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儒道之天下霸主 作者:先飛看刀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5 07:26:12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1 64708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2

第四十六章 巔峰較量:世人都說……

  從遠方趕來的兩個少女,自然是原本應該在會稽山禹穴之中閉關修煉的春箋麗和寧小夢。

  看到寧江後,春箋麗便撲入了他的懷中,一邊哭著,一邊咬牙切齒的道:“那姓詹的惡賊在哪裡?我要親手殺了他!”

  寧江安慰了一陣,問了起來,才知道,原本在禹穴裡閉關,不問外界之事的春箋麗,之所以會發現她母親的事,主要原因,還是秦小丫兒太不小心了。

  悔雪散人……實際上也就是箋麗的母親梅雪,中了詹旭弘一掌後,雖然被寧江以針灸之術救回,但是半身不遂,已是癱瘓,被秦無顏安置在會稽山中。

  以會稽山之大,原本是不會被春箋麗發現的。只是,其後沒多久,秦無顏被寧江調入臨安,以她的易容術混入那些暗地裡算計他的敵人之中,梅雪暫時交給了秦小丫兒照顧。

  此時的春箋麗,不但修成了火魂,同時也開始修煉移魂出體的術法,某日在修煉中,閑來無事,將火魂移出體外,在禹穴外頭遊走,竟然發現小丫兒鬼鬼祟祟的,帶著吃的前往後山。

  春箋麗心中好奇,於是在接下來的兩天,繼續觀察小丫兒,最後確定……她肯定是有秘密情人了。

  春箋麗很確定,秦無顏跟寧江肯定是有“通房”的關係的,至於小丫兒有沒有,其實她也不清楚,不過在前往湟河北邊的那些日子裡,有一段時間,小丫兒可是一直都跟在“小白道長”身邊的,通房了也不奇怪。更何況,她還會很多種姿勢,說不定在自己不在寧江身邊的那些日子裡,寧江對她下過手……

  如果小丫兒真的有了其他喜歡的男人,那麼,在這種複雜的局勢下,就不得不考慮她所喜歡的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和來歷了。

  就比如寧江收秦無顏,不考慮其它的任何因素,單單是秦無顏在他身邊服侍了這麼多年,對他的事知道得太多這一點,把秦無顏變成他的女人,都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總不可能把一個,平日裡都跟在自己身邊、知道自己太多秘密的女人,最後卻送給其他男人?

  即便自己也是女人,對此,春箋麗也同樣是能夠理解的。

  而小丫兒在這一點上,與秦無顏也有些類似,雖然她直接陪在老爺身邊的時間,不如她的四姐,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跟著小夢,算是小夢的隨身侍女。但是不管怎麼樣,她都是寧江兄妹身邊貼身的人,照顧著他們的日常起居,如果真的瞞著寧江兄妹,在背後和來歷不明的其他男人私通,那問題可就大了。

  這是任何上位者都不可能容忍的事,而春箋麗既然覺察到,也同樣不能不管。

  於是她開始跟蹤小丫兒。

  結果她怎麼也沒想到,小丫兒“私通”的竟然是她的母親……

  沒有想到娘親竟然也在會稽山上,而且竟是半身不遂,落得那副模樣,闖進去的春箋麗,直接便哭了出來。

  原本不想讓她看到自己這個樣子的梅雪,亦是心痛。母女倆哭了一場,後來,春箋麗便抓著小丫兒,問明真相,小丫兒既已被逮了個正著,自然也就不敢不答。

  直至這個時候,春箋麗才知道,原來在這大半年中,已是痛改前非的母親一直都是住在越嶺,直到為了救梅小路,被霹靂門的“劈鐘無跡”重創,雖然被寧江救下,卻是內力全失,半身癱瘓。

  在見到寧江之前,春箋麗既怨且氣,怨他不該將這麼大的事瞞著她來,此刻看到他,卻又忍不住撲到他懷裡哭。

  “哥哥,那些人實在是欺人太甚了!”寧小夢慍怒的道,“那個姓詹的,難道就這樣放著他不管?”

  雖然對於箋麗的母親,小夢並沒有什麼好感,甚至覺得,以她過往的罪行,落到這般地步,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甚至可以說是便宜她了。然而,那畢竟是箋麗的母親,看到箋麗哭成這個樣子,她自然也不免難過。

  更何況,悔雪散人罪有應得,和敵人跑到他們的地盤上來搶人害命,那是兩回事。

  寧江卻是淡淡的道:“既然來了,那就一起去參加武林大會好了,有冤抱冤,有仇報仇……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樓船繼續往長河上游駛去……

  ※※※

  “殿下只管放心!”臨安城,皇宮一隅,梅劍先生的二弟子陳松霸,朝面前的青年拱了拱手,“上一次,會被那蝙蝠公子殺入宮來,純屬意外,蕪山那一邊蠻族刺客出現,皇宮之外又有東南武林盟的不法之徒鬧事,宮中也有許多人,早就已經被人收買,再加上了蝙蝠公子實力也的確強悍,眾人大意之下,才會被他得手。

  “但是此刻,我二師叔已經進一步加強了皇宮的防護,家師亦以當朝太保的身份,通告天下,擅闖皇宮者,便是與家師為敵!殿下放心,殿下之安全,必有保障……”

  在陳松霸款款而談的時候,宋俊哲卻是面無血色的坐在案後,陳松霸的保證,讓他稍微安心了些,有南海梅劍先生這位當世第一高手保證他的安全,他的心裡也多少穩住了些。

  他低聲道:“但是,逼近臨安的那些兵馬……”

  “威遠軍、紅巾軍、南劍軍、吞鵬軍等,目前也都未再有進一步的行動,他們以殺呂豫浩為名起事,如今呂豫浩既死,他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強行造反。殿下儘管安下心來,家師已經明言,若寧江真是不顧大局,于武林大會前再有妄動,家師必定親自出手將他誅殺,不留後患。”

  “我……本、本太子知道了。”宋俊哲的臉色,慢慢的回復了一些血色,“既然這般,我就等著貴派于武林大會傳來的好消息……”

  蕭瑟的秋寒,卷蕩著皇宮,一片片樹葉飄零。太監與宮女們清掃著每一片凋落的樹葉,南方空氣潮濕,一冷起來,便是滲入皮膚的、刺骨的寒意。

  天寒地凍中,那裝飾豪華的瓊樓玉宇,一座一座,錯落有致,依舊在證明著皇家的氣派,以及千百年鑄就的威嚴。

  ……

  ※※※

  同一時間,昊京中央,那更加氣派,更加輝煌的皇城裡,虎帝猛查刺坐在龍椅上,傾聽著手下官員的彙報。

  雖然是在皇城之中,但此時此刻,議事的並不是正殿。內中被清了個乾乾淨淨的偏殿裡,擺放著一張較大的圓桌,猛查刺就坐在圓桌旁,靜靜地聽著從南方傳來的消息。

  “蝙蝠公子……殺周帝宋弘!”往一旁的神冊宗倍瞅了一樣,猛查刺道,“這蝙蝠公子……又什麼來歷?”

  神冊宗倍駝著背,背著手,在桌旁踱了幾步:“具體的來歷……臣也說不清楚,傳聞此人,從外表看去,不過就是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但這應該只是表像,是天生無法長大的侏儒,還是某種邪功所致,誰也說不清楚。他第一次出現,是在昊京最後一次的科舉期間,殺的,全都是拜火教的人。後來曾在越嶺一帶出現過,逼金蠶嶺金嫫姥姥退回西嶺。有傳言說,他是拜火教叛逃的女弟子……當年的京城第一佳人春箋麗新拜的師父,此事我也曾問過拜火教那一邊,她們不置可否,對於拜火教內部的事情,她們一向不願意讓其他人插手。不過在我們追殺混江雙蛟和阿彩的時候,那蝙蝠公子也曾出現過,當時他身邊也帶著一隻黑貓,至於所謂的混江雙蛟,應當就是春箋麗和寧江的妹妹寧小夢。”

  “所以,蝙蝠公子殺宋弘,其實是出自寧江的授意?”

  “不好說!”神冊宗倍搖了搖頭,“從局勢來看,殺宋弘是沒什麼道理的事。寧江擾亂我等後方,接下來,應該是要集合起整個南方的力量,與我們打一場惡戰。看他的佈局,各軍同時發作,以殺奸相為名,兵發臨安,這分明是想要劫持皇帝才是。呂豫浩一死,反而讓那些兵馬沒有進軍臨安的藉口。這些華夏人,和我們不同,做什麼事都要強調師出有名,殺宋弘,殺呂豫浩,直接讓寧江那廝師出無名了。殺宋弘之舉……倒更像臨時起意的樣子。”

  緊接著卻又歎一口氣:“不過這也不太好說,說不定寧江的用心,就是要擺出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置之死地而後生,他妥協退讓,其他人看著有機會,勢必在底下做各種小動作,他直接擺出玉石俱焚的姿態,大家反而怕了,怕鬧得不可收拾,怕砸了整個棋盤,壞了整個大局,自然得好好的跟他談,所以,殺宋弘真是他的主意……其實也不是不可能的。”

  猛查刺道:“南方的這一場亂,我們可有可乘之機?”

  神冊宗倍嘿嘿笑道:“就看南方即將舉行的武林大會的了,現在南方武林的形勢,無非就是梅劍先生與寧江兩人之爭,一山不容二虎,如果兩方真的鬧僵,梅劍先生殺了寧江,那接下來,勢必一場大亂。反過來,若是他們談成了,雙方達成了合作的一致意向,那麼接下來,他們勢必在這個冬季,向巴蜀用兵。”

  猛查刺冷然道:“巴蜀?”

  “沒錯,巴蜀!”神冊宗倍道,“巴蜀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只要一下雪,北方就是大雪封山,我們縱然有心,也無法向巴蜀用兵,但是從西南方薔薇湖一帶出兵,最多就是麻煩一些。如果能夠在這個春暖花開之前,收復巴蜀,將鶓哥打回西嶺,那南方的華夏人,和北方反抗我們的各方勢力,將有極大的可能串聯在一起,對我軍發動最後的大戰,不滅掉我們,誓不甘休。”

  猛查刺淡淡的道:“這是他們最理想的情況,真要做到這一步,豈是容易的事?”

  神冊宗倍道:“沒錯,所以首先,寧江就要過梅劍先生這一關,這一關不過,對他們來說,一切全都成了妄想。而對於我們來說,明年春一暖,就對巴蜀用兵,只要巴蜀落在我們手中……哪怕只是北方的一部分,則至少也是南北分裂的格局,南方的那些人,基本上就只能坐視我們掃平後方的那些疥癬之患。”

  另一邊,一直沒有說話,只顧著吃葡萄的鶻後月理朵冷冷的道:“這寧江的確是精於算計,在我們的後方挑起混亂後,馬上就回南方,打得就是冬季裡,我們無法大規模用兵的這個時間差。不過,他想要過梅劍先生這一關,恐怕只是妄想吧?現在的華夏,儒道已亡,武道大盛,就憑著梅劍先生宗聖級的實力,和華夏武林第一人的稱號,就不是他對付得了的。武林盟主之位,一旦落在梅劍先生手中,寧江那廝,就別想整合成功。”

  神冊宗倍卻是長歎道:“不然,依我看來,梅劍先生這一次,恐怕未必好過。”

  月理朵放下手中的葡萄,往他看去:“說到底,寧江只是一個讀書人,就算是善於借勢,但以宗聖之實力,真要在萬軍之中取他首級,也不是不可能做到,他總不可能就那般一直躲著?”

  神冊宗倍卻是怪笑一聲:“讀書人?呵呵!”

  猛查刺也同樣看向神冊宗倍:“這寧江的用兵和對時局的算計、利用,的確是頗為了得,但不曾聽說他會武功……”

  “那只是因為,誰也不曾真正見過他出手罷了!”神冊宗倍負手跎步,“世人都說,寧江精于算計,謀略過人,我偏要說,其實他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只因為他的算路實在太深,環環相扣,步步心機,他的敵人根本就沒有機會殺到他面前,就被他安排的各路棋子整垮,根本就不需要他親自出手,才使得他於武功一道,不如何為世人所瞭解,可始終深藏而不露,但若有一天,他于武學之道,突然展示出驚人的實力,我卻也一點都不會奇怪,只因為,到目前為止,誰又曾真正逼他露過底牌?”

  月理朵沉吟一陣,忽道:“倒也有理!”

  猛查刺談談的道:“既然如此,我們該如何做?”

  神冊宗倍低聲道:“南方那一邊,我們也做不了什麼,一邊看看南邊的局勢,一邊磨礪兵馬,調集糧草,準備好明年對巴蜀用兵。只要在我們出兵之前,南方那一邊平不了巴蜀,就沒有什麼可顧慮的。寧江也好,梅劍也好,都是我們已經能夠看到的敵人,真正需要防備的……是那些看不到的敵人。”

  猛查刺目光陰冷,月理朵剝著葡萄皮,微微的抬了抬頭……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3

第四十七章 巔峰較量:洞蒼峰起!

  洞蒼山的地勢,並不算是太高,整座山猶如一座倒扣在地上的大碗,北面的高峰,峰頭已經有白雪蒼茫,西面是一條河流,繞山而過。

  洞蒼山下的市集,在這段時間裡,越來越熱鬧,從四面八方聚集而來的武林人士,白道的,黑道的,越來越多。有的時候,仇敵見面,分外眼紅,眼看著就要打起來,然後便有人飛奔而來,攔下,勸阻,大部分人都能夠在彼此怒視之後,看在地主的份上,各自甩袖而去,但也有勸不動的時候,自不免一場狠殺,然後鬧出人命。

  對於這種情況,周圍的江湖中人,大多都是在邊上看著,說說笑笑,其中也有一些做著包打聽的買賣的,在一旁解說著那兩方之間的仇怨,以證明自己的確是消息靈通,但凡是江湖上的事,無所不知。

  負責招待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路英雄的,乃是洞蒼山廣秀門,廣秀門是武林中少有的,儒學武道雙修的門派,既有秘傳的武功……當然在如今這《九陰真經》遍傳天下的時代,秘傳功法的用處已經不大,廣秀門的門主郭敏路,前些日子已經將它公開於天下,反正就算不公開,自己門下的弟子,也已經不怎麼想練它了。

  而另一方面,廣秀門也一向注重於儒學,幾代以來,雖然沒有出過進士,但是秀才、舉人,卻也出現過好幾位,在當地,也算是頗有名望的名門望族、儒道世家。

  廣秀門的弟子,男弟子、女弟子的基本上是對半開的,衣裳大多華美,背上背著長劍,劍穗飛揚,此刻到處飛奔,倒也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另一邊的某處,兩名中年男子彼此抱拳。

  “原來是蕭兄,久仰大名!”

  “‘山嶽當關’傅大俠之名,蕭某才是聞名已久,幸得有幸一會。”

  說話的兩人,便是“山嶽當關”傅定波,與“七禽刀”蕭章。北傅南蕭,一南一北,都是江湖上有名望的大俠,武藝雖非江湖上最頂尖的一片,但是論起聲望,及得上他們的卻是不多,算是江湖上俠義道中的代表。

  此刻在這洞蒼山下,兩人終於撞面,自不免一番寒暄。

  傅定波道:“前行日子,我也曾前往處州蕭府拜訪蕭兄,奈何府上僕人說蕭兄離家已久,未能一會。”

  蕭章歉意的道:“這些日子,我都在威遠軍中,相助威遠軍訓練武將,修煉功法,直至這一次武林大會召開在即,蕭某忝為武林中的一員,自不免要來走上一走。”

  說話之間,一人踏步而來,卻是廣秀門門主郭敏路的親傳弟子,因傅、蕭二人與普通江湖人不同,俠義之名通傳天下,於是便趕來,請他們先上山歇息,已為他們佈置好住處。兩人客氣一番,未能推脫掉廣秀門的好意,只得隨之上山。

  “那位就是‘山嶽當關’傅定波傅大俠?”遠處的一處茶亭裡,一名青年女子低聲說道。

  “‘山嶽當關’傅大俠?”在她身邊,一個男孩興奮地說道,“那他旁邊跟他說話的那個是……”

  “好像叫做‘七禽刀’蕭章蕭大俠,也是跟傅大俠齊名的人物。”那青年女子說道。

  這兩個人,卻是從七裡鋒逃出來的趙庭珍和小七。他們這一路,辛辛苦苦,不斷南逃,靠著趙庭珍一手出神入化的飛刀,途中雖然也遇到了不少兇險,但總算是平安無事。到了南方後,得知這裡即將舉辦武林大會,一來,他們在南方原本就沒有熟人,無處投靠,乾脆過來湊湊熱鬧,二來,趙庭珍也是想著,說不定能夠在這裡遇到傳授她算空飛刀的“算空哀思”秋水女俠……又或者是她喜歡的那個人。

  沒有想到傅定波傅大俠,竟然也到了南方來,趙庭珍和小七兩人自然是頗有看到偶像的感覺。不過因為他們以前都是住在湟河以北,對於蕭章蕭大俠之名,都沒有怎麼聽過。

  趙庭珍修煉飛刀,耳朵靈敏,聽周圍的其他江湖人談及,才知道那是南方與傅大俠齊名的人物。

  就在這時,在他們身邊,忽的一陣轟動,有人低聲,有人細語,全都看向遠處的一人。趙庭珍、小七也不由得跟著看去,只見那名男子,一身黑衣,年歲大約在三四十之間,中等身材,頭髮有一種比正常人還要黑上許多的感覺。他獨自一人,一步一步,沉默的往山腰走去,階梯上,卻早有一人迎下。

  這個人是誰?趙庭珍心中疑惑。

  在她旁邊,也同樣有幾人認不出那黑衣的中年男子,有人道:“那人是誰?為何連郭門主都親自迎了下來?”

  有人道:“這人你都不認得?他就是劉玄遊!”

  眾人動容,趙庭珍亦是暗自一驚,想著原來他就是“天密”劉玄遊?如果是他的話,有極大的可能會知道秋水女俠的下落。

  “連‘天密’劉玄遊都來了,還有蕭大俠、傅大俠,以及來自天南地北的眾多英雄人物,看來這一次的武林大會,實數百年未有之盛事。”

  “應該不會像上一次的長河英雄會那般收場吧?”另一人說道。

  “怎麼可能?”有人笑道。

  趙庭珍好奇地問道:“請問,不知你們說的長河英雄會是什麼情況?又是怎的收場?”

  方自問完,就看到茶亭外,有幾名武者往她這邊看了過來,仿佛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樣子,不由得縮了一縮。邊上一人卻是毫不在意地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已是快兩年前的事了,當時,東南武林共選寧翰林為東南武林盟主,長河武林不甘落後,衡嶽劍派召集長河兩岸之武林人士,舉辦長河英雄會,欲推選衡嶽劍派之掌門‘無衡劍斷’潭如海譚掌門為長河武林盟主,當時也邀請了寧翰林前去觀禮,同時也是為了解決長河漕幫被東南武林盟剿滅所引發的糾紛。誰知,就在長河英雄會即將召開的前夕,劉玄遊竟突然現身,當眾挑戰譚掌門,一通惡戰之後,潭掌門竟是不敵,淪為了‘天密’的手下敗將。其後,寧翰林方才出現,大力支持潭掌門坐上長河武林盟主之位……”

  另一人低聲笑道:“雖然潭如海如願以償的當上了長河武林盟主,但原本應該是轟轟烈烈的長河英雄會,卻因為譚掌門的這一場敗,而變得暗淡無關,也使得長河武林盟一直在東南武林盟面前抬不起頭來。”

  趙庭珍對於南方武林的事,所知有限,此刻才知道還有這樣的一段過往。她笑道:“但是今時不同以往,那時,譚如海譚盟主雖然也是整個華夏為數不多的宗師級高手,但與他同級的宗師,終究還是有十幾位,如今,梅劍先生可是我們華夏一方絕無僅有的宗聖,武林盟主之位,想來非他莫屬。”

  眾人紛紛點頭,卻也有人道:“雖然按著實力,應當如此,但論起對當今武林貢獻之大,還是寧翰林。敝人覺得,武林盟主一位,要考慮的,終究還是對武林的貢獻才是。梅劍先生實力雖強,但論起對華夏武林的貢獻,終究還是比不上寧翰林。”

  “話是沒錯,但寧翰林畢竟不會武功,不能算是武林中人……”

  “東南武林盟主怎的就不是武林中人了?再說了,選的是武林盟主,又不是天下第一高手,如果只以武功而論,難道還要把猛查刺那廝請來,跟梅劍先生打上一場?”

  “話不能這麼說……”

  ……

  ※※※

  洞蒼山下發生了一些爭執,而作為引發爭執的當事人之一,此刻離洞蒼山,也不過就是十幾裡之遙,眼看著便要到達洞蒼山。

  幾輛馬車停在了空曠的山林邊,林中,紅蝶握著寶劍,劍氣縱橫,衣袂飛舞。在她身邊,寧小夢正在指點著她的劍術,有時在興頭上,便會與她對練幾招。

  自從開始練武之後,對於武林中的各種事蹟和有名的人物,紅蝶也是多番打探,並為之嚮往的,砍頭魔女之名,她也早就已經聽聞,不過砍頭魔女竟然是寧公子的妹妹的事,雖然此刻,有許多江湖人已經知曉,她卻還是第一次聽聞。

  教自己帝女七劍的蝙蝠公子,竟然會是近來江湖上聲名大振的眉嫵女俠和砍頭魔女的師父,這也同樣讓她感到意外,這樣一算,雖然蝙蝠公子還沒有正式收她為徒,在事實上,她已經是等同於箋麗和小夢兩位姐姐的師妹。

  當然,與蝙蝠公子之間有所聯繫的事,她是無論如何不敢告訴寶桐的,不管已經被殺的“先帝”最後對寶桐是如何算計的,那畢竟是寶桐的父皇,自己的師父……或者說是將來的師父,竟然會是寶桐的殺父仇人,這樣的事說了開來,徒然讓寶桐糾結,並沒有其它的用處。

  只是,師父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師父?她的心中頗為好奇。

  雖然她也暗中向兩位師姐打探著,但是箋麗師姐卻是直接告訴她,要和她的娘親一起,離師父遠遠的。紅蝶很疑惑,這又關自己的娘親什麼事了?不過看著箋麗師姐一副“那個人渣”的樣子,她自也不敢多問。

  而小夢師姐對這個問題,卻只是呵呵的,有點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傻笑的樣子。

  林子的另一邊,春箋麗正與阿彩一同坐在草叢中,說話聊天,雷鶴道人、羅胖子、孫紫蘿等則散了開來,警戒著四州。

  其中一輛馬車上,寧江盤膝而坐,在他身邊,寶桐與皇甫鷺好奇的看著他手中玩弄的晶石。

  這晶石,便是那上萬多枚玄武水晶的一塊,此刻疊在寧江身前的矮案上的一疊厚紙,上面寫的都是龍虎山那一邊送過來的,對其它玄武水晶的各種測試和研究,寧江已經將它們全都看了一遍,自己也把帶來的這枚玄武水晶,玩弄了好一陣。

  如今,他正在用鵝毛筆沾著墨水,在一些宣紙上畫著什麼。

  一根既細且長的管,上面畫著神秘的符文,此外還有各種小部件。寶桐與皇甫鷺好奇的看著他畫的這些古古怪怪的東西,皇甫鷺問道:“這是什麼?”

  青年笑了一笑:“神秘武器!”

  神秘武器?手肘撐在案上,雙手猶如呈花瓣支著臉蛋的皇甫鷺更加的好奇了:“它有什麼用?”

  “既然是武器,自然是用來殺人的……在戰場上,殺很多很多的人!”青年說道,他將宣紙卷起,放入了一個竹筒,用臘封好,揭開窗簾,喚了一聲,很快的,便有人過來接過竹筒。

  “把它送到龍虎山去吧!”想了想,又扭頭看向皇甫鷺,“雖然已經向你爹娘報了平安,但他們恐怕還是會擔心,你可要跟著他們回劍州去?”

  皇甫鷺想了想,鼓著腮幫子搖了搖頭……她想參加武林大會!

  既然皇甫鷺不願意現在就回去,青年自然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打了個呵欠,笑道:“天氣正好,睡個午覺!”

  皇甫鷺扭身往車外鑽:“那我不打擾你們睡覺啦。”

  寶桐道:“你、你……”眼看著小鷺就這樣跑了出去,又見青年看著她笑,臉不由得又紅了。雖然那天晚上,在紅蝶和小鷺的胡鬧之下,已經成為了他的女人,但此刻周圍人多,她終究還是臉薄,不好意思跟他單獨留在車中,趕緊跟著鑽了出去,把青年一人留在車中。

  青年笑了一笑,然後跟守在外頭的秦無顏說了一聲,他打算睡個午覺,讓人先不要打攪他,然而便躺了下去。

  很快,他就睡了過去,這個時候,仿佛有陰影莫名的出現,然後又快速的離去。草叢中,一隻小黑貓抬起頭來,看著天空,仿佛看到了什麼,發出輕輕的一聲“喵”叫。

  “小刀,過來!”小夢在林中向它招手。

  小黑貓往她跑了過去,小夢將它抱入懷中,繼續與紅蝶說著話。

  而這個時候,那除了小黑貓,再沒有其他人能夠看到的陰影,已經快速的遠去,飄往了白雪皚皚的衡山第二峰……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3

第四十八章 巔峰較量:天海絕劍!

  衡山第二高峰、紫蓋峰。

  山腳雖然還只是樹葉枯乾,草地泛黃,峰頭昨晚卻已是下了一場大雪。山腰處,並沒有受到峰頭的那場大雪的太多影響,此刻,人來人往,不過比往常已經少了許多,大多數人,都去前往洞蒼山,先一步參加武林大會去了。

  “師尊,寧江那廝,應該也差不多要到了!”呂松濤在掌門身邊稟道。

  “無妨,就讓你二師叔先與他談,如果談不成,我再去見他就好!”梅劍先生淡淡地說道。

  呂松濤心知,二師叔是長河武林盟主,寧江是東南武林盟主,的確,從身份上來說,他們兩人才是對等的,至於師尊,從他成為宗聖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是超然的存在。讓二師叔與寧江先談,如果能夠達成一致意向,自然更好,若是談不成,師尊再挾宗聖之勢出場,威逼寧江,更能起到效果。

  於是道:“雖然如此,不過那寧江擅長用謀,不可不……”

  話還沒有說完,卻見梅劍先生猛地扭頭,目光仿佛透過憧憧的圍牆,往山腳下透去。

  他道:“師尊?”

  梅劍先生冷笑道:“也好,就讓吾看看,豎子到底有何實力,竟敢如此倡狂?”將手一招,掛在壁上的長劍自行飛來,在空中華麗的轉了一圈,被他握在手中,隨手插在腰上,向外飄然而去。

  呂松濤面現訝色,師尊忽然這般動作,難道是有人殺上門來了?然而以師尊如今的超然地位,到底有誰敢如此大膽,如此的不知死活?

  趕緊跟了出去。

  此刻,雖然絕大多數人,都已經往洞蒼山去了,但紫蓋峰這一邊,畢竟是東南武林盟的主基地,依舊還留有不少人。眾人看到梅劍先生帶劍而出,殺氣凜然,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紛紛放下手中之事,跟著一同下山。

  來到山腳處,只見前方,忽有沙塵飛起,滾滾而來,有黑色的戾氣,在沙塵中彌漫。猶如死神踩著來自幽冥的迷霧,又或是瘟將踏著征伐人間的步伐,身穿黑袍的人影,在席捲而來的殺氣間負手踏步:“五方逆殺疫病起,南斗主煞北注生;天綱崩盡倫理乖,順我者昌逆我亡!”

  “蝙蝠公子?”有人驚道。

  誰也沒有想到,在臨安殺天子,惹出天大麻煩,眼看著南方大亂、武林浩劫在即的蝙蝠公子,竟然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裡。他怎有這般膽量?怎敢這般倡狂?

  “你就是蝙蝠公子?!”梅劍先生踏前一步,就是這一步,仿佛就與身後的其他人,拉開了天涯海角般的距離,把其他人全都拋在了無法跟上他的後方。劍還沒有出手,後方的一切,都像是卷了起來。

  這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讓呂松濤與他身邊的那些人,體會到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玄妙感,說不清,道不明,感覺上,就像是人與神之間的差距。

  “久聞南海梅劍先生,師承蝴蝶大師絕學,晉階宗聖,為當今華夏武林第一人。”蝙蝠公子無視這奇妙的空間變化,繼續踏步,“敝人不才,前來領教。”

  呂松濤等人,只覺腦袋一通炸響,這人在說什麼?他到底在說什麼?

  明明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宗聖,他竟然就這般,光明正大的上門挑戰?

  他們不認為這蝙蝠公子是一個蠢貨,那唯一的解釋就是,蝙蝠公子同樣也擁有著宗聖級的實力。如今的華夏武林,實際上擁有著兩位宗聖?

  “好!好!”梅劍先生連喝兩聲,冷冷的盯著身穿黑袍的男孩,“不過在此之前,我卻很想知道,你既有這般實力,際此多事之秋,更該為華夏、為武林盡一分心,為何卻要闖皇宮、殺天子?”

  蝙蝠公子立在他前方三丈之遠,負手道:“擅談正義之人,動輒以正義壓迫他人,總言家國之輩,總以家國束縛人心。然而舉著正義與家國之名的人,所走的,卻又是否真的是正義之路?誰也無法知曉。身居華夏大義之高位,宋弘卻在暗地裡,為保自身之太平,暗通蠻胡,人心之險,由此可知。儒道八百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那一套,造就了君王之大義,即便到了這般地步,許多人依舊不敢去想,失去了這一大義之後的未來,殺天子,不過是告訴世人……這世上沒有什麼人,是必不可少的。”

  梅劍先生冷冷的道:“但如此做法,不顧大局……”

  “大局是什麼?”蝙蝠公子冷笑道,“天子是大局,你是大局,寧江是大局……每個人都覺得自己是必不可少的大局,但是說到底,所謂的大局,終究還是要以實力說話,宋弘出局了……如此而已。”

  梅劍先生冷笑道:“結果依舊是九陰真經裡,物競天擇的那一套!”

  蝙蝠公子跟著冷笑:“閣下也非常人,何不拋開偽裝,直面本心?若是真顧大局,閣下何不放下自己的尊貴,全心全意輔佐寧江,共抗蠻夷?你不肯,無非是認為你比他強,比他更有資格決定什麼是‘大局’。每個人對大局的定義不同,這就是衝突,你與寧江之衝突,便在於都覺得自己更有資格、更有能力擔起救亡華夏的重擔。這很合理,於是,最終決定誰來當此重擔的,依舊是實力。向我證明你的實力,如果你真有這樣的本事,那勝者為王,由你來領導整個華夏,有何不可?”

  梅劍先生淡淡的道:“你能代表寧江說話?”

  蝙蝠公子負手道:“我就是寧江的底牌,只要你勝了我,寧江自然不會再與你為敵。弱肉強食,物競天擇,如今的華夏,需要的不是空言仁義的誇誇其談之輩,而是領導群雄的強者。”

  嘭的一聲,空間爆炸!仿佛有無數的碎片,呂松濤等人眼中,如同天崩地裂般炸了開來,然而定睛看去,天也好地也好,卻又沒有任何的改變。對峙中的梅劍先生和蝙蝠公子,卻是已經撞在了一起。

  看不清梅劍先生是如何出的劍,劍揮出的那一瞬間,莫名卷起的空間,瞬間就“平”了下來,仿佛崩裂開來的無數碎片,與完好如初的天地,形成了詭異到極點的錯位感,令人頭皮發麻,想要吐血。

  他們看到劍與拳之間,正在接近,時間像是在拉長,不斷的拉長。刷的一下,劍鋒帶動光芒,猶如羚羊掛角,妙不可言。呈完美的弧形的、劍的詭異,瞬間跳躍,就到了十丈開外,而同樣出現在十丈之外的拳頭嘭的一聲,與劍鋒接觸。

  這一道震響,如同雷擊,轟然間,仿佛有氣流直滲地底,在眾人的眼中,大地出現了震動感,卻又馬上平定下來,沒有任何的變化,無法理解的招式,無法理解的交手。緊接著,劍與拳拉開了距離,明明兩個人都沒有動,距離卻像是隨著地面陡然的延伸而拉長……然後瞬間再次接觸。

  嘭嘭嘭的,又是三道震響。

  如果是宗師級的高手,過了這麼幾招,怕是已經大地裂開,土崩石飛,無法控制的玄氣到處宣洩,身邊根本無法站人。然而梅劍先生與蝙蝠公子的交手,明明是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卻連草也未飛起一片。

  “好!”梅劍先生的目光中爆出厲芒,多年未遇的強敵,讓他湧起久違的熱血。劍鋒一轉,人也開始轉,兩道劍光如同雙翼一般展開。

  呂松濤睜大了眼睛,明明是鴛鴦蝴蝶派最基礎的“蝴蝶雙華”,此刻由師尊親手施出,充滿著驚人的奧妙,每一個過程,都看得他若有所悟,感受到了以前不曾感受到的驚人奧秘。蝙蝠公子則是飛起,後弓,一拳擊出,根本就是連稍微擺過一點架勢的莊稼漢都會的“黑虎掏心”。

  原本以為宗聖級的高手之間的較量,必定是天崩地裂般的大場面,卻沒有想到,看上去簡直連宗師……甚至是一流高手之間的決鬥所造成的影響都不如,也沒有什麼讓人覺得強大無匹的招式。然而即便如此,他們中的每一個人卻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若是出現在對戰雙方的劍下又或拳前,立時便會粉身碎骨。

  拳與劍的相交過後,空間猶如琉璃一般呯地一聲,碎裂開來,然而現實中卻又什麼也沒有發生,這種詭異的情景,看得呂松濤等人想要吐血。戰鬥中的兩人時而出現在遠處,時而出現在近處,陡然間梅劍先生一劍壓下,給人予一種整個蒼穹都壓了下來的感覺。

  這一招之中,如同藏有上千種變化,竟是看得呂松濤目不暇接。蝙蝠公子一拳揮出,在劍與拳僅有一寸的距離時,有詭異的渦流,如同龍捲風一般轉了開來,呼的一下,呈螺旋狀爆開,卻又如同滲入了不可知的虛空,連地面的沙塵也未卷起一粒。

  忽的,兩人之間的距離再一次拉長,梅劍先生的劍勢開始生出變化,如同龍吟,不斷的抖動。包括呂松濤在內,雖然看清了劍法中的每一個變化,卻完全看不懂這些細節所存在的意義。

  蝙蝠公子的臉色,卻第一次變得凝重起來:“這一招有什麼名堂?”

  梅劍先生淡淡的道:“此乃我於南海一隅,觀海十年,領悟出的天海絕劍,領教了!”

  劍勢一轉,劍氣爆發,蓬勃如海。蝙蝠公子不退反進,轟然一聲炸響,梅劍先生發出的劍氣在與男孩的拳頭碰撞後,如同狂濤巨浪爆發,在男孩的前後左右席捲而去,地面開始翻卷,一浪一浪的掀起,短短的一個瞬間,在男孩的身周便掀起一個巨大的土坑。

  “好!”眾人忍不住大聲喝彩,澎湃的劍氣,狂烈的煙塵,不斷翻飛的土石,讓他們真正開始感受都宗聖級高手那無比強大的力量。

  唯有呂松濤的面容,開始變得沉重了。他雖然也看不太懂雙方之間的交手,卻知道,氣象如此驚人的一劍,或許代表著師尊已經開始處在了劣勢。只因為,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劍氣,波及到對手之外的環境,對於宗師級的高手,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對於宗聖,這恰恰證明了絕招本身的失控。

  呂松濤曾經前往戴霸練刀的山谷,親眼見證了師尊將戴霸逼退所遺留下來的場面,看到的,全都是戴霸霸刀造成的毀壞,不知道的人,恐怕還以為那是戴霸一人練刀所留,師尊那超越宗師級的力量,並沒有在現場留下一點的痕跡。

  但是現在,師尊的“天海絕劍”顯然是失控了。

  仿佛在印證他的猜測,他看到,蝙蝠公子開始強攻,他的每一拳都是那般的簡單明瞭,整個人如同戰車一般推進。師尊的劍法越來越複雜,不斷的退卻中,劍氣發散,轟然一聲,大地裂開,緊接著又是漫天的劍痕,密密麻麻的出現。

  生怕被波及的眾人,不斷的往後退,每一個人都是啞口無言,就算是剛才為梅劍先生喝彩的那些人,此刻也已意識到了梅劍先生處境的不妙。無法明白蝙蝠公子那般簡單的拳法,為什麼能夠壓制住劍氣越來越厲、越來越強的梅劍先生。

  嘭的一聲,劍氣下沉,大地裂開巨口。梅劍先生飛起,劍光一團團的綻放,如同光暈,不停的散開,仿佛有九隻鳳凰,以他為中心漫天飛舞,天搖地動,萬類惶惶,劍氣縱橫,奔雷走電。

  呂松濤失聲道:“鳳舞九霄?!”

  竟然是南海鴛鴦蝴蝶派名傳天下的最強殺招,眾人眼看著梅劍先生此刻的威武和霸氣,不由得再次叫好。蝙蝠公子卻在眾人的喝彩聲中,負手而立,冷冷的道:“你確定……還要再戰麼?”

  梅劍先生憑劍氣而立,整個人定在了空中。呂松濤的臉色也有一些蒼白,雖然與對戰雙方之間的差距實在太大,但是他卻也清楚得很,師尊用出的這招“鳳舞九霄”雖然強大,但此刻展示出來的威力,卻是師尊在晉階宗聖前,就能夠做到的地步。

  面對著宗聖級實力的蝙蝠公子,此刻只能用出宗師級巔峰這一層次的殺招的師尊……顯然已經敗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3

第四十九章 孰與爭鋒:當街殺人!

  梅劍先生居高臨下的看著下方身穿黑袍的男孩,面容既驚且怒,勝負已分,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如果強行再戰,要麼當眾敗亡,要麼負傷逃遁。

  原本以為,修成宗聖的自己,已經成為繼師祖蝴蝶大師之後的華夏武林第一人,卻沒有想到,踏出江湖不過數月,竟然就遇到了如此強敵。最終,他慢慢的落了下來,長歎一聲:“是我輸了。”

  呂松濤和他身邊的那些人,俱覺頭皮發麻,宗聖出世,在武林中,一向都是數百年難遇的奇事,兩三百年前,蝴蝶大師和血幽老祖分庭抗禮,蝴蝶大師死後,傳下衣缽,直至梅劍先生修成宗聖,橫空出世……然而他現在卻敗了。

  身為華夏武林第一人,竟然如此簡簡單單的,就敗在了此前誰也沒有多少瞭解的蝙蝠公子手中?

  猶如無數的蚊蟲在自己的頭皮底下爬過,此刻的呂松濤,與其說是震驚,不如說是到現在都還無法接受師尊敗北的事實,而其他人也大抵都是如此。沉默,不語,感覺就像是身處在隨時都會醒來、卻又總也無法睜開眼睛的噩夢之中。

  梅劍先生敗了,他竟然就這樣子敗了?

  “南海棲梧島梅劍先生,原來也不過如此!”在他們驚訝、錯愕、難以置信的目光中,蝙蝠公子發出刺耳的大笑聲,轉身負手飄去。

  在他身後,劍氣所造成的深坑、裂口,形成了驚人的慘況,而他就這般遠去,直至消失無蹤,仿佛從來也沒有出現過。

  ……

  ※※※

  馬車上,寧江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下了馬車,伸了伸懶腰,與雷鶴道人等談了談話,又見小夢、寶桐、紅蝶、皇甫鷺等在遠處玩得起勁,於是過去湊了湊熱鬧。

  緊接著,隊伍便繼續啟程,途中,他拿著書卷,靠在馬車的車窗旁,一頁一頁的翻著書看。看了一陣,他抬起頭來,只見春箋麗在他的身邊,欲言又止的樣子,於是問道:“怎麼了?”

  春箋麗不安的道:“我是不是讓你為難了?”

  寧江笑道:“為什麼這樣說?”

  春箋麗低聲說道:“我知道,你的目標,是替華夏平定中原,剿滅蠻胡,但是這樣的話,南方就不能亂。如果只是為了替我娘報仇,就害得你跟長河武林盟的人無法談攏,那豈不是為了我,誤了大事?”

  “這算什麼大事?”寧江悠閒地靠著,繼續翻著書卷,“況且,這一路上,我已經夠忍讓了,忍來忍去,他們就覺得我好欺負。放心,到了那兒,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忍無可忍,那也就別再忍了。”

  春箋麗睜大了眼睛,陪在寧江身邊這麼久,她已經是很清楚,對於寧江來說,忍讓的定義,無非就是不要鬧出人命就好,那別再忍……

  洞蒼山側峰的某處,此刻的尚尉宇,正在與長河武林盟中的幾名重要人物,一同討論著即將開始的武林英雄大會。

  此刻,在他身邊的,有衡嶽劍派的新任掌門“青華劍”童冠、騰蛇幫幫主“翻雲鐧”虞洪霄、名俠“焰靈冥掌”金漢鋒、縱橫長河兩岸的“戰龍”屠毅,以及霹靂門門主詹旭斌、“劈鐘無跡”詹旭弘。

  這些人,無一不是長河武林中,赫赫有名的高手,是長河武林中最頂尖的人物,此時此刻,聚在一起,共商大事。其間,詹旭弘沉聲道:“盟主,一人做事一人當,越嶺那一邊的事,是我做的,寧江如果非要為那女人報仇,只管由我承擔就是。”

  尚尉宇沉聲道:“放心,原本就是共同的決定,豈有讓你一人承受之理?何況在臨安時,東南武林那一邊,一下子也殺了我們不少人。如今,為了大局著想,我們不計前嫌,打算與他們合談,想來寧江那廝也不至於不知好歹,若是真的拼得魚死網破,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翻雲鐧”虞洪霄冷笑道:“這段時間,那寧江所做之事,也已經夠過分了,聖上被殺之事,分明就與他有關,更何況各路人馬兵逼臨安,分明就是造反。像他這般人,提早除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青華劍”童冠笑道:“有梅劍掌門做後盾,我看那寧江也翻不了天,他這一次老老實實前來赴會,恐怕也是做了低聲下氣求和的準備。只看上一次,梅劍掌門為武林盟主、太子登基之事,他盡皆應承,根本就是色厲內荏,越嶺的那個女人,根據我們的調查,似乎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人物,寧江把她拿出來說事,依我看,不過就是虛張聲勢一番,為了好找個臺階下,到時候,最多讓旭弘賢弟上前賠上兩句話,給他一點面子,自然也就小事化了。呵呵,說實話,既然他已經來了,我們給他面子,他才有面子,我們要是不給他面子,他又能夠怎樣?”

  其他人一想也是,紛紛點頭。

  尚尉宇看向詹旭弘:“賢弟放心,這一次,我必定會逼他放棄這場過節,哼,其實這些日子,有許多帳我們也都還沒有向他算,肯放過他,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說話之間,有弟子來報:“盟主,東南武林盟寧盟主一夥,已經到了山腳下。”

  尚尉宇起身道:“他果然還是不敢不來,走,既然他來了,我們自然也就給他一些面子,去迎他一迎。”

  眾人一同起身,隨著尚尉宇出了議事的大廳。

  一行人,帶著各自的門人、弟子,穿過搭在兩峰之間的天橋,來到正峰的山腰處,果然看到寧江正帶著一夥人,踏著石階而上。

  長河與東南兩大盟主之間,在英雄大會上的會面,自是惹得群雄盡皆注目。踏上最後一級階台的青年,手持摺扇,風度翩翩,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名少女,一個天生媚骨、魅力迫人,一個麗質天成、嬌媚窈窕。兩個少女俱是身佩寶劍,春花秋月,各有勝場,立在青年身後,猶如雙月伴日,引得人人豔羨。

  一些還不識得那兩個少女的江湖客悄悄打聽,才知道那兩個少女,就是東南武林盟的眉嫵女俠小春姑娘,以及砍頭魔女小夢姑娘,於是俱道寧盟主豔福不淺,但也很快有人說,據聞這位小夢姑娘乃是寧盟主的妹妹,於是一些自命風流的少俠,開始暗自琢磨著將來是否有機會成為寧盟主的妹夫。

  寶桐、紅蝶、皇甫鷺三人組,則是跟在雷鶴道人、羅胖子等東南武林的高手的後方,好奇的看向周圍。包括皇甫鷺在內,三女都有著公主的身份,對於江湖和武林,她們更多的是好奇。此刻,三個女孩俱是戴著面紗,一邊跟在隊伍的後方踏上階梯,一邊看向周圍。

  來自五湖四海、各門各派的武林中人,頗有不少,不過龍虎山及其周邊的道門,如伍柳仙宗、悟真宗等等,卻是一個都未出現。不過眾人俱知,整個南方的道門,俱是以寧江為馬首,既然道門無人來到,想必也是出於寧盟主的授意,反正對於南方道門來說,一切事務,由寧江全權代表就好。

  寧江的來到,以及尚尉宇的相迎,使得一些相對高瞻遠矚、不希望華夏武林分裂的名宿,暗中鬆了口氣,只要雙方肯在武林大會上相談,那就什麼都好辦。

  而這個時候,寧江則抬了抬手,讓雷鶴道人、羅胖子等人留在後頭,自己帶著身邊的兩個少女,往剛好轉過天橋的尚尉宇等人走去。看到寧江帶著兩個少女,往自己這一邊走來,尚尉宇也多少擺起了架子,停了下來,等著三人來到自己面前,方才拱了拱手:“寧盟主!”

  寧江同樣拱了拱手:“尚盟主!”目光微微一挑,淡淡的道:“詹旭弘,何不上前一步說話?”

  詹旭弘踏上前去,喝道:“何事?”

  寧江啪的一聲,打開摺扇,搖扇道:“借你人頭一用!”

  異變突起!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他身側的兩個少女,就已經如同雌虎穿出,劍光以迅雷之勢,化作兩道蛟龍,往詹旭弘斬去。

  兩個少女的突然出手,對於尚尉宇、童冠、虞洪霄、金漢鋒、詹旭斌等人來說,俱是意外。只是,雖然這是他們事前無論如何也無法想到的事,但幾人全都是宗師級的高手,在她們出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覺察到了她們那陡然間變得淩厲的殺氣。

  幾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出手,怒容滿面的尚尉宇,刹那間以指為劍,彈指之間,劍氣浪潮一般狂湧而出,他雖出自鴛鴦蝴蝶派,卻是內外兼修,劍氣隨著氣血的快速運轉,噴薄而出,直截紅衣少女那帶火的寶劍。

  童冠乃是衡嶽劍派的新任掌門,其實力雖不及他的師兄“無衡劍斷”,卻也是衡嶽劍派中僅次於潭如海之下、數一數二的高手,號稱“青華劍”,雖然事發突然,來不及提聚氣勢,用出最強殺招,應變卻也極快,一劍切下,空間仿佛有裂痕閃現,截向的是秋香色齊胸襦裙的砍頭魔女。

  騰蛇幫幫主“翻雲鐧”虞洪霄、“焰靈冥掌”金漢鋒、“戰龍”屠毅、霹靂門門主詹旭斌同樣也跟著出手,兩個少女就在他們的面前出手殺人,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無法容忍的事,再加上她們的劍光實在是淩厲異常,雖然沒有蓄勢,卻也是有備而來,配合默契。

  以他們的眼力,自然看出,她們中的任何一人,實力恐怕都不弱于詹旭弘,甚至可能還要高上一些,兩人同時出手,又是攻其不備,詹旭弘恐怕難以抵擋,是以盡皆跟著出手,其中金漢鋒更是直接往風度翩翩的青年抓去,焰靈冥掌玄氣洶湧,整只手都化作了黑色,一掌擊出,猶如泰山壓頂,意在迫使兩個少女回劍救人。

  詹旭弘自身原本也就實力不差,在覺察到兩個少女突然出手的那一瞬間,雖然一驚,但內力已經是跟著提升,而身邊眾人的同時出手,更是讓他心中篤定,不要說他自身也不是好對付的,哪怕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想要于近在咫尺的尚尉宇、童冠、金漢鋒、屠毅、他兄長的身前殺他,那也不是任何一名宗師級高手能夠做得到的事,哪怕是她們兩人加起來,也絕不可能做到。

  而這個時候,遠處的群雄,則大多都是錯愕、驚訝,其中一些實力差的,甚至都還沒有能夠弄清發生了什麼事。雷鶴道人、羅胖子、孫紫蘿等人,則或是雙手抱胸,或是淡然處之,對小春和小夢兩位姑娘的突然出手,既沒有任何的意外,也沒有絲毫的擔心。

  小春和小夢兩個姑娘突然出手,尚尉宇、童冠、虞洪霄、金漢鋒、屠毅、詹旭弘之兄霹靂門門主詹旭斌六人,也以極快的速度跟著出手。電光石火的一個瞬間,玄氣、劍氣、勁氣,便以他們為中心瞬間爆發。

  而寧江卻處於玄氣、劍氣、勁氣大爆發的正中央,隨著勁氣搖晃,仿佛弱不禁風,隨時都要被擊得粉碎的樣子,卻又在這個時候快速一旋一轉,詭異的事,沒有任何理由的就突然發生了,金漢鋒劈向他的焰靈冥掌,與尚尉宇的指劍撞在了一起。虞洪霄的翻雲鐧,莫名的就變了方向,掃向了身邊的童冠,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的童冠喝了一聲“叛徒”,被迫改變劍勢,與翻雲鐧撞在了一起,卻不知虞洪霄比他更加的驚駭和錯愕。

  急於援救弟弟的詹旭斌,一掌劈去,只看到青年的摺扇在自己前方輕輕一引,嘭的一聲震響,他的霹靂掌就與“戰龍”屠毅的絕招相互對上,同樣是剛猛無比的勁氣在毫無預兆下猛烈相交,轟然的炸響隨之而來。救援詹旭弘的六人,分成三組,在彼此的衝擊中盡皆震動。

  以硬碰的六股力量為中心,周圍的地面以極快的速度,劈劈啪啪的往周圍龜裂,受到餘勁波及的土石,將大地震出縱橫交錯的裂口去,朝四面八方延伸,周圍群雄紛紛後退,這些人無一不是宗師級的高手,單是在他們對上時靠近他們,就有可能受到無法挽回的重創。

  而兩個少女的寶劍,依舊未停,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一個於途中爆出三昧火,一個於中途陡然化作唯美的星河,以勢不可擋的劍勢,攻向已經失去了幫手的詹旭弘……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0:33

第五十章 孰與爭鋒:都是套路!

  洞蒼山正峰山腰,位於廣秀門主殿后方的院落中,相見恨晚的蕭章與傅定波兩人正坐在石桌邊,飲茶聊天。

  “大哥!”另一邊傳來女子的喚聲,有三人往這邊走了過來,正是黃山四俠中的余智城、袁澄江、徐嬌龍,呼喚的正是徐嬌龍。

  另一邊的樹下,“天密”劉玄遊正一人獨坐,看著桌上自擺的棋局,黑白交錯的棋盤上,戰況慘烈,他拾起一枚黑子,低頭沉思,另一端,有一名粗衣麻鞋的男子往他走來,在他身邊拱手道:“敝人農家劉禾……”

  話還未說完,劉玄遊猛一抬頭,身影一閃,刹那間電射而去。

  他那突然的動作,令得蕭章、傅定波同時往他看了過來,都有一些摸不著頭腦。直至外頭猛然發生一聲爆響,發散的劍氣、玄氣、勁氣同時沖起,上沖雲霄,蕭章、傅定波、劉禾立知外頭出事,紛紛趕出,而這個時候劉玄遊的身影已經在院中完全消失。

  余智城、袁澄江、徐嬌龍,以及院裡的其他人,則依舊摸不著頭腦,沒能馬上反應過來,直到地面都開始震動,才一下子警覺到,外頭必有高手較量,趕緊追了出去。

  最先從殿門掠出的劉玄遊,看到的尚尉宇、童冠、虞洪霄、金漢鋒、屠毅、詹旭斌這六名高手相互之間招式的對撞,即便以他之能,這一刻也沒有能夠弄清發生了什麼事。以這六人之間古怪的站位,與其說是相互之間的對峙,不如說是忽如其來的內訌,而兩個揮出寶劍的少女,身穿紅衣的,焰光與她的目標快速提聚的掌力撞在了一起,焰光與掌力同時崩潰。

  秋香色齊胸襦裙的,劍如星河倒掛,緊隨其後。

  蕭章與傅定波、劉禾幾乎是同時掠出,他們所看到的,是詹旭弘殘餘的內力被瀑布般的劍花進一步瓦解,紅衣少女則在換勁後,跟著揮出了第二劍,隨著她這一劍,天地都仿佛倒了過來,是一種玄妙到極致的、乾坤倒轉般的劍法。

  等余智城等人趕出來時,一切則早就已經結束,地上,倒著一具被刺穿心口的屍體,尚尉宇等人俱皆震退,呈環形散開,憤怒、震動、難以置信的看著地上的屍體,和面前的一個青年、兩個少女。

  那身穿紅衣的少女,在他們怒不可遏的目光下,冷冷的用手絹擦拭著劍上的血跡。

  周圍的群雄,鴉雀無聲,遠遠近近,還有許多知道這邊出了事,但不知道具體狀況的武者,帶著呼呼的風聲,往這邊趕來。

  漸漸地,裡三層外三層,所有人都在看著場中的一具屍體,以及對峙中的九人。屍體的胸口處血水還在流淌,滿地鮮血,觸目驚心。

  “老大,出了什麼事?”余智城在傅定波身邊,忍不住低聲問道。

  傅定波搖了搖頭,這一刻,竟也無法從現場發生的狀況,理清剛才發生的事。看雙方對峙的樣子,竟是那兩位姑娘,當著六名宗師級高手的面,瞬間殺掉了另一名宗師級的人物,然而從周圍發散的餘勁來看,又似乎是這六人彼此之間,在瞬間過了一招,給了兩個少女可乘之機。

  若說這六人發生了內訌,看現在這個樣子,卻又不像。此刻的他們,固然是憤怒,但更多的,卻是看著他們前方,負手搖扇的青年,每一個人,都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而這個時候,一些原本就在附近看著、又有一定實力的高手,低聲的,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其他人,消息很快就傳了開來,在極短的時間裡,縱連當眾殺人的兩個嬌媚少女都被無視了,所有人都在看著場中央的青年,沒有一個人能夠說出話來。

  兩名少女出手殺人。

  長河武林盟六名宗師級高手,出手救人。

  東南武林盟盟主寧江,以一人之力,擋住了六名宗師級的高手。

  這種唯有宗聖才能夠做到的事,確確實實的發生在所有人的面前,然而,若說寧盟主是宗聖級的高手,卻又不似,只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他沒有用出一點力道,仿佛只是左牽右引一下,尚尉宇等人的劍氣、玄氣、勁氣,便全都偏離了它們最初的目標,消亡於彼此的內耗。

  金烏的光芒,從眾人的頭頂照下,勁氣餘勁所造成的滿地狼藉,仿佛在訴說著當時的激烈。整個廣場的石地,都龜裂成了龜殼般的紋痕,如此堅硬的大理石地,也承受不起多名宗師級高手的勁氣發洩。

  所有人都在看著寧江,沒有人能夠弄清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這是武學?又或仙術?明明沒有任何的內力,卻完成了縱連宗聖,也未必能夠做到的奇跡,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東南武林盟與長河武林盟之間的過節,怕是有人會覺得,這只是一場串通好來、當眾表演的戲法。

  眼看著兄弟被殺,霹靂門門主詹旭斌目赤欲裂,此刻卻也不敢再出手,只是憤怒的盯著寧江,和他身邊的兩個少女。

  尚尉宇同樣也是盯著寧江,心中是無法言喻的震動,最終,他緩緩的道:“寧盟主好手段,敢問這是何術法?”

  在眾人那不可思議的目光下,青年搖扇道:“水處下而不爭,因其不爭,固天下莫能與之爭……移花接玉,雕蟲小技,不過是一點兒自保的手段罷了!”

  人群中,一個青年女子嬌軀猛地一震,看著青年的背影,嘴唇微微的顫動著。在她身邊,小男孩扭過頭來:“珍姐姐,這是仙法嗎?”

  群雄原本以為,東南武林盟的寧盟主前來,是為了與長河武林盟和談,誰也沒有想到,寧江一到,他身邊的小春與小夢兩位姑娘竟然就直接出手殺人,而他更是表演了一處鬼神莫測的戲法,面對著幾乎可稱得上是長河武林盟最強高手的六名宗師級好手,以一人之力,化消了六人的強力出手。

  這種不可思議的事情,宗聖級的高手是否能夠做到?此刻誰也說不清楚,然而寧盟主所用之手段,與其說是武學,恐怕真的更近似於仙術了。

  因其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神乎其技?

  眼看著東南武林盟的小春、小夢兩位姑娘當眾殺人,長河武林盟的人湧了上來,雷鶴道長、羅胖子、岳柏、孫紫蘿、阿彩等也不甘示弱,盡皆踏前,排在了寧盟主的後方。寶桐、紅蝶、皇甫鷺三個豆蔻少女,則是完全弄不清狀況的,此刻卻也跟著大家沖了上去。

  尚尉宇死死的盯著寧江的臉,以他之能,竟也完全琢磨不透寧江真正的實力。明明沒有一點內力,卻將他們玩弄於股掌,在此之前,沒有任何線索證明寧江練過武,然而,就算此刻他以一擋六,他們也實在是無法說清他這到底算不算是武學,甚至於……也許“武學”二字,用來形容他剛才的那一手表演,實在是太膚淺了。

  “寧盟主!”他額頭青筋暴起,憤怒的盯著寧江,“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過是為了剔除東南武林和長河武林之間,和談的障礙罷了!”青年搖扇,漫不經心的道,“詹旭弘在越嶺擄童殺人,他不死,我就無法給底下人一個交代,不給底下人一個交待,你我雙方也就無法合作。”

  詹旭斌火冒三丈,踏前一步:“你殺吾親弟,卻又打算怎麼給我一個交代?”

  春箋麗握劍冷笑道:“人是我殺的,想要交代?沖著我來好了!”

  寧江淡淡的看向尚尉宇:“尚盟主那時在船上說過的話,現在我可以還給你了:江湖之上,偶有爭執本就是免不了的事,冤冤相報,對誰都沒有好處,是否真的要為了這一點小事,將事情鬧僵?”幾乎是同樣的話,此時此刻,由他略帶嘲諷的語調說出,竟是分外的刺耳。

  尚尉宇強壓怒火:“你到底意欲何為?”

  寧江道:“很簡單,詹旭弘在越嶺擄孩童、殺女子,小春姑娘殺了他,算是為民除害。詹門主想要為弟報仇,人之常情,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選一個時間單打獨鬥,公平較量,然後此事到此為止。至於太子登基、貴派掌門為武林盟主之事,我也已經說過,我東南武林盟,全力支持。”

  嘲弄的道:“又或者說,詹門主自知本領不濟,也如同其弟一般,只敢鬼鬼祟祟的,藏在暗處,沖著孩子來,而不敢光明正大的較量?”

  詹旭斌被他一激,厲聲喝道:“江湖人恩怨分明,單打獨鬥,有何不可?”他這一喝,內勁隨著怒氣散開,震動山野。緊接著便轉身向尚尉宇拱手道:“盟主,此乃我與殺我親弟的兇手之間的個人恩怨,也不需要盟主替我出頭,我與她各簽生死狀,單打獨鬥,各安天命,不管是生是死,俱與他人無涉。”

  在眾目睽睽之下,詹旭斌一言既出,尚尉宇亦無辦法,又在心中想著:“這件事終究是與大局無涉,糾纏不清,影響到正事,亦無好處。以江湖規矩單打獨鬥,各安天命,約定不論誰生誰死,俱都了結此事,也未嘗不是辦法。雖然死了一個詹旭弘,但寧江既然已當著眾人的面,表示願意尊師兄為武林盟主,並扶持太子登基,他這話既然已經出口,自然也無法悔改。這般看來,他對於師兄的實力,其實還是顧忌的,抓著詹旭弘的事做文章,說到底,也還是為了掙一些面子,表示他雖然於大局上退讓,但並非是怕了我們。”

  他踏前一步,正要說話,忽見山下有人急匆匆的奔來,叫喚道:“盟主、盟主!”

  尚尉宇心情本就不好,大聲喝道:“叫去死啊?有什麼事情,等一下再說!”

  寧江卻是搖扇道:“看他如此急切,恐怕是有大事發生,尚盟主何不讓他說完?對了,敝人有小道消息,就在前番,蝙蝠公子前往紫蓋峰下,挑戰貴派掌門梅劍先生,也許是令師兄親手誅殺了蝙蝠公子,替聖上報仇,為萬民除害了吧?”

  尚尉宇怔了一怔,其他人亦是彼此對望,面面相覷……弑君的蝙蝠公子,挑戰華夏武林第一人梅劍先生?他怎有這般膽量?傳聞那蝙蝠公子行事瘋狂,莫非他真的瘋了不成?

  尚尉宇眼見來人並沒有反對寧江的話語,顯然是真有其事,不由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時間,全場安靜下來,包括了劉玄游、蕭章、傅定波、劉禾、廣秀門門主郭敏路等等在內,每一個人都在看著那人。那人額頭盡是冷汗,卻也知道,這事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武林,想瞞也瞞不住,只得低聲說道:“半個時辰前,蝙蝠公子至紫蓋峰下,挑戰梅劍先生,梅劍先生敗……敗了!”

  “你說什麼?”兀自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尚尉宇大喝道,“誰敗了?”

  “令師兄梅劍先生敗……敗了!”那人不得不當著眾人的面,重複了一遍。

  全場哄然!

  當今華夏武林第一人,繼蝴蝶大師之後,第一個擁有宗聖級實力的梅劍先生敗了?敗給了在前年大鬧京城之前,誰也不曾聽說過、也唯有在這次弑君之後,才開始名傳天下的蝙蝠公子?

  這消息以極快的速度擴散開來,長河武林盟一方,盡皆面如死灰,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路江湖人,卻也同樣是有如做夢一般。

  怎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怎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方自修成宗聖,踏足江湖,萬眾矚目,威名赫赫,這才短短幾月,號稱華夏第一人的梅劍先生,竟然就敗了?

  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令得眾人不知所措,尚尉宇更是整個人都懵在那裡。

  寧江卻是左手負後,啪的一聲,再一次打開摺扇,侃侃而談:“這一次的武林大會,最重要的一件事,便在於蠻夷入侵我華夏,我華夏武林卻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戰,難以集合成真正用來與蠻夷作戰的有生力量,為此,小生提議,選出武林盟主,乃是當前的當務之急。而武林盟主最有力的人選,莫過於梅劍先生。論起實力,梅劍先生為華夏武林第……呃,雖不能說是華夏武林第一人,但畢竟實力高強,又有為國為民之心,是以,本人率東南武林的眾位好漢,一致認為,華夏武林盟主一職,非梅劍先生莫屬……”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在呆呆的看著場中高聲激昂的青年,從一開始的突然殺人、寧江盟主力擋六敵,到現在的梅劍先生戰敗、寧盟主公開推選梅劍先生為武林盟主,這一連串的變化,簡直讓人完全無法反應過來。即便連,原本就是為了讓自家掌門成為武林盟主而安排了這場英雄大會的尚尉宇,此刻也是面色難看,說不出話來。

  眼看著,寧盟主還在大聲誇讚梅劍先生,有人喃喃的道:“為什麼這場面……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身邊一人低聲道:“廢話,那個時候,也是‘天密’劉玄遊當眾擊敗潭如海後,寧盟主再當著所有人的面,公開支持潭如海去當長河武林盟主的。”

  那人繼續喃喃:“套路……全都是套路!”

  眾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2:32

第五十一章 孰與爭鋒:世人誤我!

  山嶺間,一行人朝著洞蒼山方向,悠然而行。

  一名少年道:“師伯,武林英雄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為什麼還不快點去洞蒼山?”

  被他稱作師伯的,是一名長袍的老者,只聽那老者慢吞吞的道:“不急,不急,今天最多就是大家到場,明天才是正式開始,更何況,就算開場了,最初的兩天,恐怕也談不出什麼名堂來,梅劍先生想要一統武林,寧江挾兵逼別京之勢,就算最後不得不認了,在這過程中,也必定要反復的談條件。利益交換的過程,從來都是複雜的,呵呵,哪有那麼快談妥?”

  其他人聽著,不由得紛紛點頭,想著確實。

  眾人繼續前行,忽見前方有幾人一邊興奮地討論著,一般往這邊走來。有人道:“那不是大酉門的幾位麼?”

  那幾人也看到他們,有人笑道:“原來是金城山的幾位,英雄大會都結束了,你們怎來得這麼遲?”

  那老者大驚:“這還沒開始,怎麼就結束了?”

  說話那人道:“你們有所不知,東南武林盟的寧江寧盟主一到洞蒼山,就當眾推選梅劍先生為武林盟主,這一次的武林大會,原本就是東南武林盟和長河武林盟之爭,既然東南武林盟寧盟主一致同意由梅劍先生擔任武林盟主,長河武林盟自然也無意見,而與會的‘天密’劉玄遊,俠義道的蕭章蕭大俠、傅定波傅大俠等等,也全都沒有意見,那自然就一錘定音。再加上寧盟主也是有備而來,見大家都不反對梅劍先生擔任武林盟主後,又取出了早就準備好的諸多條條框框,詳細擬定了華夏武林統一後的大方向、和各種條款,大家也都沒有什麼意見,自然也就很快談妥。”

  那少年道:“就是這樣?東南武林盟的人,這麼簡單的,就同意了梅劍先生做武林盟主?梅劍先生做了盟主,東南武林盟和長河武林盟不就解散了嗎?東南武林盟那一邊的人,怎麼可能這麼簡單的就答應?”

  那老者卻是拂須道:“原來如此,看來,寧江對梅劍先生的實力,終究還是顧忌的,他也不敢真的得罪了梅劍先生和長河武林盟,呵呵……呃,為什麼你們這樣子看著我?”

  大酉門的幾人彼此對望,有人低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啊?在寧江到達洞蒼山之前,蝙蝠公子便已去了衡山紫蓋峰,擊敗了梅劍先生,成為了當今華夏武道上的第一人。緊接著,寧江上了洞蒼山,他身邊的小春姑娘、小夢姑娘當眾殺人,直接劈死了霹靂門的‘劈鐘無跡’詹旭弘,就跟在詹旭弘身邊的尚盟主、詹旭斌、童冠等等堪稱長河武林盟最強的六名高手同時出手,欲救詹旭弘,被寧盟主以仙術一般神乎其技的手段直接擋下,竟是眼睜睜的看著詹旭弘被殺。後來,霹靂門門主詹旭斌為弟報仇,與那位小春姑娘單打獨鬥,又慘死于小春姑娘劍下,那小春姑娘的實力,恐怕也已經接近宗師級的巔峰了。”

  金城山眾人彼此對望,面面相覷,如此震撼的消息,竟讓他們全都說不出話來。有人道:“你……莫不是在騙我們?”

  那人忍不住笑道:“騙你們有什麼用?現在,寧江寧盟主……對了,華夏武林盟已經成立,他現在已經不能算是東南武林盟主了……你們沒有看到當時的情形,在寧翰林拿出他早就擬定的各種條款,為華夏武林定下規矩的時候,所有人都在看著,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長河武林盟那一邊,完全是不知所措了……”

  其他人也不由得紛紛應和起來,金城山的那些人,卻是全都傻了眼,這樣的消息,來得實在太過突然,感覺就像是在做夢一般……

  ※※※

  雖然已經入夜,然而,洞蒼山周邊,依舊有許多武林人士不斷的往這個方向趕來。

  此時方才趕來的那些江湖客,心中大體上都是遺憾的,原本以為,至少要到明天,這場英雄大會才會拉開序幕,沒有想到,今天不但拉開了序幕……而且一下子就結束了。

  白日裡,六大高手一同出手,氣勁發散造成的龜裂,令得整個大理石鋪成的廣場,密密麻麻的,盡是縱橫交錯的裂口,直看得人頭皮發麻,來到這裡的武林高手頗有不少,沒有一人敢誇口說,自己能夠在長河武林盟那六大高手的同時攻擊下活下來。

  然而寧翰林卻輕輕鬆松的做到了,至於有人說,他所用的不是武學……說實話,也沒有人認為“武學”能夠做到這樣的事。

  然而,如果不是武學,那當真是仙法不成?

  雖然九陰真經的出現,已經隱約打開了仙道的大門,然而當仙法真的出現在世人面前時,許多人依舊是無法相信這樣的事實。許多人開始為此,尋找著武道上能夠解釋的說法,然則最後卻也沒人弄懂寧翰林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白日裡見證了那場奇事的人,有一些留了下來,一遍一遍的向那些趕來的江湖客,重複著他們所看到的情景。而那些江湖客也都會狠狠的拍著大腿,後悔自己沒有早一點趕到現場。

  當然,同樣被眾人所津津樂道的,還有衡山那一邊,蝙蝠公子與梅劍先生的巔峰對決,這一場,看到的人就更加的少了。

  雖然有能力闖入皇宮,殺掉皇帝,已經讓人開始懷疑那蝙蝠公子,擁有宗聖級的實力,然而,不但是宗聖級,甚至擊敗了梅劍先生,成為華夏武林第一人,這般的結果,同樣讓人目瞪口呆。只是那蝙蝠公子的過往,也多少讓人有些不寒而慄,曾在昊京,以殘忍至不可思議的手段,殺害了好幾位青春年華的女子,每一個少女死時的模樣,都是慘不忍睹。

  儘管有消息說,那些少女都是潛入京城的拜火教女教徒,但這消息到底是真是假,其實也沒有多少證據證實。

  而不管怎麼說,以那般可怖的手段,去殺害那些不過是十多歲的少女,此人內心之陰暗,也就可想而知,更不用說,還有弑君這樣的惡行。

  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到了這一步,幾乎每個人都確信蝙蝠公子與寧翰林必定有一腿……有著某種關係。也正因此,哪怕不齒于蝙蝠公子殺害青春少女的狠辣、以及弑君的不義,但無論如何,這樣一來,就意味著華夏武林一方,實際上有兩位宗聖級的高手。

  而隨著九陰真經的出現和玄氣的大盛,以後會否還有更多的宗聖級高手湧出?

  這樣的認知,讓華夏武林一方信心倍增。

  南方的武林大會,原本就吸引著天下人的注意力,而這出人意料的、短暫的大會上發生的事,更是一下子就傳遍九州,震動了整個武林、乃至天下。華夏武林第一人的易位,以及寧翰林以一人之力、擋六大高手的戲法,甚至比武林盟主的選出還要更加震撼人心。

  那一日,樓船沿著長河南岸,往下游飄去。

  自武林英雄大會結束以來,這一路上,已不知有多少人登船拜訪,這些人,不是武林名碩,就是地方豪強,甚至還有各州各府的州官。這一場英雄大會,無疑是讓原本在江湖上就有著相當名氣的某人,聲望一下子攀升到極點,為人不識寧翰林,自稱英雄也枉然,自身有著不懼六大宗師級高手聯手的神秘手段,暗處還有一個連皇帝都敢殺的、心狠手辣的神秘打手,同時在各路真正能打的義軍中,也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這樣的人,誰人敢惹?

  而今天,一大早,向後前來拜訪的兩人中,在武林中的地位則是有著天淵之別。

  首先來到的,是一名從北方南逃而來的青年女子,她便是趙庭珍。

  雖然是硬著頭皮,前來拜訪,但是在此之前,實際上趙庭珍自己也並未想過,真的有機會見到寧翰林。這段時間裡,她一直在岸邊,跟隨著緩緩的往下游飄去的樓船,沿途不知見到了多少赫赫有名的人物,恭恭敬敬地登場求見,而自己卻只是一個毫無名氣的小人物。

  寧翰林那麼了不起的人物,真的有可能會見自己嗎?

  在這樣的猶豫不決,她一直拖延到現在,終於還是忍不住下了拜帖,沒想到,很快的,就有人來請她上船。

  牽著小七,走在寬敞的過道上,前方口字型的光芒越來越盛,穿過走道,她看到寧翰林坐在桌後,用鵝毛製成的奇怪的筆,在紙上書寫著什麼。

  她來到桌前,嚅嚅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鼓起了勇氣,來到了這位名震天下的青年面前,卻發現自己什麼根本不知道該向他說些什麼,這樣的矛盾,讓她開始不知所措。

  書案後的青年,卻是抬起頭來,朝著她笑了一下:“珍姑娘,好久不見!”

  趙庭珍驚呼道:“小白道長,真的是你?”

  青年起身道:“抱歉,那時我前往北方,一路偽裝,本是為了與墨門接觸,向珍姑娘你隱瞞了真實身份,實非得已,希望珍姑娘不要見怪!”

  趙庭珍眼眸中閃動著淚花,使勁的搖著頭。雖然在洞蒼山上,親眼看到他用出“移花接玉”時,就已經開始懷疑,但現在終於確認,原來名滿江湖的寧翰林就是“小白道長”,她的心中依舊是一陣激動。

  就在這時,一人踏步而來:“公子,武林盟主梅劍先生突然來到,在船下求見。”

  青年點了點頭,看向趙庭珍,道:“七裡鋒的事,我已經知曉,沒有能夠幫上忙,讓七裡鋒躲過一劫,實是過意不去。珍姑娘若是無處可去,就先帶著小七,在這船上住下吧。”

  趙庭珍趕緊擦著淚花,道一聲謝,青年喚來了孫紫蘿,讓她帶著趙庭珍和小七在船上住下,自己則先往甲板而去。

  長河岸邊,寒秋蕭瑟,梅劍先生僅帶著呂松濤一人,立在那裡等待著。對於他的突然來到,船上諸人也顯得有些意外,過了一會,便看到一名青年,踏著木板往船下走來:“盟主大駕光臨,寧江有失遠迎。”

  梅劍先生朝著這青年看去,然後長長的歎了一聲,道:“果然是你。”

  呂松濤疑惑的看著師尊,也不知師尊這無頭無尾的一句“果然是你”到底是什麼意思。自從那裡敗在蝙蝠公子手中,師尊便一直沒有什麼開口說話,後來聽說了武林大會那一邊發生的事,把回到紫蓋峰的二師叔叫去問了之後,便繼續沉默著。

  昨日,師尊忽的要了一本九陰真經,看了一整天後,便連夜趕來,此刻見到寧江,開口便是一句“果然是你”。

  這些日子一直跟在師尊身邊的呂松濤,此刻卻是完全不知道師尊這一句的來由,然而寧江卻像是知道師尊在說什麼,微微的笑了一笑,拱了拱手:“不過是些貽笑大方的小伎倆,讓前輩見笑了。”

  梅劍先生跟著拱手,彎了彎腰:“是我自恃清高,此番出南海,仗著一點本事,便已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早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從一開始便前去見公子一面,又何至於像現在這般,自取其辱?”

  青年道:“盟主客氣了,些許小事,何須介懷?蠻夷勢大,華夏將傾,暗處更有許多強敵伺機而動,日後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仗前輩,還請前輩屆時當仁不讓。”

  梅劍先生道:“寧翰林才是客氣,論天下之英雄,除閣下之外,誰能與當?其實武林盟主之位,閣下最有資格擔當,不過某今日前來一見,已知閣下志不在此。既如此,某也只好暫居此位,救亡華夏,全仗公子,某必率華夏武林,唯馬首是瞻。”

  兩人會心一笑,各自告辭,青年轉身上船,梅劍先生亦背對著樓船,踏步而去。在他身邊,呂松濤低聲道:“師尊?”

  梅劍先生負手轉身,看著啟程離去的樓船,長歎道:“世人誤我矣!世人皆說,寧江之智慧天下無雙,少有人及,我今才知,原來他之武學,才是真正的深不可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2:51

第五十二章 天下兵馬大元帥

  臨安城,皇宮。

  這些日子裡,臨安城淫雨霏霏,也令得大地變得滲骨的冷。

  前段時間,臨安城裡的那一場大亂,令得人人驚慌,聖上被殺,寧翰林遇刺倖免于難,別京裡的三教九流一片混亂,尤其是東南武林和長河武林的衝突,一下子死了不少人。

  原本以為,隨著聖上的被殺,整個南方必將一片大亂,然而到目前為止,預料之中的亂戰並沒有出現。

  人人都走在懸崖邊上,反而令得每一個人都謹小慎微,不敢亂動。如果說,前些日子,在表面上的平靜之下,是暗地裡的激流暗湧,那麼此刻,連那些一向藏在暗處的人,也都變得安靜了。

  就像是已經積壓了厚厚的積雪的高山,在不知何時就會爆發的雪崩的威脅下,每一個人,都生怕踏錯一步,然後讓自己……還有家人,在那滾滾的死亡的雪浪中粉身碎骨。

  這樣的小心翼翼,卻隨著忽如其來的消息,而一下子沸騰起來。方一開始就馬上結束的武林英雄大會,傳出的消息實在讓人瞠目結舌,進而也引起了整個南方的大爆發,走在鋼刀的刀口上的微妙平衡被打破了,但是因為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震撼,讓整個局勢形成了一面倒的突變,在那轟動武林、轟動南方……進而也震動了全天下的變化中,所有人都以為會出現的南方大亂並沒有到來,整個局勢反而一下子清晰了起來。

  雖然寧翰林給了長河武林盟面子,梅劍先生成了武林盟主,然而到了這一步,整個長河武林,已經在事實上,開始認栽服輸。

  而此刻的東宮,則有一人,已經驚懼到絕望。

  在陳松霸代表他的師尊梅劍先生打包票,保證自己的安全時,太子宋俊哲的心,多多少少安了下來。畢竟,梅劍先生是華夏武林第一人,是百年難遇之宗聖級絕頂高手。有他的保證,誰還敢出手傷害自己?

  然而現在,連梅劍先生自己都敗了,東南武林安排在皇宮中的高手,也開始撤出。

  每一時,每一刻,宋俊哲都是心驚肉跳,生怕那殘忍野蠻的蝙蝠公子突然殺到。

  此時的宋俊哲,寧可能夠躲在厚重的龜殼裡,連頭都不露出,然而天下人又怎肯讓他如願?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子不登基,底下的文武百官只能不斷的勸說。

  而等到武林大會結束,長河武林盟與東南武林盟全都解散之後,陳松霸帶著原長河武林的人撤出未久,緊接著,便連已經開始逼近京城的南劍軍、威遠軍、紅巾軍、吞鵬軍等等,也紛紛上書,請太子登基。

  宋俊哲並不傻,他很清楚,這些人逼近京城,原本是打算做什麼的,那都是沖著他的父皇來的。

  現在,他父皇一死,這些人馬上又都“忠君愛國”起來,鬼知道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只是,他縱然想要逃避,現實卻也由不得他。

  那一日,外頭依舊下著小雨,他坐在椅上,聽著面前的一人侃侃而談。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三法司衙門的名捕南宮嘉佑,在此之前,宋俊哲根本不曾聽過他的名字。

  從理論上來說,在外頭又被稱作“六扇門”的三法司衙門,不過是刑部、禦史台、大理寺將他們的手伸向江湖的爪牙,身為太子的他,只需要認得這三處的高官便可以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這樣一個小小的捕頭,此刻竟然會出現在宮中,向他進言著登基的必要性,他是怎麼進來的?其他人去了哪裡?

  他不知道,甚至也不敢去問。

  “殿下,大周不能沒有皇帝,如今,聖上因蠻族刺客的刺殺而駕崩……”

  “蠻、蠻族刺客?”宋俊哲忍不住說道,“為何是蠻族刺客?明明就是蝙蝠公子……”

  南宮嘉佑頭也不抬,淡淡的道:“太子殿下糊塗了?那一日,潛入京城的蠻族刺客在奸相呂豫浩和慈心齋的幫助下,突然發動,刺殺聖上與寧翰林,蝙蝠公子得知消息後,闖入宮中欲救陛下,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因為當時事發突然,眾人來不及弄清真相,才會誤以為蝙蝠公子乃是弑君的刺客,如今真相大白,陛下死于蠻軍刺客和慈心齋的刺殺之事,已經人盡皆知……沒有人告知殿下嗎?”

  宋俊哲目瞪口呆,這一刻的他,終於明白了什麼叫“指鹿為馬”,這個就是指鹿為馬。弑君的兇手,竟然變成了救駕的俠士,顛倒黑白,這世界,怎麼能夠這般的顛倒黑白?

  他的內心在顫抖,這一刻的他,恨不得舉起手中的奏摺狠狠的往這人臉上砸去,然而他終究是無法做到。眼看著,這人又在繼續進言,請他登基,他喃喃的道:“天、天子之位,有德者居之,本……我、我並不是最適合的人選,還請……”

  “殿下!”南宮嘉佑冷冷的抬起頭來,以冷漠而又略顯陰沉的目光盯著他,“太子眾望所歸,四方勸進,各路兵馬紛紛趕來臨安,就是為了扶助太子殿下登基繼位,眾人一片苦心,太子殿下本該為家國計,早日登基,匡扶社稷,你卻百般推辭,冷了大家的心,太子殿下……你是要造反嗎?”

  外頭明明只是飄飄灑灑的細雨,卻仿佛有驚雷閃過,令得太子整個人都懵了……

  登基的那一天,自己到底是怎麼度過來的,宋俊哲自己也已經記不清了。

  只記得,那是一個好天氣,下了許多天的雨,終於停了下來。一整套繁瑣而又複雜的儀式,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用繩子拽著的人偶,萬人之上,坐擁天下,明明是那般美妙的事,此刻的他,卻像是坐在火山上一般,更多的是恐懼和不知所措。

  鮮血早就已經被洗了個乾淨的龍椅上,面無血色的他,看著階下山呼萬歲的群臣,這些人中,有些人如同他一般惶惶,也有一些人,始終都是陰沉著臉,仿佛時時都在算計著什麼。

  然後,緊接著,成為皇帝之後的第一份奏章,很快的就呈了上來。當他打開,看完這封奏章後的那一刻,他茫然了。他看著底下的臣子,希望有人能夠站出來反對,然而所有人都在沉默。

  他心中想著,不可能所有人都被那個傢伙威逼和收買,總會有人站在他這個天子這一邊,然而哪些是忠臣,哪些是奸臣,他也已經看不清了。

  這是一份由各軍將領一同上奏的聯名奏章,上面的名字一排一排,他也看不過來,這些人上奏的事情唯有一件,那就是……請封寧江為左僕射兼天下兵馬大元帥,統率三軍,平苗滅蠻!

  “天下兵馬大元帥”這個職位,在大周王朝的歷史上有……且僅僅只有一次,那是在四百年前消藩所引發的內亂中,由皇帝自身兼任。這樣的頭銜,在正常情況下,原本就不可能封賜給天子之外的其他人,實際上,在消藩之後,連“樞密使”這樣一個有可能會導致軍權失衡的職位,都已經成為了不再實設的虛職。

  封寧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這樣的任命一旦發出,將意味著什麼,每個人都清楚得很。

  實際上,正如宋俊哲所想,文武百官中,也的確是有一些人心中憤憤,只是,這些人大多都是在軍中沒有多少影響力的儒官,他們很清楚,南方的武人已經開始沆瀣一氣,而像吞鵬軍、紅巾軍等,說到底原本就是反賊,人心不古,讓這些不知聖賢書的小人坐大,禍害華夏,使得尊卑不分,倫常全亂。

  只是他們雖然憤憤不平,此刻卻也敢怒不敢言,兩年之內,連著換了三個皇帝,使得八百年儒道天下所形成的、天子的威望,在這一刻降到了冰點,此時此刻,各路兵馬已經逼到了臨安城外,新天子同意,一切好說,新天子不同意,他們也不介意殺進來後,再跟天子慢慢談。

  ……

  ※※※

  軍中眾將聯名上奏,請封寧江為天下兵馬大元帥,其他人也跟著紛紛呈上奏表,就連原本就官封太保,此刻已是武林盟主的梅劍先生也同時跟上。

  在這種大勢之下,縱然有一些反對的浪花,也很快就被巨浪打翻,卷不起一絲波瀾。

  而這個時候,又有兩件事,引起了天下人的注意,一個是鳴山鬼軍師公開《陰符》,一個是進士典宏發表於他個人新辦的報紙上的《求是論》。

  鳴山鬼軍師發表出來的《陰符》,實際上是經過了一些修改的,雖然如此,其所涉及到的奇門遁甲、行兵戰勝之法,依舊讓眾人耳目一新。鬼軍師自言受到寧翰林公開九陰真經的影響,不敢再繼續藏私。

  自獨尊儒術的這八百年間,奇門術數與兵法,不但沒有任何的發展,幾乎都快要被人遺忘。而《陰符》中所記錄的各種遁甲之理論,就是在先秦之前,似乎也不曾真正出現過。

  雖然鬼軍師言,它乃是古人姜太公所寫,但到底是或不是,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是不管怎樣,際此戰亂連連的非常時期,《陰符》的出現,令得許多年輕人爭相傳抄,繼道門化學、墨家新墨學、儒家慈學、農家之後,在華夏的土地上消失許久的兵家,也開始跟著出現,而鳴山鬼軍師,無疑成為了新崛起的兵家之代表性人物。

  新時代的百家爭鳴,已經開始形成,而這個時候,典宏拋出了他不斷斟酌過後,正式刊發的《求是論》,其中大篇幅的提及他與寧翰林在那一個下雨的日子裡,發生的爭執和各自的闡述。

  天下無萬世不易之法!

  格物致知,實事求是!

  《求是論》的出現,完成了擊垮“天人感應說”這座壓在世人頭上的大山的最後一擊,也開始對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湧現的各種全新學說,產生了或大或小、各不相同的影響。

  此外,在寧江的建議下,典宏將他的報刊進一步做大,報紙本身並不採取任何的立場,只是將各家各派投來的稿件,挑選出文筆優良、條理清晰的進行刊發。若是在以前,這其中任何一篇的出現,都會迎來朝野上下諸多大儒高舉聖賢書的大罵和批鬥,進而一生前途無亮。

  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管那麼多了。

  各種學說的蓬勃發展,令得整個南方萬象更新,如果說,隨著儒道的崩潰,眾人感受到的是舊時代的滅亡,每一個人都生活在不知道未來的惶惶不安之中,那此刻,除了一些懷念著舊時風光的腐儒,人們感受到更多的,是新時代的到來。

  然而對於北方的“新朝”來說,各種不受控制的新思想的出現,只會讓蠻軍高層的統治變得更加艱難,為此,他們不得不進一步的鎮壓百姓、壓制江湖,要為新朝代周尋找合理的理由,他們就不得不繼續扛起天人感應說,而死死的壓制著其它的一切思想。

  儘管如此,軍功制的實行,雖然給蠻軍內部造成了一定程度的動盪,但是在虎帝猛查刺、神冊宗倍、鶻後的全力推行下,也開始逐步打破了原來各部互不統屬的落後軍制,給蠻軍內部帶來了全新的活力,讓原本只是猶如共同逐鹿的狼群一般的蠻族,進一步銳變成了饕餮般的怪獸,也使得生活在蠻軍統治下的華夏子民益發的艱難。

  而這個時候,南方的周朝,新上任的左僕射兼天下兵馬大元帥,也已經開始率軍進入了臨安城,並立刻開始籌備著以神武左軍、紅巾軍為主力,收復巴蜀的戰爭。大量的火炮、火器,從越嶺運往八番鎮,越來越多的武林人士,在盟主的號召下趕赴西南,加入軍中。

  正值北方各地銀裝素裹,大雪封山,南方許多地方,也開始變得天寒地凍之際,與巴蜀苗軍的大戰,已是一觸即發,整個華夏的混亂,始於西南,此刻,即將卷向天下的浪潮,也再一次的由西南開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2:51

第五十三章 只是聊天……

  以侵入巴蜀、並多次試圖攻下西南諸州的苗軍為目標的戰爭,在天下兵馬大元帥寧江的推動下,高強度的運轉著,對於寧江來說,這是一場明年三月之前,必須結束的戰鬥,任何試圖阻擋這一進程的人,都會被毫不客氣的掃平。

  戰爭原本打的就是後勤,除了運往八方鎮的各種火器,還有各種必須的軍資和糧草,為了籌集這些,朝廷和官府的效率必不可少,也正因此,在新任左僕射和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強勢之下,每天都有人被轟出朝廷,甚至於……與左相發生爭執,然後被直接找了個理由殺害的臣子也是有的。

  這樣的事情,也引起了一些心向君權的忠臣的不滿,這些忠臣,以南方的國子學府——崇聖院為據點,每日裡展開的,就是對左相的批判。

  “前些日子的誓師大會,陛下與寧江一同出城,犒賞三軍,軍民齊呼萬歲,你們猜怎麼的?你們猜怎麼的?”一名老者手中拿著聖賢書,氣得發抖,“寧江那廝,竟然先天子一步,策馬而出,朝諸將士高舉雙手……目無君上,不知羞恥,不知羞恥!”

  這老者名為孔德,乃是文聖之後裔,此刻談起這些日子以來,那寧江把持朝政、攝威擅勢之舉,臉色蒼白,恨不得把手中的聖賢書化作利劍,朝那姓寧的小子狠狠的擲去,劈他一個血流滿面。

  在他身邊,其他人也盡皆搖頭歎息,直歎禮樂崩壞,人心不古。

  卻也有一人說道:“寧江終究是讀過聖賢書,中過狀元的,是我們儒家弟子,如果能夠與他好好談談,也未必不能說服他,以他之能力,若他肯輔佐君上,振興儒教,則是我儒門之幸。”

  孔德道:“蕭老,你有所不知,這寧江,雖曾高中狀元,但從一開始,就與那些江湖人為伍,名為儒生,實為儒門之敗類。”

  那人卻道:“還是要去跟他談談,好好跟他談談。”

  這個老者,喚作蕭鶴,與寧江卻算是有些淵源的。那個時候,寧江高中狀元,進入皇城北面的天壇,有三位大儒手持天人三策,領他拜聖祭天,這位蕭鶴蕭老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以儒教的說法,他也可以算是寧江的師長之一。

  此時此刻,雖然孔德等人力言寧江之無恥,蕭鶴卻終究還是寄著一絲希望,不管怎麼說,寧江也是儒教出身,如果能夠說服寧江,重振儒道,則大周有救,社稷有救,蒼生有救。

  寧江所在的左相府,位於臨安城的南區。

  雖然是左相府,實際上,已經等同于獨立於朝廷之外的小朝廷,府外車水馬龍,來來往往的人員,幾乎一日不曾斷過。

  此時此刻,薔薇湖一帶,戰事恐怕已經開始爆發,而對於戰場上的具體細節,寧江並沒有去管它。他所做的,就是集中起整個南方所能夠集中的一切力量,讓前線作戰的紅巾軍和威遠軍等,不再有後顧之憂,至於具體的作戰細節,交給遠方的紅娘子和百子晉去調度就好。

  通過這大半個月裡,幾乎沒有停歇的努力,朝野上下,一切都在按著他所設定的軌跡進行運作。在這個過程中,他自然也是殺了一些人,得罪了更多人,同時也被許許多多的人在暗中咒駡,但他並不在乎這些,在他的強勢之下,平苗滅蠻的戰爭,成為了此刻誰也擋不住的大勢,就像是滾滾向前的車輪,從一開始的被他推著走,到現在如同下坡一般的不斷滾動。

  整個南方,已經沒有誰可以抵擋他所營造的大勢。

  “你這般做法,也不怕哪一天會粉身碎骨?”這一日裡,在外頭昏天暗地的忙碌著,此刻終於得閒,回到臨安的甘玉書向他問道。

  “無妨!”寧江搖扇道,“等這一切忙完,我拍拍屁股就走人了,留你們在這粉身碎骨。”

  “我靠……為什麼我覺得你這話是認真的?”甘玉書沒好氣的翻個白眼,“還有,你不覺得這天氣有點冷嗎?你搖扇子做什麼?”

  “很冷嗎?”寧江放下摺扇,“忙了這麼多天,總感覺體內有一股火沒有散掉。”

  “要不……一起到花船逛逛?”

  “我就不去了!”寧江揉了揉肩頭,“我對花船那種地方一向沒有太多興趣,等一下到自家後院清清火就是了。”

  “我說,宋弘的女兒寶桐公主,是不是被你金屋藏嬌,藏在了後頭?你不會已經把她睡了吧?”

  “這個……真不是我的錯,那個時候我一回屋,她就已經在我床上了。”

  “你這個人渣!”甘玉書起身道,“罷了,罷了,你去壓你的海棠,我去逛我的花船,難得悠閒,難得悠閒啊。”

  “我說,你難道就沒有想過,找個真正對你有情有義的姑娘家娶了?在那種風月場所,終究沒有多少真情實意啊。”

  “免了!”甘玉書笑道,“情情愛愛,譬如朝露,緣來即止,緣去即散,如此才堪稱快活……”

  說話之間,孫紫蘿走了進來:“公子,國子學那一邊,說明日有經筵舉辦,特來邀請公子前去赴會觀禮。”

  寧江冷笑道:“國子學?我還以為那些老頭子整日裡,除了舉著聖賢書批判我,已經沒有其它事可做了,原來還有經筵啊?”聳了聳肩:“幫我推了吧……”

  “等等!”甘玉書看向他,道,“說起來,我最近研究儒學,思考聖賢經義,有了全新體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國子學跟大家探討一番。反正要事也處理得差不多了,你我明天何不一同到崇聖院那般走一遭?”

  “你?研究儒學?”寧江忍不住失笑道,“且不說這些日子,你忙裡忙外,好不容易有點空閒,全都浪費在花船上了,哪來的時間研究儒學,就你的所作所為,也不像是有心思研究儒家經義的人,在這方面,哪怕是子晉都比你正經一些。”

  “喂喂,不要小看人好不好?如今多事之秋,百家爭鳴,正是我輩青史留芳之際,連子晉都成了新崛起的兵家之代表,我又怎能落後?道家、墨家……這些我都是沒什麼興趣的,倒不如繼續搗鼓儒學,說不定將來還能混個聖賢當當,再說了,國子學裡的那些老頑固,最近都在研究那什麼慈學,誤人子弟,國子學裡的學生,好歹也是各州各府送上來的英才,這般下去,早晚被他們教廢,對了,北方的善公主最近有一句名言,路線錯誤,知識越多越反動……我覺得有必要去國子學一趟,把我最近對儒家經義的研究成果拿出來,與國子學裡那些可愛的師弟分享一下,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儒家大道。”甘玉書取出一張蜀箋,“對了,這是我這段時間的研究成功,你看看?”

  寧江接了過來,攤開一看:“我靠,你是認真的嗎?你這是從哪家花船的姑娘身上想出來的?你就不怕那些大儒來揍你?”

  “我怕、我怕他們不來揍我!”甘玉書發狠道,“為了將來能夠當聖賢……拼了!”

  “罷了,國子學的風氣,也的確是需要改一改了。”寧江起身道,“明天我就跟你去走一遭吧。”

  兩人相視而笑,拱手告辭,甘玉書出府而去,寧江也到後院去了。

  後院的一隅,此時的寶桐、紅蝶、皇甫鷺三人正一同躲在被窩裡,喁喁細語。

  初冬的天色暗得很快,此時不過就是晚飯過後沒有多久,窗外就開始暗了,天氣較冷,三個人也沒有什麼事做,乾脆便一同躲在被窩裡,說話聊天。這對她們三人來說,早就已經是習慣的事。偶爾在被中打鬧,便是一通清脆的笑聲。

  小春和小夢兩個姐姐,都已經回到會稽山,重新閉關修煉去了,因為那處遠比臨安安全,紅蝶的母親也被送了過去。紅蝶本來是想要跟去的,不過最終還是因為不放心寶桐一人,再加上暗地裡,其實也很想留在那人身邊,於是就與小鷺一同,跟著寶桐又回到了臨安。

  寶桐也並不願意再回到皇宮,再加上,已經跟那個人有了肌膚之親,豆蔻年華的少女,心思不免都放在了情郎身上,於是便在這裡住了下來。只是,雖然居住在這裡,但是大部分時候,三人其實都沒有什麼事做,到了臨安之後,那個人忙得一塌糊塗,簡直就沒有空閒。

  只是這一次,方自打鬧了一陣,就聽到門簾揭起的聲音,三個少女不由得一同抓著被沿,抬頭看去,緊接著便看到了手握摺扇踏步而入的青年。

  踏步而入的青年也沒有想到,紅蝶和皇甫鷺也在寶桐的房間,而且這麼早,三個人就已經開始睡去,也多少有些錯愕。紅蝶和皇甫鷺卻是一下子紅起了臉,她們根本沒有想到他會進來,畢竟這些日子,她們連他的影子都難以看到。

  三個少女,一同睡在底層隔空的漂亮隔板上,底下墊著厚厚的墊被。外衣幾乎是在邊上亂扔著,半抬身子的時候,還能看到她們光滑的肩膀。

  青年搖著摺扇,雖然已經開始入冬,但總感覺今天好像有一股難以消散的火熱。他笑道:“你們在做什麼?”

  “就是在聊天。”寶桐抓著被子,臉蛋也像身邊的兩個妹子一樣紅,天都已經黑了,他在這個時候來找她……

  寧江想了想,乾脆走了過來:“我可以跟你們一起聊麼?”就這般脫了外衣,也往被窩裡鑽,剛好鑽在寶桐與紅蝶之間,他道:“你們放心,我不會碰你們,反正沒什麼事做,就是聊聊天。”

  沒有想到他這般大膽,紅蝶的連更加的紅,原本就只穿了一件肚兜,感受到男人那燥熱的身體,對自己嬌軀的摩擦,仿佛連被裡的溫度都升高了許多。

  鷺小姐兒聽他這般說,於是放下心來,半趴在寶桐姐身上,天真的道:“聊天就聊天,不許碰我們,你自己說好的,不許耍賴!”

  寧江保證道:“放心,真的不會碰你們,就是聊聊天。”

  於是紅蝶和鷺小姐兒就放心了……

  第二日早晨,寧江與甘玉書一同騎著馬,走在前往崇聖院的路上。

  甘玉書扭頭看向一直搓著太陽穴的寧江:“出了什麼事?看你一副沒睡好的樣子,你不要告訴我,你昨晚消火消了一夜?”

  寧江長長的歎一口氣:“我只是在反省,反省自己犯下的錯誤。”

  甘玉書笑道:“你居然也會承認自己犯錯?哈,這真不像是我們的寧大才子,不如說來聽聽,到底是什麼樣的錯誤?”

  寧江左手策馬,右手緊緊的一握摺扇:“實在是……男人都會犯的錯誤。”

  “算了……我還是不聽你說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總感覺你現在的樣子非常欠揍。”

  寧江抬起頭來,看著兩側的屋簷上結起的冰柱,看來昨晚降過一場霜,不過昨晚被窩裡實在太暖太熱,感覺就像是春天到了一樣,對於外頭的天氣,他也沒怎麼去注意。

  唉,這段時間,自控力實在是差了很多,看來以後應該要好好的約束一下自己了。另外,寶桐和紅蝶還好,她們畢竟已經沒了父親,以後恐怕也只能跟他,倒是小鷺……以後得好好找個機會跟她父母解釋一下。

  話又說回來,這好像也不能怪我,那種情況下……只要是男人都會犯這樣的錯吧?

  兩人帶了一些隨從,一同穿街過巷,直至來到了崇聖院。

  作為南方國子學府的崇聖院,這一兩年裡,也在不斷的擴建,此刻從外邊看去,華美威嚴,蔚為壯觀,院內書聲琅琅,偶有喧嘩。所謂經筵,原本是大儒又或翰林為帝王講論經史的御前講席,後來隨著儒道大盛,漸漸的,發展成大儒于國子學開講、天子或太子前來旁聽的象徵性禮儀,以示皇權對儒教的尊重。

  只是,隨著儒道的崩潰和半壁江山的喪失,南方的國子學,雖然也舉辦過幾次經筵,但都沒有引起太多的重視。此時此刻,兩人一同策馬停在崇聖院前,抬頭看著正門上方那金光閃閃的匾額。

  甘玉書欣慰的道:“等我這儒家新學一出,馬上我就要做開宗立教的聖賢了。”

  寧江道:“我更確定的是,你馬上就要挨揍了……哈,儒家新學!”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2:51

第五十四章 請從寧江始!

  寧江寧大元帥和甘玉書甘帥的到來,在崇聖院裡,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那些教授傳統經學的博士固然對他們頗有不滿,底下的那些太學生,卻是一個個的,都頗為興奮。年輕人,相對來說,原本就更為離經叛道一些,而面對著如今的殘破世道,學到的東西完全派不上用場,實際上也是一件頗為苦悶的事。

  只不過目前,朝廷的制度決定了,國子學依舊是最好的晉身臺階,尤其是科舉基本上已經被徹底廢棄的現在,要想入朝為官,國子學更是成為了許多人所必經的道路。

  出則為將,入則為相,這是許多學子的夢想,不管那些老傢伙是怎麼看的,對於這些年輕人來說,帶領天下英雄一次又一次大破蠻軍的寧江,毫無疑問是做到了這一點。此外,典宏所寫的《求是論》,儘管被國子學的博士們一遍又一遍的嚴令禁止,底下的太學生們,依舊是爭相傳抄。

  作為崇聖院裡,名氣最盛的老博士,孔德也注意到了太學生中,已經漸漸壓制不住的這股驛動,他覺得有必要,在這樣一場經筵中明正視聽,如果能夠藉著這個機會,喝醒已經漸漸走入歧途的寧江,令其重拾君臣大道,則未嘗不是國家之幸、天下之幸。

  其他大儒,也都是憋著一肚子的火,這些日子以來,隨著各種奇談怪論的出現,華夏的傳統美德,也越來越不被當一回事,尤其是典宏以他和寧江之間的對話為主題的《求是論》,簡直是要把傳統儒學放在腳下狠狠的踩,居然還美其名曰是要站在先聖的肩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也正因此,從經筵開始之後,國子學的博士們紛紛上臺,大談忠恕之道,幾乎人人都是在指桑駡槐,對某人近來之所為,以及民間不斷湧現的道家化學、墨家新墨學、兵家陰符等大肆批判。

  講臺之下的太學生們,也開始意識到了這一點,一時間,盡皆不敢作聲,畢竟,這裡是國子學,而他們能否成為國子學的上等生,其權力終究還是掌握在這些博士的手中,儘管,其中一些人也開始認識到,這些老頑固所說的許多東西,已經慢慢的跟不上時代。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原本就是以儒家的經義為主,在這一方面,這些大儒們從經義中延伸出的各種道理,無一不是爐火純青,他們縱然想辯也辯不了。

  另一邊的右側,寧江卻是安靜的坐在席後,也不反駁什麼,時而還微笑地點了點頭,仿佛對這些大儒各種指桑駡槐的批鬥,很是贊同的樣子。

  就這般,一路過去,孔德等人俱是想著,這寧江才智過人,此刻明知道眾人都是在沖著他來的,卻還是不惱不怒,虛心接受,看來悔過之心還是有的。

  眼看著,到了經筵的後半程,孔德微笑問道:“寧相乃是我大周之狀元郎,對於我儒家經義,想必也有諸多體悟,何不上臺一講?”

  寧江卻是持扇而起,笑道:“我就不了!倒是近來,甘玉書甘兄對於儒家經義,又有全新領悟,這幾日裡,也曾與我一談,對於他於經義上的全新認識,寧某亦是心服口服,今日既然來到這裡,何不請甘兄上臺,將他的全新領悟告知諸位?”

  對於這些日子裡,一直都在“助紂為虐”的甘玉書,諸位博士其實也有諸多不滿,只是對於這個當年考中進士沒有多久,就將文氣玩出花來的紈絝之徒,他們覺得,那是比寧江還要不可救藥。

  不過現在知道,原來甘玉書這些日子,也不曾放棄儒學,眾博士們不由得暗自點頭,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不管怎麼說,自蠻族入侵華夏之後,甘玉書的諸多表現,也證明了他是華夏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夠重拾儒道根本,也是儒家之幸。

  已是,便一同請甘玉書上臺講經。寧江在這裡做得久了,眼見甘玉書上了台,也難得再去看這些老夫子即將到來的臭表情,一邊在心中暗笑,一邊往其它地方逛去。

  在他身後,只聽甘玉書義正言辭的道:“業精於勤荒於嬉,行成于思毀於隨。方今天下,世事多變,人心不古,凶邪相佐,際此非常時期,我等更該重拾聖賢大道、春秋經義,正本溯源……”

  孔德等大儒一邊聽著,一邊紛紛點頭,這甘玉書果然是孺子可教,我儒家有才如此,復興可欺。那些學生則多多少少有些失望,想著還以為這個將文氣玩出花來的人,能夠說出什麼有趣的東西,這是要把這些日子裡,諸位夫子說的那些大道理,再重複一遍麼?

  無視眾位太學生失望的目光,甘玉書繼續道:“近來,我不斷研究儒家經義,剖析聖人之言,以解微言大義,終於發現了一個,在這數百年來,被許多人無視的真相,那就是,原來我們的孔聖孔老夫子,是一名……武學高手!”

  眾位太學生:“……啊?”

  孔德等博士:“是怎麼?你說是什麼?”

  啪的一聲,驚堂木一拍,甘玉書道:“你們沒有聽錯,孔老夫子是一位……武、學、高、手!而今天,我在這裡,便是希望與眾位師兄弟一同,重拾儒家之先人大道,恢復數百年來,幾乎被人遺忘之……儒、家、武、學!”

  眾人目瞪口呆,繼道家化學、墨家新墨學、兵家陰符說等等新學之後……連儒家武學都跑出來了嗎?

  ……

  任由甘玉書在後頭去跟其他人演講他那非常欠揍的“儒家武學”,寧江在崇聖院中走動,就在這時,一名太學生前來請他,前往深處,說是蕭鶴蕭老求見。

  寧江想了半天,才想起這蕭鶴是誰,記得是在昊京,他剛剛考中狀元,進入天壇祭聖時,天壇之上手持天人感應的三位大儒之一。對於這種,如果出現在小說裡恐怕就是亮了一個名字然後就被讀者給忘了的、路人得不能再路人的角色,寧江原本是沒有興趣去見他的,不過想了想,反正自己暫時也沒有什麼事做,而且來都來了。

  當下,來到學府深處,見到蕭鶴蕭老。蕭老擺下茶酒,請他入座,呵呵的道:“當日在京城天壇一見,便知道賢侄乃是人中龍鳳,日後必成國之棟樑,如今國家多難,大周幸得有賢侄之助。以賢侄之才,只要肯盡心輔佐聖上,令我大周上下一心,則必得天佑,則聖賢相逢,治畢具張。”

  寧江欣然道:“幸有老師在此,其實學生,今日又有一禮教上的不解之事,一路苦思正愁沒有禮法可依,竟幸遇老師,正好請老師指點。”

  蕭老拂須道:“禮樂為聖人之首重,亦是我儒家之根本,寧賢侄如此重視禮樂,誰敢再言閣下不知禮?不知賢侄所說之難題為何?可先道來,讓老夫為賢侄分析一二。”

  寧江虛心的求問:“敢問老師,今有三位公主,一為神宗陛下之女,一為先帝之親女,一為先帝與太后所收之義女,如今也已被冊封為公主。我今欲將這三位公主,全都娶入屋中,令她們鶯燕並飛、珠蘭同樂,一同與我結下魚水之情,敢問老師,此事於禮教之上,是否有法可依?”

  ……

  “子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甘玉書朗聲道,“想當年,孔老夫子三十歲練劍有成,四十歲對劍道已是爐火純青,再無疑惑,五十歲做到天人合一,劍道即是天道,天道即是劍道,到了六十歲,一劍在手,天下人莫敢拂逆其心意,生怕一不小心,就成為他的劍下亡魂,七十歲時,更是從心所欲,憑著絕世武學,想做啥就做啥。可是看看我們後世的儒生,盡棄老夫子之絕世武學,一事無成而不知羞恥……

  “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德報德,以直報怨!想當年,宋國桓司馬奢侈浪費,一副棺材就花費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做了整整三年,孔老夫子曰:若是其靡矣,死不如速……像他這麼浪費的人,還不如早點給我死絕死透!遂拔劍斬之,大笑曰:‘死之欲速,朽矣!’此為孔老夫子一劍在手,為民除害。

  “有人曾問曾子,說老夫子真的說過‘喪欲速貧’這樣的話嗎?這話可不像是君子會說出來的話。曾子說;參也聞諸夫子也,當年南宮敬叔丟官之後,為了能夠再次做官,不知帶了多少寶物入朝行賄,老師知道後,說‘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像這樣的貨色,殺了他還不如讓他變得貧困,於是一夜之間奔赴魯國,劫了南宮敬叔全部家產散于貧民,笑之曰:‘貧矣!’此為老夫子俠義心腸,劫富濟貧,古今之俠士,有誰能及?”

  隨著甘玉書的侃侃而談,孔德等聽得目瞪口呆。那些太學生則是一個個的睜大眼睛,原來經義還可以這樣解讀?原來孔老夫子還曾這麼威風?

  “我華夏浩蕩天威,本該掃平四海,一統天下,如今為何卻被蠻夷入侵,殺我之民,奪我江山?只因為,總有些庸庸碌碌之人,胡亂修改聖人大義,他們自己沒有血性,卻想方設法的,想要泯滅孔老夫子大復仇之理念。老夫子筆削春秋,凡有復仇之事,必然大書特書,現今有人,卻不斷的想要打斷我華夏之脊骨,甚至斷章取義,說出‘以德報怨’這般話來。諸位,我們還應當讓這樣的人,來綁架老夫子之理念?寬容敵人,實等同於毀滅自己,從現在開始正本清源,加入我們儒家武學吧……”

  “胡鬧!胡鬧!”孔德拍案而起,踏步上前,“你這是曲解聖賢之言,胡言亂語……”

  甘玉書笑道:“理不辯不明,博士說我胡言亂語,既如此,你可敢跟我一辯?”

  孔德道:“好,我與你辯,我與你辯!”

  甘玉書拱手道:“敢問老師,乃是儒家哪門哪派?”

  孔德已是氣得糊塗,對他這種從江湖染來的風氣更加看不過眼,吹鬍子瞪眼:“老夫近來研究理學,深以為……”

  嘭的一聲,甘玉書一腳踹出,孔德立時飛了出去,撞翻了一張桌子,帶著桌上的筆硯、墨水等,嘩啦啦的滾落在地。

  所有太學生盡皆傻眼。那些博士紛紛跳起:“甘玉書,你做什麼?”“你不要太過分了。”……

  甘玉書笑道:“我們是儒家武學的,既然是武學,自當以武會友!”一個個指過去:“怎的?你也想辯嗎?來啊!還有你,你是哪派的?慈學的?理學的?剛才已經有一個理學的被我踢下場了,你要代表慈學上場嗎?我們武學的人,一向講究以德服人,我可以讓你三招……”

  這些經學博士,大多手無縛雞之力,平日裡只知道坐而論道,眼看著甘玉書竟然真的動手打人……動腳踹人,一個個的,全都臉色蒼白,如何還敢站出?

  外頭,跟著公子一同來到崇聖院的雷鶴道人、羅胖子、岳柏、孫紫蘿等,眼看著在甘玉書的壓迫下,那些大儒盡皆如同寒蟬,不敢吭聲,不由得俱是好笑。

  孫紫蘿道:“想不到連甘帥的武功,都可以在這裡作威作福,不可一世。”

  羅胖子抽一口旱煙:“這真是:拳打南山撫老院,腳踢北海蒙學堂啊!”

  ……

  “荒唐,荒唐!”

  崇聖院深處,蕭老猛地站起,指著面前的青年:“世間從未有三個公主,嫁予同一個人的道理,沒有這等禮法,從來沒有這等禮法。”

  青年持扇歎氣:“然則三位公主,與我皆是郎有情,妾有意,一不小心,還曾發生了一些不太合適的事情……老師您知道的。唉,我總得給她們每人一個名分吧?老師您再想想,這世上可有什麼兩全之法,上不負周禮,下不負佳人?”

  “你、你……無恥、無恥!”蕭老氣得喘不過氣來,“聖上方自駕崩未久,寶桐公主分明還在守孝期間,另外兩位,一個是皇室公主,一個是天子義女,你竟然……你竟然……”

  “看來,真的是沒有這種禮法了?那就沒有辦法了!”青年表情凝重,“不過沒有關係,世間無萬世不易之法,如今天下大亂,蠻夷入侵,神州傾覆,華夏將亡,為了保家衛國,我輩自當變法圖存。必要之時,國法……可以變!家法……可以變!禮法……也是可以變的!”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狂風吹來,他背對著老博士,踏步而去,白衣如雪,悲壯如斯:“世間萬物,不破不立!古今中外,未曾有變法圖強而不遭世人誤解,千夫所指、忍辱負重者,當今之世,華夏還未出此人,此國所以不昌。既如此,吾輩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先天下之樂而樂。變法圖強,改革圖新,不計榮辱,敢為天下先者……請從寧江做起!”

  眼看著他就這樣負手而去,蕭老渾身發抖,指著他的背影:“我、我從未……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一口老血噴出,嘭的一聲,帶著整個茶几翻到在地,咣咣當當,一片狼藉。

  “老師!老師!”幾名太學生從遠處慌忙趕來……

  (本卷完)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5 12:51
第七卷 乾坤設位

第一章 望帝春心

  巴蜀,螺州地界,有一段極其險惡之山脈,叫作惡虎山,其地勢險要,起伏難平。

  這惡虎山,據說乃是一隻猛虎所化。傳聞中,先秦之前,岷江上游的老龍王,留下了一子一女,其子是條惡龍,興風作浪,卷起滔天洪水,他的妹妹龍女心地善良,不忍心見百姓在洪災中受苦,於是悄悄的,連夜趕往淩雲山,開了一條百丈寬的缺口,將洪水泄走。

  惡龍發現後,將她關入了山洞,又派猛虎鎮守。有少年名為杜宇,得到了神仙賜予的龍頭拐杖,決定為民除害,最後終於成功的降伏了惡龍,斬殺了猛虎,將龍女放了出來,並與龍女結成夫婦。

  這杜宇,就是後來百姓口中的“望帝”。

  傳說中的故事,並沒有在少年救出龍女,成為古蜀國的帝王後就此結束。因為在治理洪水的過程中,一名叫做鱉靈的臣子,展示非凡的能力,望帝便將他任命為丞相。誰知這鱉靈野心勃勃,設計將望帝引出王城後,最終將望帝殺害,其後,又貪圖龍女的美貌,想要霸佔龍女。

  龍女一心盼望望帝歸來,自然不肯接受鱉靈。望帝死後,因為擔心龍女,魂靈不散,化作了一隻杜鵑,在龍女窗外哀嚎,龍女看到啼哭的杜鵑,知道這是遇害的望帝,心碎而死,死後也化作杜鵑,與望帝雙雙而去。

  望帝春心托杜鵑!

  說的就是這個淒美而又感人的傳說。

  然則,儘管這個美麗的故事,在巴蜀的百姓間流傳甚廣,但是在後世的史書上,作為這個故事的大反派的鱉靈,卻是一個有為的君主,在古蜀國創建了三百年的開明王朝,直至後來被秦國所滅。

  如今離開明王朝的覆滅已經是千年不止,開明王朝的存在,大多只能在華夏的史書上找到,鱉靈當年在古蜀國的德政,也只有一些喜好研究邊邊角角的史料的人,才會知曉。

  至於蜀中,古蜀國以前所使用的圖形文字,雖然偶有發現,卻早就已經沒人能夠看懂,對於被華夏征服前的,開明王朝的存在,也大多都不知曉了。

  依舊在繼續流傳的,唯有望帝與龍女的美麗傳說,以及故事中貪圖龍女美貌、殺害望帝的反派鱉靈。

  惡虎山脈西邊的伏蛇道,有一處名為魚留的石城,這裡乃是通過伏蛇道進軍蜀中的必經之路。

  此時此刻,守在這裡的,正是西嶺三荒九嶺二十七洞中,銀龜嶺的名將木援。

  作為苗軍出西嶺,立下了最大戰功的將領,在前些日子,木援其實是不得志的。

  在苗軍徹底占下巴蜀,以及長河上游的兩個州後,下一步的計畫,本是對華夏的西南七路用兵。

  那個時候的苗軍,對西南七路的那些賊寇是極其看輕的,幾乎認定是戰則必勝。

  原本應該被委以重任的木援,在攻略西嶺的大戰中,出人意料的,被鶓哥以其它理由,置於後方,當時的鶓哥,派出的是他的妹夫馬景戰。

  其實馬景戰,固然算不上是苗軍最頂尖的將領,卻也是有一定實力的,帶領的也是苗軍中的精兵。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在那一戰中,紅巾軍竟然用出了以前從來不曾在戰場上出現過的火炮。

  苗兵固然精銳,但面對著忽如其來的炮轟,人仰馬翻,軍不成軍,陣不成陣,緊接著便在雖然兵馬更少、但是同樣銳不可當的紅巾軍的強勢進攻下,全線潰敗,損失慘重。

  馬景戰的大敗,以及眾多精兵的損失,對於苗軍來說,是完全出乎意料的事,而隨著紅巾軍等西南賊寇向周廷的歸順,蠻軍的地盤擴張,一下子變得艱難。雖然佔據了長河的上游,但從長河順流而下,苗軍並沒有水師,不奪下八番鎮,陸地上也無法出頭。

  此外,由於蠻軍地盤擴張得實在太快,北方基本上都已經落在了蠻軍手中。鶓哥雖然想過,要從司壁洞方向強行殺出,但那樣一來,等於是直接跟蠻軍衝突,在考慮許久之後,他終究還是下不了這樣的決心。

  與佔據了大量土地還沒有時間消化、又以軍功制進一步激勵將士的蠻軍不同,在地盤無法繼續擴張的情況下,苗軍內部的各洞主由於分贓不均而引發的矛盾,幾乎無法化解。

  進退失據中,鶓哥不顧明巫祝師的反對,再一次用兵西南,其結果,卻是又一次的被火炮進一步增加、用兵之術也更加神鬼莫測的紅巾軍,狠狠的打了回來。

  這一次的大敗,引發了苗軍內部的爭鬥,在通過血腥的手段強行鎮壓下異己之後,鶓哥不得不開始面對,繼華夏的武林大會之後,分兩路往巴蜀攻來的南方兵馬。而木援,也是在這種形勢下,被緊急調來,駐守魚留城。

  作為苗軍中聲名遠播的將領,木援的到來,讓底層苗兵士氣大振。

  然而此刻的木援,立在城頭上,卻只是陰沉著臉,對於他來說,這一刻考慮的,到底是如何取得這一場勝利,還是能不能活著回到銀龜嶺……其實他自己也說不清了。

  在他的身後,不斷忙碌著的苗兵,井然有序,被強行驅趕上城頭,繼續加強防禦工事的百姓,偶爾抬起頭來,看著他的背影,目光中充滿了怨恨。

  對於巴蜀的百姓來說,于華夏朝廷的眼中,他們固然屬於化外之民,但對於西嶺的苗人,實際上也沒有多少親近。巴蜀本就是華夏人與苗人混居之地,從秦朝起,就已經算是華夏的一部分,舊有的圖形文字早就已經失落,雖然因為地形的原因,與外界多少有些隔絕,但畢竟也是深受著華夏文化的影響。

  被周朝統治,還是被西嶺殺出來的苗兵統治,在巴蜀人的意識中,並沒有太多的區別。華夷之辨,在巴蜀這種地方,幾乎是不起作用。然而戰爭,終究是西嶺的這些苗人惹出來的,原本隔絕於外,相對平靜的巴蜀,也是因為這些苗兵而變得戰火紛飛,如今又被恐懼周兵殺來的苗軍強行役使,自不可能沒有怨恨。

  魚留城的防禦工事,建造得非常之快。

  自從在採石峽中,寧江第一次使用“水泥”這種東西後,蠻、夷也開始對這種新鮮事物進行研究。不過石灰石的開採容易,想要將它燒製成可以用來製作水泥的生石灰,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寧江是通過道門的符籙之術,來加強窯牆的硬度和控制火候,沒有術法的協助,憑藉著當前的製造工藝,想要大規模的造出石灰,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西嶺也有西嶺的巫術,而在發現猛火油的開採和使用方式後,通過巫術與猛火油的結合,明巫祝師,終於也成功的掌握了大規模製造石灰的技巧,從而使得巴蜀各城的防禦工事,能夠在極短的時間裡,快速加強。

  雖然如此,然則此刻,帶著精兵猛將,依靠著強大的防禦工事和巴蜀本身地勢崎嶇、山路狹窄的地形,木援卻依舊沒有守住此地的把握,這在以往,幾乎是不可想像的。

  灰暗的天色,寒風呼嘯,木援站在高牆上,看著遠處的敵軍,推出一座座架著火炮的戰車,巴蜀的這一個冬季,有些難熬了……

  ※※※

  城外華夏軍、領軍的武將乃是王克遠和嶽青。

  此時此刻,兩人正一同穿著厚重的棉衣,站在高臺上,看著同樣忙個不停的兵士。

  與對面不同,雖然寒冬凜冽,但是此時,整個前軍的將士,士氣依舊高漲。

  整個南方,在此刻已經升為丞相,同時兼任天下兵馬大元帥的寧江“先軍”的政策下,強勢地運作著,所有的力量集合在一起,猶如一隻飛騰而起的巨龍,而他們就是即將抓向敵人的爪牙,雖然是一軍之力,卻帶著整個巨龍的力量。

  這種先軍戰略,是他們以前從來沒有見過,也從來無法想像的,一切以軍隊為優先,一切以戰爭為優先,所有的力量全都動用了起來,任何敢拖前線後腿的絆腳石,都會在這種高速運轉的車輪下粉身碎骨。他們這些前方的將領,得到了舉國的支援,和在前線隨機應變的巨大權力,同時也被整個浪潮推著走。

  這是他們以前身處的儒家文化,所不可想像的事!

  巴蜀之地,易守難攻,入蜀的道路本就不多,再加上地形的因素,幾乎每一條,敵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在關鍵位置修築城池,大建工事,這也意味著,進攻的一方,基本上沒有多少迂回穿插的戰術空間,幾乎每一戰都是攻堅戰。

  像這樣、一座又一座的攻城戰,在這般寒冷的冬季裡,原本是難以攻下……或者說,原本就是不可能攻下的,但是如今,看著一排排推出的炮火,帶著炸藥包,隨時準備著沖上去的武林高手,以及那些不斷調整著火炮的角度的道士,他們攻城的信心,也隨之倍漲。

  “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哪一天,連衝鋒陷陣的先鋒都不需要了,戰車推進,一排排轟過去就好。”由於站得太高,寒風逼人,嶽青拉了拉衣領,笑了一笑,“還真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戰法啊。”

  “居帥讓我把你看緊一點。”王克遠也笑了一笑,“在這種地方,馬戰根本不起作用,衝鋒也不再是我們該做的事情了。”

  作為威遠軍中的先鋒將,王克遠與嶽青兩人,在戰場上一路殺來,歷經不知多少生生死死,此刻也如同兄弟一般。其實兩人的背景頗有一些不同,王克遠乃是出身於有傳承的武將之家,嶽青則是做過馬匪的草莽英雄。

  但是在過往的大周王朝,像王克遠這樣的武將,基本上就是身處在整個大周軍制的最底層,雖然被朝廷俸祿養著,然而任何一名文官,都可以壓在他的頭頂上,在那些儒道出身的上司的眼中,地位和嶽青這種草莽之徒,也沒有什麼區別。在八百年的儒家天下中,所有的武人,都是被看不起的一類,家世和背景,也就不足以成為他們之間的隔閡。

  王克遠進入威遠軍的時間,要比嶽青更早,雖然是世襲入職的武將,卻也是讀過書的。相比起在威遠軍走強之時才開始進入軍中的嶽青,他是經歷過此前北方的連番大敗的慘況的,深知兵敗如山倒是一種什麼樣的情形,因此,也比嶽青要穩重許多。

  威遠軍現在每一次出征,採用的都是一將一帥的合作制,感情良好,能夠彼此合作,性格又有差別的兩人,同時擔任軍中的首腦,一主一輔,而其中必然有一人是讀過書的,在與另一名主將共同參與作戰計畫的擬定時,還要兼顧著底層兵士的生活、軍中將士的士氣和思想……不一而足。

  如今已經開始加入儒家武學的王克遠,在攻打巴蜀的這一路主力中,擔任的就是這樣一個位置。這是一場需要不斷進攻,在明年春暖花開之前,必定要攻下整個巴蜀的大戰,全軍戰術的最終決定權,都交給了幹勁十足的嶽青,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戰術上的補缺拾遺,以及全軍的運轉,讓嶽青的每一條命令,都可以以最大的效率來完成。

  在某種程度上,這其實是一個更加重要、同時也更不容易的位置。

  他們的後方,越來越多的兵馬,浩浩蕩蕩的集結而來,成排的火炮,也已經調試完畢。以往總是習慣了,一馬當先,沖在最前線的嶽青,把雙手狠狠的揉了揉,指關節捏出哢哢哢的聲音。“時間差不多了,打吧!”偏了偏腦袋,想了想,看向高臺一角的旗手,“打吧!”

  隨著戰旗的舞動,沒有以往戰場上必不可少的、進攻的鼓聲,取而代之的,是成排的炮火的轟鳴,迸射出的火光,帶出呼嘯的炮彈,內置的火藥,在城牆上轟炸,猶如冬雷震震,違逆四時的殺戮,開創著一個地動山搖的全新局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王烏鴉

LV:16 版主

追蹤
  • 2090

    主題

  • 219146

    回文

  • 8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