氣:“是的……有問題嗎?”

  呯地一聲,尚尉宇手中瓷杯破碎,他身後的那些武林高手,亦是怒容滿面。

  強壓著心頭的怒火,尚尉宇沉聲道:“蠻夷未平,南方亂不得,這一點寧盟主應該比誰都清楚,難道寧盟主真的就如此不顧大局,非要將事情做絕?”

  “大局?”寧江冷笑道,“蠻軍第一次入侵,是我於採石峽擋住了木不孤,蠻軍第二次入侵,是我于中原,全殲了蒙鬱。察割這一次南下,如果沒有我,江南早就落入了蠻軍之手,沒有我,就沒有當前的這個‘大局’。串聯宋弘和慈心齋一同害我的時候,你們有沒有想過,是誰幫你們打造了這樣的一片‘大局’?如今天下要亂了,大局要沒了,你們告訴我,要顧大局?”

  尚尉宇臉色難看,寧江身後,雷鶴道人、“一口羅煙”羅胖子、“開山拳”岳柏、孫紫蘿等,盡皆鄙夷的看著尚尉宇。與尚尉宇同行的那些長河武林的武者,雖無法反駁,卻是面現怒意。

  尚尉宇道:“你到底想怎麼做?”

  寧江道:“不如說說,尚盟主的想法是什麼?放心,既然已經攤開了話題,那就有什麼說什麼,藏藏掖掖著,徒然將事情搞得複雜。”

  尚尉宇盯著他,咬了咬牙:“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為當前最有資格繼承帝位的儲君,我知太子與你素來不睦,但要保住南方不亂,師出有名,周廷這面旗幟不能倒。猛查刺已是宗聖級高手,單論實力,能夠與他一戰的唯有敝派掌門。我師兄為武林盟主,節制武林。斷稼軍之事,我們不再追究,臨安城與登基後的新天子,由我們保護,軍中之事,由你整合。”

  他心知到了這一步,殺了寧江,道門、南劍軍、威遠軍、紅巾軍,甚至還包括了被甘玉書串聯起來的吞鵬軍等,必定不肯甘休,到那時,南方難免血戰連連,即便他師兄梅劍先生是武林第一人,他們這一邊,也控制和掌握著一些軍隊,但是真要撕破臉來,他們這一邊也未必能夠討好。

  而隨後不管哪方取得了最後的勝利,華夏這一邊都將元氣大傷,到那時,坐收鶴蚌相爭之利的蠻軍,趁勢平定後方,奪取巴蜀,南方基本上就是坐以待斃之局。

  是以,在當前的這種形勢下,他也不得不承認,事到如今,就算殺寧江也已經遲了。若是寧江肯讓出武林盟主之位,扶持新天子登基,他們也只能正式承認寧江在軍中的地位。

  “說到底,不就是令師兄要做武林盟主嗎?早點說開來不就沒事了麼?”寧江笑道,“太子想要登基,登基就是了,他和我之間的那點過節……唔,說實話,我也實在記不得和他之間有什麼過節,差點都忘了這麼個人。其實只要肯談,事情總有辦法解決,何必將事情弄到這般局面,對不?既然已經將話說開了,那一切都好辦,太子登基,我們支持,舉雙手支持,告訴他,不用怕,讓他登基就是……真的不用怕。令師兄嘛,當今華夏武林第一人,做武林盟主,很合理啊,寧某歡迎。而我的條件,只有一個……”

  抬了抬頭,看向尚尉宇身後的另一名大漢:“這位,就是霹靂門的‘劈鐘無跡’詹旭弘詹兄吧?”

  那大漢沉聲道:“是又如何?”

  寧江冷冷的道:“詹兄塊頭不小,看上去倒是一條英雄好漢,可惜只敢擄小孩,殺女人,無端端辱沒了好漢二字。”慢慢的喝茶:“尚盟主,我的要求也不高,冤有頭,債有主,你把這姓詹的交出來,由我們處置,其它一切好談。”

  尚尉宇冷然道:“寧盟主,這個條件會否太過分了?”

  寧江冷笑道:“你們在臨安設計殺我,此事我都懶得跟你們算,不過就是要你交出一個在越嶺擄孩童、殺女人的敗類,你就說我過分?你既然不想談,我也無所謂。”

  詹旭弘踏前一步:“姓寧的,一人做事一人當……”

  尚尉宇猛地站起,伸出一臂,將詹旭弘攔住,看向寧江:“寧盟主可要想清楚,江湖之上,偶有爭執本就是免不了的事。這一次在臨安城,你們的人突然發作,也殺了我們不少人,冤冤相報,對誰都沒有好處。是否真的要為了這一點事,將事情鬧僵?”

  他身為長河武林盟主,自是無論如何不能將自己的人,就這樣交給他人處置,江湖之上,“義”字遠比其他一切都更為重要,一旦做出這樣的事,他和鴛鴦蝴蝶派,也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看來今天是談不攏了!”寧江放下茶盅,冷冷的道,“其實尚盟主此來,不就是怕我不去赴英雄大會?尚盟主只管放心,既然你們願意談,來了這一次,禮尚往來,英雄大會,本人自然是會去的。”

  “既如此,那就恭候了!”尚尉宇一抱拳,帶著身邊人轉身離去。

  “盟主?”雷鶴道人、羅胖子、岳柏、孫紫蘿等一同看著寧江。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對方既然是按著江湖規矩登門拜訪,他們自然不能出手留下他們,但如果真的就這麼善罷甘休,他們也未免不服。

  “沒事,由得他們作!”寧江慢慢起身,負手入艙,“武林第一人?哈!”

  ※※※

  英雄大會召開在即,紛亂的武林,多少出現了一些安定的跡象。

  只是,形勢到底將往哪個方向轉變,此時此刻,卻已經沒有人能夠看得透了。一腔熱血的,恨不得拿起刀來,拼卻性命,大殺四方。冷靜理智的,憂慮重重,全不知該如何收場。

  此外,也有一些試圖渾水摸魚的,或者是北方派下來、趁機挑撥離間的,不一而足。

  然而,到目前為止,決定整個武林……進而整個南方局勢的,顯然唯有梅劍先生與寧翰林之間的談判。

  萬一談判破裂,整個形勢會變得如何……雖然許多人都不願意見到這種情況,但卻不妨礙大家的各種推測。

  有人說,梅劍先生身為當今的華夏武林第一人,若是真的有心殺寧江,縱然千軍萬馬,恐怕也難以保護得了他,也有人說,寧翰林身邊也有不少高手,即便未至宗聖,但如今玄氣大盛,宗師級的亦是一抓一把,就算是梅劍先生,想要突破重重阻攔,殺掉寧翰林,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於這樣的推論,進而引發的各種爭執,在這幾日裡,從來就不曾間斷過,甚至有夫婦因此而發生爭吵,一怒之下,各自分居。

  時不時的,有些武林中的名宿,前來拜訪寧翰林,大致上都是勸他以和為貴,以天下大局為重。

  不過勸歸勸,也沒有人敢對他拍桌,只因,大家都已經看出來了,如果不是天子意外被殺,南劍軍、威遠軍、紅巾軍等各路人馬,原本是要在寧翰林的佈局下殺入臨安“清君側”的。

  對於一個已經擺明瞭要掀翻桌子、讓大家都不好過的狂生,除了好聲好氣的,以道理相勸,誰也不敢真的拿他怎樣。

  往召開英雄大會的洞蒼山趕去的武林人士,越來越多,在已經明確了寧翰林會參加這一次的英雄大會後,每個人,自然都想要在第一時間,知道英雄大會將要出現的結果。

  英雄大會,雖然是江湖中人所津津樂道的事,但其實在武林的歷史上,真正出現的次數是有限的,更多的只是存在於那些茶樓裡的評書、又或者小說家寫的小說之中。

  而縱然出現,在以往儒道大盛的時代,屬於江湖人的英雄大會,影響也是有限的,大多數時候,不過是為了對付一下禍害武林的江湖敗類,或者是解決某些影響較大卻又糾葛不清的武林公案。

  像這種,有可能影響到整個華夏的命運的英雄大會,至少在獨尊儒術後的這八百年裡,是不曾出現過的。有鑑於此,此刻,大多數武林人士,在對局勢演變的各種擔憂和不安中,實際上也是頗為興奮的,這種參與歷史的感覺,實是讓人熱血沸騰,雖然最後,絕大多數人就算參與了重大的歷史事件,在史書上,其實也是連名字都不會留下。

  感覺自己很重要,這的確是幾乎人人都有的,人生一大錯覺。就像某個已經死在了龍椅下的天子,在死迅傳出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懵住了,感覺就像是變了天一般,然而不過就是這麼短短的一些日子,朝堂也好,江湖也好,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卻都仿佛已經跟他無關。

  寧盟主所乘的樓船,在幾艘戰船的護送下,也開始往長河的上游開拔,前去參加英雄大會。只是,還在半途的時候,有秘信通過天地會的網路,快馬加鞭的送到了船上。接到信後,寧江便讓樓船暫時停下,在那裡等著。

  僅僅過了大半天,兩名從會稽山趕來的少女,就登上了船,而其中一名身穿紅衣的嬌媚女郎,在看到寧江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歎一口氣,寧江踏上前去,道:“你已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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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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