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344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一十九章︰初現鬼道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升,鬼道貴終。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惟願天道成,不欲人道窮。

    北都泉苗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馘六鬼峰,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此文出自東晉南朝古靈寶派的經典《太上洞玄靈寶無量度人上品妙經》之《仙道經》,這是有記載的最早出現「鬼道」一說的文獻。說在酆山有六峰,峰各一宮,既有六宮,故雲六鬼峰。一宮周回千里也。有一魔王自稱阿人,受了做此經的人符法術,要求其每日殺一鬼,獻上左耳,左耳屬陽,故魔王取之也,以修煉法術,此類法術既被稱為「鬼道」。

    且不論這文中記載真假,但此文歷經千年傳誦,世代可查,雖有傳說誇大的成分,但根據成文必有依的理論,多少在各門各派心中對「鬼道」一詞是持存在的意見。但見過「鬼道」者為少數,道教的發展歷經幾千年的時光,早已衰敗,無論是那些曾經被世人膜拜的名山大川中的紫陽大殿,還是散落民間籍籍無名的鄉間小道,現如今,他們比起先輩們已經退化了太多太多。

    想當年張道陵天師創正一道於青城山,於蜀中斬殺惡鬼過萬,清除瘟疫惡疾,造福天下。並立下隨後千百年的規矩︰人主於晝,鬼行於夜,陰陽分別,各有司存,違者正一有法,必加誅戳!

    從此天下太平,陰陽兩隔再不敢輕易冒犯,後又有六鬼峰魔王阿*害,太上老君賜張道陵以「正一盟威符籙」,三五斬邪雌雄劍、陽平治都功印、平頂冠、八封衣、方裙、朱履。張道陵隨以左供元始天尊,右供三十六部尊經,立十絕靈旛,鳴鐘叩磬,布龍虎神兵,施起法力。

    孤身一人,白衣仗劍在那六鬼峰上九進九出,殺了一十八個來回,共收八部鬼神,殲六大魔王,斬殺魔王阿人,鬼道群妖乃滅表絕跡。

    後世多有關於這段歷史的記載,道門中人談及此事無不欽佩張天師,但唯恐那張天師飛仙過後再出鬼道該如何?好在後世多不見鬼道,唯有零星記載偷練者,多被正派伏誅,鬼道者,其表象多為︰懼光,多喜陰暗,食半熟夾生,面如白紙無血色,指甲多長而彎曲,一身邪氣。

    「單憑一面之詞很難斷定,人也早就不在了。」想起自己那位叫做葉歡的師伯,查文斌不免會有想法︰那姜家老太爺會不會是個修鬼道的?

    「老太爺就葬在這後面,離這不遠,要不要去看看?」胡庚林指著這片廢墟後面說道︰「離這不過也就二里地,說是老太爺自己挑的位置,離家近,方面他們去上墳。」

    查文斌聽到這兒便有些狐疑了,他問道︰「那兒可是姜家祖墳?」

    「不是,」胡庚林道︰「姜家老祖墳地在龍首山,說來也怪,原來姜家還有一個祠堂,但是老太爺臨終前卻並未讓人把他的牌位放進祠堂,那塊地兒也就只葬著他一人,並且立下規矩,姜家子孫都不得葬在那附近。」

    「哦?那就有些奇怪了,去看看。」

    說來也怪,這戈壁上原是寸草不生的,那姜家老太爺的墳包邊卻不同,鬱鬱蔥蔥的長著一圈灌木,遠遠的看著還真像一山丘似得。墳場佔地面積得有兩間房,封土堆高出地面四五米,整個墳墓成倒漏斗形,四周再用石頭砌了一圈強,高越一米。

    這樣的工程放在歷朝歷代都不算小,若是在往前個幾百年,起碼也是三品以上大員才能享受的規格了,足以說明姜家當年的財力和人才是何等的雄厚。

    「這兒怎麼缺一段?」我指著那石牆發現此處的石塊不知去了何方,已經有黃土倒下來形成了塌方。

    那胡庚林趕緊用手去扒拉︰「哎喲,這兒都沒發現,老太爺要是怪罪下來……」

    「不對勁啊文斌,你過來瞧瞧。」我發現那些缺失的石塊並沒有丟失,反而就地散落在不遠處,有些雜亂,很多石塊的都已經碎成了拳頭的大小,這明顯是被外力破壞的。

    查文斌的想法跟我一樣,他說道︰「被人盜過?」

    這朱子豪雖然與這墓主人是不曾相識,但畢竟是同源同宗的老祖宗,一聽說自家先祖被人扒了墳那自然也是不好過的,馬上就吼了起來︰「哪個狗娘養的干的?」

    查文斌伸手搓了團土道︰「土堆還很新,估計幹了不多久,這麼大座墳地在這一馬平川上很是扎眼,這四處又沒人看管,被盯上也是在理。」那幾天,恰逢市場掀起一陣古董熱,報紙上,廣播裡滿是這些信息,加上那幾年的監管也遠沒有現在這麼嚴格,所以盜墓很是猖獗,借助現代儀器和火藥的盜墓份子破壞力是之前手持洛陽鏟的李鴨子們幾十倍有餘。

    我說道︰「這裡號稱古董灘,也可能有人來光顧的,檢查一下看看破壞到什麼程度。」

    剝去外面那一層黃土,不多時竟然被拔出一個蛇皮袋,就是農村裡用來裝化肥的那種,我扯動了一下袋子,「嘩啦」一下,一陣土壤的鬆動聲,果然那袋子下方就是一個黑漆漆的盜洞,足夠一個成年男子進出。

    一個是自家先祖,一個是曾經自己的老主人,那胡庚林一把年紀了哭起來都不帶聲了,朱子豪也是癱坐在地上,那兩人都傻眼了,怎麼就會被盜了呢?

    我一瞧,那蛇皮袋準是拿來運土的,這下可好,八成裡面已經是一片狼藉了,我尋思著要麼報案算了,這反正時間也不多久。可是接下來查文斌嘀咕了一句話卻讓我心頭一驚,他蹲在那地上說道︰「奇了怪了,這盜洞裡的拖痕只有袋子的痕跡卻不見往外的腳印,只有向裡面的,難道有人進去了沒出來?」

    「那?」我想了想道︰「我進去看看。」

    「不!」查文斌攔住我道︰「盜墓者死於墓中不少見,很有可能是塌方,你若進去也有可能遇到危險,還是先去報官,我想子豪在,他們不敢不管,索性找人要來一些機械設備直接推平了反倒省事。」

    回到鄉里,此事果然得到了重視,朱子豪尋親為由投資,如今祖墳被盜,那不是捅了馬蜂窩了?縣裡立刻派人下來調查,查文斌以破壞風水需立即起棺重葬為名要求今日就行事。縣裡調來一輛挖土機協助,到場的幹部不下數十人。

    正午時分,祭拜了先祖,點了香燭,隨著一聲「起」的口號,挖掘機開始動工,那幾米高的封土轉瞬便去了一大半。隨著逐漸露出的部分越來越多,這時那機器卻停了下來。

    「挖不動了!」開挖機的小師傅跳下來道︰「全是花崗岩,機器都要打壞了。」

    出乎意料,這封土兩米往下竟然是花崗岩!而且更加意外的是此處根本不產這種石料,待把上面那層浮土去除之後,一些凹凸不平的石頭面露了出來,看似經過人工雕刻。

    施工開始了一半就停下,那領導面子往哪放?立馬差人再去調配人手卻被查文斌給攔住了︰「等等,今天最佳的起墳時間已過了,要改日再起。」

    雖說這領導都是接受了先進教育的,自然不能搞封建迷信,但是傳統還是要尊重的,尤其是這類事情。人主人家都是這個建議了,自己當然不能不遵,只要那港商高興,隨便怎麼伺候都行,大手一揮,大部隊又給撤退了回去。

    我不解為何查文斌要喊停,他卻沉著臉道︰「挖了個地雷,搞不好要闖禍了。」

    「什麼意思?這墳我們動不得嘛?」

    「不是動不得,而是一旦動了就麻煩大了,方才我上去瞅了幾眼放下這墳頭上是一整塊的花崗岩雕刻的一個鬼頭。此物名為阿人,相傳是魔王至尊,我估計這姜老太爺八成是其信徒,這類人自稱鬼道,私底下幹得都是些教人噁心得骯髒勾當,尤其擅用巫蠱之術。這樣的墳頭多半會有些不好的東西,若是貿貿然打開肯定出事,所以我支開那撥人先走。」

    「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撤,再不濟,弄點炸藥來平了就是。」我說這話的時候可絲毫沒顧忌朱子豪,你家先祖原來是那般模樣,挫骨揚灰我想他也不會有太大意見。

    「不行,這裡是唯一的線索,我不想斷了。」他頓了頓說道︰「那個影子的確很像他……」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回頭路

    人走了,機器還留著,一台挖機,那時候還沒有藍翔,我也不知道到底挖機技術哪家強。我會開車,這挖機上的東西馬會兒還都是洋碼子,進口貨,好在腦袋不算笨,鼓搗了一會兒竟也能動起來了。技術不咋地,總比人力強,三下兩鏟子下去,那石雕阿人的模樣倒也清晰起來了。

    跟西遊記裡的牛魔王長得有些相似,大鼻孔上有個環,青面獠牙,眼珠子卻很小,有點像牛又有點像野豬,古人心目中的魔鬼也就跟這個造型差不多了。石頭的整體有將近二十幾個平方,看似是一整體的,但仔細看卻能發現上面有不少白色的紋路,這些就是後面切割再粘合的部分,如此一來,查文斌這心也下去了一點,至少沒有自己估摸的那麼玄乎。

    阿人的頭像是呈東西分佈,用羅盤一架,標準的子午走向,但凡這種走向的佈局,無論是陰宅還是陽宅都是不多見的。一般寺廟、道觀或者是皇宮一類才會用子午向,因為子午朝向在風水八門中是無字的,通俗點說法就是沒有門神。

    寺廟道觀本就是供奉神靈的,自然不需要再有人守門,皇宮乃是九五之尊真龍天子的住處,龍氣大於一切,更加不需要有字。但若見到是陽宅上用這種朝向的,那麼此人要麼不知情,要麼就是一位高人,需要主人家八字和龍一般硬的人才能扛得起這種走勢。若是陰宅用子午,那就意味著子孫後代是不會被保佑的,俗稱不發家,除非只有亂葬之輩湊巧遇到子午,但這姜家先人如此考究的墓葬顯然不是忽視,他一定是有意而為之。

    查文斌看著那雕像,判斷這墓的入口就是在那張開的魔王圖案嘴中,他說道︰「東西子午,由魔入口,這人還真當是把自己獻給了魔王阿人,他這麼做就不怕自己不能輪迴嘛。」

    「你別管神啊鬼啊,我一鏟子砸下去,這朗朗乾坤白日當頭,就算裡頭有詐也起不了多大花頭,依我看,要動手就趁早,你覺得呢?」

    「也只能白天動,晚上我沒什麼把握,不過先跟子豪請示一下,這畢竟是他先祖。」

    朱子豪那孫子純粹一個不孝子,連連揮手道︰「我是香港人,跟這兒八竿子打不著,你們愛咋咋地,不用顧忌我。」

    查文斌指揮我道︰「看盜洞打的位置還挺準,是順著口進的,小憶,你能不能把這個口再擴大一點。」

    「沒問題。」我稍稍移動了一下排擋桿挖機「咚」得一下就舞起了鐵爪砸了下來,嘩啦一下,那些個石塊頓時碎裂,再用隨便往兩邊扒拉扒拉,那口子頓時就被完全打開了。

    跳下挖機一下,好傢伙,一排台階露了出來直通地下,黑乎乎的一眼還瞧不見頭。

    通道是由整塊的長條石鋪制,寬約半米,我探頭往裡面試了一下,裡面一股霉味兒還夾雜著一股火硝味,看樣子那夥人是直接用的火藥炸開了這個洞口。洞口有鞋印,是當時比較多人穿的解放鞋,那紋路最好認,但鞋印的方向只有向內並無向外,我和查文斌對視一眼,彼此心中都有了個大概,這人進去估摸著是沒能活著出來。

    我問道︰「進還是?」

    查文斌道︰「不進,你最好想法子直接把寶頂砸開,咱這是正大光明的遷墳,沒必要偷偷摸摸冒那個風險。砸開寶頂,讓光照進去,儘量把危險降到最低。」

    啟動挖機,轟鳴的機器與堅固的花崗岩再次踫撞,古老的防禦系統遇到現代化不講理的設備,時代的差距在這一刻體現的淋灕盡致。鋼筋鐵爪無情的砸向雕花的鬼頭,每一次崩裂之下都是破碎的舊痕,也不知道到底是否是祖宗真有顯靈這一說,我只記得天空好端端的烏雲開始密佈,一道道閃電如同萬箭齊發,隔壁上空的天色驟然變得烏黑,轟鳴的雷聲已有壓頂之勢。

    這天說變就變,大家的心頭都籠罩著一股不詳的預感,透過駕駛艙的玻璃,那寶頂已經被我砸的稀巴爛,抄起鐵爪一不做二不休繼續扒拉。「轟隆」一聲炸響,西邊一道閃電砸向了龍首山,那山頂頓時起了山火,而我這邊與此同時也把寶頂已經砸穿。

    查文斌無不擔心的說道︰「天有異象,必有大亂啊。」

    我跳下車對他說道︰「亂不到哪裡去,棺材都露出來了,下去找跟繩子一捆,我直接就給拉上來。」

    寶頂破裂的地方往下看,深度約莫五米左右,有一處黑漆漆的大棺材蓋露出了半截,四周散落著亂石,別的看不清。從這兒直接下去用繩索掛在挖機上,我只需要一個倒車讓棺材能夠豎起來,最多一根菸的功夫就能撈到地面上。

    查文斌想了一會兒,最終說道︰「繩子給我,我下去,你利索一點。」

    他抓著繩頭一下跳進寶頂的塌陷處,左右來回一趟,人就到了底,那繩子還沒套呢,就聽他在下面喊道︰「拉我上去!」

    「咋了?」上來後我問他道。

    他氣喘吁吁的說道︰「你把車裡的柴油直接放進這下面,一把火直接燒了。」

    「怎麼回事?」我尋思廢這麼大勁就給點了,那不白忙活了。

    「要起屍了,有塊石頭把棺材蓋板給砸穿了,我下去的時候都能聽見棺材裡頭有動靜了,你也不抬頭看看這天,這叫黑龍壓頂,從來就是妖邪之物將出之兆,再不動手就晚了!」

    擰開蓋子,我用皮管插進油箱猛吸了一口一股子柴油進嘴讓我忍不住吐了起來,那柴油也嘩啦啦的湧進了那坑裡。我估摸著放了有一半的油桶,那天上的閃電也越發密集,趕緊上車把挖機倒退了一把道︰「差不多了,撤吧!」

    一根火柴飛向那座大墳,我聽見「轟」得一聲,接著便是衝天的火苗,此時這老天像是憋了好久一般終於下起了大雨,那雨點子大的跟秤砣似得,我們飛一般的跑進了不遠的車裡。看著那火焰幾次衝出老高,我心想,這下全給毀了。

    「回去?」我問正望著窗外的查文斌,他的臉上那絲落寞不予言表。

    「嗯。」他低聲道︰「明天我們就回家吧。」

    「家?」我怔了一下︰「哪個家?」

    「洪村。」

    「不找了?」我問道。

    「不找了!」

    雨點敲打著玻璃,雨刷已經是全負荷在工作了,我依舊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好在這裡是戈壁,隨便你想怎麼開都行。什麼叫越野?很多人一輩子都沒真正體驗過,那就去戈壁吧,在一望無際的沙灘上,在狂風暴雨裡,那才叫野!

    回到鄉里吃了晚飯,我和朱子豪兩人在打牌以打發這無聊的時間,查文斌一個人靠在床頭細細擦著那把將軍劍。我是瞭解他的人,他向來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怎得會說走就走呢?

    「不在了就是不在了,找到了又如何,若是在自然會來找我們的不是嘛?」他這話有些自嘲,又像是突然想通了一般,接著他便抱著那把劍睡著了。

    那一晚不好睡,這裡很少下這麼大的雨,屋頂的瓦片就像是被人在用砂石擊打,「乒乒乓乓」吵個不停。我起來想抽根菸卻發現煙也沒有了,只好從菸灰缸裡找了幾根菸屁股取出煙絲用紙卷在一起,這法子以前我和胖子剛到深圳的時候的常用,那會兒條件真的很艱苦。

    這種抽法掌握不好火候,特容易嗆著,我抽了兩口便放下了,丟在菸灰缸裡說道︰「兄弟,要是你還真的在,剩下的那一口就給你了。」剩下那半截的紙煙還在冒著,我翻身回了被窩裡,這該死的天氣還不止明天能不能走的成。

    朱子豪又在打呼了,這傢伙不僅有真宗香港腳,還會一鼻子真宗豬鼾,他那鼾聲能把天花板都給震塌下。呼應著窗外的雨點,這一鼾一雨活脫脫的敲鑼打鼓一般,我哪裡睡得著,起身想拿個拖鞋砸一下朱子豪,剛一起身我猛地看到那根被我丟在菸灰缸裡的菸頭「亮」了一下……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一章︰茅草灣

    老抽菸的人都知道,菸頭忽亮只有被人吸食才會發生,我的眼楮沒有花,我分明看見那菸頭亮了。當時的天色接近通黑,伸手不見五指,恍惚間我感覺有個朦朧的白色影子在我床頭一閃而過,我當即抓著枕頭起身大喊道︰「誰?」

    這一喊驚動了屋裡所有的人,燈亮了,除了四下乍看的三人之外,屋子裡靜悄悄的,我起床一看,那菸頭已經燒到了屁股上。

    「有人來過。」我說道,儘管門窗都是關著的,開燈的速度也是及時的,我依舊很確定。

    「做噩夢了?」查文斌關心的問我道︰「別想多了,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回家。」

    「不,有人!」我拿起那枚菸頭道︰「這是甘肅煙,昨天才買的,這煙有個特點,如果你不連續吸,它會在很短時間之內就自動滅掉,根本燒不到這屁股上來。我剛才就抽了一半長,分明看見菸頭猛亮了一下……」

    查文斌不知為何沒有和我繼續探討,反而繼續安慰道︰「好了,別多想了,意外吧。」

    「是他!」我一把抓住查文斌的手道︰「文斌,是他,他那個人有個毛病,抽菸非得抽到最後燒到海綿嘴那兒才會停,我以前一直說他小氣,他卻總說後面那半截才過癮。所以,以前沒錢的時候,一根菸我和他分著抽,他總是讓我抽前半截,自己抽後半截……」說著說著,我竟然哭了起來,我想起了太多我和胖子在一起的往事。

    「我知道你很想他,我何嘗不是?相信我,很快會有個答案的。」說這話的時候,我看到他的眼神裡透著一股堅毅,那是一種讓我不得不相信的肯定,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是這般的眼神了,於是我問道︰「你是不是已經有眉目了?」

    「不確定,還要再等等。」

    「等等是多久?」

    「或許是明天,或許是明年,也或許是一輩子。」說完這句,他便睡去了,不一會兒朱子豪的鼾聲又起,只有我靜靜得聽著窗外的雨,一夜未眠。

    我不是一個喜歡等待的人,就像他也沒有告訴我那座古怪的大墳裡到底是什麼,僅僅是一個殭屍嘛?不,我不信,因為他是查文斌,我曾經親眼見過他在十六歲的年紀便和那些東西鬥成了一團,他怎麼會怕是個殭屍就一把火燒了那座千辛萬苦,甚至被視為唯一線索的墳坑?他有事瞞著我,一定有!

    沒回村子已經有一陣子了,回家的時候老爹正在找人看地基,當年他是不信這些的,年紀越大反倒越謹慎了,不願意再去冒險。他說我也大了,尋思著要不了幾年可能會說上一門親,想給我蓋幾間房子,這便是農村老一輩人心裡最大的任務了︰替子女完成人生之中最重要的那件事。

    看地基的是鄰村的一個人,這人我認識,小時候有一次高燒不退還是請他來瞧的,燒了一道黑乎乎的符紙給我喝了,我被大人捏著鼻子強行灌下去也沒見好,他也是我小學同學的一大伯,懂點門道,是個絕對不用包裝的土相士。

    父親的地基選址其實就是在原地,不過建房最重要的還是大門朝向,這關乎到採光、日照,還有便是風水。我心想你找這傢伙來還不如讓文斌看看得了,不過大人自是有大人的打算,或許在我父親的眼裡,查文斌也不過是個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吧。

    以前的房子是用黃土夯加上部分牆磚的混搭結構,那年月,條件好點的都已經開始採用磚結構的房子,建造速度也比以前要快,一個晌午的功夫那人便在地上用麻繩釘了一根線,這根線便是日後大門的朝向。大門要讓這根線騎在中間,和兩側牆平行,查文斌瞄了一眼點頭跟我說道︰「瞧的還算不錯,往左偏一公分會更好。」

    這話說的是輕不過也被人聽在耳裡,那人連忙重新架起羅盤一瞧不禁對查文斌豎起大拇指道︰「行啊,真是個行家,年紀輕輕,竟然還會這個,真是稀罕。」

    查文斌這人一向低調不願多話,也只是禮貌了的回了一句︰「前輩面前班門弄斧罷了。」

    那人見查文斌搭話反倒不肯離開了,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道︰「你是跟誰學的?」

    查文斌笑笑道︰「不懂,瞎說的。」說罷他便拉著我要走,不料那人卻追了上來扯著查文斌的衣服道︰「我想起來了,你是不是馬肅風的徒弟,你姓查對不對?」

    「你認識我?」查文斌在我們那一帶那會兒就屬於可有可無的一人,從小被他師傅帶著到處跑,回來就是關起門來唸經學道,不認識他是正常的,認識的反倒還挺奇怪。

    「你小的時候我見過你,馬真人是個高人,你是他徒弟也難怪會看得明白,正好有件事想找你聊聊。」

    「跟你?」我心想,我們查爺跟你算是哪一輩跟哪一輩,有什麼好聊的,你不就是個江湖神棍嘛,而且還只是一個只能騙騙無知農村老太太的水平的神棍。

    那人卻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說道︰「道友不分年紀,只講緣分,這位小師傅年級輕輕閱歷確是不凡,又是高人調教的。」

    我這會兒也懶得和他客氣,直呼大名道︰「劉老大,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別拐彎抹角的!」

    「我想請查老弟幫我個忙……」

    離洪村約莫三十里地有一個地方叫做茅草灣,這地方兩面靠山,雙面臨河,是去縣城的必經之路。但凡走夜路,茅草灣這地兒都是要結伴的,除了個別膽大的,為什麼呢?因為這裡是連小孩都知道的勾魂灣。

    早些年有個醉鬼晚上從親戚家喝了酒回來,路過茅草灣看到一個女的在路邊哭泣,這人便上前去搭訕,那女人起先並不理睬他,這人便繞到她前面去想問個究竟。可他剛繞到前面,那女人又轉過身去,那人不甘心有繞回去,可那女人還是比他快又轉了過去。

    「好傢伙,我不就想看看你長啥樣嘛?」這醉鬼不信邪,一個箭步跳到了那女人的側面,不過這一下他可看明白了,那女人壓根蹲在那就沒動過,他無論從哪邊看都是後腦勺,那女人壓根沒有臉!

    醉鬼明白的時候這酒也醒了七分,扭頭就跑,可是這回腳下卻被使了絆,一個趔趄甩倒在地,回頭一看,原來是腳上被纏了一團頭髮。那女人哭哭啼啼的跟醉鬼說她家房子漏雨,沒法住了,家裡人又不來管,問醉鬼能不能幫她個忙。

    醉鬼哪裡敢不答應,連問房子在哪?

    那女人道︰「茅草灣板栗溝,左邊第七個。」

    那醉鬼一聽這個,當即就暈了過去,他是被嚇暈的。那板栗溝是什麼地方?就在這茅草灣的後山上,那一片是墳連墳,墳疊墳的地兒,我還去那兒撿過板栗,以前村裡有人打賭最恨的賭注就是︰有本事你今晚去茅草灣板栗溝睡一覺,如果你去了就怎樣怎樣……

    第二天,這醉鬼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馬路邊的田溝裡,腳上被一團稻草給纏住了,他一想起昨晚的事兒連滾帶爬的回了家,趕忙找懂行的人。當時他找的是誰呢?找的就是我爺爺!

    這件事也是我爺爺告訴我的,後來他替那個醉鬼去看了,還真找到了那個墳,原來那墳的墳頂已經開裂了一指多寬,都能瞧見裡面的棺材板板了。爺爺讓那醉鬼找個泥瓦匠把那墳頭重新粉刷了一遍,又買了好些香燭紙錢去祭拜也就沒事了,後來那醉鬼過了幾年就去了外地,據說是發了財,也有人說是那個女鬼對他的報答。

    總之,關於茅草灣的故事,說上幾天幾夜也說不完,這劉老大找查文斌要談茅草灣,我那心裡就一打盹,準是沒啥好事,不過查文斌倒是發話願意聽聽,這劉老大就把實情說了一遍。

    劉老大這人算是自學的,和我爺爺原來也認識,算是有些來往,這人特別喜歡鑽研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對玄學也十分熱衷。這傢伙小學文化都沒有,卻能背誦好幾本經書,也想過拜師,可人家都不收他。他就想了個法子,專門跑白喜事替人幫忙,其實就是為了偷師,他依葫蘆畫瓢看見別的道士怎麼弄,自己就照搬硬套,幾年下來也總結了一套自己的東西。

    不過他是東家湊西家拼,哪一門的都沾了一點,又哪一門都不像,總之糊弄一下老農民是沒多大問題,但真要遇到事兒他還差點火候。

    劉老大遇到的這事其實也是別人找他的,有人在茅草灣撞了邪,在那地兒撞邪本來是不稀奇的,大家都知道那兒不乾淨,可是這位撞邪的主死了,死得還挺蹊蹺。

    怎麼死得呢?他是被活活嚇死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二章︰茅草灣(二)

    死的這個人姓高,名城,說起來這人我還真認識,因為他的女兒是我小學同學。

    高城和我父親年紀相仿,和其它農村人一樣,上山下山,田裡地裡,他家住在茅草灣山腳,大門就對著公路,來來往往的時候免不了和其它人打招呼,所以他在那一帶的認知度很高。

    高城撞邪是兩天前的事兒,也就是我和查文斌從甘肅回來的路上。那會兒的農村都用菜籽油,自己種的油菜籽收割了後送到油坊裡壓榨,那是真叫一個香,現在的食用油和它比簡直是垃圾,高城就是打油的回來的路上出的事。

    油坊在鎮上,周邊十來個村子都得去那裡榨油,把自家收貨的菜籽賣給油坊,油坊老闆會給你油票,一百斤菜籽折合四十斤油,啥時候要,啥時候憑票去打。高城白天和要下地干活,正是準備春耕的時節,打油的事就放到了晚上。

    農村裡的公路,那時候還是土路,沒有路燈,順著茅草灣往下兩公里內是沒有農戶的,道路兩邊都是水桶粗細的板栗樹,小時候我們也去那邊撿過栗子。

    高城是吃了晚飯走的,傍晚五點多鐘的光景,天還沒大黑,從他家去油坊來回有二十里路,騎車得一個小時。走的時候帶了兩個塑料壺,一個壺可以打十斤油,兜裡有油票,身上帶著一盞手電。

    油坊的老闆說他打了油是立刻回去的,按照時間算,他到家附近應該是七點左右,可他實際回到家已經是第二天凌晨。

    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唯一的線索是一個獵人的口述。

    茅草灣後山山高林密,是當時比較理想的狩獵地點,常有野豬麂子出沒。當時這獵人是聽到傍晚麂子在叫才決定上的山,在我們那有一個說法,麂子傍晚叫就會死人,有點和老鴰叫報喪的意義差不多。

    獵人是八點多的上的山,順著山間一條小水溝走,在半山腰一堵茅草的位置看見草裡有動靜,起初以為是獵物,舉槍要打才看見是個人,那人便是高城。

    這倆人是認識的,但沒什麼交情,大晚上的在這地方相遇本就是偶然那自然也會打招呼,先開口的是獵人。

    「你咋這兒呢?差點把你當豬子給打了,好險。」

    高城沒有回話,隔著三四米的路衝著獵人咧嘴笑了一下,他笑得格外邪乎。

    「就跟戲班子裡小丑笑的那樣,整個臉都扭曲了。」獵人對查文斌說道︰「我當時還嚇了一跳,心想他這人怎麼看著有些滲人,後來我就又喊了他一聲。」

    「幹啥呢?這大晚上的往上爬,你有亮不?」獵人見高城手裡拿著兩個油壺,並無其它東西,既不是來打獵的也不像是剛做完農活,而且還沒個照亮的。

    「看得見。」高城的回答聲音很細,還很尖。

    「現在想想他聲音是有點不對頭,跟女人家似得,都怪我當時沒注意。」那獵人繼續說道︰「我當時很奇怪,這天這麼黑,這傢伙是怎麼摸上來的,我以為他要下山,沒想到他個我這個照面過後就繼續往林子裡走了。」

    「你沒跟上去?」我問道。

    獵人說道︰「沒,打麂子不能人多,那玩意驚的很,他往那頭走,我只好換個方向,但是他走的那條路的確是傍晚麂子叫的方向。」

    這是當晚唯一的線索,再然後就是第二天凌晨院子裡的高城身上披著一條紅色絲綢的棉被,這條棉被就是人死後下葬時蓋在屍體上的,俗稱︰紅斂被!

    因為他女兒和我是同學,所以答應劉老大去看看,高家的人正哭得死去活來,躺在門板上還沒入棺發喪的高城已經穿好了壽衣老鞋,臉上正蓋著三層黃表紙。高家管事的是高城的哥哥,家中頂樑柱一下子就沒了,剩下的娘倆兒完全沒了主張,因為高城死的時候斷氣是在院子裡,身上那床紅斂被更是扎眼,大家都說他是中邪了。

    而被嚇死的人最大的表象就是雙眼無神,大小便失禁,嘴唇哆嗦說不清話,懼怕一切,這些都是高城臨死前都有的。他被家人發現後抬進屋子不到一刻鐘就嚥了氣,期間說不出一句話,上下嘴唇都抖成了篩子。

    後來高城的哥哥就請了劉老大來主持喪事,因為死的不明不白的,要他給算算。這劉老大是半桶水不假,也還懂點皮毛,一算這是撞大邪了,自己怕是搞不定,弄不好還會引火上身,這才拉來查文斌試一試。

    我那同學叫做高綵鳳,正在門口給來賓磕頭,好些年不見倒也還能一眼認出,我和她道了來意,她家人只說憑大伯做主就行。互相打了個招呼,其實外面的人早就在議論了,一大半人是看劉老大來了跟著來看熱鬧的。

    農村裡把歲數低於六十,也就是不滿一個甲子的人死去是視為不吉利的,是枉死的,多半有凶煞之說,這種場合大人都會告誡小孩少來為妙。

    外面正在燒東西,都是死者生前用品,衣服被子啥的全部都是隨著逝者去,門口放著一雙沾滿黃泥的解放鞋引起了查文斌的注意。

    「這是?」

    他大伯道︰「我家兄弟的,他就是穿著這雙鞋出去的。」

    查文斌拿起鞋子一瞧,那鞋底上黑乎乎的粘著一層土,湊到鼻子跟前一聞一股子腥臭味兒。這茅草灣一帶多是黃土,哪來的黑土?南方很少有這樣的土質,而且那土裡分明帶著屍臭,因此他推斷高城一定是去了墳窩子。

    「後山有墳嘛?」

    「有,很多墳。」來參加喪禮的人紛紛開始七嘴八舌了起來︰「茅草灣的墳是一層疊一層,石頭的,泥巴的,新的舊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整片山都是,那些板栗林子裡大墳得有小半畝地,小土包那是一個連著一個,數都數不清,都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也沒見過有人去上墳。」

    的確如他們所言,茅草灣就和整個浙西北的歷史斷代是一樣的,自秦朝起這裡就有文字記錄,考古也曾出土過大批戰國貴族墓葬,但是這裡的歷史就和這裡的天空一樣幹淨。缺失的是往昔的記憶,留下的卻是層層的迷。

    查文斌和劉老大是兩種道士,前者要知道所以然,後者則是走過場。查文斌看出高城死的蹊蹺,作為道士,他害怕的是還會有第二個高城,第三個高城。

    「萬物皆有靈性,鬼魂也亦然,能避則不遇,能渡則不收。但禍害人性命的,無論多少凶惡,定要誅殺之。」這是天正道祖宗留下的規矩,查文斌也一直信守著這樣的宗門教規。

    臨走前,查文斌去棕櫚樹上摘了一些棕葉下來蓋在了死者高城的臉上,據說這樣做可以讓他看不到四周的人,這般死去的最怕的就是怨恨會起煞沖了活人。

    那天天氣也格外好,上這茅草灣感覺就跟踏青似得毫無壓力,就我和查文斌兩個隨那位獵人,他把我們帶到了那天看到高城的地方。這是一處凹陷的山谷,兩側都是板栗林子,高城去的方嚮應該是我們的右手邊,獵人說那塊山頭也有個地名叫做︰仙人葬。

    為啥叫做仙人葬?誰也說不清,有人說那邊的山頭上葬著個神仙,總之農村裡的地名一般都是有出處的,不會隨意亂取,這麼一提查文斌心裡就覺得有戲。

    爬上山谷還真是讓我開了眼,啥叫老墳窩子?這才叫真宗的老墳窩子!

    你走的腳下,手裡借力用的攀登石,你低頭,你抬頭,隨處都是墳窩子。那些個斷掉的青磚得有胸口寬,那些個滾落的長條石就跟小孩過家家玩的積木似得,遍地開花。在往年留下的枯葉層,腳踩上去就是一個包一個包,還有無數半截露在地表的墓碑,上面早就被苔蘚籐條給裹的嚴嚴實實,整個一副拍鬼片的取景地。

    「二十四山分五行,翻天倒地對不同;其中玄竅氣化形,,龍脈到宮合卦例。也難怪有這麼多的人選了這塊地,要我說,這地方不輸邙山,的確是塊寶地。」

    「真的?」邙山我可是知道的,那裡幾乎葬著的人從夏商周時代一直到清末,上至帝王,下至將相,被視為中華大地第一風水寶地。

    「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這裡比起邙山要略小一點,但也足夠撐起了。這條天目龍脈尚且還有龍氣存於,此山恰好位於整條南龍的頸脖處,龍一回首視為扭轉乾坤,恰好應了陰陽相護的道理,這裡這般『繁華』不是沒道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歸路(1)

    所謂龍鳳穴只要天時地利人和都可能存在,龍有大小,鳳有貧賤,多大的坑就種多大的蘿蔔,棺小的坐不了八人的轎子,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那塊地。

    茅草灣是我們當地人的叫法,誰也不知道這麼一塊巴掌大的山坡上到底埋了多少墳,老墳窩子裡穿行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有點習慣了,那塊鞋底站著的黑土是目前我們唯一的線索。

    浙西北土地偏堿性,多為土黃色,伴隨著的是指甲蓋大小的碎石,偶爾有黏性紅土,但絕無黑色土壤,所以要找也不算是難事。

    果不其然,在一處小山坡上就被發現了那塊黑土地,因為它太明顯也太扎眼了。

    寸草不生這個成語形容一片山林本是矛盾的,因為這裡處處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來的路上披荊斬棘我臉上都劃出了血痕。可到了這兒,豁然一片開闊地,焦黑一片,這我能認出來。

    浙西北是一個七山兩水一分田的地方,極度缺乏土地,那會兒人的勞動強度又極大,憑糧票供應的那點糧食完全不夠吃,所以就得另開墾一些荒地。於是當地人會選擇一些少有人往來的高山上放火燒掉灌木,一來可以當做肥料,二來也能種點口糧,以玉米為主。

    看這地方燒了怕是有一陣子了,還尚未播種,眼下正是春耕時節,因此我們推斷高城應該是曾經到這兒來過,而且這地極有可能是他開的。

    這幾天沒下雨,地上的腳印還能看見,看得出前兩天的確有人來過,腳印順著走到了地中間就又往回。中間的位置有些特別,地表要稍稍高出四週一點點,我過去瞧了一眼,不覺得像是個墳包,但奇怪的是那個包前面的地面上有兩個碗口大小的圓坑。

    「什麼?」查文斌過來問我。

    「看這兒,覺得有點奇怪,怎麼覺得是有人跪下去膝蓋留下的。」說著,我半蹲下去想自己測試一下,查文斌抓著我的手臂往上一抬道︰「別瞎跪,真要有點什麼,你跪了就是自降身份,反而容易被招惹。」

    不一會兒他去旁邊的林子裡找來一根柱子,一頭削尖往那包上紮了幾下,這東西就是最簡單的洛陽鏟了,竹子中空會帶起下面的土,只是打不深,不過檢查也就足夠了。查文斌取了土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對我說道︰「下午帶點人上山,最好是青壯年,這下面怕是有些不好的東西。」

    「啥玩意?」我問道。

    他把手指伸到我跟前說道︰「你看著土裡是褐色,和表面燒的黑色又不同,還帶著絲絲腥臭味,有點像是血乾涸後凝固的結果。」

    「紅斂葬?」我跟著他多少也懂了一點,這種葬法是很早之前就有了,多在西南邊陲一帶流行,江南地區很少見。

    查文斌也沒有十分確定,但是他卻對這種葬法極其小心︰「有點像,紅斂葬多是用硃砂攪拌在生土裡回填,但這個更像是用液體浸泡的,說實話,看見這玩意我心裡有點打 。」

    劉老大哪裡見過這種專業人士,除了連連佩服之外暗自感嘆還好這活兒自己沒託大去接,跟著一塊兒下山立馬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什麼竹竿子一捅地上就冒血的話都被扯了出來,搞到後來已是人人自危,差點連幫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臨近下午兩點,我買了兩條煙到處散發,總算是湊了七八個小年輕,有不少都是小時候的玩伴,七七八八的大傢伙兒拿著傢伙事就上去了。關於茅草灣的事兒我們這一撥基本都聽聞過,我記得小時候從那經過的時候都是跑的,能跑多快就有多快,帶頭的孩子往往會大喊︰「茅草灣有鬼啊,快跑啊!」落在最後面的那個通常都是哭著跑回去的……

    查文斌用石灰在那片黑地上畫了一個長方形的框,長約兩米,寬不過半米,在這個範圍內我們這些人開始掄起胳膊開挖。一開始大家嘴裡還能談笑,互相扯皮,說挖出個美女怎麼辦,那就給某某娶回家之類的。大約過了半米深度別說笑聲,能不大口喘氣還能小腿不發抖的就已經算是硬漢了。

    我那會兒正在抽菸,實在是被那股子腥味給燻的不行了,那土就像是在殺年豬後用臉盆接出來的豬血一般,用手搓都能把手掌給染紅,這樣的場面誰還能笑?

    有人第一個從坑裡爬了出來,然後就是第二個,第三個,已經沒有人願意幹這活了,我一狠心說道︰「扒拉完了,晚上帶你們去縣城跳迪斯科,我買單!」

    那個年月剛剛流行迪斯科,這玩意我在廣州的時候跟胖子去逛過,消費還不低,我們那小山村的年輕人也只是聽聞。這一招果然管用,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三三倆倆的又跳進去了還。不過也就幾鏟子的功夫就露出了一塊石碑,再繼續往下扒拉一直到完全露出,上面用小篆體寫了幾個字,我是不會讀,那劉老大反倒是給念了出來︰「擅入者死!」

    「嚇唬人呢!」我對坑裡的人喊道︰「這玩意能管啥用,砸了它,咱們也造它一會兒封建老頑固的反,告訴它現在是新中國,土地都是人民的,咱想挖就挖,去它個姥姥的!」

    來的人裡面有一個叫大牛,也是我小學同學,從小就是零蛋份子,做事有點愣頭。他舉起鎬子就砸了下去,他這一帶頭倒也好辦,其他人跟著霹靂巴拉一頓砸不久就開始露出了青磚。

    這種青磚和普通蓋房子的又不同,它一塊能頂普通磚四五塊大小,這會兒已經是挖了一米半左右。青磚上還雕刻著花紋,有雲卷的,有鳥獸的,擱在今天指不定就是文物了,可那會兒哪裡管的上這些,用鐵 照著青磚往下打,兩三個男人輪流用鐵鎚砸都砸不爛,可見其牢固程度。

    掀開青磚下面就是墓室,面積不大,透過黑漆漆的開口可以看到裡面有口棺材,那會兒其實都已經被熱血沖昏了頭腦,有人當即就跳了下去,裡面除了棺材啥玩意都沒有,空蕩蕩的。我以為這就是個平民墓,查文斌在那時也是這麼認為,他懷疑這個所謂的「紅斂葬」或許根本是個巧合罷了。

    棺材被順利的取了出來,這是一口木棺,但是重量超乎了我們的想像。八個男人用繩索吊在木棍上,一邊四個一起發力,廢了吃奶的勁頭才勉強給拉了出來。要說按照查文斌的慣例,找到這東西后一把火燒了也就完事了,可我們忙活完這些的時候,太陽都要下山了。

    這裡是啥地方?茅草灣亂葬崗哎,誰沒事晚上在這裡燒火堆啊?再說了,就這麼口棺材還得砍不少幹柴,晚上六七點高家還得做法事送高城最後一程,查文斌得趕下山去。於是他就用墨斗給那口棺材上彈了一遍網格,橫著七條線,豎著也是七條線,放在這鬼地方也不怕有人踫到,打算明兒白天上來再燒。

    到了山下天色已經大黑,我那群狐朋狗友立刻嚷嚷要去城裡瀟灑,各自回家去洗澡換衣服,有一朋友也下午跟著去了,他是跑黑車的,有部大發麵包車,我跟查文斌告了個就拉著一群人往城裡走。

    要說那晚的確要出事是有預兆的,我們走的時候不過是六點多的光景,那會兒農村裡還沒路燈這麼高級的玩意,公路是沿河的,不知為何那晚漫天的大霧。開車的司機叫林寶寶,我當時坐在副駕駛,他開出去沒到兩公里就跟我嘀咕道︰「小憶要不我們回去吧,煙子太大,不好開。」

    車後面的那群人立刻起鬨道︰「寶寶就你掃興,是怕你媳婦兒回去整你吧。」

    我看那霧的確挺厲害,寶寶那車燈比手電強不了多少,照出去整個一片瞎眼,我回身對車後面的人說道︰「真不行就別勉強,要不就改天?」

    大牛呼啦道︰「那不行,你夏老闆一年到頭看不到幾次,我們哪知道你哪天又走了,擇日不如撞日,咱今天就是走,也走到城裡去。」

    「就是……,走也走去!」

    我懶得搭理那群貨,只問寶寶道︰「能行嗎?」

    「夠嗆,路我是挺熟的,要不咱就慢慢挪,興許過了黃嶺那個山包就好了,那兒不沿河。」林寶寶說的黃嶺是洪村去往縣城的必經之路,是一條長約四公里的上下坡,我見他想試就叮囑他稍稍慢點︰「咱車上有九個人呢,可都交代在你手上了,慢點。」

    「沒事,放心。」他握著方向盤盯著前面的路面回道︰「你算錯了,咱不不止九個,有十個。」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沒放在心上,自顧自的靠著車窗開始抽起煙來,那地上的霧好像不是從上往下降的,反倒是從地面上往上起的,可這依舊沒能讓我引起注意,我想如果當時我堅持一點點也許就不會出那檔子事兒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四章︰何金鳳

    黃嶺,是11省道上浙西北境內僅次於幽嶺的一截山路,那會兒的路況遠不比現在這般寬敞,三米左右寬的土路,從上嶺再到上坡大約有五公里。

    在這一段五公里的上坡上要經過一道橋,這道橋據說是修自於明中期年間,幾乎每年都有車輛或是牲畜從橋上跌落,而橋下是深越三十米的溝壑,一水的亂石,只要掉下去必定沒有活路,所以我們當地人也叫這兒丟魂橋。

    黃嶺是一座山,從山中開闢的這條路便是11省道的一部分,連接著浙皖兩省交通,把皖南的煤礦和糧食運往浙江,把浙江的小商品和水產遠往內陸。路雖小,車卻不少,那年頭路上跑得最多的便是大解放。

    這不,就在我們搖搖晃晃一路小心的趕著,還是在這節骨眼上遇到了狀況︰剛過勾魂橋對向便來了一輛大車,那車燈刺的我眼楮都睜不開。

    過去的馬路遠沒現在這般寬敞,遇到會車便是家常便飯,修路的人會每隔一段路修一處會車店,就是比平常馬路多修一個車位出來,類似於現在的側方停車那麼大一個框。

    離眼下最近的框在哪呢?就在橋的後頭,也就是剛才我們過的地方,寶寶一腳剎車停住便準備往後倒,我還提醒了一聲︰「要不我下去給你看著?」

    「不用。」寶寶一手夾著煙一手打著方向盤道︰「這地兒天天走,閉著眼楮都能倒回家。」

    我是相信寶寶的技術的,他當過兵,是汽車兵,那個年月最吃香的職業之一就是駕駛員。林寶寶退伍後原本是分配在縣裡頭給一個銀行領導開小車的,可是那小子挺混的,和人家領導媳婦兒勾搭在了一起,東窗事發後險些被送進局子裡,好歹是那女人求饒,林寶寶只是丟了飯碗,回家幹起了黑車勾當。

    一個老司機,按理是決計不會出這種錯誤的,可是意外往往就是這麼發生的。

    車子倒到橋正中間的時候,林寶寶突然叫了一聲「哎喲」,我側身一看,原來是他手中的菸頭燒到了他的手指,這傢伙一吃痛手一抖菸頭便掉了下去。不偏不倚,那菸頭又掉進了他的鞋子裡,火燒肉,那傢伙,是個人都會有本能反應。林寶寶一彎腰想去把菸頭撿起來,但是他一隻手還搭在方向盤上,身子一動,手沒動,那方向盤也就跟著歪了。若是這時他把煙屁股給撿起來,或許也還沒事,但是他扣了一下,不但沒扣到煙屁股,卻讓那菸頭往裡面掉的更深了。

    這一傢伙把他給燙的,那傢伙,頓時抬腳就踹啊,這也是本能反應,可是那一刻,他忘記了他在幹嘛,他的腳底下又是什麼東西。

    我只聽見車子的發動機「嗚嗚」得突然變的狂躁,發動機的轉數一下子就瞬間拉高,接著「 」得一聲傳來,然後我便又聽到了玻璃的破裂聲和眾人的驚叫聲。我從後視鏡裡掃了一眼,我看到車子後面一陣慌亂,慌亂中我還依稀看到有個身穿白衣服的人從後擋玻璃裡已經飛了出去……

    最多不過一口氣的功夫,我這輩子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經歷到來了,整輛車越過了古老的石橋邊欄,猶如一塊被人踢下山崖的石頭。自由落地的感覺讓大腦一陣空白,沒有像電視裡放得那般漫長,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巨大的衝擊力在釋放後的第一秒就讓我暈了過去。

    被人扒拉出來的時候,我醒了,我看到了一團鐵皮,四周嘈雜的聲音和燈光讓我意識到自己獲救了,我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被送去的醫院,我知道我的後腦勺上有兩塊疤,一直到今天這兩塊疤還是沒長頭髮,所以我總是會稍微留長一點把它們蓋住。不是我覺得難看,而是我不想看到它們而想起當年的慘狀。

    我們的運氣不算太差,車子落進了一個小水潭,也就是這潭水救了我們的命,若是在偏離兩步路,我想今天我已經不能坐在這裡跟你們說故事了。沒死不代表著沒傷,很多人在那一場事故里受的傷足以讓他們半年之內不能下地,有很多人,諸如大牛光肋骨就斷了五根,林寶寶是手臂骨折,外傷無數,還有的人腦部受傷,一躺就是大半年。

    這是一起重大事故,而我竟然這些人裡傷得最輕的那一個,因為車子是屁股朝下,直挺挺的扎進水潭的,我的座椅和我的位置救了我一命,我僅僅是後腦勺縫了四針,兩處加到一塊兒還不到兩釐米的小傷口。而其它人,即使沒死也是重傷,林寶寶的頸椎斷裂,大牛光肋骨就斷了五根,當晚我就被人先行送回了家,得知消息的查文斌見到我的時候面色鐵青。

    這事兒怨我嗎?說怨那也是有一點,說不怨,其實又不是我開的車,這只是個意外。

    「不是意外,沒丟小命就算是上高香了,我看你的印堂中間的黑影都快要有兩指寬。」查文斌對我私自外出非常氣憤︰「好歹你也告訴我一聲,給你們除下塵,掃下晦氣,真以為墳窩子是哪個都能去摸的?」

    我從床上爬了起來,後腦勺一陣痛得發涼,我齜著牙道︰「摸了就摸了,明兒一把火燒了,娘的,真是它找我們了?」

    「你那同學的阿爸是讓人勾了魂,我看你也差點被人給勾了,怎麼那麼不長眼的。」

    「拉倒吧,還勾魂呢。」我嗤笑道︰「我那同學長得咋樣,要不給你介紹介紹?」

    「沒興趣,不過我可告訴你,你也就是這兩年八字硬扛得住,擱在別人早見閻王了。今晚下那麼大的霧沒見著?你幾時看見我們這晚上沒下雨就起這麼大霧的,我跟你說,今晚上可熱鬧了,多少人親眼看見一溜人抬著轎子去了茅草灣後山。」

    「誰啊?」

    「你說呢?」查文斌喝了一口茶道︰「你朋友那事兒我或許擺不平,明兒還得去找人。」

    我打趣道︰「別逗了,雖然我那同學長得不怎麼好看,你也沒必要這麼推辭。」

    「別拿我老當神仙,就你們白天挖的那位爺,挖出來容易,送回去難。聽說過土仙不,你這是給我找了門好差事,寧遇十個鬼,不踫一個仙,鬧不好我都得搭進去,下回遇到事之前先打聽清楚,你那同學他爹高城是活該送命,斷了人家仙根在前。」

    「什麼仙根?」我把褲襠一摟道︰「這玩意?」

    查文斌一眼白過來道︰「你那玩意也就算是個茅草根,他動了人家的地兒,說是上山找地兒種點玉米,燒到人家墳頭上才遭了罪。」

    「多大點事,那會兒平墳還田的時候,多少墳頭被砸了也沒見人咋樣。」

    「不跟你多� 攏 隳峭 У睦系魈旎鼓芟略幔 溝迷俜乓惶歟 丫 謖宜羌依鍶俗齬ぷ髁耍 駝餉叢嵯氯ヒ蛔嫉幕溝貿鍪隆!輩槲謀蠖倭碩俚潰骸壩行┤露鴆恍判埃 憬褳砭褪親詈玫慕萄怠!br />
    「哥,我信,我能不信?」我抬起胳膊示意自己那被刮爛的衣服肘子道︰「整天跟你呆一塊兒,腦袋裡除了神就是鬼,明天你最好請個神仙給我也來瞧瞧。」

    來的這個人我不認識,也沒聽說過,倒是聽到一些人議論,說她是什麼仙姑轉世,其實看著就一四十來歲的農村大媽。穿著一身紅布花棉襖,褲子又是綠色的,一雙黑面布鞋,頭髮盤著,頭頂還插著一大朵花。這女人走起路來,那屁股就跟碾盤似得一般大,左右晃動能把村裡的光棍們給晃一地的口水。

    她叫何金鳳,跟我們說是同一個鎮的不同村,這人是怎麼被查文斌請來的呢?據說她的命是查文斌的師傅馬真人給救回來的,所以查文斌出馬,她必定會來。

    這女人有什麼來頭?仔細一說,喲,那來頭還真不小!

    過去,農村裡經常會有一些跳大神的人,自稱自己是什麼神仙下凡附體,裝神弄鬼的糊弄莊稼人,這類人也通常以女性為主,被稱為仙姑。這類仙姑多半都是騙子,信口雌黃的亂講一通,害得不少人小則丟錢,大則送命。

    何金鳳也是一位「仙姑」,不過這位仙姑可不替人瞧災消難,想請她開金口,那得看緣分。她這人雖然長相處事都有些顯風塵,不知道定以為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可誰又知道她這輩子都不曾嫁人,守身如玉只因為當年那個救她的男人,只是他不肯娶她罷了。

    論輩分,查文斌得管她叫「嬸」,但她不答應,若是喊她一聲「師娘」,那這女人便會樂的開了花。

    那女人手中的瓜子殼橫飛,縴細的手指和一般勞作的女人不同,那臉上看著查文斌滿滿都是笑意︰「找你師娘是為啥子事?」

    查文斌不敢拿師傅名節開玩笑,換了個說法道︰「想請您幫個忙,『下去』一趟替佷子探一探。」

    「喲,我可沒你這樣的佷子,別亂認親戚!」那女人果真是說變臉就變臉,丟下手中的瓜子道︰「若是門中的事兒,那是我分內,若是外面的事兒,就是叫親娘也不好使!」

    查文斌攔到那女人跟前道︰「嬸兒,我眼裡是把你當自己親人看得,這不,您也明白我師傅的脾氣,別為難我成嗎?」

    那女人伸出手指戳著查文斌的額頭道︰「跟馬老頭一樣的德行!一根筋,是不是你們做道士的都是死心眼啊!也罷,我是沒指望,說罷,咋個回事。」

    「通個神,跟這片的打聽一下,後山有個窩子裡面的主什麼來歷。」

    「得,東西都準備好了?」那女人問道。

    查文斌見她答應,連連回道︰「好了,就連抬您上山的轎子都備好了。」

    「那就走吧!」那女人往院子裡一張躺椅上一靠,前後各有一個男人抬著躺椅「吱吱嘎嘎」的往外走去,圍觀的人不停的在後面指指點點,我聽到有人議論道︰她怎麼也來了?

    「啥來路?」我問查文斌道︰「馬真人的小老婆?」

    「別瞎說!」查文斌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道︰「她是神婆,神選中的人,我只能和鬼怪來往,她能跟神靈溝通。」

    「就她?」我有些不信。

    查文斌拍著我肩膀道︰「不信你也得信!」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五章︰滅僵運動

    以前在舊社會,老百姓去找神婆算命,神婆們一般是不問你的出生時間的,一見面就信口雌黃,亂說一氣,把你搞的一頭霧水,暈頭轉向,不知所然。後來這些招數不靈了,於是也披上一件算命的外衣,名義上也問你的出生時間,在紙上划來划去,讓人誤以為也是在測算你的八字命運,其實不然,他們用的不是算命的方法,而是用的「神異功能」。

    就像西方的巫婆,據說是心靈感應,或是主觀臆測。這些「神算」,所得出的結論,往往是違背現實的,是虛假的,是沒有根據的,是嚇唬人的,是有很嚴重的副作用的,由此受害的例子多不勝舉,所以奉勸那些誠實善良的人們,關於「仙姑」、「神婆」一類的最好別去信,因為真正的神婆根本不是那些跳大神的所能駕馭和想像的。

    我這一生只見過何金鳳一個「神婆」,以至於後來人家說誰誰誰是仙姑下凡,靈的很之類的,我便是嗤笑一聲罷了,什麼是仙姑?絕不是瘋瘋癲癲裝神弄鬼,真正的「仙姑」的確是有仙氣的!

    上山那天下著小毛毛雨,一同去的人不少,長長的隊伍,有一半是去看熱鬧的。何金鳳坐在轎子上吱嘎吱嘎的養神。我心裡有點煩,昨晚的事故讓我不安,嘴上還能強一點,心裡其實還是虛的很。

    棺材還在地上擺著,沒人動過,濕漉漉的讓腳下沒個站的地方。老百姓把四周圍成了一個圈,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何金鳳依舊是閉著眼,有人給她撐傘,查文斌不多話,只是站在她身後等著。

    大概是人多了,有些嘈雜,那女人叫他道︰「把人散一散,離著遠些。」

    你要趕人走?這可難辦,農村人看熱鬧從來不嫌事大,任憑我好說歹說,那些人只是勉強往後撤了幾步,誰不想看看這活把戲是怎麼變得。

    我面露難死,那些人還在起鬨,那女人嘆了口氣起身道︰「都不走啊?等下要下雹子了,砸得你們這些個狗日的腦門子開瓢就曉得痛了。」

    我講話沒用,她一個外村人講話自然更加沒人聽了,那天色有些微暗,雨不大,哪裡看也不會是下雹子的天,可是這說下還真就下了。

    我都沒看見那女人做什麼,她也就是站在那裡閉著眼楮,我就看見她嘴裡嘟囔了兩句。不過一袋煙的功夫吧,那天說變就變,剎那間狂風大作,吹得那四周的林子「刷拉拉」作響,那人啊都有些站不穩。

    那天轉瞬間就黑了下來,那雲層眼睜睜看著往下壓,那閃電也跟著起來,起初只是在遠處,慢慢的就開始越來越近,「嘩啦啦」得就像是金蛇狂舞,不斷在頭頂上盤旋著。

    這傢伙,這天氣,人群開始騷動了,這山上最怕的便是雷暴天氣。眼下雖說是剛開春,但保不齊還真來場大雨,那可就有能引發山洪,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有些人已經開始自動後撤了,三三倆倆的往山下走,可還有的人就是喜歡這種場面,越邪乎他越興奮啊!

    到人走了約莫一大半的時候,那女人突然「呵呵」一笑,我只看她手指打了一下,頓時四周開始響起了「啪啪啪」得聲音,毫無準備的,雞蛋大的冰雹開始鋪天蓋地般的砸了下來。我親眼看見那雹子猶如隕石般砸到地上都能濺起泥水,說來也怪啊,那雹子就是不往這片空地砸,專門落在了那空地的外圍,剛好那群看熱鬧的人啊給砸了個正著。

    你說這是正常的天氣,我很難解釋的是那些人下山後,天氣竟然變晴了!而那個女人為什麼知道要下雹子?而且,那個女人的臉色比之前要難看了很多,她又躺了下去,我還看到她咳嗽了兩聲,好像一下子很吃力的樣子。

    人散了,接下去就是清場,連同我和查文斌在內,所有人都退到林子外,那個女人交代過,一炷香的時間內,不要讓任何人進去。

    這種略顯神秘的話語,讓我覺得她是不是糊弄人,查文斌做法基本都是給看的,唯獨她還要藏著掖著。事實是,我錯了,通神的人和我想像的差距太大了。

    我沒聽到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一炷香的時間說好的,時間到了,裡面沒什麼動靜。查文斌跟我一起先摸了進去,才進林子,我就看到空地上倒著一個人,紅衣服綠褲子,不是何金鳳那娘們是誰。

    查文斌趕緊跑過去一把抱起那女人,拍打著她的臉頰道︰「嬸兒,嬸兒,醒醒!」

    我看那女人的臉,那叫一個白,就連她臉上塗抹的胭脂都沒法掩蓋了。我從未見過那麼白的臉,連嘴唇都和白紙一樣,翻開眼皮一瞧,瞳孔都開始開放了!

    「媽的,要壞事!」我趕緊的幫忙把那娘們給抬到轎子上,查文斌用手死死掐著那娘們的人中,我也不管了,朝著她胸上就擠壓了起來,又給她嘴裡灌了點水。一通折騰下來,那女人總算是咳嗽了幾下算是醒了過來。

    那地上已不是先前的模樣了,我不知道是否有人可以在一炷香的時間在地上畫出兩幅圖,而且這圖是惟妙惟肖,經常在農村某些山溝田野間的小房子裡可以見到的。我都能一眼認出,那圖是土地公和土地婆,圖是泥土凹陷進去形成的,淺淺的一層,五官立體,身材清晰可辨,那女人就倒在這兩幅圖中間。

    良久她終於可以開口說話,只是依舊很艱難,她招呼查文斌俯下身去,聲音很輕,我根本聽不見。說完這句話,那女人便再次昏倒了,查文斌連忙招呼外面的人進來把她抬下去,這幾個人都是高城家的親戚,是被逼無奈才留下的。

    等人都走了,查文斌跟我說道︰「遇到茬子了,她說這東西燒不得。」

    「是什麼東西?」我問道。

    「有一種東西叫作不死民,這東西古書記載只有寥寥幾個字︰不死民在其東,其為人黑色,壽,不死。一曰在穿匈國東。」查文斌繼續說道︰「這東西,曾經有人認為是中國殭屍的起源,其實殭屍是不多見的,尤其的年份久遠的,偶爾平常所遇到的多半都是清朝以後的,明代以前的基本已經絕跡。」

    我說道︰「怪不得看電影,殭屍總是穿著清朝官服,我以前還納悶呢。」

    「其實這和明朝一次滅僵運動有關,在以前其實是沒有殭屍這個稱呼的,只有屍變這個說法。屍變是集天地怨氣,晦氣而生。不老,不死,不滅,被天地人三界屏棄在眾生六道之外,浪蕩無依,流離失所。

    它們身體僵硬,在人世間以怨為力,以血為食,用眾生鮮血宣洩無盡的孤寂。殭屍本是古時人們傳說中的一種神秘生物,它可能是人類神化故事中最可怕最歷害的一種怪。

    這種怪是否存在,其實眾說紛紜,偶爾在民間有所聽聞,後來在明朝成祖永樂皇帝年間發生了一件事。這位皇帝要遷都北京,並且親自修建了紫禁城,就在今天的太和殿龍椅的正下方,當時工匠們挖出了一座前朝古墓。這古墓裡有一口棺材被人抬了出來,當時是決定要銷毀的,一把火放了之後,不料竟然從裡面出來一個渾身焦黑的『人』,這個『人』力大無窮,據說還會飛簷走壁,攝人心魄,當時徵調修皇宮的工匠裡死傷慘重。一時間,整個工程都停了下來,後來有人給朱棣舉薦了一位道士,這位就是武當山的創派祖師張三丰。

    張三丰隻身前去,也奈何不得那東西半分,最後只是乘著月虧之夜,用一口銅棺作為引誘才勉強封住。事後,張三丰命人把那口銅棺抬回了武當山,並修建了斗、牛、女、虛、危、室、壁總計北斗七星合成的玄武碑,將那銅棺永久的鎮壓在碑下。

    後來明成祖為了鎮壓邪物,又在十年後命三十萬工匠進駐武當山,花了整整十三年時間修建成了武當今天的模樣,並供奉真武大帝在此,立為皇家道觀,永世保佑大明。

    在他即位的那些年間,道士的地位空間高漲,朱棣秘密頒布命令,命天下術士誅殺殭屍一類的邪靈,但凡有不能滅的,都被送到了武當山下以道法鎮壓化解,前前後後總共折騰了將近二十年。

    這殭屍本來就是難成,要求極陰之地,在那一場轟轟烈烈的滅僵運動中,幾乎所有的術士都以滅僵為己任,尤其是以武當、茅山兩派。那時候凡是抓到殭屍都會得到朝廷重賞,很多道士不分晝夜的活躍在各種可能出現殭屍的地方。

    也就這樣,殭屍幾乎在那個年代被滅絕了。

    到了清朝,佛教的地位又超越了道教,道士們開始凋零,也就漸漸失去了打壓殭屍的運動。不管是在東方還是西方,這種東西都是一直被認為是存在的,只不過現在出現的殭屍早已不是當年我們祖輩們遇到的那種,你也見過。後來我師傅曾經告訴我,當年張三丰遇到的其實不是殭屍,而是一位不死人,這種東西在整個滅僵運動中記載總計出現過三次,全部都沒有被消滅,而是都被送進了武當山中。」

    「你的意思是說這是不死人?」我皺著眉頭,心想如今的武當山是什麼地方,那是世界級旅遊勝地,如果我和查文斌扛著這口棺材送過去讓他們搞什麼鎮壓,是不是有人會把我倆當神經病處理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六章︰大廟(一)

    何金鳳對查文斌說了什麼?何金鳳告訴查文斌,那玩意他惹不起!

    神婆找的是誰?自然是土地神,有些玩意是所謂的「神」也惹不起的,它生在五行中卻不在三界內,無法無天,上面天不管,地面地不理。為什麼連張三丰這般的泰斗也奈何不得,因為所有的符咒道法本就是自然五行之力中生成,講究的乃是萬物相生相剋之道,萬物皆由陰陽生,陰陽五行本是密不可分的,但是這不死人卻是在三界之外。

    何為三界之外?對不起,這個問題,神都不知道,因為神也不過是三界中的一界存在罷了。

    不死人就是屬於三界之外的存在,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也是查文斌第一次真正面臨著無法解決的難題。

    一口棺材,現場還殘留著昨天我們挖坑時留下的狼藉,我心想,我這命該是有多大。

    查文斌沉思了半天道︰「找人抬下去,村裡不是有個義莊嘛,先放那。」

    「那?那可廢棄了很久了,自從我太爺爺那輩過來那個莊可就沒開過門。」

    在洪村有一間老宅子,說是宅子其實也不是,也知道有多少年頭了,白色的牆壁都快成了黑色,在洪村最裡面的一處小山溝裡。那宅子外面有一棵水杉,得有四個男人才能合圍,有人說這宅子有多少年了,只需要看門口那樹有多久,這麼算法,估計不下千年了吧。

    太爺爺剛來的那會兒,有人想打過那宅子的主意,畢竟是沒主的年代,誰佔了就算是誰的。那地兒除了見光少,背陰了點,那地方是真好。隔著一條三米寬的馬路就是河,宅子是靠著一面山修得,橫著有六間大開間,梳著兩側又各有兩間,中間是個院子,佔地那得論畝算。

    他們到的時候,那宅子已經荒廢很久了,門外到處都是雜草,聽說原本宅子門口還有兩對石獸,後來也不知道去向了,現在去只能看到緊閉的大門和光溜溜的台階。宅子原本在二十世紀初是大修過一次的,當時我太爺爺就說這宅子住不得活人,怕是以前的義莊。

    義莊這玩意不多見,以前人有客死他鄉的都想回到原籍,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在親人未能把棺材運回老家之前,一般都會存在義莊裡。還有人死後因為各種原因,比如不能進祖墳山,不適合下葬或者是有冤屈沒洗刷的,也都會先進義莊裡放著,等這些事解決了再行安葬,主要是讓人死後不能帶著遺憾就入土。

    洪村地處浙皖兩省三縣的交叉口,自秦朝就有史書記載,那會兒就設了驛站,在交通不發達的年代,洪村也是個交通要道。來往客商繁多,是浙西北乃至如今的長三角進入皖南一帶的必經之路,留下的古道現在還有人通行。

    洪村的歷史斷代是發生在明末至清中期,這一段時間,這裡發生過什麼,沒有人知道。就如同我太爺爺那輩過來的人所看到的,到處都是空置的屋子和荒廢的田地。

    剛來的那會兒,大家也都不穩定,天南地北的移民眾多,有些人只是過來討口飯吃。那會兒兵荒馬亂的,死人就是家常便飯,不講究的就地路邊挖個坑一埋就完事,將就點的就想通知老家的親人把自己接回去。於是那個義莊,就是在那一年被打開重新修繕的。

    據說當年打開的時候,義莊裡留下的棺材不多,也就十來口,因為都是無主,就被拖出去埋了,當年是我太爺爺主持的。修繕後,主要是換了瓦片換了木線條,縫縫補補的將就用,在那些年裡七七八八差不多也進去了二十幾個人。有逃難的,有病死的,都是一些不肯就地下葬的,他們的後人也一直沒來接走,其實誰是誰都不知道,早就被人遺忘了。

    到瞭解放後,我爸爸那一輩準備把那義莊改建作為公社集體倉庫,畢竟新時代了,要掃除封建落後思想。裡面的棺材倒是沒被毀掉,可是有人進去後卻發現那地兒實在太陰了,說是糧食放了怕是要發霉,也就作罷。

    文革時期,那座宅子自然是被消滅的對象,紅衛兵們直接一把火放掉了,可是老天爺似乎存心不想那宅子就這麼沒了。一場大雨把火澆得個透濕,那些個紅衛兵不甘心,又放第二次,大雨如期而至,當時很多人就傳言,那地兒有神靈保佑,動不得。我們的那紅衛兵不比上海北京的,其實就是一群熊孩子,地地道道的土農民後代,心裡總歸是有些忌憚的,也就這麼不了了之。

    那宅子幾番經受磨難,現在早已沒了當年的風光,如今只剩下了一半的建築還在,不過那大門依舊開始緊閉的。我們小時候都被大人叮囑過,那地兒是個禁地,反正怎麼嚇人大人們就怎麼說,誰家孩子不聽話就來一句︰把你丟大廟去,保管他老實。

    這個大廟就是義莊,洪村的禁地之一,我們村古怪的地方可不止這一處,不過這地方是我最不樂意去的,因為人還沒走到就覺得渾身不自在,總覺得再往前幾步就會掉進冰窟窿。

    查文斌決定把棺材弄那兒去,可是高城呢?他可已經是晚了一天下葬了,這查文斌到底打的什麼主意呢?

    回到高家,查文斌的一席話讓現場亂了起來,他建議高城不下葬,一併遷往義莊先擺著!

    高家雖然死了一個高城,可不代表高家就沒男人,就沒個說話的人了。高家也有四個弟兄,雖說是農民,但也團結,把他們兄弟撂那地方,那哥仨就不同意了!

    查文斌是什麼人?那會兒的查文斌跟我一樣大,只是個小子罷了,雖說是他師傅當年在老一輩人的眼裡的確是非凡的人物,可說到底,你也不過是個走偏門的小道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指手畫腳,誰會樂意?

    當場人家就翻了臉,要不是我腿腳快拉著查文斌先跑了,指不定當時就被高家人給砸趴下了。

    回到家,我氣喘吁吁的跟查文斌勸道︰「沒轍了,好說歹說,你那招肯定不行,這都第四天了還不讓下葬,人已經是忍了我們很久了,隨他們去,別參合了。」

    查文斌一臉著急的說道︰「要出事的!他那就不能葬!」

    「不能葬!你去跟他那群人說什麼不死人去,說什麼他們家高城葬了就會變成鬼,我告訴你文斌,這話你要敢說,他們就敢打斷你的腿,你以為他們都跟我一樣成天和你在一起混啊,你說的那些有幾個人會信?」

    「那也不能葬!」查文斌這人就是一根筋,他回的話永久是他心裡想的那樣,不過這阻止不了事實的發生,在高城下葬這件事上,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我提議道︰「先把那口棺材給弄回來,擺在那兒也不是個事兒。」

    找人吧,可眼下我們又犯愁了,跟我玩的好的現在全在醫院裡躺著呢,要是石頭在就他娘的好了,他一個人就能扛回來。

    「誰願意沒事給你抗棺材啊,這活兒我估計給錢都沒人肯幹,我可聽說那何金鳳何仙姑這會兒還在家裡迷糊著呢,那事兒都傳開了。」

    我正說著,踫巧我家老頭回來了,我眼珠子一轉湊上去巴結道︰「爹,沒打麻將啊?」

    「沒打,到村裡開了個會。」老頭說完就往屋裡頭走,我一把拽著他衣服道︰「幫個忙唄?」

    老頭沒好氣的看著我道︰「啥忙?」

    「找倆人,有力氣的膽子大的,幫我們抬點東西。」我看他臉色陰沉,連忙又說道︰「不白忙活,一人給一百塊錢咋樣?」

    那個年月,一百塊錢還是很值錢的,農村裡幹農活的,從早幹到晚也就二十塊錢,我這等於是出了人家一週的工錢了。

    「人好找,你要抬什麼玩意?」

    「嘿嘿。」我一邊笑一變給他遞煙道︰「弄口棺材放到裡面大廟裡去,茅草灣後山抬下來,弄個板車拉進來就行。」

    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爹那港點著的菸頭就按到了我臉上,他見我閃開,抄起家裡的鋤頭就朝我砸,我一時沒地兒躲只能往查文斌身後閃去。

    「你給我出來,你個混賬東西,什麼玩意都敢弄,看我不打死你!」我爹罵的那叫一個凶,好在查文斌給我攔著,好一頓勸才讓老頭暫時熄火,他回了一個乾脆︰「不行!」

    原來茅草灣那事十里八鄉都傳開了,我爹也聽說了,只是沒想到這事兒他兒子也參與了,放在哪裡說,在那個年代的農村,你沒事跑去玩什麼死人棺材還差點害了那麼多人丟了性命都是被視為不吉利和觸霉頭的,我爹自然也不例外。

    「好好說嘛……」我面露委屈道︰「還不是為了咱鄉親好,那玩意擱在那兒會出大事的!」

    「出什麼事兒?」我爹眼珠子一蹬道︰「能出什麼事兒,朗朗乾坤,白日當頭,你不去糟蹋人家,人家會來找你?你爹我一輩子就沒信過邪,也沒見什麼鬼啊神啊來找過我,好不學,學你爺爺!」

    「對啊,爹,您不從來不信邪嘛?」我腦瓜子一轉,有了,給他來了一句︰「那好啊,反正你是不信那一套的,那把它拉回來就當是拉了捆柴好了。」

    「拉你個頭,滾一邊去!」

    我嘀咕道︰「我看爹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傳言有些怕吧。」

    「放屁!,你個小兔崽子,你爹怕過啥?」

    我故意激他道︰「那好啊!那就給我拉回來啊!」

    「小王八蛋,敢挑你老子茬。」我爹自然明白我是激他,可是把他擺到了那個位置,他現在也是難下台了,拿起茶缸猛灌了兩口道︰「給你們拉回來行,這事好歹觸霉頭,一人三百,我那份不要,回頭你給我答應一件事。」

    「啥事?」我問道。

    「你小姑媽給你說了門親,龍門村老王家的閨女王喜妹,回頭你跟我去見見人家,你姑媽都給你打聽好了,比你小兩歲。」不等我有反應,他又瞪著眼道︰「我告訴你,不去的話別說老子翻臉!」

    我把牙一咬道︰「成,算你狠,去就去,先說好了,你找人把我這事先辦咯!」

    「走著,記得先拿條煙,我帶你找去你東海叔去。」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廟(二)

    李東海是我爹的朋友,小時候常叫我乾兒子,可是我從不承認他是我乾爹,因為他一年到頭身上都有一股子臭味,他是個殺豬的。

    和他搭檔一起殺豬的人叫姓喬,喬家老四,我們管他叫四叔,這倆人都是火爆脾氣,用現在的話說江湖味挺濃。這倆人都是我爹的朋友,小時候條件不好,李東海和喬老四總會隔三差五的送些豬下水給我們打打牙祭,他們是最適合的人選。

    屠夫,整日與殺戮為伍,是所有職業中出去儈子手之外戾氣最盛的人。這類人是沒有什麼髒東西敢去找的,但是通常屠夫都不長壽,因為殺戮太多終究會被遭天譴乃至折壽。

    他們二人很是爽快,我給的紅包也硬是沒有拿,在他們看來,這就多大點事兒罷了。準備了抬棍,粗麻繩和一輛板車,幾個人就上了山,那棺材還沒人動過。要說也奇怪,那棺材原本在土裡的時候沉的要命,可放在地面上晾了兩天,竟然變輕了很多。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就七七八八抬了下來,用了一塊塑料雨布一遮就上路了。

    大廟的門是鎖著的,鑰匙已經拿來了,這屋子歸公家所有,村裡後來重新給配了掛鎖。打開門,裡面院子的雜草都有一人高,亂七八糟的磚頭殘壁倒的到處都是,我瞄了一眼,好像西邊房子裡還有幾口棺材停放著,上面用稻草遮掩著,看那棺材木頭都已經開裂了,八成就是以前留下的老東西了。

    這口棺材被停在東邊側房裡,臨走時,查文斌給那棺材上加了一道符,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符,估計就是鎮屍用的。

    鎖了門,謝了東海叔和四叔,查文斌又要去看看何金鳳,等到了何金鳳家已經是晌午。

    這女人家收拾的挺利落,院子門是半掩著的,打開門,院裡兩邊都是盆盆草草,迎頭踫見一位老人家從裡面出來,也是一愣,對方問道︰「誰啊?幹啥的啊?」

    查文斌回道︰「我是來看金鳳嬸的,您是?」

    那老人臉上似乎有些不悅,揮動著手上的毛巾道︰「走走,人不在家。」

    咋會不在家呢?查文斌又堆笑道︰「我是她佷子,洪村來的,昨天還跟我嬸在一塊呢,不說她身體不好嘛,去哪了?」

    「說了不在就不在,你倆給我出去!」那老人作勢就拿起了牆角的掃帚要趕人,我連忙拉著查文斌往外撤,剛退到門外,那老人就「 」得一聲把門給鎖上了。

    「好奇怪的人。」我嘀咕道,我們那一代的民風可不帶這麼彪悍的,不管是誰到了你家裡就算是客,不招待也就算了,還這般凶煞。

    查文斌蹲在牆角對我說道︰「你沒注意到那人身上有股味道嘛?」

    「啥味?一股香火味,我估計何金鳳有難了,那位應該是她的親人,我得進去。」

    「咚、咚」我又去敲門,過了片刻,裡面人喊了︰「誰啊?家裡沒空,有事改天說。」

    「洪村馬肅風的徒弟,查文斌!」這回他倒是沒客氣,聲音洪亮的很,生怕人聽不見。果然這門還真開了,又是那老人,只不過這回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一盆冷水!

    「嘩啦」一傢伙,那冷水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我在後頭沒咋滴,查文斌可就慘了,這三月的天氣說不上多冷,也絕對不熱啊。好傢伙,就這麼滴把他澆了個透心涼,那老頭還狠狠得「呸」了一口,轉身又要關門,這時我一個箭步上去攔住,用身體死死的卡住了門板道︰「你這人好不講理,怎得這樣對待客人,要不看你年紀大……」

    「怎麼,看我年紀大你打死我是吧?你打啊,小兔崽子!」那老頭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就在院子裡撿了一根碗口粗的木棍,不過我也不是好惹的,莫名其妙讓人給弄這樣,豈有不還手的道理?

    畢竟年輕人還是佔上風滴,我一把抓著那棍子往前用力一推就把那老頭給卡在牆上了,他死後也弄我不過,只是破口大罵,怎麼難聽怎麼來,就跟我偷了他們家金銀財寶還外帶燒了他們家房子似的,這是有多大仇?

    「給我滾!」那老頭在咬牙切齒的喊出這句話後,查文斌已經隻身進了屋子,沒一會兒他就急衝沖的跑了出來對我說道︰「趕緊的送醫院,人都快不行了。」

    他手裡還抱著一個女人,就是那個何金鳳,只不過現在的何金鳳眉頭緊鎖已經全然昏迷,我放開那老頭道︰「在攔著可就是出人命了!」

    「不都是你們害得!」那老頭把棍子砸到了地上,竟然哭了起來︰「以前被那個馬肅風給害得不夠,還要他徒弟再來害,我們何家是欠你們的嘛!」

    原來這老頭就是何金鳳的爹,何金鳳從茅草灣回去的時候人就不行了,一直高燒昏迷。可她那老爹也是個迷信頭子但又不懂,在家裡求神仙拜佛的亂搞一氣,還找了幾個鄰村的大媽一起來跳大神,查文斌衝進去的時候,那些女人正在給何金鳳灌黑乎乎的不知道什麼水。

    用手一摸,人燙的都快要貼不住肉了,他是道士不假,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幹嘛,人都燒成這樣了還不送醫院搶救,那不是找死嗎!

    橫豎沒管,我倆衝出去找了輛車給何金鳳送去了縣醫院,去的時候那醫生一嘴的責怪,人都這樣了,再晚個一點,估計搶救過來也就是個傻子了。

    道士不等於不看醫生,不看醫生光靠符紙咒語治病的那叫迷信,過去的道士都是懂醫術的,自己治不好的病也會請大夫來看。生病和中邪是兩碼事,醫療和道法之間並不衝突,這個誤區很多人都有。

    人在極度疲勞的情況下就會出現高燒,醫生說何金鳳是精力消耗過度,消耗到了怎樣一個程度?她用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這就是通神一次的代價!

    所以那種裝瘋賣傻一會兒就好的人都是騙子,通神是靠消耗大量元氣的,我不知道這是怎樣一種溝通方式,個人覺得就好比是神是一個博士,普通人是個小學生。博士和小學生討論一道高等數學題,對博士而言很簡單,對小學生而言,需要和博士在同一時間解出這道題並給出同樣的答案,那麼他的大腦需要運轉的有多快。

    那幾天,我們很忙,高城下葬了,人心惶惶的,有人傳言他死的不乾淨。那幾天晚上各家各戶都睡得很早,小孩基本一吃完飯就被拉進屋子裡了。我和查文斌整天奔波在醫院和家裡,何金鳳需要人照顧,她無兒無女,她醒是醒了,可就是不會說話,就和個傻子差不多。查文斌心裡那叫一個急,辦法都想遍了,可醫院也不讓出院,說是現在拉回去付不了責任。

    大約是第四天頭上,那一晚我也記得,反正就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那人心裡煩躁的很。我和查文斌是睡一個屋子的,他也跟我差不多,那天悶的讓人想發狂。我起床的時候大約是凌晨兩點,我想去門口透透氣。

    我家地勢高,隔著院子下面就是一道高坎子,高坎子下去就是公路,那會兒還沒路燈。院子裡有桌子凳子,我就拿了點酒菜灌兩口解悶,喝了幾口我突然瞟見路上有光,就跟那小孩子玩的燈籠似得,一個接著一個。

    那天天色很暗,所以那光也特扎眼,我趕緊去叫查文斌出來,等他出來的時候一切又都恢復平靜了。

    「怪事啊,是不是我又見鬼了?」我這眼楮已經很久不見那些東西了,我還暗自慶幸呢,咋這又來勁了,這麼晚了絕不是有人組隊壓馬路。

    「往哪個地兒走了?」查文斌一邊穿衣服一邊問我。

    「應該是往裡走了。」我一拍大腿︰「媽呀,這是要壞事啊!」

    我家往裡也就只剩下七八戶人家,更加讓我擔心的是那大廟就在裡頭呢,這不前幾天弄了口邪門棺材進去,莫不是……

    想到這兒,我那頭皮一陣發麻,心想該不會出啥事吧?

    「今天啥日子?」查文斌問我。

    「今天老歷二月十六啊,咦不對勁啊,今晚咋沒月亮呢?」我抬頭看看天,烏壓壓的一片,照說這日子裡應該是月光灑地,今兒又不下雨。

    「今天還是高城的頭七!這樣,你跟我倆分開行動,你去大廟瞅瞅有沒有動靜,我去趟高家。」

    「啥玩意?我去大廟,你殺了我得了!」那地兒白天我都不樂意,還晚上去呢,查文斌你這不坑人嘛!

    「那我去大廟,你去高家咋樣?」

    我商量道︰「這……就不能一塊兒嗎?」

    「我怕來不及,我有預感,今晚準得出事,就不知道是在哪一頭。」

    我心想被坑就拉倒,大不了老子跑就是了︰「那行,我去大廟,回頭咱完事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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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7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廟(三)

    八十年代中期,農村裡的各式槍支是氾濫的,我家也不例外。我父親因為當過兵,所以格外喜歡,他又是村裡那幾年的民兵隊長,那會兒的民兵是有真傢伙的。我們家除了獵槍之外還有一條56半,那會兒部隊都已經開始裝備八一槓了,淘汰下來的56半就給民兵預備役使用。父親愛槍,他那條56半據說當年是從越南戰場上淘汰下來的,走過火,給擦得一塵不染,就在他房間裡的床底下放著,還有兩盒子彈呢。

    要我一個人去大廟,我是不敢的,我是真怕,狗日的才會吹牛說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凡說那樣話的人不是愣頭青就是真慫包。不信,就算是查文斌,你叫他一個人去大廟睡一晚上,我想他也是心虛的。

    他已經先走了,高城家離我家有點路,他是騎的自行車,我得走路,從我家往大廟有四里地,其中有二里都是沒人的小路。

    我摸到我爹房裡其實就是偷槍,這男人吧愛槍一是骨子裡崇尚暴力,二是手裡有傢伙腰桿子就硬氣,這話可是*他老人家說的。我們家還有礦燈,就是電瓶用皮帶拴著掛在腰上,燈頭用一根寬鬆緊帶系在腦門上那種,亮度簡直可以媲美現在的氙氣大燈,這兩樣東西我都備妥了才躡手躡腳的出門。

    到了門口,我一想,這還是不行啊,我又打起了我家那條狗的主意。

    我家有條狗,我爹養的,說是狼狗和土狗的雜交品種,今年也不過就兩歲大,平時瞅著就是傻乎乎的樣,是個見誰來了都搖尾巴的貨,我就給它取名叫「呆呆」。

    從狗窩裡硬是給它拉了出來,又從廚房裡弄了點肉,哄了半圈,那畜生硬是不肯出門。這傢伙把老子給氣的,肉你吃了,力你不肯出,我想打又怕驚醒了我爹。我眼珠子一溜對那縮進狗窩裡的呆呆說道︰「跟我出去呆呆,爺晚上帶你去找條母狗玩玩咋樣?」

    其實呆呆是恨我的,因為一年前,它剛剛有點熱血沸騰的時候看上了村裡一條母狗。那會兒我和胖子剛回來就瞅見村口一條狗正趴在另外一條母狗身上要干那事,胖子調笑這年頭狗都比我倆瀟灑,我一聽就找了塊石頭砸了過去。這一砸,把正準備辦事的那條狗給嚇到了,從此以後,它便萎了,看見母狗總會叫的很淒慘,估計是心理受到傷害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它就是我家的狗……

    呆呆探頭探腦的在狗窩裡想了會兒,剛把腦袋探出來,我用繩圈一把就套住了它脖子使勁往外一拉,那畜生「嗷」得一嗓子差點沒把我嚇得半死。我扯著它就往外跑,一口氣撒出去半裡地,回頭一看,呆呆耷拉著耳朵一臉恐懼的看著我,一副死活不肯就範的樣子。

    我蹲下身對它說道︰「我知道你看上了村頭牛老三家的那條母狗,瞧你那點出息,你要是個真狗漢子,今晚陪我走一趟,回頭我就給那條花狗給你弄回來做老婆咋樣?」

    那狗竟然像是聽懂了我的話,在原地轉悠了兩圈後竟然跑過來舔我的手掌心,真他娘的是個色狗!要知道平時就算是我給它肉吃它都跟見了瘟神似得要躲開,這會兒竟然跟我攀交情了。

    我現在也算是兵強馬壯了,有狗有錢槍,腰裡臨走時查文斌還塞給了我兩道符。這慫人膽子有時候也是需要壯的,雖然我一貫來是比較方案這麼裝逼的,但是那一晚我的確很裝……

    我竟然是一路唱歌進去的,唱的啥?鄧麗君的甜蜜蜜……

    到了那顆巨大的水杉下我就唱不出來了,也不知道是誰他娘的傳言說這樹神的很,老有人來這兒燒香祈願。這不,那樹底下還有三根長香亮著,都已經快要燒到底了,再一看,樹上還掛著有些紅綠的布條子。你說我本來就怕,好不容易膽子有點起來了,給我來這一場面,這不是存心的嘛!

    我心裡已經把那個燒香的詛咒了一萬遍了,喉嚨裡的歌已經換成了︰「阿彌陀佛保佑,聖母瑪利亞保佑,太上老君保佑……」

    大廟,也就是義莊就在我眼前了,也就一百米的路吧。一邊河裡的水「嘩啦啦」得流著,你想想看,後半夜一個人跑到這種鬼地方來,我都覺得是自己腦子有病,那靜得就是個好人來了都會得神經病啊。

    得慌,真心怕,我只覺得自己背後的汗毛一根接著一根豎起,那頭皮子麻得都要用手撓啊,腦袋瓜子裡「嗡」得聲音,一陣接著一陣。我腿沒有打顫,至少這兩年裡我跟著查文斌沒少見過邪門的玩意,也曾單獨過,而且已經親眼見過髒東西。可是那會兒我都不知道怕,可是今晚,我真的怕了,一種無形的壓力鋪天蓋地的襲來,從心底裡往你喉嚨裡鑽。

    科學解釋恐懼是一種應激狀態下的消極的自我保護反應,那我認為起碼是人潛意識裡認為自己已經遇到了危險。而我膽子算是大的,那麼我認為這個危險已經超出了我的承受範圍。

    「去還是不去?」我的腦海裡這個聲音在反覆著,我很掙扎。

    抽了一根菸,我的思緒逐漸開始平靜,當一切都不在思考的時候,那種恐懼感又開始襲來,只是此刻我的頭腦卻是清醒的。

    「走!」我對自己喊了一聲,我別無選擇,因為我不可能回去欺騙查文斌說我到過了,因為他信任我,僅此而已。

    我肯去,呆呆卻在原地了,當我拉著它走的時候,它卻不停得轉著圈,嘴裡發出「嗚嗚」得聲音,聽上去還挺可憐的。

    我蹲下來摸著呆呆的頭道︰「怎麼了?你慫了啊?真是慫人養慫狗啊,我好不容易準備去了,你又給我掉鏈子是吧,那花花的事情沒商量了。」

    那狗朝我臉上舔了一下,轉身就走,好在我繩子拉的牢,要不然還真給跑了。這一下,我也來氣了,一把拽回來就罵道︰「你說你這狗,站起來也不比別的狗矮,吃的比家裡的豬還他娘的多,就是沒出息!看見母狗不敢上,現在叫你陪我壯膽也不敢,他娘的養你這樣的慫泡有個蛋用,真給老子丟人!」我一邊說一邊來氣,索性解開了那狗脖子上的繩套道︰「你給我滾,滾回去繼續趴窩裡,一輩子都沒出息的孬種狗!」

    放開它,我捏了手中的槍,「嘩啦」一下就給子彈上了膛,我心想就是腦袋掉了也不過碗大個疤,大不了惹毛我了,明天抗兩桶汽油,老子一把火點了你個破廟。

    抬起腳,一腳狠狠踹在那棵水杉下面,那幾根香,還有幾碟飯菜頓時滾到了一邊,我衝著那大樹喊道︰「拜你,求你,天天燒香喂你有個球用,你倒是給百姓解難保平安啊,你保個* !你連自己哪天被人剁了當柴燒都不知道還在這兒裝神弄鬼,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夏憶,有本事,今晚你們就給我留在這破廟裡!」

    「 」得一槍,我一激動就扣響了手裡的扳機,這一槍過後,我頓時心裡的恐懼一掃而光,一種男子漢的勇氣油然而生。就在我準備大踏步走的時候,「嘩」得一聲有個東西從我頭頂飛過,接著便是一陣怪叫,我心裡那股子寒意頓時又騰起了。

    「汪汪!」這時,我家的呆呆不知道從哪裡衝了出來,衝著那棵大樹又撓又吼,那架勢感情就是去拚命的。一看這場面,我也不傻,問題肯定在這樹上,我頭燈一掃順著呆呆叫的方向,好傢伙,一雙金黃色的眼楮正盯著我看呢!

    啥玩意?那是一隻梟,就是貓頭鷹,剛才估計就是這東西撲我。老人家常說貓頭鷹這東西晚上看見是不吉利的,有經驗的獵人若是晚上遇到這東西肯定收槍回家,包括我爹也不例外,這是一種約定俗成。梟,是被視為不吉利的!

    在很多說法裡,貓頭鷹和烏鴉一樣都是和死亡掛上等號的,這東西最常出現的地方就是老墳窩子,也有說是和老墳窩子裡多老鼠和蛇有關,但是它就是邪門的象徵!

    神鬼這東西,很多人問我,真有嗎?小憶哥,你真見過?

    每次我都是這麼回答的︰你信嗎?你要信就真有那些玩意,你要不信,就沒有。我說我見過,那你說鬼長啥樣啊?我也不好說,但是我可以告訴你,當你心裡意識到危險即將來臨的時候,它八成就會真的來,著名的心理學墨菲定律第四條︰如果你擔心某種情況發生,那麼它就更有可能發生!我理解為,人真的是有第六感的!

    舉槍,那鳥離我不過十幾米遠,它就在那兒不動看著我,我是有把握一槍打掉它的。我瞄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我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狠狠的砸了過去,你鳥「嘩」得一下又飛走了,呆呆見狀一個勁的往前衝,我跟在後面攆了過去。

    那狗跑了沒多遠一個轉彎就不見了,我只看見它尾巴一閃,從一處牆角裡沒了蹤影,追過去一看,原來是個小洞,洞的另外一頭正是那座被稱為「大廟」的義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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