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396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二章︰老朋友(一)

    有些事,你想搞清楚是沒有機會了,因為當事人都已經忘記了。時間過去了很久,我父親對於以前的記憶也全留在了這張照片上,沒人的時候他會經常凝望著這張照片,他的手指時常會遊走在那個胖乎乎的身影上……

    查文斌經常來,只是他來的時候都是很突然,走的也很突然,每次都和父親單獨呆在一起。他們之間的對話很少,那時候的還沒有我,父親只是個單身青年。我們家除了他之外當時的女主人姓鈄,一個少見的姓,我從未見過這個女人的模樣,但是從我奶奶的口中得知,她長得算標緻,可是她並不是我父親的相好。從某種角度上講,我得管她叫一聲姑姑,因為她一直到出嫁前都是和我父母以子女相稱。

    有一天,查文斌來的很急忙,破天荒的是白天來的,進了屋也沒來得及和往常一樣先和爺爺打招呼,而是衝進了屋子。老夏憶正在午睡,從我有記憶開始起,他每天中午都要睡上一覺。

    「小白快了,能不能跟我一塊兒去看看?」他看著正在酣睡的男人,有些不習慣的喊了一聲道︰「秋石,醒醒。」

    秋石就是老夏憶回來後改的名,查文斌以前都叫他小憶,叫了十幾年突然改口他還真的有些不習慣。

    夏秋石同志貌似很不樂意午睡被人吵醒了,伸了個懶腰半眯著眼楮看著床頭的那個人,伸手拿了杯水灌了兩口道︰「我不記得了。」

    「她還想再見見我們這群老朋友,照片上那個女孩。」查文斌指著他床頭上那張泛黃的照片說道︰「我不想眼睜睜的看著大家一個一個都走上這條路,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可以嘛?」

    「贖罪?」老夏看著滿臉不安的查文斌道︰「何罪之有,我落到現在這個田地和你無關,倒是這條命都是你撿回來的,查文斌,雖然我忘記了過去,但不意味著我不想回到過去。」

    上海,中國的魔都,在這片到處繁華的都市裡隱藏著一片寧靜的老宅。

    袁家公館,和新的摩天大樓相比,雖然它早已沒有了幾十年前的氣勢,可是那威嚴和莊重依舊在告訴著世人,這是一個有著故事的老宅。

    一群身披袈裟的僧侶在屋外打坐已經三天了,據說是主人家從金山寺請來的高僧,靡靡梵語猶如歌唱一般從他們的口中如蓮花般吐出。三樓西面的那扇窗戶的玻璃上依舊死死的拉著窗簾,這戶人家的小姐姓袁,名小白,據說是父親的朋友。

    袁小姐是個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讀過書,留過洋,生的落落大方。從狀元村一別後就被他父親接回了上海,據說父親的意外她很上心,回去之後就開始訪遍名醫,時常會從上海郵寄一些當時買不到的高級營養品和藥物。

    大約在兩個月前,這位小姐還曾經給查文斌寄過一封信,信上說她最近老是在做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貓,有人剝下她的皮,血淋淋的臉上只剩下兩隻黑黝黝的眼珠子。

    接到信的查文斌有些擔心,期間他去過一次上海,因為這位袁小白在幾年前就中過一次邪。雖然說她是知識分子家庭,可袁老先生並不是朽木一塊,查文斌在上海呆了幾天後便毅然離開北上尋方去了。

    等到他再次回來的時候,袁小白已經徹底不行了,畏光、懼聲、恐水,她開始成天把自己關在屋內,每天嚷著有人要剝她的皮,她原本精緻的五官上到處都是抓痕,而這一切都是源自她自己。

    袁家不缺門路,袁小白被強行送進了醫院,一個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到了醫院裡竟然鬧得是雞飛狗跳。醫生護士被打的打,咬的咬,一通檢查下來還什麼問題都查不出,每天除了營養液續命之外別無他法。

    這人急了就得想法子,咱有句老古話叫作「活馬當做死馬醫」,袁先生請了一群高僧回來,唸經三日,那袁小姐好歹總算是安靜了片刻,終於可以睡覺了。可是那經聲不能停,一停她就繼續鬧,這不院子裡有些體力不支的和尚已經開始倒下了,照這麼下去,領頭的那個老和尚和她之間還不知道是誰先去見佛祖。

    查文斌的二次到來還是給了袁先生一些希望的,急匆匆的帶著老夏進了屋子直奔三樓。右手樓梯邊有一古銅色的門,門在裡面被反鎖,門外幾個傭人模樣的女子手裡捧著飯碗正在喊叫。

    「都下去。」袁老先生一揮手差下人都走了,嘆了口氣道︰「文斌啊,我拿你也當是自己佷子看,你和小白又是朋友,我也不多說了,從崑崙山上找了幾個老道士聽說還得幾天才能到,這邊你看下面的師傅也快要扛不住了,這到底該怎麼辦?」

    查文斌嘆了一口氣道︰「開鎖師傅強行進吧。」

    沒一會兒,鎖頭就被打開了,門後面一股巨大的力量死死的頂著,一個女人在屋內嘶吼著讓外面的人滾。聽我父親說,那力氣哪裡像是個女人,幾個老爺們在外面推門硬是紋絲不動。

    在我們農村裡有一種說法,中了邪的人力氣特別大,這個我有體會,小時候我們班一男生放學回家的路上朝著墳頭上撒了泡尿。那會兒都傻缺,比的就是誰膽子大,結果我那同學就干了這件事。回到家,那孩子就不行了,當天夜裡先是發燒,那額頭燙的都不能用手摸,他老娘沒辦法就用冷水澆,他老爹和他爺爺倆男人硬是沒法把他從家裡拖出去。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手臂都被大人給掐紫咯,可另外一隻手硬是掰著床板死活拉不下來,後來我那同學就是讓查文斌給治好了,挺簡單的,弄了一把戒尺朝著他的天靈蓋拍了一下就老實了。

    後來聽我那同學說他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就曉得自己飄在空中看著他爹和他爺爺扯著一個穿著紅色戲服的女人,而那個女人卻死死的扣著床頭。

    又過了幾年,村上搞修路,那個原本在路邊的大墳包因為無主就得給拆了。在洪村,這種無名無姓的老墳以前海了去了,弄了點炸藥一炮放下去就出了一口大棺材。當時棺材已經被炸藥給掀翻了,裡頭就躺著一具身穿紅戲服的女屍,她身上那衣服料子光鮮的很,就跟新得似得。身上的骨頭也沒怎麼爛全,還有一層皮死死的貼著,聽當時負責撿精,也就是撿骨頭的人說,那女屍肚子裡還有一個,估計是死於難產。這種屍多半都是怨氣很大的,幾個人一合計也不遷墳了,就連同那棺材一起一把火給燒了。

    再說那袁小姐頂著門不讓進,查文斌就拿了個鈴鐺,跟巴掌差不多大小,頂上有個「山」字形的柄。拿在手裡貼在門上輕輕一搖,「叮」得一聲,那門還真得就鬆了一下,趁著這個機會,老夏把一根酒盅粗的鋼管往門縫裡一插好歹是勉強留了一條縫。

    事後他們查看,那根鋼管都變形了,可想而知那娘們的力氣當時有多大。查文斌當即趁著這個機會拿了一張符點燃往屋裡一扔,只聽屋內響起一聲女人的怪叫,「啊」得一下那門也就跟著開了。

    連同袁家一起的幾個男人往屋裡一沖,裡面的氣味那是臭不可聞,所有能透光線的地方都被封得死死得。袁家有個司機著急,趕忙想去拉燈,卻被查文斌制止道︰「你不想她死得快點就保持原樣退下去,屋裡只能留我和我兄弟。」

    袁老先生知道查文斌做事風格謹慎,只得照辦,嘆了口氣後帶著人先行出門,老夏當時記憶全無啊,關於這位袁小姐他也只是從那張照片上見得。明知道這個人和你有著不一般的過去,你卻想不起,這種痛苦也只有他能體會了。

    「怕嘛?」他問老夏。

    老夏回道︰「怕什麼?」

    查文斌有些自嘲的說道︰「我倒忘記你是死過一回的人了,的確是不知道怕是什麼。你不是想知道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麼嘛?她現在的狀況和你之前差不多,馬上就要步你的後塵了,可惜她沒你的命好,你將來還有人替你還債,她上輩子欠的債都還沒還清呢。」

    老夏不懂查文斌的意思,他來的目的很簡單,自己是來找記憶的,「就是照片上那個女子吧,想想也是朋友,說吧,我能做什麼?」

    查文斌吩咐道︰「你陪她去聊聊,我就在這頭看著你們。」

    「聊什麼?我真的不認識她,你們不是說她也快了嘛。」

    「隨便聊啊,只有一點記著,不要張嘴。」

    老夏轉身就要走,查文斌卻一把拉住他,他有些不耐煩的對老夏說道︰「別拿我開玩笑行嗎。」

    「我沒開玩笑。」查文斌並不解釋。

    「你不張嘴和我說話試試?」老夏的語氣裡充斥著不滿。

    查文斌拿出一塊圓形的玉,那東西塞進老夏的手裡竟然有些溫潤,這也是查文斌第一次感覺到它竟然也會有溫度。「拿著它,我和你不行,但是你和她行,不去試試怎麼知道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三章︰老朋友(二)

    老夏以前是個能貧的人,死的都能說成活的,也是靠著這張嘴當年南下撈了點金,可後來老夏的話就很少了。

    這塊玉老夏瞅著覺得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裡見過,這些年每當他看見熟悉的東西就會犯毛病,那就是頭痛。越想越痛,所以他害怕看見自己覺得熟悉的東西。玉環有些斑駁,老夏捏在手裡覺得和塊石頭沒啥區別,他想著眼前這個女人要是撒起潑來制不住就用這塊石頭去砸她的腦袋。

    屋內的氣氛有些古怪,兩個男人,一個女人,都是熟人卻又都不說話。外面的太陽當空照,這裡卻和午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不知是太久沒有光線進來,老夏覺得身上有些冷,不禁打了個寒顫,接著脖子上那雞皮疙瘩就一層接著一層的起。

    女人靠在床頭,雙膝拱起,頭埋在兩腿之間,亂糟糟的一片。雖然很黑,可是老夏卻感覺自己能看見女人現在的狀態,放佛四周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他和她。

    老夏想說點什麼,他知道他和這個女人以前是有故事的,他也很想從她的嘴裡得知一些什麼。可是,不開口怎麼說呢?老夏這心裡嘆了一口氣,哎,姑娘,你到底認不認得我?

    突然,老夏聽到有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了︰「小憶,是你嗎?」那聲音很輕,帶著一點顫,有點跟哭啞了嗓子似得。

    這個名字可有些時日沒人叫了,老夏知道過去自己叫啥,能叫出這個名的都應該是老相識了,看來她還真是那個照片上的女人。

    不過,這聲音可不像是床頭那個位置傳來的,老夏抬頭看看四周,黑咕隆咚的就連查文斌都瞧不見了,他覺得這聲兒更像是從頭頂天花板上飄下來的。

    老夏納悶道︰難道她真的聽見了我剛才心裡所想的?

    「是的,小憶。」那個聲音再次應徵了老夏的推斷。

    「我現在叫秋石。」老夏心裡對那聲音說道。

    女人得聲音幽幽得再次傳來︰「葉秋和石頭,你還是念舊的,要是哪天我和你們也一樣了,是不是也得取個名字叫憶秋石。」

    既然真能說話了,老夏也不忘記了那道士交代的,試著在心裡說道︰「你怎麼了?過去的事兒我都忘了,也記不起了,我有一張照片,上面那個女孩說就是你,查文斌叫我來的,他說我可以和你對話。」

    「小憶,我還是得這麼習慣叫你,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看著床頭得那個人了嘛?」

    「看到了。」老夏答道。

    「我也看到了,已經好久了,她就一直在我房間裡,怎麼趕也趕不走,你快點叫文斌幫她給趕出去,我挺怕的。」

    老夏頓時覺得腦子慌亂了,他扭頭就往外面走,踉蹌著連接撞翻了凳子椅子,一直到有人一把扶住他的肩膀道︰「沒事了,我在這,說了點什麼?」

    是查文斌,他的聲音還是能讓老夏心裡稍稍平靜一下的,老夏摸索了一陣道︰「先讓我出去行嗎,這裡太黑。」

    查文斌頓了頓從懷裡掏出一張符來往門口上一貼道︰「行吧。」

    下了樓,袁家的人都在等著,幾位已經耗盡了力氣的法師看見文斌來了也點頭示意。雖說這道佛兩家屬於不相干的路子,可這事都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誰也不是來看熱鬧的。

    查文斌下了樓,請了座,老夏的臉色有些不好,喝了一口熱茶,低頭沉默了一陣,可把眾人給急的夠嗆。查文斌示意他們不要打擾,任憑老夏一個人去整理一下思路,良久,老夏抬起頭來說道︰「她跟我說床上坐著的那個人不是她,她能叫出我以前的名字,應該不會錯。」

    這話別人可能聽不大明白,查文斌卻是明白了七八分,起身對那幾位大師行禮道︰「這些日子多虧了諸位大師日夜唸誦《金剛經》,不然袁小姐恐怕也熬不到今天。」

    「阿彌陀佛,道友不必客氣。」說罷,那老和尚又對袁老先生行禮道︰「袁施主曾有恩於我寺,老衲還是對袁施主說一句,這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查文斌聽這老和尚一言,與心中所想偏差不大,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遊走尋覓辦法,奈何無用,用道家的說法,天命所歸,袁小白命中該有此一劫,是躲不過的。

    「大師可否借一步說話?」

    老和尚身形並無移動,半眯著眼楮說道︰「查道友當是想問剛才那位施主口中所言的那個她嘛?」

    「正是,小可不才,學道不精,這鬼魅精怪,三魂七魄的也見過多了。實不相瞞,與袁小姐一般的過往諸事,我已有兄弟三人先後經歷,其中兩人現在仍下落不明,那位小兄弟也才剛從鬼門關走過一回,我們所遇到的事幾乎都是這樣,在死之前彷彿看見了自己的肉身飄忽在外,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好像是一個完全重生的自我卻又都會失去往昔的記憶。所以,我擔心袁小姐也會走上這條路,已經眼睜睜的看著幾個兄弟先後如此,實在不想看著她再受這折磨。」

    老和尚低頭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查道友一心向道,心繫他人實在令人敬佩,各中緣由因者能生,果者所生;有因則必有果,有果則必有因,是謂因果之理。道友雖與我各屬各門,卻也都明白因果皆是注定,至於看到的,我贈道友一句話︰毗婆屍佛偈,身從無相中受生,猶如幻出諸形像。所謂真假虛實,皆由心相所生。」

    說罷,這老和尚對袁先生告了別,帶著一眾僧人誦經離別,他們已經三天三夜沒有闔眼,也的確是到了強弩之末。這三天,用查文斌的話說,他們的確讓袁小白多拖延了三天,也僅僅是拖延而已。

    關上門,袁先生的眼眶通紅,作為一個父親,他的角色遠比一般人承擔的更多。這個曾經紅極一時的強者再次低了頭,文革時他被打倒,他沒有哭泣,妻子留下他一人離開時,他也沒有哭泣,因為始終有一個信念在支持著,那是他的女兒。

    「咚」拳頭狠狠的砸向了大理石檯面,這個男人咬著牙齒吼道︰「為什麼!」

    沒有人可以承受這樣的打擊,樓梯拐角處有一盞油燈,查文斌蹲下身去撥弄著碗裡的燈芯。他試圖想讓這盞燈燒的更亮一點,他能做的真的只能是如此了。一個月前,這座屋子裡彙集了從各大名山大川裡請來的大師,那些只活在傳說裡的的不出世高人都悉數到場,這是沒有法子的法子,袁家已經請遍了所有能請的名醫,就連美國的專家顧教授都請來了好幾撥,誰都無能為力。

    查文斌在那些高人的身邊只是一個小人物,他甚至沒有資格報出自己的名號,那些代表著中國本土宗教的千年傳人們一個一個盡數施展著各自看家的本領,無一例外,沒有人能破解這其中的謎,誰都知道那間屋子裡有一個飄著的「魂」,可誰都沒有辦法把那個「魂」送進原本屬於她的身體裡,因為那座身體是完整的,她的三魂七魄皆在,那個飄著的好像是憑空多出來的,誰也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這是聞所未聞的一件怪事,很快有越來越多的高人們開始從深山裡走出,一直到那個人的出現,他來自崑崙。

    在那個年代,已經沒有人是那樣的打扮︰一襲藍色泛白的麻布長衫,一雙方頭黑面的老舊布鞋,下巴上的白色鬍鬚已經拖到了胸口。沒有書僮,也沒有行李,一根老樹枝做的枴杖,走起路來看似無力卻是健步如飛,查文斌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這個人來的快,去的也快,只空空說了一句話︰「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當查文斌追出去再想問點什麼的時候,那人只給他留了三個字︰「石算盤。」

    這話咱們的白話講就是︰大道一共有五十個,能用來推衍的有四十九個,剩下的一個不可琢磨。所以道教又說︰分而為二以像兩,掛一以像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歸奇於????以象閏,五歲再閏,故再????而後掛。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成變化而行鬼神也。

    剩下的那個一,是歷代道家高人窮其一生都想去瞭解的東西,誰能破開那個「一」,誰也就真正得了道。古往今來,屈指可數,能全破一者全無一人,能窺得當中半點的也都可以位列仙班了,所以才有伏羲坐八卦台觀石算盤。唯獨能有破了那副局或許才能真正瞭解一二,可是他查文斌何德何能,哪裡就能輕易破開那副千年謎團,現在能做的也只有另想他法再試一二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四章︰離別

    何為一?道教認為「道生之一名無、名無極、名玄牝;一生之二名時空、名玄牝之門、名天地之根、名眾妙之門;二生之三名有、名太極」。

    《老子》中以穀神不死、恍兮惚兮描述了「一」的狀態,以「有以為無以為」劃分了境界的兩個質別層境。「穀神不死,是謂玄牝」就是講虛靜中若塵一息之神不斷不滅,這就是玄牝玄穴,其至是道生之一的無極。

    這些道人們講的話總是半遮半掩,但凡是宗教類的大師們說出的真理往往都是這般,前可進,後可退,一句話讓一百個人去理解或許會有一百種的答案。但是任何一個事物都是有其源泉的,無論是盤古開天闢地還是女媧造人,都有一個從零到一的過程,這個「一」便是初始,經過這個點再向四周衍生。

    這就好比人的命運也是一般,一個初生的嬰兒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命運也就是會有不同的轉折。比如,他出生在富貴人家或是貧苦人家;比如他是初生在城市還是農村;再比如,他的父母是否安康,從他出生的第一刻起就會有各種不同的答案在等待。如此發展下去,也許每一天你的舉動和想法都會對命運後續的發展是充滿了變數的。所謂蓋棺定論說的就是一個人不到死的那一刻,你永遠無法準確的評價起一生,一直到最後一秒都有可能充滿著變數。

    正因為人的命運充滿了變數,所以伏羲才會推衍出八卦,所以才會有占卜預言,算命相術。人對於未來即將要發生的事情總是好奇的,已經發生過的我們稱為記憶,而記憶是不可以被改變的,它是已存在的,已既定的,不可逆的。

    利用命理、天文、地理、數術,於是道士們發明了相術,就和古老的巫術一樣,相術從巫術演化而來,只不過更加的系統和專業,並且有了理論上的支持。於是道人們發現了他們可以窺得命理中未來的走勢,於是便有了道,但是這裡又有一個悖論︰命運是注定的所有才能被窺得。

    這個悖論便是這樣形成的︰如果一個人每走十米就會出現兩個分叉口,只能二選一再往前走,一直到他生命的最後一刻,他會走出怎樣一條路,這便是他一生的命運。於是我們會說,哦,原來他的一生是這樣走過來的。

    但是,如果這個人在第二個路口走了一條反方向呢?那麼他走的路和現在這條路又會是截然不同的,可是我們還是會在他走到終點的時候說上一句︰哦,原來他的一生是這樣走過來的。

    因為我們所有人的時間是同步的,那麼也就沒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可是如果時間可以重疊存在呢?似乎古人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誰能打破時間這根只能往前不能後退的軸,那麼誰就可以重塑任何一個人的命運,重點是重塑而不是窺視,這便是那些人追求了一生都想去破解的迷……

    在無法得到科學的幫助下,任何有一絲可能希望的存在都是需要去爭取的,也正是因為這樣,在中國的很多地方一些神棍巫婆們招搖撞騙,利用人們的無知和對神鬼的恐懼進行各種手段的行騙。

    迷信和宗教是完全兩個概念,查文斌是那種很容易被誤認為是迷信份子的宗教者,因為他過於接近生活,以至於很難把他和一個道士相聯繫起來。中國有一句老話︰小隱隱於林,大隱隱於市,究竟修道得跑到終南山那樣得地方究竟是真正在求道還是在逃避而已呢?

    袁家此刻上下一片寂靜,新來的棺材已經到了,西洋樣式的風格,跟個箱子差不多,上面裝飾著一些黃銅樣式的飾品。小白是喝過洋墨水的水,自然準備後事也會不一樣,這是查文斌交代安排的。

    院子裡到處都是白色的裝點,門口處早就圍滿了人群,把一條馬路給堵的水洩不通。袁家是大戶,自然和普通百姓不同,袁家小姐要出事的消息就如同給了上海灘新聞界記者們一記強心針。袁先生索性把大門關上,這屋外的吵鬧不聽也罷,聽了反倒是傷心。

    「一定要這樣嘛?」看著兩支麻醉劑被緩緩推進了針筒,袁先生的臉頰上忍不住還在抽搐,有知識的他明白,這個劑量下去足以讓她的寶貝女兒永遠閉上眼楮。

    查文斌不敢保證,只是說道︰「也只能試一試,我沒有別的法子,不過您也做好心理準備,若真是一樣的,她便和我這位朋友一樣,一覺醒來後就有可能會忘記過去。只不過,我讓她提前一點結束現在的痛苦。」

    老管家扶著先生去休息,老夏看著盤旋而上的樓梯忽然間有些發悶,這樓梯通向著兩個方向,或許是天堂也或許是地獄。

    老夏看著滿屋子的紙人和喪葬用品問道︰「有多少把握?」

    查文斌如實回答道︰「沒有把握,一切都看天意,假如真的是注定,那麼每個人都會是一樣的結局。」

    老夏冷笑道︰「和我一樣?那還不如死去。」

    查文斌沒有再作答,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個即將要赴刑場的儈子手,他知道自己所背負的風險。他在心裡對自己默默說道︰「小白,如果我失敗了,那便和你一起走吧……」

    一陣霹靂乓啷的打砸聲從樓上傳來,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呵斥聲,器物的碎裂聲。每個在屋子裡的人都聽著,都在想像著,可終究是沒有人敢上去看一眼。當一個曾經親愛的人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陌生的魔鬼時,你所想的便是盡快遠離,即使你曾經是那麼的愛她。

    大約從一個月前,袁小白便不再張口吃飯。幾天後,家裡的阿姨發現後廚的雞莫名的死了,脖子處被啃咬了一個大洞。起初,都以為是黃皮子幹的好事,那玩意最喜歡的便是喝雞血,像這種鬧中取靜的老宅大院,樹高林子多,有些黃皮子出沒也是可能。

    後來不止是雞,還有鴿子,鴨等家禽,這些都是每天傭人們買回來準備的食材,它們通通都是脖子被咬斷,身體裡的血都被吸得一乾二淨。打那以後,袁家便不再買活禽,要買也是市場裡現殺了再帶回來。

    一直到有一次後半夜,老管家聽到了院子裡的狗叫,動靜不大,卻有些驚恐。管家起身準備查看,剛穿過樓梯下方的走廊來到客廳把燈閘一拉,滿臉是血的袁小白正從他眼前熟視無睹的飄然走過,她的嘴角,她的下巴,那血淋淋的場面老管家說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客廳的門開著,血跡從大門順著客廳一直隨著小白的步伐往裡,一步、一步。管家忍住那顆就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出去探頭一瞧,那隻五歲大的黑色牧羊犬正爬到在台階上,嘴中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兒了。咽喉處,拳頭大小的一塊傷口,這隻狗是看家護院的,普通人想近身都難,今晚居然沒有哼叫。它平時對小白是特別黏糊,因為它是小白當年從街邊帶回來的小流浪狗,或許一直到死它都不會明白為什麼小主人會用這種方式了結自己的生命……

    大小姐要吸血的事並沒有被傳出去,老管家在袁家呆的時間很久了,他是看著小姐長大的,把小白也當做是自己的女兒。為了續命,每天管家都會送活禽到小白的門口,一般都是夜晚,第二天一早老管家會去取已經乾癟的屍體。

    可是畢竟紙包不住火,小白變成吸血鬼的消息還是不脛而走,於是很多袁家的傭人開始逃離這座老宅。恐懼是人天生的情感,不是不怕,而是沒有發生在你身邊而已。

    大約五分鐘的功夫,樓上的門打開了,老夏看到查文斌垂著頭,身上的衣服也被撕破了,臉上,胸口到處都是長長的抓痕。他的懷裡抱著一個癱軟的女人,女人穿著一條睡衣,睡衣上大片的褐色已經將布料僵化,成片正片的血漬快要掩蓋住原本的白紗。

    樓下的人紛紛出來了,沒有人敢說話,查文斌眼中不停得有淚在打著圈兒,他甚至看不清下一步要走的台階。「滴答、滴答」,那淚滴到了女人的臉頰上,只是女人再也無法告訴他她此刻感覺是多麼的幸福……

    幾個老媽子都是袁家以前就在的,年輕的都跑了,也就剩下這些老傢伙們了。她們明白髮生了什麼,浴室裡的水已經放好了,水裡飄滿著小姐最喜歡的玫瑰花瓣,是該給她洗洗了,洗好了好幹淨的走……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五章︰摸骨算命

    白色的陶瓷浴缸,金色的噴頭,天然的大理石檯面。浴缸裡的水泛著天花板的淡藍色,猶如淺海的那一抹。水中靜靜的躺著一個女人,紅色的玫瑰花瓣掩蓋不住那青春美好的*,細緻的皮膚和黝黑的長發在水中上下靜靜的起伏,幾個老媽子一邊偷偷的抹著淚一邊輕輕替她擦拭著。

    「小姐啊小姐,你可不能就這樣放下老爺啊,你走了,這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怎麼辦啊……」

    「吱嘎」一聲,關著的門被打開了,老媽子驚愕的看著進來的人,來的是小白的父親,他一臉的倦容,看得出這個男人正處在最悲傷的情緒中。

    「老爺,這……」老媽子手中的毛巾還在滴著水,她理解一個父親失去女兒的痛苦,但是在這個時候他闖進來似乎既不合乎禮儀也不合乎身份。

    老媽子帶著哭腔對男人祈求道︰「老爺,小姐還沒洗好,您先出去行嗎?」

    「你們走吧。」男人哽咽的說道︰「都先出去吧,關好門,收拾收拾先回老家呆幾天,管家老程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盤纏。」

    老媽子立刻哭喊道︰「老爺,我們不走,這個時候我們怎麼能離開呢……」

    「不是趕你們走,是先回去避避,家裡頭這兩天有事。」見那幾個老媽子一臉堅決的樣子,袁先生突然鐵了臉把手中的一根黑色枴杖猛得朝地磚上敲了一下道︰「叫你們走,聽見了嘛,馬上給我走!」

    頓時,鴉雀無聲,老媽子開始收拾著手上最後的事宜,一個曾經數次跌倒谷底還能重新站起來叱 風雲的男人,那股威嚴是不需要懷疑的,他只是稍稍提高了一點自己的語氣罷了。

    老媽子們魚貫而出,走過老爺的身邊看著他身後緊跟著的那個年輕男人,各自的眼神裡都寫著複雜的神情。

    袁家安靜了,袁先生轉身輕輕拍了怕查文斌的肩膀還想說點什麼,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便關上浴室的門悄悄走了,只留他一人獨自和小白相處。

    查文斌的臉上紮著一條黑色的布條,剛好遮住了他的眼楮,他知道即使自己不這樣做袁先生也不會責怪自己,但是他自己會,在某些場合他的原則是不容被破壞的,他尊重她,即使即將會發生一些什麼。

    身上的衣物開始一件一件的褪去,查文斌算不上是精裝的男人,他有些消瘦,本來就是,現在只是越發瘦了。赤著腳,他摸索著靠向浴室的邊緣,摸著光滑的浴缸,輕輕觸摸著那具還溫熱的身體。

    就這樣躺在我的懷裡吧,也許,這就是命運吧……

    半個月前,過了黃河渡口對面一處小山村,查文斌是來尋方的,聽人說這裡有一位高人,懂得通天徹地之術,能曉生死之謎。

    人是見到了,一位垂暮的老人,守著一口窯洞,門外有一隻會啄人的大白鵝。對於這位「高人」的傳言,查文斌是有所信有所不信的,他是誰?聽羅門的人說,他姓李,不知名,稱呼他都是李神仙。天下奇人,盡在羅門,龍爺已經走了,那一年和我父親一起進的狀元村,他再也沒有能活著走出來,可是羅門依舊還在。

    窯洞裡很黑,沒有光線,床頭有一盞煤油燈,燈芯都已經焦黑,那火似乎就和這位老人一樣隨時都要熄滅。老人沒有後代,村裡頭跟三岔五會來人送點吃喝,桌子上還放著幾隻已經落滿灰燼的饅頭。

    只可惜,查文斌進門後的等到的第一句話便是︰「你來晚了。」

    查文斌很詫異︰「您知道我要來?」

    老人半喘著大氣道︰「我已經等了你一個星期,可惜我沒有時間了,哎老了,糊塗了,也算不準了。後生,你先得答應我一件事我才能和你說下去。」

    「儘管說,晚輩能做到的一定都做到。」

    老人點頭道︰「出了窯洞往西北方向看,兌位沼澤方向有一個小山坡,山坡上有一顆老柿子樹,樹下有一圈黑色石頭擺好的,等我死後你就把我用這床破被子一卷,照著那些石頭往下挖三米深埋著就好。」

    雖然查文斌不是醫生,可他也能看得出這位老人的確已經半隻腳都在黃泉路上了,見慣了這些年的生死離別,並不是他冷漠,而是他已經學會了接受。

    「我會給您老訂一口上好的棺材,您可以安心上路。」

    老人有些滿意的點點頭,渾濁的眼楮裡透露著讚許道︰「終究注定不是一個平凡的人,不過你終究還是會跟我一樣,天命如此,無可更迭。」

    查文斌沒有接他的話,他得抓緊時間,於是直奔主題道︰「晚輩今天來拜訪是有一事相求,敢問李神仙前輩,我有一個朋友得了怪病,她的魂可以看見自己的人,人身上三魂全有卻又無一失,請問這種病可有法子醫?」

    「沒有。」老人的回答很乾脆,藉著油燈,他似乎想貼近查文斌的臉,他很想看看這個自己等了那麼多天的人是什麼模樣。

    查文斌雙膝一彎,輕輕跪在老人的病榻前道︰「我知道前輩有法子,我也知道我自己早晚會有一天也得走上那條路,我不想看著我那幾位朋友再受折磨,實在是活不下去了。」

    「哎……」老人又長嘆了一口氣,接連咳嗽了兩下後伸出那雙皺如樹皮的手想去拉扯查文斌,可惜他終究在即將要觸踫到的那一刻放棄了。

    「起來吧,先告訴我,不是一個人,而是幾個人對嗎?」

    查文斌這才把事情原原本本的都說了一遍,大概是從那一年他下知青一直到半個月前,有關他、我父親、小白還有葉秋和胖子,他把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盡快的在最短時間內和那位老人複述了一遍,然後就像一個孩子一般耐心的等待著答案。

    老人聽完後陷入了沉思,他先是問了查文斌一句話︰「你可知道為什麼落得現在的這個地步嘛?」

    查文斌搖頭,他的確有些不解,羅門裡的人告訴他這位老人是何等的通天,能被他們稱讚的一定是人中龍鳳,何曾想過卻是如此悲涼的老者。

    老人苦笑道︰「因為我知道的太多,我這一輩子都是在替別人問天問地,人家叫我李神仙,殊不知我早就把神仙給得罪光了。裡屋左轉有口黑箱子,箱子有一張羊皮卷,這是我師尊留下的。」

    取出那張保存在錦盒裡的羊皮卷,查文斌小心翼翼的打開,豁然覺得皮捲上的圖形很是熟悉又是很陌生。他熟悉的是自己曾經在哪裡看到過這圖上的線線點點,陌生的是這樣一種排列組合又似乎從來都沒有在哪裡出現過。

    「知道我為什麼叫李神仙嘛?」老人輕輕摸著那卷羊皮紙說道︰「就是靠著它,門派到我這一代算是盡了,也是天譴到了,該讓我們斷子絕孫了。本來這卷東西我該繼續找人傳下去,可是我不能害了別人不是,所以就打算一心帶進土裡,不想半個月前算到有位後生要來仿,心中本來念想不會那麼巧,可終究你還是來了,先把手給我。」

    查文斌把手遞了過去,老人輕輕握著,他的手心並不像他的手背那麼荊棘,反倒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光滑,似乎是一般的年輕人都沒有的那種手感。老人半眯著眼楮在查文斌的手上輕輕遊走,他知道這個世上有一門奇術叫做︰摸骨算命。

    老人一邊摸索,時而皺眉,時而頓首,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他放開查文斌道︰「老頭子我一世自以為高明,閱人無數從不走眼,不料今兒個臨走之前倒還栽了一個跟頭,實在是慚愧慚愧。」

    「老前輩千萬莫要這樣說,折煞晚輩了。」

    「我看人能中九分半,另外半分得問天。可你的命格奇特,與我有七分相似,卻又有三分不同,這三分老頭子一分都看不到,罷了罷了,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說著老人使勁著強撐身體在床上微微朝著西邊行了個禮道︰「師傅,我將這卷書傳於他您老人家也不會有意見吧?」

    聽那老人這麼一番言語,查文斌趕忙起身推辭道︰「前輩,我是來尋方救人的,您這既是師門傳承之物,給我實在有些受之不起。」

    「年輕人,想救你的朋友,方子我且給你一個,只能救得了一時卻救不得一世。若是你有緣能將這卷東西的下半截悟出,只需將來朝著我墳頭的方向燒一卷手抄本即可。」老人拿著那卷羊皮往查文斌的手中放道︰「你可知道石算盤?」

    「略知。」查文斌在他面前不敢託大,只能如此回答。

    老人說的很真誠,他的那句話幾乎就讓查文斌看到了希望,他說道︰「我家師尊曾窮其一生精力去破解這幅石算盤,終究只解開了一半,所以十分天命,我門能曉九分半。這份東西向來是非掌門不傳的,如今你我雖沒有師徒名分,我卻也想把它贈給你,你只需跟我磕個頭便好,我知你前半生已入道門,不需再與我有師門瓜葛。」

    這個答案是超乎了他的預料的,世上竟然真有人去解開了伏羲八卦石算盤的一半,不過在這短短的興奮之後,老人接下來的一席話就如同冰冷的海水一般讓他從頭涼到了腳底,老人繼續說道︰「我贈你一句命格︰凡是有權需帶煞,權星需用煞相扶,五行巨善無權煞,即得權星命又孤。你且記住,你非常人,若想一鳴驚人也在分秒之間。所謂造物不能兩全其美,五行和氣,無煞,只是壽命長遠,常人衣食而已,一旦煞權聚會,萬人之尊,又不免刑克六親,孤獨終老。」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六章︰換血

    「算」這個字本事就很有意思,上面是兩副竹簡,中間是個眼楮,下面是個腳,以前占卜有用龜甲的,也有用竹片的。占卜是一項神聖的活動,需要放在特殊的器皿上,用眼楮看竹片的結果。可以說,現代還殘存的各種推理、數術、占卜都是從古老的巫術活動起源的;同樣道士們除了唸經誦道之外,多餘的時間多半都是在「算」字中度過餘生的。

    那本羊皮卷並不是一本書,而是一幅圖,相傳伏羲從洛河圖書中悟出了先天八卦,從而通曉天機。那麼被後世尊為無上神品的八卦圖的出處,洛河圖書又是怎樣的存在呢?這卷羊皮上記載的便是李神仙一門破解洛河圖書的圖形,縱然是查文斌拿到手中也需花費時日再行研究。

    道士們做事就是這麼有趣,他們是典型的中國哲學家的代表,無論是他們做的事還是說的話,永遠都是那麼朦朧,總不會直接告訴你答案,而是讓你自己去悟,這便是道。於是道也就沒有了統一的答案,一千個人說道,也就有了一千種道。哪怕是老子同樣說了一句︰「道可道,非恆道。」意思就是,道是可以被說出來的,說出來的卻不是永恆的道。

    於是,聽從這些人的命言,無論怎樣你都會覺得有道理,跟現在的各種氾濫的心靈雞湯有異曲同工之妙。查文斌要的不是這些,他要的是辦法,解決眼下的辦法,他終究還是拿到了。

    那個垂死的老者給了他一個方子,用他自己的精血去換那個女人的精血。查文斌是純陽童子之身,又是修道之人,本就是至陽至剛。袁小白又是處子至陰之人,雖魂魄健在,但隱約總有一股莫名的煞氣在她週遭遊走,去不得,滅不得,這種煞氣,李神仙說它是源自前世。

    「人是有前世的,前世的魂找到現世的人,佔了現世的身子,你一旦動了就是她魂飛魄散之時,你若不動,現世的身子受不了前世的陰冷,也就和花兒一樣會逐漸枯萎。」老人耐心的忍著咳嗽和查文斌繼續說道︰「這麼做,你有危險,用你的純陽血去衝擊她的前世魂,汲取一部分陰氣到自己身上,被反噬的可能性會很大。」

    查文斌似乎並不在意老人的提醒,他關心的只是怎樣救人。

    「我要怎麼做才可以?」

    「想好了年輕人?」老人再一次的問道。

    「想好了,不後悔。」查文斌的回答很堅定,「我欠她的,很多年前就欠她的。」

    老人走的時候很安靜,查文斌也沒有食言,他呆了整整三天,按照當地的風俗為那位老人辦理了身後事。那棵柿子樹邊,查文斌在嶄新的墳頭前重重的叩了三個響頭,也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位老人為什麼會把那卷羊皮紙傳給自己,也許他永遠都不會明白那個老人和他說的那句命格會給他後世帶來多大的影響。

    上海,袁家,浴室裡,一男一女赤身*靜靜的躺在浴缸之中。這是一種極其古老的巫術,互換精血,要知道,現代醫院早就證明,如果血型不同的兩個人互相輸血,那麼下場很有可能就是悲劇。於是乎,這個法子曾經一度救過不少的人的命,也曾經一度葬送過不少人的命。

    一條肥大的奇怪蟲子被輕輕放在了查文斌的手腕處,很快,那個貪婪的小東西瘦弱的身軀就變得圓鼓鼓的。同樣,此刻的袁小白手腕上也有一條。看著有點像是水蛭,但這不是普通的水蛭,它來自黃河邊,一種只生活在黃河流域水灘激流旋轉處的古老物種。山海經第十七卷記載︰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肅慎氏之國。有蜚蛭。

    蜚蛭,一種有透明翅膀的水蛭,它的翅膀不是用來飛的,卻是用來划水的。這種水蛭和其它水蛭一樣都喜歡吸血,可是只要你拿著火在後面輕輕灼燒,它就會拚命把吸進肚子裡的血吐出去,以減輕重量好逃跑。據說,在很早以前生活在黃河流域的人就發現了這種生物的習性,並利用它作為輸血手術的工具,或許那便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輸血術。

    被這種東西叮咬並無什麼感覺,它分泌的唾液有麻醉作用並且可以讓傷口短時間不凝固,也恰恰是這個特點可以讓查文斌第一時間把自己手腕上已經吸飽了血的水蛭和袁小白手上的進行調換。

    用這個法子想進行全身換血顯然是不行的,他只能儘可能的做的快,做得多,小白的血進入查文斌的體內循環後會被抵消掉一部分陰寒之氣,他的血進入小白的體內又會衝擊掉一部分,如此循環,這便是那位老者告訴他的辦法。

    浴缸裡的水溫是恆定的,查文斌慢慢開始覺得自己的身上發冷,那種冷是從骨子裡往外發散的,而他也能夠察覺到小白身上的體溫在開始上升,漸漸的她的背後開始有汗珠往外溢。

    「看來有用。」查文斌心裡暗想道︰「若是她真的已經死了,血液勢必不會流動,那身子只會冷哪裡會暖呢?」

    有了效果,他便打起精神來,一連換了十來條蜚蛭過後只覺得自己兩眼昏花,嘴唇顫抖,就連蟲子也沒力氣拿了。他體內的寒意越發明顯了,小白的熱度也是蹭蹭往上漲著,若非是兩人肌膚相貼,彼此溫度制衡怕是他查文斌這會兒也就小命難保。

    聽我父親說,他在外面等了約莫有足足一個時辰,已經臉色發紫的查文斌裹著外套踉踉蹌蹌的先行出來,才出了門只說了一個「快」字便一頭栽倒……後來聽河圖跟我說,若是當時查文斌先行顧著自己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事,可是那個關頭他想著的依舊還是那個女人。

    強行灌了幾口熱薑湯後,查文斌哆哆嗦嗦的醒了過來,袁小白按照之前的吩咐已經被安靜的放在了那口棺材裡。棺材的底部鋪滿了她最愛的鬱金香,一身潔白的洋裝和紅撲撲的面孔形成了強烈的對比,棺材的蓋板被緩緩的蓋上,其實它並不是封死的,在棺材的底部還有一個小孔。

    查文斌醒來後已經是強撐著,他立即就要開始之後的行動,按照計畫,現在的袁家大廳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靈堂。堆滿了各路貢品的案台,兩旁立著的各種紙人紙馬,隨處散落的白色紙錢……

    接下來,這裡只屬於他一人,包括小白父親在內的所有人都必須撤出,他們接到的通知是明天一早雞鳴過後才能返回。

    厚重的大鎖接連上了三道,每道門上都特地在反面進行了反鎖,袁家公館的燈火在同一時間熄滅,任何能夠見光的地方都被拉上了重重的簾布,只剩下樓梯裡那一盞油燈還是撲閃著。

    屋子越大越是空曠,越是空曠就越是冷,查文斌此刻已經換上了一身紫色瓖金邊的道袍,頭戴五方巾,腳蹬圓口鞋,手中一柄七星寶劍盤坐在棺材之前,他需要的就是靜靜的等待,等待外面的世界開始落入夜幕。

    「你們道士在那樣的場合到底怕不怕?」我問河圖,我記得小時候我也曾經經歷過,每逢那樣的地方大人總是會刻意的告訴孩子們恐懼無處不在,可是我似乎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怕的。」他笑笑道︰「哪裡會真有不怕的,小憶,你不怕不是你膽子大,而是你無知罷了。」河圖說的話絲毫沒有給我留面子,他接著說道︰「當年真的和那些東西面對面的時候,畢竟還是多少會有些怕的,只不過師傅他的定力要比我強得多。」

    據說在人死後都會有陰差來帶走亡魂,所以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作「落葉歸根」。特別是在農村裡,如果知道病人要死了,一般的家屬都會選擇把人在最後一段時間裡用氧氣強行帶回家中,很多老人都會有這個要求,他們希望最後一口氣是斷在家裡的。

    為什麼呢?因為死在外面的人是最容易成為孤魂野鬼的,陰差得找到你啊,我曾經估摸著它們手上是不是也有個通訊錄之類得,記載著姓名地址門牌號,到點了就跟快遞似得上門取貨。

    查文斌在幹嘛?他在等,等著陰差們,他要它們帶走這個軀殼裡的那個魂,再把樓上那個魂還回去。有些事是他做不到的,可是陰差們可以,此刻小白的體內流著他的純陽精血,已經是那東西最薄弱的時候了,於是這個機會他認為是千載難逢的。

    棺材底部的那個孔上貼著一張符,那是一道鎮屍符,張道陵天師所畫。現在棺材裡的那個主應該被純陽精血折騰的難受,它想出來,那道符便是唯一的出口。而他要做的就是陰差大人們出現的時候打開那道符,來個魚入甕中。

    「鐺……」客廳裡那座巨大的擺鐘又開始報時了,這座擺鐘據說是一位傳教士送給袁先生的,看著鐘上的指針,查文斌艱難的睜開了臃腫的雙眼,他默默的對著那口棺材道︰「小白,再等等,這一次我不會再丟下你一個人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七章︰等待

    在我的腦海裡,第一次真正見到喪葬儀式並且清晰的被我記錄下來場景的是我爺爺去世的時候,那一年,我五歲。

    爺爺死於肺病,死的時候喘氣很艱難,五歲的年紀記憶力已經開始形成,下午四點多的光景,家裡很多親戚圍著爺爺的床。床上的老人眼楮睜得很大,喉嚨裡像是被痰給堵住了,每次呼吸都伴隨著「呼哧、呼哧」的聲音。

    子女們最後一次都很努力的在喊著自己的父親,每一聲「爸爸」都可能是最後一次讓他聽見,我記得當時我是唯一一個孫子輩在他身邊的,因為其它的哥哥姐姐們都比我大,那會兒還在放學回來的路上。大人們讓我喊爺爺,可是人越多,似乎我就越害羞越是不肯喊,趁著大人們不注意,我一溜煙的去到了院子裡獨自玩耍,還弄翻了一輛別人當時非常高級的雅馬哈摩托車。

    為了那事,我很狠狠揍了一頓,差不多晚上七點多的功夫,查文斌給爺爺入殮,也就是把人從門板上抬到棺材裡。那時候的我還小,似乎我在某些方面上繼承了老夏的天賦,我看到了橋上有幾個穿著白色衣服很奇怪的人帶著爺爺走了過去,後來我才明白,那個就是陰差。據說人死後都會有陰差來接,陰差會帶著你走上黃泉路,跨過奈何橋,它們可以穿越陰陽兩界,它們是來自地府的勾魂使者。

    其實陰差並不可怕,對於它們而言,這只是一份工作。它們和我們之間沒有衝突,沒有交集,甚至你根本不知道它們就和自己每天這樣擦肩而過,等有一天陰差來找你的時候也就意味著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結束……

    是的,袁小白現下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猶如那根祭台上的蠟燭,雖然它很奮力的搖曳自己的燭光,可是火苗已經一浪小過一浪,終於即將燃燒殆盡。

    對於生死,查文斌看得很淡,他從出生起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這些年甚至從來沒有親手送別過自己的親人。馬肅風是修道之人,從小便灌輸這位愛徒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的人生道理,在他看來,生死就像是花開花落一般,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順理成章。

    入夜七八點的光景,查文斌一個人靜靜的半蹲在棺材前,地上有一口鐵鍋,鍋裡的紙灰足足盛了有一半,忽明忽暗的餘燼就像是一張張變形扭曲的人臉。案頭上,幾樣貢品也積起了一層紙灰,跟雪片似得,屋子裡到處充滿了香燭紙錢燃燒後特有的那種腥味。這種味兒就算是開窗也得半個月才能散的去,農村人也管它叫做喪味兒。

    門現在是半掩著的,怕是屋外還有好事者等著圍觀,長時間的煙燻火燒,查文斌的眼楮已經紅腫的很厲害。一整天的他都覺得自己很冷,火盆裡的火燒得很旺,那口造價不菲的實木棺材都有了絲絲的油漆裂縫,那是讓火給烤得。

    屋子裡的紙人紙馬現在就是他的伴兒,那些個東西工藝真不咋滴,查文斌頗有些鄙視的瞧了一眼兩邊的童男童女,那臉上抹得紅色胭脂和它身上得綠色衣服都顯得那麼粗糙,跟浙西北老字號『壽林祥』的林師傅比起來那簡直是垃圾貨,就這點玩意價格還賣的奇高。

    查文斌大概也有些累了,他蹲那已經快要一整天了,大腿都早就沒感覺了。盯著那童女半裂著的嘴,查文斌總覺得這紙人在嘲笑他,隱約的他甚至覺得自己能聽到那童女「咯咯」得脆笑聲。

    隨手拿起了碟子上的一個冷饅頭,那是貢品,朝著那歪瓜裂棗的綠裙子女童就砸了過去。不偏不倚剛好就砸中了她的臉,這下可好,那脖子上原本是用竹籤跟身子連著的,被這麼一砸,徹底歪了過去,看著也越發是醜了。

    這醜得讓查文斌自個兒也樂了起來,索性盤著腿對那紙人說道︰「嘿嘿,瞧你那倒霉樣,誰家能要你這麼個傻丫頭做侍女。」他越看那紙人越發覺得搞笑,不住的又「咯咯咯」得笑了,笑著笑著,他就開始哭,嗷嗷的哭……

    他捨不得啊,他難受啊,他想和人說話啊。後來,查文斌替人做過無數次喪事,從來都是一臉正色,從不會露半點表情,我甚至一度以為他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後來我才知道他原來也有過愛情。

    那該死的鐘又在敲了,每一次鐘響都會在這幢三層老宅裡反覆震盪著,「鐺鐺檔……」,那玩意比他手裡的闢邪鈴要響得多。指針上,子夜時分已經到來了,查文斌使勁按摩著自己的腿,麻了一整天了,拍拍褲子上,肩膀上的紙燼,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起身,抬頭輕輕看了一眼棺材裡的那個美人,一臉的紅暈,跟喝多了酒似得。

    「真美……」他的聲音已經開始沙啞,緩緩的在朦朧的視線裡,那口棺材的正面有一扇天窗,就是一層透明的玻璃,剛好對著小白的臉。幾疊厚厚的黃紙被他輕輕的移動,大小跟那天窗差不多,完全遮住的時候取了懷裡的那一把天蓬戒尺壓了上去,縱使再大的陰風也吹不開了。

    他輕聲對那棺材說道︰「除了我,誰都沒有資格看到現在的你,包括它們……」

    到點了,該上路了,就像火車站裡站台上的送行,每倆車都有它既定的路線和軌道,上面的乘客也早就買好了人生終點的那一張站票。

    「吱嘎」,大門被打開了,門樑上垂直三道黑乎乎的符紙。午夜的上海是個燈火通明的開始,而袁家的院子裡確是死一般的寂靜。

    「嘩啦」一下,查文斌抓了一把紙錢猛得向著天空撒去,頓時,這些紙錢便化作了落葉一般洋洋灑灑的飄落各處。現在的查文斌就像是一隻被淋了雨的喪家犬,他夾著尾巴在這屋簷下瑟瑟發抖,突然他的眼中精光一閃,嗷得撩起一嗓子就吼道︰「離開舊房住新房,亡人辭世奔西方;天有玉柱地有梁,生安亡穩世世昌;早登極樂修正果,入殮後代大吉祥。」他手中有一個小鑼,跟一般吃飯盛菜的盤子差不多,銅做的,一頭上面打個孔,還有個紅絲帶繫著。

    拎著那鑼,「鐺」得一下敲了下去,又是一嗓子吼道︰「領魂雞來領魂雞,你帶亡人去歸西。

    西天以上成佛道,永保家門代代吉。」說罷,他腳邊有一個竹簍子,簍子裡頭有一隻蘆花大公雞,這會兒正在瞌睡呢,被查文斌一把掏了出來。

    手起刀落,恰好就削掉了那公雞頭頂上三分之一大小的雞冠,那公雞這一下真給鬧醒了,那疼得當時就要炸毛了。查文斌順勢把那公雞往院子裡一丟,那公雞就跟解放了似得,好不容易逃脫了敵人的魔掌,頓時四下到處亂竄了起來。

    那雞越是疼就跑得越是快,跑得越是快,它頭頂上的雞冠出血就是多。

    伴隨著它那一身俊俏的雞毛,地上的雞血被撒的斑斑點點,順著大門的台階一直衝著院子門去。

    這就是給陰差最高的禮遇,相當於現在的鋪紅毯。公雞血本是闢邪之物,陰司裡的東西見了它都要害怕,孤魂野鬼的剋星之一,據說陰間的東西怕它是因為公雞一打鳴就要天亮了,天亮了就不屬於它們的世界了,所以公雞也是陽的代表。

    可是陰差不同,說的玄乎一點,陰差就是公務員,人是有編制的,吃的是皇糧。它們不是鬼魂,它們其實是低級的神仙,跟過去的上海灘巡捕房似得。這些東西,腰裡有傢伙,手上有權利,死了的人管你身前是干什麼的,到了它們跟前統統都是階下囚。

    公雞血能讓鬼魂害怕,卻不能傷害陰差,反倒是鬼魂一出來看到滿地的雞血會嚇得打哆嗦,才入行呢,就立刻被吃了一個下馬威,這就更加映襯了陰差們搞大威武的形象不是?所以去看中國的風俗文化是很有意思的,哪怕是宗教或者是民間傳統,無不到處透露著這種富有心思的小細節。

    道士們和陰差之間是沒有交流的,說白了,陰差是看不起道士的,道士們往往得靠陰差幫忙。什麼叫做法事?人死了之後,道士們嗯嗯啊啊的手持桃木劍在死者家裡又唱又跳的,你以為那是在幹嘛?

    說好聽的,那叫超度亡魂,說難聽的,其實就是在給陰差們拍馬屁。九成九的道士都沒那個本事送亡魂下地府,真要能下去,他自己不也就掛了,他們就是委託那些陰差們好生照顧著死者。既然是求人辦事,那得給孝敬吧,所以子女們得拚命燒啊,各種蠟燭元寶可勁造,你別以為這是給逝者用的,他帶不走,即使帶走了也輪不到他拿,那都是給陰差們用的。

    查文斌畢恭畢敬的拿著一盞白色的燈籠站在屋外,半低著頭,他只需用耳朵聽。門樑上那道符就是警報器,只要陰差大人們一出現,那些符就會第一時間「唰唰」作響,以後誰要是見著了,千萬別以為那是風吹的,風還真心吹不動那種符,知道為啥不?因為那符上畫的都是請三清下凡坐鎮的守門符,清一色的都是僵紙,一種幾層特製的黑色紙放在糯米水裡浸泡後晾乾的,不能折也不能疊,更加不可能會彎,因為一彎它便碎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八章︰有錢能使鬼推磨

    「你們道士畫的符真的有那麼厲害嘛?」我問童河圖,能逮到到一次是很難的,現在久居香港的他每年還會回來一次,只有在那個特殊的時間裡能夠見到他的概率才會比較大。

    他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跟我的對話總是那麼的實在,和他人一樣,長得白白� 桓比誦笪蘚Φ哪QR』巫瘧 械木疲 鞘親約夷鸕撓衩咨眨 縛榍 喚錚 謇鎘懈鱟鞣桓燒飧黽甘 炅耍 煤油嫉幕八禱故鞘煜さ吶宸 故鞘煜さ奈兜饋N 撕染普饈攏 Ω得簧僮  廡 郵裁炊己茫 鄖拔 籃鎂疲 底藕取br />
    「我畫的不怎麼行,有時管用有時不管用,跟師傅的比起來差得遠。」他的酒量比我要好得多,和他談話的時候我總是處於半醉的狀態,見我有興趣,他索性用手指蘸了點杯中酒在桌上給我畫了起來道︰「你看,我畫的東西一則屬於有形無神,樣子照般往往得不到裡面的精髓,用現在話說只能算是高仿;二則,我沒有他那大印,你看過電視劇吧,就是古裝劇裡面那些將軍手裡拿著虎符就可以調動千軍萬馬。」

    這個我看過,通常的情節時皇帝賜給某位即將要出征的將軍,或者是某位將軍將虎符派給手下的某個人,通過這個符就可以調動軍隊。

    「其實道士畫的符跟他們的道理很相似,這軍隊裡的士兵是認虎符不認人,誰有符在手,誰就可以下令,不得有誤,違者軍法從事。所以電視裡常有一群人為了爭奪象徵軍權的虎符打個你死我活。道士的符也是這樣,不在乎你本人是個什麼層次的道士,也不在乎你到底是不是個道士,只要你能畫出來就能調動下至土地老兒,上至大羅金仙的能力。其實啊,這符不是道士頒布的,是神仙給予道士的。就好比就皇帝把虎符賜給了手底下的將軍,將軍只是用符去調遣軍隊,從本意上來講,這軍隊終究還是屬於皇帝一個人的嘛。」

    以前我一直以為,符就是道士的一種法術,後來我才明白,符其實是一張證明。是某種道士和他們心中的神達成的協議,只要拿出這張證明,神力就可以被你所用。所以,再後來我就又明白了一個道理,那些形形色色的符就和傳說中數不清的神仙一樣,你信它們,那就或許有用,你不信它們,自然也就沒用了……

    查文斌的符,每一張符紙底座是先要加印的,他有一枚大印,上面刻著幾個篆體「天師道寶」四個大字,平時得用一塊明黃色的錦帕包著,寸步不離身。

    再說那日門上的守門符正在「唰唰」作響,院子外的幾盞路燈忽閃了幾下後都盡數熄滅,那會兒的上海灘夜生活還沒現在這麼熱鬧,沒有人會在意這座老宅外面的路燈。

    那隻被削去雞冠的大公雞這會兒也老實了,蜷縮在大門後的台階邊,半耷拉著腦袋縮著脖子就跟吃了敗仗似得。查文斌半眯著眼楮拿著燈籠,裡屋的門是開著得,也沒見著啥東西,他就跟是人家得老奴似得,輕輕抖了一下自己的褲邊把一隻手放在身後輕輕轉身進了屋子。

    陰差長什麼模樣?如果我沒記錯,我還真就看到過,跟電視裡拖著長舌頭的黑白無常不同,它們頭頂沒有尖尖的長帽子,手裡也沒啥哭喪棒,就是一團朦朧的影子。

    屋內火盆邊,查文斌也不做聲,燈籠掛在一旁自顧自的往盆裡添點紙錢。他眼裡滴著牛淚,這玩意不太好弄,昨兒個下午的時候託管家去宰牛場弄來的,得老黃牛跪地臨死前流下的,用小瓶收了帶回來。這東西不建議模仿,一個不衛生,挺容易讓自己眼楮感染,第二個,涂完之後容易見著一些平時你見不到的玩意,有心裡陰影。

    他不是第一次和陰差小鬼們打交道了,嘴裡一邊嘀咕一邊燒紙,無非就是托那些老爺們好生照顧今晚要帶走的人,許諾對方一些好處。要是平時,這陰差決不再屋子裡多呆的,它們屬於極陰之物,這陽宅裡頭本來就是活人住的,呆久了會讓活人以後住的不舒服。

    通常如果一戶人家有人過世,大約在過世後的半年裡都會覺得屋子裡陰冷的很,尤其是停放棺材的地方,其實那多半就是陰差來帶人時留下的陰氣。城市裡死人一般就放在醫院太平間或者是殯儀館,嚥氣也多是在醫院的病床上,但是農村裡幾乎都是在自家,這也是為什麼農村死人要格外鬧的比城裡熱鬧,人多好去陽氣啊。

    今晚那兩個傢伙似乎還不打算怎麼走,查文斌起身又撒了幾把紙錢,唱了幾個小曲兒,心想我這催你們快走呢,那個該死的要帶走的東西就在棺材裡啊。

    一共是倆小鬼,一個呢好像是在屋子裡打量,還有一個呢正在拿屬於它們的東西,貌似對查文斌的貢獻還算滿意。這可都是上等的好紙,一般情況下,冥紙有金紙、銀紙、神紙、紙錢四類。金紙過去是用來供奉神一級的,帝王祭司天地就得用金紙。銀紙可以用來扎元寶,有錢人拿來祭司先祖和供奉神鬼,而我們普通人用的那種黃紙就是最普通的紙錢了,每逢清明節啥的都沒少燒。神紙很少見,也是最神秘的,只有一些非常特殊的地方才會用的,而會造神紙的更是越發少了,曾經我和河圖在查家造反的時候見過一種五色的紙,上面刻畫著近乎是精美的圖案,那小子說那就是神紙,結果被我和他偷出來做了風箏。

    今晚,查文斌特意用了金紙和銀紙,尤其是金紙,那外面貼著的可是金箔,個頭大的元寶裝的那倆小子懷裡滿滿噹噹,那普通的紙錢就更加是滿地飛。用的香請自上海城隍廟,管家特地找他們住持師傅要的,雲南產的上品,號稱是神仙聞一聞,走路站不穩。

    這好話也講了,錢也給了,查文斌自認為態度也到了,於是就壯著膽子拿起闢邪鈴清脆的一搖道︰「孝子堂前起靈棺,護法玄壇列兩邊;先請黑虎趙元帥,提鞭斬關保平安;門神護衛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西方走一番!」他這喊得就是起棺咒,意思就是亡人要準備下葬了,催那倆小鬼快點帶人走呢,我這要忙了。

    查文斌提著燈籠站在門口,那就是送客了,小鬼似乎還沒要走的意思,他回頭一瞅,好傢伙,一個小鬼似乎正在往樓梯處走去……

    小鬼不是孤魂野鬼喜歡遊蕩,它們什麼時候出來,什麼時候走那是有嚴格規定的,跟我們上班下班打卡一樣。俗話說,閻王要你三更死,絕不留命到五更,這是非常準時的,按照民間說法,生死簿上精確到時辰不會有絲毫誤差。瞅著情況有些不對,查文斌趕忙回頭,那會兒的他還是????@暮埽 灰 臘鴉忱鏌徽盼逕 陌哽瞪裰礁土順隼礎br />
    可千萬別小看了這種紙錢,且不說它的工藝製作有多複雜,據我所知,現在存世的神紙不會比唐伯虎留下的真跡多到哪裡去。確切的說它壓根不是普通的紙錢,足足有一張桌子面大卻薄如蟬翼,摺疊起來幾乎沒有份量,通體散發著一股神秘幽香。

    見過版錢嗎?就是一張張的人民幣沒有剪裁之前整版的模樣,這玩意就是一整版的。查文斌小心翼翼的扯下期中一張來晃了晃,果然,那倆小鬼瞪大著眼珠子瞬時就被吸引了過來。那東西我玩過,每一版大約有十張大小的紙張組成,每張紙上都印著花花綠綠的圖案,跟以前古代的銀票似得,還得有落章。天正道一共存世三版這種神紙,據說是當年師祖凌正陽從某處千年道觀裡偷來的,查文斌現在拿的這版已經用去了一半,僅剩五張。

    這人和小鬼溝通有他們獨特的方式,就是道士唸經那樣,普通人根本聽不懂,那叫鬼話。查文斌其實也不懂鬼話,他那會兒甚至不明白自己唸得那些經文到底是個什麼意思,不過這人和鬼都一樣,見錢眼開嘛,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查文斌把那玩意揮舞了一下,指了指那棺材又指了指門口。

    這一比劃,那倆小鬼也是一驚啊,心想莫非這凡人還能認出咱?好傢伙,那就試試啊,其中一個帶頭模樣,也就是想上樓的那個指了指樓上,意思大概是想去瞅瞅。查文斌趕忙又是一通比劃,指著那棺材和牆上的鐘,告訴對方時辰到了,再不走就不吉利了。

    其實啊,鬼精鬼精,鬼啊比人要聰明的多,它們哪裡看不出這棺材裡頭有問題。那個小鬼眼珠子一轉對著查文斌伸出了倆手指頭,啥意思呢?哥們我這有倆兄弟,你一張神紙我倆怎麼分呢?

    得,查文斌這下是明白了,今天遇到倆貪貨,要錢是吧,那就給啊,這是他第一次和小鬼做買賣。俗話說,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往後的日子裡他也就習慣和小鬼打交道了,於是那道場做的更是風生水起有模有樣。

    兩張神紙一燒,滿屋子的香味硬是把他自己都要給燻到了,倆小鬼更是喜滋滋的上了天。這是什麼?那是皇帝祭司天地用的,它倆那級別哪有資格拿這玩意用,跟咱普通人結賬的時候本來是人民幣,現在對方直接給你倆鴿子蛋大小的鑽石似得。

    果然,只見其中一個小鬼手裡拿了鎖鏈模樣東西朝著棺材輕輕一揮,一個女人模樣的影子就從棺材上「飄」了出來。押著那女人走的時候,倆小鬼不停的跟查文斌擠眉弄眼的,樣子怕是高興壞了,等到把這倆尊神送出門去,查文斌是徹底癱倒在地,他這剛忙完了第一茬,還有第二茬還魂在等著他呢……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九章︰千人哭

    還魂,三魂歸位,其實大多數的術士都不願意接這樣的差事。已經出竅的魂屬陰,還魂和招魂不同,前者是本體已死,後者只是屬於丟魂迷離狀態。

    起死回生這種事兒,歷史上不少見,一些醫術高明的醫者有個成語形容叫做「妙手回春」,多見於醫學,把一些原本沒了呼吸和心跳的人又重新拉了回來。道士要是玩這招,那就是詐屍,那是很不吉利和充滿危險的。

    危險來自於另一個世界,道士認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規律,不可逆,不可違。人活多久,富貴貧窮那是生下來就命中注定的,所以他們管活著的時候叫陽壽。這陽壽盡了,人自然也就沒了,諸如袁小白,她現在是在那生死簿上註銷了賬號的,你硬是讓她再回來活蹦亂跳的,那豈不是亂了天理?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陽間有陽間的法,陰間有陰間的律,若是袁小白再次活了過來那她這陽壽到底怎麼算?查文斌想了想,唯獨只有一個法子,那也只能是一招瞞天過海了。

    這個法子有些損,這人死啊,分幾種,最常見的就是老死,陽壽耗盡。還有一種呢則是意外,什麼天災*,事故仇殺,這種人其實他的陽壽是沒盡的,可是肉身已經毀了也就沒法了。他想做的就是先救活那姑娘,到時候再找一個橫死的人,用他的陽壽續到小白身上,那必須兩人的生辰八字是一樣的,還都得是女性,到時候再給小白改個名字。

    必須要交代的是,這玩意屬於邪術,是被正道所不齒的。那位李神仙交給查文斌的便是這法子,據說是宋朝徽宗年間一位江西的道士發明的。這廝發明了這招後原本想進朝廷跟皇帝老兒弄個長壽的法子,可惜等他到了開封府的時候已經是被金人亡國抓去塞外做了俘虜。兵荒馬亂的年月,他一路順著黃河打算去大金國獻媚,可惜自己天命已到,過河的時候恰遇翻船,被人救了上來後不久就得了風寒死了。

    救的那位便是李神仙的祖上,名叫天聰道人,那道士想死而復生,就把自己琢磨出的法子交給了天聰,想讓天聰在他死後拉他一把。天聰為人正派,窺得這法術的內幕後自覺邪惡,本就是亂了倫理天條的事情,只是一把火將那江西道士燒了個乾淨,連同骨灰都撒進了黃河。

    人死了,東西還是留下了,老祖宗們做事就是這樣,不好的東西收集起來叫做禁術,傳到李神仙手上也從未有人用過。只因天聰認為這法子過於陰毒,那被借之人的亡魂勢必不會甘心,施法者很有可能會遭致天譴。

    查文斌哪裡管得了那麼多,他先上樓,手裡拿著一個小罐子,罐子兩頭都是空的,一頭用符封著底部。

    門很輕易的就被打開了,照舊的一片都是漆黑,拿了一根紅色蠟燭細細的點起來,屋子裡頓時有了昏暗的光線。

    「小白,在嗎?」查文斌輕輕地喊道。

    老夏在床上伸了個懶腰道︰「別喊了,見你那副樣,人怕。」

    查文斌拿了闢邪鈴輕輕一搖道︰「亡魂莫問道何方,鈴響引魂路兩旁,請君入甕無思量,老君帶你歸故鄉!」一張符紙夾在手上,猶如蠟燭一般點燃,繞著這屋子三下兩下不停的來回走,莫得好像是發現了什麼,指著牆角處喝道︰「速速受降!」

    幽幽的一個人影,不太看得清,在火光的照耀下黑乎乎的一團,查文斌把個罐子朝著那團影子清清繞了兩下,猛地手上鈴聲大作,老夏好像聽見了一個女人驚恐的尖叫聲。午夜裡,空蕩蕩的屋子,那聲音叫的人心裡寒磣。他知道她曾經是他們的朋友,可是如今照樣面對的是看似無情的道士。

    樓下,棺材邊,老夏自顧自的抽著煙,看著開口的棺材裡躺著的那個女人,他左思右想。老查以為他有話要說,停下了手中忙著的活計問道︰「有事?」

    老夏摸了摸後腦勺十分認真的說了一句︰「真得怪可惜的……」

    還魂,需要設還魂陣,這地上如今已經鋪了一面純白的被單,袁小白已經被從棺材裡抬了出來。她的四周點了總計七七四十九枚蠟燭,這不是浪漫,這是死亡的跳躍,她的臉上,她的身上,淡黃色的燭光就像是催命的燈籠。

    一桿老式的毛筆,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弄來的,老夏說,那筆的前頭都開叉得跟老母雞尾巴似得。一個小碟,碟子裡是空的,老查認真的一個人盤坐在地上跟空氣說話,嗯嗯啊啊的反正老夏說他聽不懂,只覺得自己頭昏腦漲的。

    當時已經是接近凌晨了,老夏也不曉得他這到底要弄多久,客廳了有沙發,老夏覺得累便上去躺著。袁家的房子四周都有落地窗,一層白紗隱約的透著外面朦朧的月光,合著衣服,老夏的鼾聲漸起,他只覺得自己好累,事後才知道那是這屋子裡所有活人的陽氣都在驟然降低罷了。

    見過地獄嘛?活人是沒見過的,真正的陰間只有你死了才有機會看到,而死人是不會說話的。老夏覺得有些冷,他蜷縮著,陣陣的寒意沁入皮膚,順著肌肉直達骨髓,突然地一個哆嗦給他凍醒了。他的眼皮很重,模糊得看著查文斌還在那兒坐著,可是他總覺得這屋子裡有好多人似得,那些人就在自己的身邊,甚至有肌膚相擦的感覺。

    「別動。」老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起身了,他附在老夏的耳邊輕輕說道︰「你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聽見,明兒一早就出去找個香火旺的寺廟呆上一整天去去晦氣。」

    老夏想問,可是嘴巴已經被查文斌給捂上了,給他做了個禁聲的手勢。老夏轉悠著眼珠子,猛地一瞥,忽然見到那落地窗上好像有幾雙大手印,黑乎乎的還在不停遊走。

    「嗚嗚……」他想提醒查文斌,可是查文斌卻給了他一個詭異的笑容,他露著一口大白牙,可是老夏覺得查文斌張開的嘴裡是一抹猩紅,就跟要吃人的野獸似得,這絕不像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道士。

    自然界生存的法則是什麼?弱肉強食!查文斌知道跟這群惡鬼們打交道自己不比他們更惡就會被撕成碎片,今晚他打開了一個口子,一個小小的地獄之門,就在這間老宅子裡!

    從今天起,這裡不可以再住人了,這是他和袁先生的交代過的。陽宅變陰宅,如今的袁家公館就是一座聳立在摩登都市裡的大墳,這方圓十里內的孤魂野鬼今晚都會過來報導,這法子果真是非比尋常的凶險。

    一個小時之前,查文斌已經割開了袁小白的中指,她的血還是溫熱的,汩汩的從指縫中開始流入那個小碗。蘸了一點放入口中,查文斌嘬了一下,有些微咸。

    這血裡有自己的一部分吧,他暗想道。又是一刀,這一回是自己的,兩個人的血再次混合。

    巫術最早都是從血祭開始的,古人們相信,人的血裡有屬於他的靈魂。可能當年創造這個法術的道士到死也不會想到,再有人重新用它已經是一千年後。

    查文斌的手指在碗裡迅速的比劃著,那些血繞成一個漩渦,一點一點的他的手指速度越來越快,那些血幾次就要濺出來又幾次回落。大概是讓那些血混合充分了,那根開了叉的毛筆輕輕的攪動著,原本乾燥雜亂的筆鋒瞬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竟然變得開始柔順起來。那些或折損,或彎曲的毛肆意貪婪著吸收著碗裡的血,他只覺得那筆的沉重已經不是他能提起來的了。

    這便是地獄之門的鑰匙,收集一千個死者天靈蓋最中心的那三根毛髮,男女各一半,這些死者全部都來自同一個生辰八字,既︰陰年陰月陰時陰刻,總計三千根。筆桿用的是一位活到一百二十歲高齡,滿兩個甲子輪迴的的老人腿骨所制,這東西根本就是邪物,當年那位江西道士花了數十年心血才收集完成。當查文斌親眼看到那位老人拿出它並且講述它背後的真相時,查文斌頓時覺得自己幹了一件多麼喪心病狂的缺德事。

    那三根毛髮,就是人的三魂所在,那位道士取了千人的魂魄封印在了那根腿骨裡。腿骨有兩個甲子輪迴,象徵著陰壽陽壽,亡魂在這腿骨裡永世生死交替,萬年不得超生,這怨氣越積越大,根本不得已超脫,一見人血自然是瘋狂吸食,將那怨念全部集中在了筆鋒之處。

    所謂以毒攻毒,要想開地府,莫非千人哭,這便是此筆名稱的來歷。

    深吸了一口氣,查文斌緩緩提起這只無比沉重的千人哭,就著那白色的被單,輕輕的第一筆畫下。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動手,那筆輕輕的帶著他的手腕在遊走,那副老人曾經給他看過的圖案,複雜的讓他覺得超過了任何一道道符。

    這是一副什麼圖?一副萬鬼瘋狂的討伐圖,它們要撕開這道封印,它們要衝出這個牢籠,這是亡魂的哭泣,是死亡的跳舞。原來這圖不是人畫出來的,而是由那一千個亡魂吟唱出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章︰歸來的路

    怨念,一個空洞而又形象的詞,道家認為萬物皆有靈性,何況是人。從人到死,六道輪迴,本是自然規律,正因為有些原因導致了這些自然規律被破壞,那才有了怨氣。有了邪就有正,慢慢的以宗教的形式開始取代了巫術,以有體系的各種法術開始取代了含糊不清的跳大神,宗教開始去化解這人世間的怨念,企圖讓一切重歸自然。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順是自然,逆亦是自然,怨念可以害人也可以救人。到現在查文斌才明白,當初發明這個「邪術」的江西道士未必就一定是個邪人,就像老祖宗發明了火藥,有人用來做煙花,有人用來做殺人的武器,只是看用它的人是個什麼目的了。

    「用你的血和她的血混合做引子,日後這一千亡魂都會記住你們,是好是壞,誰也不知道,你的命運將和她永遠不會分離。」這是那位李神仙告訴他的,查文斌輕輕的閉上雙眼靜靜的感受著指尖的舞動,筆尖的躁動來回上下不停的將鮮血塗抹在白布上。

    大約過了有一根菸的功夫,筆停了,查文斌慢慢的睜開眼楮,不知道怎麼形容那幅圖。

    他後來是這樣告訴老夏的︰「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照著臨摹,我也不可能再畫出那樣的圖了。」

    後來,這幅圖被老顧拿了去研究,再後來,羅門的人也來了,我聽河圖跟我說過這事,他說你知道西安碑林中的《華夷圖》和《禹跡圖》嘛?那是中國現存最古老的地圖,師傅機緣巧合下看到的那副被推斷是一副更早的地圖,有多早?大概比《禹跡圖》早00年,比後來三星堆出土的西漢圖約早1300年!

    我說你是跟我吹吧,不可能,你都說了,那筆是那個江西道士給你師傅的,他是宋徽宗年間的,怎麼會知曉那麼早的地圖呢?

    河圖眯著眼,紅著臉,他的酒量的確不好,剝了顆花生米道︰「要是懂我就不會那麼早就被趕出師門了,聽師傅說,在很早以前三界是不分開的,神州大地上有通向三界的道路。那副圖也不是那個江西道士所畫,而是千年的戾氣和怨恨打開了通向地獄的大門。」

    查文斌無意之中看到了這樣的一幅圖,有人說那是一副藏寶圖,也有人說那是一副死亡之圖,而查文斌叫它地獄之門。

    踏入門中,生死兩茫,三天時間裡,查文斌必須要要找一具女屍,現在的袁小白已經進了那道門,若不能三天內完成接下來的借屍,一切將都會萬劫不復,也包括他自己。

    老夏覺得不舒服,這屋子再呆下去怕是要不行了,查文斌一臉蒼白,整個人看著鬼氣森森的,老夏覺得眼前的查文斌很陌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文斌,我總覺得這事不人道。」

    幾天前,袁先生以前託人找到了這樣一個女子,聽說是為了感情上吊自殺了,已經入葬有一個多星期。袁先生有些手段,託了人,據說給了不少錢財,那女子的父親也是個貪錢的主,閉著眼楮含著淚一邊把錢踹兜裡一邊就答應下來了這事。

    「時辰差不多了,你穿上這身麻布跟我出去,屋外有車候著,這事兒外人不能沾,得靠我們自己。」說著,他給老夏遞了一身白色的麻衣,其實就是喪服,老夏雖有些不情願可也硬著頭皮給換了下來。

    小白的黑白照片也被老夏一併捧著,查文斌在在後挑著個燈籠嘴裡哼哼唧唧的撒著紙錢。

    「陰陽無忌,百無禁忌!天官賜福,地府安康!」接著又是鐺的一下,就跟古代打更的似得,走三步吼一嗓子。老夏那個臉都要綠了,可是他不知道查文斌撒出去的每一把紙錢都在地上轉著圈兒,此刻的袁家大宅裡守著一堆一堆搶錢的主,查文斌只覺得手上的紙錢隨時都要被人搶去似得,自己的腳後跟不知有多少雙手在抓著……

    出了門,一架小客車已經停好,車牌被黑色的紗布擋著,老管家招呼著司機一路絕塵,午夜的上海它就像是幽靈一般飛速的穿梭。

    車子一路向北,在滬甦兩省的交界處有個小魚村,那時候的啟東縣還遠不如現在這麼發達。停在村口,司機閃了三下大燈,對面有盞手電也跟著亮了幾下,那便是信號。

    下了車,有個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的男人,滿嘴的酒氣,他好像怪車子來晚了,一個勁的囑咐動靜小點。查文斌很理解,這種事要是傳出去,大概他也沒臉在村裡呆下去了。越過幾片田地,又穿過一片竹林,竹林後面有個小山崗,山腳下老遠的查文斌就看見那座還插著花圈的新墳。

    看得出,主人家葬墳的時候沒怎麼用心,亂石頭加上一堆黃土,前幾日下雨都已經沖掉了三分之一的墓基。男人走到山崗前就不願意再走了,只是停著,老管家很是懂事的從兜裡又摸出一封紅包道︰「別難過了,回頭這姑娘我們會找地方給她重新厚葬,好生給她超度,一年三節香燭紙錢都不會拉下。」

    男人接過紅包假裝的哭了幾聲轉身便也歡快的離去了,看著他的背影,老夏狠得牙癢癢,這做爹的到底還是不是人哪?

    這種新墳很好扒拉,查文斌拿了一副香燭給點上,半跪著對那墳頭道︰「姑娘啊,這裡冷,我是來給你挪個窩的,不是來害你的,千萬莫要怪罪你父親。」

    這些話,無非就是圖個心安,該繼續的還要繼續。遠處村裡的幾條狗在田頭躁動,查文斌怕驚擾了村民,對老夏道︰「時辰差不多了,天亮之前還得趕回去,這屍不能見光,不能見氣,否則就要壞了。」

    藉著手電,查文斌蹲下去抓了一把墳頂上的新土揚手一撒道︰「新人墓前起靈棺,護法玄壇列兩邊!」嗖嗖兩道令旗插在墳墓兩側,轉身再喝道︰「先請黑虎趙元帥,提鞭斬關保平安!」

    他手裡拿著一根柳樹枝猛地朝著地面狠狠的抽了一下,這叫震鬼,新墳裡的主基本還都沒成形,有些怨氣也不大,為了起棺方便不出意外,都要先給來個下馬威。

    然後再拉著老夏和那個司機往墳兩邊站著,一人手裡拿著一把鐵鍬,每把鐵鍬上都有一根紅繩,繩上繫著兩枚銅錢纏在鐵鍬柄上,他又喝道︰「門神護衛分左右,二十八宿護寶棺;此處不是停靈地,亡人跟吾走一番!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土!」

    這一長串的,查文斌是一氣呵成,這便是天正道的起靈咒,在移墳遷墳的時候都要用到,帶著一點口語和本土化。兩個人聽到他喊,一鼓作氣就往下挖,原本以為會很深,不想這戶人家真的小氣,也就兩分鐘就到了低。

    那口棺材連油漆都沒來得及刷,就是拿鋸木廠的廢板邊粗糙釘的,老夏還給一鏟子打了個洞,多虧查文斌用黑布給蓋上,幾個人躡手捏腳的用麻繩坤好棺材。查文斌又在棺材頭上貼了一道鎮屍符,匆匆再把現場還原,一行人抬著棺材乘著夜色趕緊往車上走。

    這車本來就是裝棺材的靈車,後面是個密封的金屬箱子,前面可以坐人,棺材放在箱子裡,車子就開始發動。

    折騰了一晚上,老夏那是真困,查文斌也差不多累到極限,搖搖晃晃的,這倆人就想睡覺。合著衣服,車子裡還挺暖和的,這司機也是收了好處的,這種事他很少參與,就跟坐在旁邊的管家搭話道︰「你們這是拉回家配陰魂的吧?」

    老管家自是守口如瓶,頗有些架勢的回了一句︰「不要亂打聽,該給你的都會給你的。」

    那司機頻頻點頭道︰「知道,知道,這種事一般都不能亂講。」

    車子一路開得飛快,這司機以前部隊裡干的是駕駛兵,退伍後就要了殯儀館幹起了靈車司機。這檔子買賣別小看,每天早上來回跑一趟,下午不用上班,除了工資主人家還會額外給個紅包,小日子過的也舒坦。

    前幾天有人找他做筆買賣,給的價格頂上三年工資,說是跑一趟江甦外帶幹點土活兒。反正這油錢是公家的,還不耽誤工作,推薦的人面子又大,一舉多勞,這心里美滋滋的想著下午回家稱幾斤肉買點小酒犒勞一下。

    大半夜的高速路上沒有一輛車,放著膽子他把油門給踩到底,對於自己的駕駛技術他是很放心的。

    他嘴裡抽著煙對老管家道︰「過了前面那個隧道就到上海了,時間來得及。」

    「吱……」一串劇烈的剎車聲劃過了夜空,老夏只覺得自己像個破爛似得被人甩了出去,狠狠的又撞到了座椅靠背上。「咚」得一聲,後面車廂裡傳來一陣撞擊,查文斌此時正揉著自己頭上的大包問道︰「搞什麼鬼啊!」

    只聽那司機結結巴巴的說道︰「有……有個人,我好像撞到了人……」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一章︰捲進命案

    下車,檢查,天色有種要即亮的感覺,車頭部分完好無損,看不出哪裡曾經有踫撞過,拿著手電在車底檢查了一遍,也空無一物。

    他是個老司機,部隊幹了八年,後來殯儀館又幹了快十年,雖然開的是靈車可一次意外也沒出過,又快又穩,他決計不相信是自己看花了眼,那個一襲碎花布的女人明明就被自己撞到了。

    高速上這半夜裡哪裡會有人?其實,坐這車裡的都不是普通人,這種事兒司機以前也聽別的駕駛員講過,這些年開靈車雖說掙點錢,可自己吧干的畢竟不是啥特上道的事兒,駕駛室裡請來了兩串開過光的小菩薩,據說是杭州靈隱寺的高僧給親自辦的。

    見那司機的嘴唇都有些白了,這時辰又怕趕不上,查文斌從老夏那拿了一根菸點著塞進了司機的嘴裡道︰「抽根菸,壓壓驚,回頭到家了弄身艾草泡個澡把汗給出了就沒事了。」

    那人見查文斌是個年輕後生,處事倒顯得老道,看他腳上那雙雲靴心想這莫不是個小先生吧。也是,幹這買賣的能不帶個懂行的人,微微顫顫的抽了口煙道︰「小兄弟,依你看我到底是撞沒撞上?」

    「撞到了怎樣?沒撞到又怎樣?只要撞到的不是人,你管它是鬼還是魂,你這是靈車奔黃泉路的,沒有東西敢把你怎麼樣,聽我的照做就沒事。」說完,查文斌又重重的拍了那車廂的後半三下,誰也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就這般,車子還是繼續開,一路上那司機老實覺得不妥,便又問道︰「小兄弟你叫啥,說老實話,開這車的最怕出這⼳蛾子事兒,天天進出火葬場不乾淨的東西也有人遇到過,我這是不是也撞邪了?」

    「查文斌,你照著我說得去做,等下空車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就這樣,一路上算是平安的到了目的地,那司機道了別也就走了,關於路上那事查文斌壓根就沒在意。開靈車就是過去抬棺材的,按說這樣的人命是很硬的,一般的髒東西還真不會去招惹他,為啥?你見過賣殯葬用品的老闆怕鬼嘛?他們做的本來就是死人買賣,這常年累月的和死人打交道身上都有一股死人味兒了,久而久之的也就成了一個特殊類別,那就跟自己人差不多。

    新出的棺材被套上了一層黑色薄膜,這東西離了土就不能再沾土,查文斌的佈置顯得有條不紊︰

    袁家的大廳裡此刻有一副吊索,前後都是拇指粗細的麻繩,那口棺材被懸空吊著,吊索的支撐桿都是用金屬盆做墊子,盆裡放著水,完全把這棺材和土隔開。

    棺材的正下方是袁小白,她還依舊躺在那隻畫滿了各式圖案的白布上,整個家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拉上窗簾,棺材前有一案頭,一排蠟燭幽幽的亮著。

    辦完這些,院子裡那隻被去掉雞冠頂的公雞已經開始打鳴,叫的不怎麼響亮卻也提示著天明的到來。

    查文斌對管家和老夏道︰「都去睡會兒,天黑之後再來,白天陽氣旺,這棺材剛出土怕是會受驚,儘量都隔著原點比較妥當。」

    那管家也早就安排好了,門口有人接應,隔著兩條街有家酒店可以入住,本打算去洗洗養精蓄銳,可不巧才出門就被幾個穿著制服的給攔著了。

    領頭模樣的人還算是客氣,畢竟這地方住的非富即貴,他也不傻,只是跟老管家問道︰「給打聽個事兒,昨兒個晚上西城殯儀館有輛車是不是你們家給租了?」

    老管家上下打量了一下對方︰「哪兒的?」

    「霞飛路派出所的,喏,這是證件。」說罷那人便拿出本子給管家過目,又小心的問道︰「那車您可曉得今早他是幾點回去的?」

    管家抬手看了一下表道︰「五點左右吧,警察同志,有事您就直說,我這還有客人不能怠慢了。」

    那制服拿了個小本子道︰「既然確定是你們租的車,那勞煩還是跟我去局裡一趟,有些事情需要配合調查。您老是明白人,有身份有見識,開車的那個司機在七點左右被人發現死了,接到報警後我們懷疑是他殺,所以請吧……」

    這突發的一幕確實讓人大吃一驚,不過查文斌還是略顯鎮定的說道︰「這位同志,吳先生歲數大了,這事兒我們配合您調查就行。」

    「你?」那警察略帶鄙夷的看著查文斌,帶著一股濃濃的上海腔調道︰「別耍滑頭哦,那就別廢話了,自己上車吧。」

    司機名叫劉四海,今早七點被人發現在去單位的路上,離殯儀館還有一公里遠有個拐彎處,那一段因為殯儀館的關係前後三公里都是裊無人煙的。殯儀館一共有四輛靈車,平時每天保證一輛處於維護狀態,三輛正常工作,按照約定,今早六點劉四海所駕駛的靈車要去一家醫院拉屍體。

    醫院負責太平間的科長和劉四海是老相識,這些年交道打的挺多,劉四海辦事牢靠謹慎,從不遲到,可是他等到到六點半靈車還未到達便去電話到殯儀館。

    殯儀館回電,五點二十左右,劉四海在單位登記完畢後已經出發,按照路程應該可以在約定時間相遇。

    七點左右,第一輛開出已經接回屍體的靈車發現劉四海的車停在路邊,車子是熄火狀態。這輛車回到單位後覺得蹊蹺,便報告單位自己所發現的,十分鐘後公安局接到報警,車上有一具男屍,死相慘烈,又過了十分鐘,當地派出所前來袁家問詢。

    查文斌聽完這一切後先是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問道︰「他有沒有先行回家?」

    訓話的人很不客氣的說道︰「輪不到你問我問題,現在是我們問你問題。先回答,昨晚你們租賃靈車是什麼用途?」

    這話,查文斌是斷不可照實回答,他知道,買賣屍體是犯罪的,並且這個一旦傳出去將來無論是對袁家還是對小白都無法交代。

    「袁家小姐重病,昨晚原本已經打算給她準備後事,所以租賃靈車將人帶回江甦揚州老家。可是命大福大,凌晨的時候袁小白盡然醒了過來,所以這靈車我們也就沒用,一早便差司機回去了。」

    「看你的證件,你是浙江人?」

    「是的,我與袁小白是朋友,本來是想過來見最後一面的,幫著處理後事。」

    「可是不巧的很,我們在靈車上發現了這個。」說著他便把一張剛剛送進來的照片往查文斌的眼前一遞道︰「你怎麼解釋?這個姓氏在我們這不常見,我們也調查了劉四海生前認識的人,沒有一個是姓查的,我們懷疑你跟這件案子脫不了關係,最好你自己主動交代,或許可以考慮讓你有些政策上的優待。」

    那張照片是汽車的擋風玻璃,玻璃上有一個巴掌大小的字,寫的歪歪扭扭,不過清晰可辨的是那恰好是個「查」字。

    查文斌雖然心中有事兒,可他依然很鎮定的說道︰「我沒什麼好交代的,能說的都已經說了,再說,那個時間點我在袁家,很多人都可以證明。」

    「不說是吧,好。」那人剛要起身一臉凶樣的過來外面就響起了敲門聲,一個肩膀上有花的人帶著袁先生正在屋外,訓話的一臉媚笑的說道︰「李局長,您怎麼今天有空親自來了,這案子我正在審,嫌疑人我們已經抓到了……」

    「放人!這……我叫你放人!啪!」

    訓話的摸著半邊滾燙的臉,他怎麼想也不明白為什麼這個大局長會給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巴掌。

    劉四海的死查文斌知道不是意外,即使今天不找到他,他若是知道了也會參合。回去的路上他看到了那輛靈車,四周拉起了警戒線,裡裡外外的制服們圍了幾個圈。

    「能停下嗎,我想去看看。」這是他對袁先生的提出的要求。

    「李局長,你看?沒問題,停車!」

    有了這麼一個通行令,查文斌很輕鬆的就見到了現場,車門是打開的,司機劉四海的屍體已經被運走,透過車門他一眼望見了玻璃上那個字,還有駕駛室裡那已經開始凝固的大團血污。車裡,劉四海的公文包還在,包裡依舊鼓鼓噹噹的,裡面裝著的是昨晚他的酬勞。聽說劉四海是被人割了喉嚨,所以定義為謀殺,可查文斌見過現場卻有了一絲懷疑︰那兩尊被他從寺廟裡請來的小菩薩從脖子處雙雙斷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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