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懸疑] 最後一個道士之道門往事 作者:最愛MISIC伯爵 (已完結)

 
regn13 2018-3-31 23:05:01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28 70401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二章︰反魂(一)

    老查沒有什麼麻煩,麻煩的事情自然有人會去做,可他總覺得那個司機劉四海的死和自己是有點脫不了關係的。

    碎花布的女人,這是劉四海今天凌晨在路上說自己撞到的那個人的模樣。當時他坐在後排打盹,前排副駕駛位是管家老吳,他相信以劉四海職業司機的身份絕對不會看花眼,那麼就是他遇見了髒東西。

    查文斌暗自決定等這邊事兒辦完了得去劉四海家看看,他千叮萬囑的讓他得先回家洗個澡去去晦氣,終究還是沒聽。這事兒反正是出了,也不能說是他聽了查文斌的就一定保管不出事,可查文斌總覺得這事兒出的蹊蹺,他怎麼得都感覺和那口買來的女屍棺材有關。

    到了賓館裡洗了澡吃了點東西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累的也足足有一整夜了,他只覺得今天自己格外的虛,眼皮子直打架。老夏在隔壁房,查文斌睡覺有個習慣不願見光,那窗簾給拉的死死的,大白天屋子裡也是伸手不見五指。

    忽忽悠悠的,查文斌總覺得耳邊好像有人在吹風,那吹得他癢癢。這誰都會有個放鬆的時候,他也不例外,等覺得有人在摸他的頭髮時,查文斌醒了,眼珠子一睜,好傢伙,一對精光的眼楮正跟他對視呢!

    想動,渾身就跟被麻痺了一樣,意識很清醒,只要再近一點,幾乎就能貼著對方的鼻尖了,這自己估摸著八成是被鬼壓床了!

    查文斌這是苦笑,不想自己出來睡個覺還踫到這茬,他有一堆辦法可以解決自己所處的尷尬,可是他不想,他想看看這雙眼楮的背後到底是什麼?

    那是一種處於睡和清醒邊緣的狀態,查文斌儘量閉著眼楮,他告訴自己︰什麼都沒發生過,什麼也沒看到過,睡,睡著了去會會它。

    朦朧的,他好像聽見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那幽幽的似帶著怒氣又帶著哭訴︰你為什麼要把我從地裡挖出來,你為什麼要毀掉我……

    猛得一咬舌尖,一陣痛就讓他激醒了,摸摸背後那一層濕漉漉的汗水,查文斌抱著頭第一次有一種深深的罪責,是啊,他憑什麼去剝奪其它人,哪怕那是一個死人。此後,查文斌再也無心睡眠,就是這般抱著頭一直等到天黑,其實他不知道隔壁房間裡的老夏從早到晚一直不停在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噩夢從始至終都沒能放過他。

    「文斌,我今天做噩夢了。」去的路上,老夏如是對查文斌說道︰「今天早上刨的坑是不是沾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在賓館睡覺的時候老是夢到有人勒我的脖子,喘不過氣,有個女娃娃還說要我的命,幾次都差點讓她給咬到,要不是夢裡好像有個人保護我我估計真的就醒不過來了。」

    「累了吧。」查文斌安慰他道︰「回頭好好休息,哪個人還會保護你來著?」

    老夏摸著額頭道︰「不認識,但覺得好熟悉,一個胖胖的傢伙。媽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一想起那個畫面就腦袋疼,我都快覺得自己得神經病了,整天到晚跟你不是死人就是神鬼,我告訴你,這事兒沒有下回了,你愛找誰誰去。」

    「胖子……」查文斌這話到了嘴邊依舊還是停下了,那兩個人……

    「怎麼了?」老夏看出他眉宇之間似乎有些惆悵,這段時間來,查文斌總是出現在他的生活裡,雖然對於過往的記憶老夏一概忘卻,但是他知道這個人曾經一定是他的生死之交,而且是過命的交情。

    「沒怎麼,回頭小憶,哦不,你現在叫秋石了,我還是管你叫老夏吧,省得拗口。回頭我得去看一下那司機,死的挺慘,今晚我忙完了要是不出岔子你就先回老家,我會讓吳管家派車送你。」

    「隨你安排。」瞅著院子裡到處灑落著的紙錢,老夏有點莫名的難受,他真的一步也不想踏進這個院子,真的,他很想離開,現在的他特別的討厭死亡,特別的厭惡看見這些醜陋的人造紙製品,那些臉上塗抹著腮紅的紙人猶如一個個嘲笑他的小鬼,老夏覺得腦子特別疼。

    大廳裡到處都是煙霧,也不知燒了多少紙,點了多少香,直教人的眼楮難受。袁小白看著比昨晚臉色要白很多,嘴唇上的血色也不知了所蹤,看著四周地面上那一層淡淡的石灰,查文斌這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一些下來,起碼這棺材裡的主暫時看著是沒有出去害人。

    夜幕下的袁家大宅已經屬於另外一個世界,在這裡你看不到燈光下自己的影子,在這裡你甚至感覺不到蠟燭的溫度,這裡是陰間。地獄之門如約打開了,四周的孤魂野鬼們再次聚集了,滿屋子的道符和懸掛著的白綾互相交錯,查文斌即將開始完成最後一步,反魂!

    換上道袍,查文斌再次成為那個無所不能的道士,他的臉上那一絲稚嫩也在這一刻消失殆盡,老夏看著他就像是一個唱戲的,他在那揮動著手中的寶劍,東舞西舞的就是個瘋子模樣,口中大喝道︰「六甲九章,天圓地方;四時五行,日月為光!」

    拿起擺放在自己跟前的一杯水含在口裡,猛地朝著七星劍上一噴,奇怪的一團火球霎時從棺材背上掃射了出去,口中喝道︰「五龍吐出清天地,大帝服之千萬年!」

    繼而他立刻以劍首畫地,左轉三匝。往那棺材上蓋了三重紅布,此謂上張天羅,橫畫七畫,下布地網,立畫七畫,這靠的可都是真功夫,所謂真假道士在這種環節一看便知。只見查文斌如同鬼魅一般在棺材上翻來翻去,手提硃砂筆,一十四道符刷刷一口氣到底,那畫的都是天仙兵馬,地仙兵馬,飛仙兵馬,真人兵馬,日月星宿兵馬,九宮五帝兵馬,三河四海五嶽四瀆兵馬!總計天上七對,地下七對,翻身把懷中大印「  」往上一按,一注清香點燃,腳踏天罡七星步,來迴繞著屋子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各行大禮,瞬間這屋子裡的鬼哭狼嚎聲就小了一半。

    此乃召喚天兵神將也,地獄之門將開,若無神兵把守,一如查文斌和老夏這倆活人在這屋子里根本熬不了一個時辰就會被陰氣反噬,輕則大病,重則一命嗚呼。

    接著便是開棺,這女子下葬不過數日,頭七剛過,乃是陰煞回落之時,此刻開棺又是活人手踫,查文斌已經料想她會起屍,凶惡且不說,就怕她那枉死之魂心中怨念太深,若是從這腳下的地獄之門中溜走怕是將來成魔成鬼再也無法收服。

    「老夏,記得閉口捂鼻,開棺之後先拿墨斗橫在棺材上,若是她起身做立,只要線繃住你我都不會有大礙。」

    老夏瞄了一眼道︰「知道,你動手吧!」

    查文斌原地站在棺材頭前,手中的七星劍舞了一個劍花,繞著那道鎮屍符約莫三圈,口中念道︰「五行相推,罡最持威;六紀輔我,三台闢;。天回地轉,陰陽□開;長生度世,日月同輝,三清真君急急如律令!」

    他奮起一跳,狠狠一腳朝著那棺材板飛踹過去,「咚」得一聲,只見棺材頭上的那道符瞬間燃起,這鎮屍符一動,棺材裡吸住的陰氣也就跟著鬆動,這一腳過後,棺材板立刻倒飛了出去。老夏瞅準這個機會猛地也是越過棺材上方,黑色的墨斗線已經繞著棺材一週,在地上打個滾,順勢貼著棺材下方的袁小白身上再次滾過,又是一圈線,這一前一後兩層恰好攔住了棺材的頭和腳。

    查文斌現在就像是個瘋子,他手中還有一道捆屍索,就是馬尾鬃加麻用童子尿浸泡撮合成的繩索,只見那棺材裡躺著一具身著碎花襯衫的女子,脖子處一道小拇指粗細的紫色勒痕煞是明顯。棺中女子眼珠子瞪得跟銅鈴一般,臉色泛著烏黑,舌頭也有半截在外,一股嗆鼻的屍臭撲面而來,這是典型的上吊後死屍。

    果然,那女人猶如彈簧一般坐立了起來,這便是屍體遇到陽氣後的起屍現象,剛她剛一踫到那縴細的墨斗線便再次重重砸下,查文斌瞅準這個機會單手往棺材裡一伸,捆屍索已經被他打了結剛好套進了女屍的脖子裡。

    拉著繩索,查文斌背對棺材,一個馬步站穩,對著老夏喊道︰「天赦煌煌,地赦正方;禹步其至,百鬼伏藏,急急如律令!」隨即右旋轉身猛拉,腳踏星綱,單腳踢印網上一挑,印入手中,舉手向天,再次大喝道︰「一切邪穢,無動無作,叩齒三下畢歸位!起!」

    「呼啦」一下,老夏迅速扯開墨斗,就在這片刻之間,那具女屍被查文斌吊著脖子硬生生的從棺材裡拖了出來,又單腿一擋恰好把那女屍站立在地面上。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下左右前後一通眼花繚亂的手法,再看那女屍已經被五花大綁就活脫脫的像是一個粽子!

    「拿柳條來!」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什麼道義,接過老夏的柳條,他朝著那具女屍的身上狠狠就是一下抽去道︰「魔靈既攝,萬凶滅神,戈擊電掃,奸妖無生;先皇建節,有命敢停,拒節違命,是誅汝形!」

    接著,一團綠油油的影子,據老夏說,那是一個看著相當完整的人影就從那具女屍的身體裡分離了出來,這便是查文斌所要的。所謂人生有六道流轉,在一個人死此生彼之間,有一個「中陰身」階段,如童子形,在陰間尋求生緣,以七日為一期;若七日終,仍未尋到生緣,則可以更續七日,到第七個七日終,只要在這四十九天內的死者都可以迫出他尚未進入六道陰司的亡魂,只是這女子怕是再也無法投胎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三章︰輪迴!

    何為道?人、神或是魔,真理在於誰掌握著,就如同歷史一般,勝利者才可以隨意的裝扮。活著的人總是要比死去的人更加值得珍惜,如果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還能救活著的人,那麼查文斌想,自己為什麼不去做呢?

    地獄之門的召喚,那女子的魂魄便從下方被拉扯了出來,她的表情是那樣的無助。看見手持法器的道士巍然站立,一個新魂哪裡有膽子敢直視這般的威嚴,只戰戰兢兢的猶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茫然而又恐懼。

    她依舊保持著臨死前的狀況,她的脖子上有一道深紫色的勒痕,這是個可憐者,查文斌的心有了一絲左右,他在猶豫。

    不,不能猶豫,查文斌瞟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袁小白,她還在等著,三天之內若是不能完成這延續的法術,她一如那門外枝頭上的花就會枯萎。

    「哎……」查文斌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道︰「你莫要怪我,借你未盡的陽壽是救人於生死,下一世的輪迴我會助你進畜生道,再一世你便可脫胎成人。此為你命中注定,也當為機緣巧合,我也不願勉強你,你若是答應便點頭,你若是不肯搖頭便罷。」

    那女子的魂魄像是聽懂了查文斌所言,先是極力的搖頭,她生怕眼前這個高人隨時都會把自己打入畜生道,可是後來她居然點頭了。我問河圖,那個女人為什麼會答應你師傅那個看似不近人情甚至是過分的要求。他的回答是︰她看見了我師傅眼中的那一滴淚,都是性情中人啊,那女子也不枉這一世的繁華。

    男兒有淚不輕彈,那是絕望的一刻,查文斌終究是不能戰勝自己心中的那一絲猶豫,他無法面對一個比他弱勢的多的女子,一個讓人心疼而又憐憫的女子。

    「你走吧,我送你回去。」

    那女子又是搖頭,極力的搖頭,終於她開口了,一個死了不足十天的亡魂再一次對話,她的聲音如同她的人一般柔弱︰「大人,小女子有一個請求。」

    這倒是出乎意料了,查文斌帶著詫異的看著她道︰「你講。」若非不是有地獄之門,這女子從地下被拽上來過不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會隕落,新魂對於陽氣的地域會非常敏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道︰「能不能幫我,有個女人一直跟著我……她拿繩子套著我的脖子,我很疼,喘不過氣。」

    這個信息讓查文斌覺得這事似乎還隱藏著什麼,他趕忙問道︰「你可以先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嘛?」

    這便是,那女子終於肯坐了下來和查文斌攀談,一人一鬼,這世界陰陽終於重疊了。

    她名喚怡然,姓冷,年方二八,本想著再給家裡攢上兩年的錢就可以自由贖身了。原來她終究不是那個男人親生的,她是抱養來的。

    「我爹說養了個女兒這麼大,吃了那麼多糧食,給花了那麼多錢,等我大了就一定要連本帶利的還給他。我很努力了,一直在拚命的攢,中學沒讀完就輟了學,好幾次要不是天哥我早就想著去死了。」

    天哥便是這巧玲的情郎,一個她愛慕也愛慕她的男人,和她一般,家徒四壁,只有一個瘋了的老娘。這樣的家庭,她的父親怎麼可能允許呢。

    「我爹管他要三千塊聘禮,我想過讓天哥帶著我跑,可是……可是他放不下他的娘親。我爹逼我嫁給那個瘸子,我不肯,他就打,骨頭都給打折了,儘是看不到的地方,他說打壞了臉我就不值錢了。」那女子幽幽的捲起自己的衣服,果然她的腿上,她的腰上,她的胳膊上,青一塊紫一塊,查文斌看得心頭一顫一顫,那女子接著說道︰「大人,我想走得乾淨,本來是想死在水裡,門口那條河。那天晚上我想跳河的時候有一個女人突然跟我說,死在水裡很冷,屍體還會被泡的發脹,會被魚蝦咬,她說我既然想死,那她就幫我選一個沒有痛苦又乾淨的辦法。」

    說著,那女子又哭了起來,她摸著自己的脖子道︰「她上我去上吊,村後頭那棵老槐樹上,我的脖子被勒得生痛,喘不過氣,我看見那個女人笑得臉都變形了。我說我不想死,我想讓她救我,她就拿著繩子一直勒我,每天都會勒我,大人,您是不是要我去替下面那個姑娘,如果是,我願意去,我不想做那個女人的替死鬼。」

    查文斌也猜到了,那個河邊的女人就是去找替死鬼投胎的,有一個說法是︰若是吊死的冤鬼找人投胎勢必也是尋吊死的人,溺死的就會選溺死的人。通常七七之後,被替死的那位冤死者的魂魄就會被壓入地府,而原本屬於他的那個投胎機會也會被人搶走。

    「我想跟你也問一下,那個女人是不是穿著一身碎花布的衣裳?」

    「大人,您認識她嘛?就是她叫我去後山的。」

    「我八成明白了,她恐怕還不是想讓你做個替死鬼那麼簡單,這是個惡鬼,專門害人的東西,怪不得我們動了你的棺木就會遇到她,一定是以為我們搶了她的東西才來報復。姑娘,你可想好了,若是我開了法你下一世就輪迴到畜生道,再修一世方可成人。」

    那姑娘說的頗有些堅決道︰「我已經死了還能救一人又為什麼不去救呢?」

    除了可惜之外,查文斌對這個女子更多的便是可敬︰「一個弱女子有如此胸懷實在不當自縊,我查某人是一介小道,盡當會全力照顧姑娘的身後事。你閉上眼,一會兒我會送你一程,早日脫離這疾苦。」

    翻掌,結印,雙手直探那女子雙眉之間,取銀針一根,長約一掌緩緩刺入;再取一根由天靈入,兩針交匯為封住這女子的陰陽兩氣,大約有一個時辰的時間被招上來的這女子亡魂不會落入黃土,一個時辰後若銀針不取,則亡魂消隕,不過對於查文斌來說,一炷香的時間足矣。

    取五色令旗一枚,左右揮舞三下,雙腳盤坐,查文斌令旗指著那女子亡魂輕輕一挑道︰「天地化氣,陰合陽神,上氣下降,二氣交騰;灌注兆體,變吾真身;乘風馭氣,身外有身!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附!」

    附,即為附體,亡魂是可以附體的,所以才會有鬼上身,眼下的袁小白不過是一具活死人,那女子的亡魂在令旗的指揮下輕輕「飄」至小白的身體上方,慢慢的,她的身體開始變得朦朧,隱約可以看到小白的喉嚨處有一個吞嚥的動作,再接著那女子便也消失不見。

    看著地上的那個女人臉上有了一絲鮮活,查文斌咳嗽了兩下,他真的已經很虛脫了,再有一炷香的時間,袁小白你就該有一條重新屬於自己的命運了,或許到那時你也不會知道我是誰?「忘了我不要緊,但是從今以後,你便是她的命運了,她下一世為牛為馬只因你這一世用了她的陽壽,小白,你可知這是你的恩人,你切莫要忘了她啊。」

    輕輕割開那棺材裡女子的中指,她的血已經開始凝固,查文斌費了勁勉強從指間擠出幾滴黑紫色的血,這血便是人精。把它輕輕塗在袁小白的口中,已經附體的魂遇到了自己真身的血會有本能的反應,她會試著去駕馭這具身體,就好比是一輛車和屬於這輛車的鑰匙終於匹配上了。

    果然,地上的袁小白開始抽搐了起來,起先只是手指微微動彈了兩下,接著便是手腳和身體,等到小白的眼楮開始睜開並且上翻的時候,她的舌頭不知不覺的也吐了出來。那個吊死的女人終於駕馭起了這具皮囊,查文斌知道,此刻小白的身體正在大量的消耗著那僅存的一點點自己給予她的陽氣,於是他也只能叫老夏過來幫忙。

    真的力氣很大,老夏後來說道︰「女人哪裡會有那麼大的力氣,比逮過年豬要費勁的多了,我一個人壓在她腿上硬是毫無辦法,跟牛一樣。」

    被亡魂「激活」後的袁小白是屬於附體狀態,此刻查文斌要做的便是替命,要想替命就要改名,從此以後袁小白就再也不是袁小白了。

    地獄之門是開啟的,無盡的黑暗盡頭把這裡打造成了原始狀態的幽冥地府,一個沒有主宰的世界。輕輕的,查文斌終於坐在了那副血淋淋的地圖上,閉上眼之前他又看了一眼被老夏按著的那個女人,他輕聲道︰「小白,再見了……」

    一本用篆體寫著「生死簿」的線裝本被緩緩打開,這也是那位李神仙留下的,第一頁空空如也。查文斌終於明白何為地獄之門,這裡的確就是地獄,一個現在由他查文斌主宰的地獄世界。

    緩緩的,袁小白的名字八字被寫上,只不過下一秒她的名字又被重重的划去。再一秒,冷怡然的名字被寫上……

    「嘶」得一聲,那一頁紙被查文斌閉著眼楮撕扯了下來。點燃,化水,突然拔下那棺中女子的銀針,同時他喝道︰「老夏,給小白灌下去!」

    第二根銀針拔下,小白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直,再然後,她的喉嚨又動了一下,再然後一陣青煙過後那個女子的屍體迅速開始枯萎,而此時的小白卻開始慢慢的軟化,她不再鬧騰,安靜得就像是一個睡著了得孩子……

    從此,這世上曾經有一個叫作袁小白的女子已經消失,從此在另一個地方,一個叫冷怡然的姑娘開始重生……

    門外,袁先生緊緊攥著拳頭︰「一定要離開我嗎?」

    查文斌虛脫的點點頭。

    「我真的再也不能見她?」那個曾經幾次起落的男人放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他的頭髮忽然全部就白了,看著查文斌的表情,他知道,這或許是自己最後一次再見到她,可終究她還是走了,雖然她還活著,可她再也不會是自己的女兒。

    「我跟顧教授談過了,那個所長是個可靠的人,她的女兒去年在美國加州出了意外,小白過去應該不會吃苦。」

    「我會看著她。」說著,查文斌彎腰便要上車,他頓了頓又回頭道︰「眼下為了讓她能先適應,還是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比較好,或許將來我會找到辦法,袁先生您保重。」

    車子一夜奔襲,目的地是一省之隔的浙江,在那裡有一座大院,院子門口一位老人已經在翹首企盼。老人的手中拿著兩張照片,一張是她女兒的生前,一張是今晚即將要來的那個人,雖然他是科學工作者,本該拒絕如此荒誕的請求,即使對方是他的多年好友顧清和。可是當顧清和拿著那個孩子的照片給自己看時,他已經徹底癱軟,因為這個人和自己那個一年前已經逝去的女兒竟然是如此的相似,以至於自己根本認為就是女兒本人,而且更加巧合的是聽說那個女孩也取名叫做「冷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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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四章︰病急亂投醫

    查文斌病了,從他送走那個女孩到省城回來後,路上就已經迷糊,等老夏把他折騰到家的時候查文斌就剩下嘴裡還會喘氣。

    先是高燒,然後便是抽搐,最後開始講胡話。我們村只有一個赤腳醫生,文革的時候在大隊裡幹過一陣子獸醫,這廝假模假樣的說查文斌是受了風寒,亂七八糟的開了一堆藥還往他屁股上紮了一針,就是這一針差點要了查文斌的小命!

    自從查文斌被老夏從村醫務所扛回來他就是昏迷的,那會兒我家裡還有個女人叫鈄妃,這女子生得我爺爺奶奶的歡喜,原本說是一心想撮合她和老夏,無奈老夏在她的心中始終不過是個哥哥罷了。這女人一心照顧查文斌,飯菜也顧不得一口,到了傍晚的時候大呼小叫的,原來是查文斌的褲子上已經紅了一片。

    老夏七手八腳的把老查的褲子給扒拉了下來,仔細檢查一番才發現其中的門道︰老查的屁股上有個針眼,就那針眼竟然在不停的往外出血,這都離他扎針過去四五個鐘頭了,那血流的都已經濕透了褲子!

    眼瞅著查文斌的臉色漸白,誰都曉得這針眼咋會收不住呢?老夏當晚就找了輛車子把查文斌給往外送,當時的縣醫院大夫還以為老夏是在開玩笑呢,一直到那個白大褂發現一罐子的棉花球都用完卻始終無法堵著那個針眼的時候,他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這是一個他們無法解決的事,針眼太小,談縫合那是天方夜譚,老查當時也就被赤腳醫生打了點青黴素。先是懷疑他藥物過敏,結果在老查手背上做皮試,這傢伙可好,皮試完了老查手背上那個針眼也堵不上了,「汩汩」得往外出血,拿了血液去化驗,啥問題沒有,血小板指標也是正常,可他就是跟個皮球似得被扎兩針就再也合不上。

    這醫院裡頭也慌了,當了一輩子醫生頭一次見到這樣的病人,幾個有權威的湊合到一起,分析了半天覺得還是某種藥物過敏導致的出血,他們是沒辦法解決了,得,連夜又送省醫院。

    一群專家教授硬是把查文斌給當成了外星人,關門討論就這個針眼無法堵上的問題就是一整個通宵,到了一早,查文斌那床邊的紗布紅的都能做幾身喜慶的中國紅旗袍了,可問題依舊是找不到。

    怎麼辦?老夏也不知道,第二天一早幾個專家送來了會診單,各種檢查顯示查文斌的內部臟器都在衰竭,以一種比常人約莫快百倍的速度在迅速老化,那會兒美國人把這種病叫做衰老癥,國內更是只有資料而毫無解決方案。查文斌當天早上就被宣判了死刑,從減輕農民進城看病消費高的情況下出發,醫院善意的下了死亡通知單︰人你們拉回去,最後一口氣留在家裡斷比較好,留在這兒意義已經不大了。

    老夏當時硬是跪著挨個求了一遍也沒用,看著那紙上幾位專家聯名簽署的最後報告,還有床上奄奄一息卻燙得驚人的查文斌,最後老夏決定還是把他帶回去,要死終究讓他落葉歸根。

    回到家裡老夏找了幾個小兄弟出去,說是辦點事,其實他是去砸那個村醫務所去了,那一次鬧的凶,為此老夏差點就以流氓罪被抓進去了。而查文斌呢?此刻的查文斌躺在老夏的房間裡睡在涼蓆上,渾身*嘴裡只會喊著一個「熱」字,鈄妃一邊滴答掉著眼淚一邊給他不停的用冷水擦著身子和那倆小針眼。

    老夏的父親當年曾經去過朝鮮打過仗,原本我這爺爺是不信神鬼的,可是他也不想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自己熟悉的孩子就這麼受罪去了。也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這位爺當時就去找什麼先生,這位先生多少在當地也有點小名氣,家住我們鎮上的黃嶺村,我不知道他叫啥,只知道他姓茅,茅山的茅,大家都叫他啊茅。

    啊茅是個什麼人呢?跟老夏的爺爺以前算是朋友,老夏的爺爺曾經幹過道士。以前出來討生活的時候得組個班,替人做一些白事場合上的案子,這位阿茅跟老夏的爺爺搭檔過,具體是什麼路子出生那小夏我也不知道。早些年,老夏的父親和他爺爺關係不好的時候,阿茅也經常來家裡走動,老夏的父親特別不待見這些人,總說他們不過是一群江湖騙子混吃混喝,現在也是硬著頭皮去找找看有沒有什麼一些偏門法子。

    阿茅的年紀那會兒也很大了,幾年前一場事故還瞎了一隻眼楮,老夏的父親去找他的時候他正拿著一把乾草在門口的爐子上煨稀飯,嗆得兩頭縮一頭。見來人是夏老六,阿茅借助著那盞黃兮兮的白熾燈把個掉得跟斑點狗樣的大茶缸端出來給他一個勁的說道︰「來,喝茶,喝茶啊。」

    夏老六看著茶缸裡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個啥玩意,不好意思的假裝抿了兩口就問道︰「叔,你現在過的咋樣啊?」他過去脾氣不好,自從兒子出了這點破事,性格也改了不少,知道跟人套套近乎。

    瞎子阿茅嘴裡塞著稀飯直搖頭道︰「要去見你爹咯,老了不中用了,年輕的時候替別人消災,年紀大了終究是要去還債的。前些年有個孩子往青黴素瓶裡塞炮仗丟路邊,我恰好走過就炸瞎了一支眼。」

    「誰家孩子干的,這也太無法無天了!」

    「算了。」瞎子阿茅擺擺手道︰「老了,都是劫,跑也跑不掉的,自己兒女都不管我死活,我哪裡還有臉去怪別人家的子女,要怪就怪當初選了去幹這個行當,都是要遭報應的。」

    瞎子阿茅不是本地人,他也說不來浙西北的方言,他的話語裡總帶著一股北方強調,聽說也是四幾年逃荒過來的。啊茅有兩兒一女,年輕的時候他還能掙錢兒女尚且還能湊合對他,這些年阿茅眼楮也瞎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兒女們對他嫌棄的很,經常互相推諉誰贍養的事情,幾個兒媳每天指桑罵槐。阿茅這人自尊心挺強,索性一個人搬出來花了點小錢修了兩間平房,平日裡靠給人算卦啥的糊個嘴,一生病也就只能靠乾熬著。

    「叔,我今天來呢主要是有個事想問您。」說著,夏老六就從懷裡拿出一封紅包悄悄遞了過去道︰「我有個佷子,無緣無故得了怪病,省醫院裡去了都給送了回來,年富力強的燒了幾天幾夜迷迷糊糊,就查不出個原因,醫生非得說他老得比別人快。我尋思著您跟我爹走南闖北見的事兒多,有沒有聽過這種病或是有沒有方子可以試試看……」

    瞎子阿茅把紅包往夏老六那邊一推道︰「拿不起,也不能拿,你說的這種事我沒見過,倒是小時候聽過一件老人講的跟著有點像。」

    見還真打探到點消息,夏老六就跟落水的人抓著了稻草一樣,趕忙說道︰「叔,我不是這個意思,晚輩就是來看你的。」說著又把紅包給推了過去。

    瞎子阿茅一口稀飯嚥下去道︰「這錢我有命拿沒命花,六兒啊,我跟你爹也算是至交,你有事還能想著我這個老瞎子,我就心裡很高興了。老了,怕是讓你也指望不上了,這樣吧,你要是不嫌棄老瞎子髒,你就帶我過去瞧瞧你那個佷子,老瞎子別的本事沒有,算卦看相還算是靈的。」

    就這樣,夏老六連夜用個自行車把瞎子阿茅給拉了回來,當時的老夏呢已經被派出所給帶走了。夏老六回家免不了一頓脾氣,丟下一句讓他吃點苦頭就帶著瞎子阿茅進去瞅查文斌去了。

    瞎子阿茅用得是兩瓣算卦法,這是一種很古老的占卜術,現在能會的已經是鳳毛麟角了。就是用兩塊從中間刨開的干葫蘆,那葫蘆只有巴掌大小,中間是被掏空的,在地上來回丟了兩下後半眯著眼楮瞧著床上的查文斌「咦」了一聲。接著他又去摸了一下查文斌的手掌,來回不停的搓,還雙手按著查文斌的頭,從頭頂到下巴來來回回掃蕩了幾遍。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瞎子阿茅就把夏老六拉到了屋外小說說道︰「這孩子的命格我怎麼得都有點看不清,我想問問他到底是哪家得孩子啊?」

    「他是個孤兒,原來他有個師傅叫馬肅風,叔你認得吧?」

    「就是那個孩子?從墳堆裡掏出來的那個?」瞎子阿茅睜大著剩下的那一隻眼楮,愣了老半天終於說道︰「天意啊天意,原來是馬真人的徒弟,怪不得老瞎子根本看不透,六兒啊,我有個事兒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說啊叔,儘管說。」

    「我幾個兒子都不孝,老瞎子我也沒幾天好蹦了,我要是死了我那幾個兒子不肯為我收屍的話,你能不能出面跟鎮上說說,讓他們把我埋咯。地兒我是自己找好的,不麻煩,就讓他們出個人力,我箱子裡頭還有幾百塊錢就請他們抬中的喝個酒。你是場面人薦頭大,這事你去說說估計跑不了。」

    「叔,你咋這說呢。」夏老六聽著這話心裡也不是滋味,一拍胸口道︰「他們不管我也會去管,如果真到那天,我挨個把他們抓過來給你磕頭,一個都跑不掉!」

    「那就好,那就好。」瞎子啊茅說著說著,居然咧著嘴笑了,慢慢的他轉身就回了查文斌的房間輕輕關上門對夏老六道︰「等老瞎子一會兒,我再去想想法子看看有沒有得救啊。」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五章︰時光倒流

    這一等不是一小會兒,夏老六足足在門口等了一個多時辰,愣是把他一盒煙都給抽了個精光。老六等不及了,聽著房間裡半天沒個動靜,鼓搗了半天后終於決定破門而入。進門一看,瞎子阿茅這會兒已經躺在地上,老六上前試探了一下,阿茅那鼻子裡已經沒氣兒在往外出了。

    瞎子阿茅死了,在他旁邊的地上有寫著歪歪扭扭的一小行字︰處女血可救。

    我聽很多人都談起過阿茅這個人,有人說他是江湖騙子,混吃混喝大半生終究是被兒女都唾棄;也有人說,瞎子阿茅算卦的功夫方圓百里之內找不到比他還要準的第二人,他那是洩露天機太多才落到如此下場。阿茅的走的時候那口棺材是夏老六以查文斌的名義給他買的,不光是棺材,他從頭到腳的行頭也全都是,後來很多人都說阿茅出殯的那天查文斌比他兒子女兒要孝順的多,嗷嗷的哭,大概是因為查文斌這輩子沒覺得自己欠誰的,可唯獨就是欠這個自己從未蒙面過的瞎子阿茅。

    至於瞎子阿茅是怎麼後來給查文斌想出那個法子的已經沒有人知道了,我聽河圖說瞎子阿茅大概是用他的命替查文斌算出了這一劫卦。在那個時候對待查文斌的問題上,一切都只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可是上哪找處女血去?

    聽說夏老六當時也是默許了鈄妃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由她去了,那姑娘是紅著眼楮進去的,也是紅著眼楮出來的,第二天的功夫查文斌還真就醒了過來,開始慢慢能吃能喝,身上的燒也退了下去。查文斌本來自己其實是不知道有這回事,鈄妃也沒把這事給說破,可夏老六同志本著對雙方負責的態度,終究還是沒能憋住,在不多久後終究是把這事給捅了出來。

    查文斌也就在浙西北洪村老家呆了半個多月吧,身體恢復的七七八八,看上去他比過去要蒼老了些許,比起同齡的老夏查文斌的眼角竟然開始出現了一絲皺紋。鈄妃也沒露出什麼異樣,以前咋過現在還是咋過,老夏也從局子裡出來了,不過一個壞消息此刻又從遠處傳了過來。

    袁小白,哦不,現在她已經改名叫做了冷怡然,這個姑娘出了點事,而且問題還不小。這姑娘到了省城冷所長家後看著一切正常,可她唯獨記憶力一點都沒有,前一秒做的事兒後一秒就能忘記,她甚至都開始叫不出自己的名字。這事兒也是一個多月後上海那邊來了電話才知道,袁先生因為和查文斌有約在先不能前去,所以這事兒又委託到了查文斌的跟頭。

    老夏和查文斌到了省城一家醫院見到那姑娘的時候她目光呆滯,醫院的檢測報告更是讓人覺得匪夷所思︰這個二十出頭的姑娘竟然無時無刻的不在蛻變,如果說查文斌當時檢查的報告是他在加速衰老,那麼冷怡然則完全不同,她和查文斌恰恰相反,她的身體機能呈現出逆生長的態勢,無論是身體還是器官竟然都在倒退,當然這也包括她的記憶!

    如果把人的軌跡比喻成時鐘,出生的時候是0點,那麼老夏現在應該是上午10點,而查文斌則是11點,之前的查文斌順時針走的要比老夏快,但是他們兩人現在的節奏已經開始同步;而袁小白也就是冷怡然現在則是早上8點,並且她是逆時針走法,等到老夏11點的時候,冷怡然就已經是退回到凌晨1點了,她的生命在倒流!

    這是一個悖論,人的生命是遵守著自然規律,播種發芽,開花結果,落葉枯死。自然界的一切都是按照這樣一個進程循序發展,人更是不例外,而小白卻是反其道而行之。看著她空洞的眼神,查文斌的心裡深深不是滋味,如果一開始便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那倒不如隨她去了。

    「小白?」查文斌試著喊了一聲眼前的那個女人。她回過頭看了一眼這個男人,可是下一秒她卻說道︰「不好意思,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兒?」

    接著,她好像陷入了一種恐慌,馬上又問道︰「你們是誰啊?我怎麼在這兒?」聽著她的聲音一如少女銀鈴般,老夏和查文斌在護士的催促下離開了病房。

    「她的身高在一週之內已經縮短了五個釐米,根據骨密度的測量,我們發現她正從青年期向著少年期逆向發育……」幾個專家一臉愁容的講述著他們的會診結果,這個結果已經超越了他們對科學的認知。

    或許,這就是代價!那個江西道士創造出這門邪術的代價便是如此,門外袁先生和冷所長都看著從裡面走出的查文斌,他們都知道里面的那個「女兒」已經沒有希望了,唯一全部的寄託都在這個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的男人身上。

    「接她出院吧,我想帶她回去。」這是他唯一的要求。

    問題出在哪?查文斌在想,在他昏迷的時候他依稀感覺自己的時光在飛速流逝,那種變化是他可以體會到的,鏡子是不會說謊的,難道小白跟自己恰好相反?

    可惜瞎子阿茅已經不在了,他真的很想問問那個救了自己一命的老人。

    「叔,我想問你點事。」查文斌回到家就張口去找夏老六︰「我是怎麼醒過來的。」

    夏老六喝著酒聽他這語氣裡是帶著一絲質問的,抬頭瞟了一眼正在收拾家務的鈄妃,那女子匆匆的洗了一把手就走出了門。

    他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也記不得,瞎子阿茅沒交代一句就走了。」

    「叔,我沒爹沒娘,師傅也走的早,我跟小憶情同兄弟,也就拿您當個親人。從我醒來,每次問道這事,您總是閃閃躲躲的,我不笨曉得您有人瞞著我。本來您不想說,我也就不過問,但是現在小白那丫頭也跟我一樣出了事,我得想法子救人啊,您總不能讓我去地底下找阿茅師傅吧,叔,您要真知道什麼您就說吧,我求您了!」說著,查文斌就要給夏老六下跪啊,夏老六其實這心裡也不好受,他本來就是直來直去的人,再個也把鈄妃當成了自己閨女一樣看,這年輕人的心思在他過來人的眼裡那都跟明鏡似得,明眼人都能瞧出鈄妃的確中意文斌,可查文斌呢,似乎從來只是把她當做了一個鄰家妹妹看待罷了。

    「哎,真是作孽。」夏老六嘆了一口氣道︰「你起來,我先問你一個事,要是叔給你說門親事你同意不同意?」

    查文斌愣了一下,他怎個也料想不到夏老六跟他來這出,只是道︰「叔,我沒跟您看玩笑,這都節骨眼上火燒眉毛了,哪裡還能談這個,再說我也還小……」

    夏老六鬍子一瞪道︰「小什麼啊!就我家那個兔崽子我也打算給他尋思找一個婆娘管管了,整天無法無天的。」接著他又轉了個臉笑眯眯的道︰「你覺得鈄妃那孩子怎麼樣啊?」

    查文斌只好接聲道︰「挺好的,鈄妃妹妹賢惠持家,又讀過書,對您二老也孝順,說給小憶是挺不錯的。」

    「拉倒,那兔崽子配不上,我是準備把她許給你。」不等查文斌做表態,夏老六又說道︰「這樣把,你也沒個親人給做主,這事兒就報給我和你嬸去張羅,回頭給你那屋修一修,咱挑個好日子就把事兒給辦了!」

    「這……這不成,」查文斌連連搖頭道︰「不成,不成,絕對不成,叔你這可不能亂來,人鈄妃妹子哪裡是我這麼個土孩子能配得上的……」

    「你給我閉嘴!」夏老六發起火來還是有幾分霸氣的︰「我說成就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不行!」查文斌那也是個愣主,一下子就站了起來道︰「您不能亂點鴛鴦譜!」

    夏老六估計酒也喝的挺多,加上前幾天那事他是看在眼裡,放在心裡︰「咋個不行?你說個道道來。」

    「我心裡有人了?誰?」

    就在他倆正在爭吵的時候,屋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夏老六心裡一驚不好,莫不是那丫頭在外面偷聽?果然,不多會兒他就透過窗戶看著鈄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往外跑,趕忙起身對老夏喊道︰「小憶啊,哦不秋石啊,愣著幹嘛,趕緊把你妹給追回來啊!」

    老夏也還納悶呢,他正在屋裡照顧小白,一聽老六這吩咐,一個箭步就竄了出去追鈄妃去了。夏老六指著查文斌的鼻子道︰「你啊你,你這小子真不識好歹,良心都讓狗吃了不是?你給我滾,滾滾滾,哪來的滾哪去,老子現在不想看見你!」

    「叔,我要是哪個做錯了,您罵我打我都成,可是這婚姻大事我不能耽誤人鈄妃的幸福,所以,抱歉了!」說著他就往外走,可聽著他這話,夏老六那心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藉著酒勁就喊道︰「你給我站到!」藉著他一個耳刮子就扇到了查文斌的腦門上喝道︰「你還曉得她有以後幸福哦,你都跟她那樣了,你還叫她以後怎麼幸福,您這個無情無義的畜生,你給我聽好咯,你不是想曉得自己哪個醒的?我告訴你,是她用自己的身子救得你的命,瞎子阿茅就留了五個字︰處女血可救!」罵著還不解氣,夏老六又是一腳踹了過去,這下可把查文斌給搞懵了,他那心裡一下子哪裡接受得了這麼大得信息量,只是傻愣著問了一句︰

    「叔說得都是當真?」

    夏老六直不耐煩的吼道︰「你要是個男人就去把她給我追回來,少了一根汗毛我打斷你一條腿!」

    這件事後來查文斌是怎麼跟鈄妃去面對的,我也不知道,包括河圖,對於自己那個從未蒙面過的師母他從未在師傅的嘴裡聽到隻言片語。他只知道後來每年師傅清明上墳的時候總是會獨自一個人在那塊墓碑前坐一會兒,也許對於那個女人他是有感情的,也許對於那個女人他更多的是愧疚,但是至少他這一生也只有那麼一個女人,她叫做「鈄妃」。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六章︰遇鼠得道(一)

    關於道士能否婚娶這個話題要分兩類︰

    第一類便是正一派︰元代以天師道統掌各符派法壇,上清、靈寶、天師等派合在正一名下,號稱「三山符」,自此,上至上清靈寶等名門大教乃至走草根路線的閭山派、六壬門等法教,統歸天師府掌管。這些道派門下又分火居出家兩種道士,出家道士居住宮觀之中,不婚娶,奉齋戒;火居道士可以娶親蓄子,但是也要持戒奉齋,其中,天師道就不禁止門人婚娶,自張道陵天師以來,歷代天師都以嫡親身份繼承法統。而茅山派與天師道極有淵源,又時常行走江湖,以火居道士為主,這些散道或遊歷或務農,都是可以婚娶的。

    第二類則是全真派︰全真派以及與之接近的隱仙派等,由於修煉孤身修行的清淨丹法,所以禁止門人婚娶,並將斷淫作為修道的重要標準。

    所以,全真派門下道士不得婚娶,而正一派則存在著相當一部分火居道士。天正一脈又源自茅山,按分類則屬正一教派,所以這天正派並於規定門中人不得婚娶。往上數幾代,查文斌也多有些師祖師尊們是有配偶以及後代的,從婚姻這件事上來說,查文斌屬於一個典型的中國傳統男性︰專一而又富有責任。

    他比夏老六要略早結婚,自是在結婚之前他也還便有一件事要去處理,那便是那位當初從上海來到省城的袁大小姐。彼時的袁小白一日不如一日,正直青春少女的年紀卻要返老還童,一直到很多年以後才有科學家發現了類似病例,並將這種極為罕見的逆生長現象稱為「生長倒退」,也一直到現在整個科學界依舊對此類案列束手無策。

    人總是在絕境的時候會創造出一些奇蹟,創造奇蹟的人又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想要終止袁小白的倒退一開始的確想過是否用瞎子阿茅的主意,若是查文斌的加速衰老是可以用處女血來解,那麼小白呢?

    面對一天比一天倒退的小白,查文斌的時間也不多了,可是他始終不敢對她冒險。可是道家的知識是無窮的,查文斌深信解鈴還須繫鈴人,既然自己是衰老,而小白是年輕,那是否應對了兩儀的說法呢?在我們的古代文化裡有所謂「孤陰不生,獨陽不長」及「無陽則陰無以生,無陰則陽無以化」,意思是任何一種單級狀態的陰和陽都無法生存,道家認為︰男為陽,女為陰;進為陽,退為陰,查文斌便琢磨這不正好是眼下他和小白兩人的現狀,可他還是不明白為何自己和她會出現如此怪異的變化。

    既然小白的起死回生是當年那位江西道士留下的法門,可見這法門之中的奧妙也卻只有他能懂了,不過可惜的是教授他法門的那位李神仙也已經逝去,如今唯一知曉此法的他也只懂形式而不明白其背後的意義。

    那一天晚上,在查文斌追回了鈄妃之後他去了墳山,離洪村十幾里地外的五里鋪是查文斌的老家。

    五里鋪據說在明代以前也是個屯兵的地方,同處天目山脈,浙皖兩省的交界線,只要控制好這個三面環山一面環水的小山坳,用不到一萬兵力便可以控制住兩省三縣上千萬的人口。這個地方的來歷據說是源自以前古時候的一個驛站,鋪即為睡覺的地方,五里則是它的進深長度,在這個長寬約莫都是五里的山坳裡現在零星還散落著十幾戶人家,這也是前幾年的事情了,往後到了現在五里鋪這個地方聽說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兩戶了。

    此地不缺農耕所需的良田和水源,山上到處林立著可供砍伐的經濟林,在七山兩水一分田的浙西北,這樣的環境是很容易形成村落的,可它為什麼在短短幾十年裡就經歷了荒無人煙的場景呢?聽當地的一些老人都講︰住屋裡鋪不發家,那地兒風水不好。

    「五里鋪那個雖然它應了那句右臨白虎北環山,西道東水連北有崗,左有青龍水灣溪的四局名言,看著也是朱雀龍虎四相都全,可是它地方殺戮氣太重啊。但凡殺伐過重的地方如古戰場,刑場或是以前留下的監獄,冤死橫死的人太多,戾氣縱生,再好的風水也是聚不了氣的。」河圖眯著眼楮拍拍我的肩膀道︰「以後買房子你得多瞭解瞭解那地兒以前是干嘛得,光靠看風水是沒用的。」

    五里鋪有一座羅漢山,當地人說是它有些像一座睡羅漢,反正我是看不出來,查文斌就住在那個山腳。這座山的下半部都是小竹子,往上走是一片板栗林,再往上就是一片開闊地,查家的墳就在那座山上,這個地方是當年馬肅風馬真人親自挑選的,有人說查文斌當年也就是從這座山上的一處老墳裡被他師傅撿到的。

    他上山做什麼?他是急了,他沒有法子,這做徒弟的還遠遠沒有到爐火純青的地步,遇上事兒了全靠他一個人扛著,一知半解的想去找師傅說說話,看看他老人家會不會顯個靈給自己解個局啊。

    提著香燭紙錢貢品酒水,查文斌一個人貓著腰,剛下過雨的羅漢山不好走,三步一滑,兩步一坑,那衣服上鞋子上到處都是污泥,可他心裡卻也是一片空白。誰有法子還會來請教一個死人啊?查文斌命苦,沒有爹娘,唯一一個師傅還走的早,活著的時候就瘋瘋癲癲的,他是真正一個人就這麼走過來的。

    說是新墳,卻也雜草叢生,查文斌也有些日子沒來過了,把那貢品擺好,說出心中想要說的話,重重的磕了幾個頭便也就往下山走。山腳下就是去年才修的屋,推開一看,裡面也是蛛網遍地,落葉幾層。

    合著衣服,查文斌半眯著眼,心中那叫一個難受,慢慢的迷迷糊糊也就睡著了。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個悶雷炸響,只見屋外半邊天霎時都給點亮了,那雷聲響得他的小屋都在來回搖晃。查文斌猛地一下也被驚醒,那身上那背後全都是濕漉漉的一片汗。藉著那閃電,查文斌看到屋內有幾個小東西離著自己不遠處蜷縮在一起,定楮一看原來是幾隻老鼠,帶頭的那隻尤為明顯,它的尾巴竟然是白色的,此刻正在給身旁兩隻小的梳理打濕的毛髮,這醜陋模樣的東西不免惹得他心中一陣厭惡。

    剛想抄起床頭的香爐砸過去,他又轉念一想︰這幾個老鼠也是可憐東西,要不是這風大雨大的怎麼敢捨命往有人的屋子裡來,於是心中又頓生憐憫。轉而想想背包裡還有些干糧便拿出一個分了一半丟了過去道︰「吃吧,你我一人一半,倒是你們讓這屋子徒添了幾分生氣。」

    那幾隻老鼠卻也不怕,嗅了嗅地上的乾糧大膽的吃了一口竟也像模像樣的坐在地上啃食了起來。這時查文斌卻也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鈴聲,他豁得起身,這屋子裡哪來的動靜,四下查看都不得發現,突然目光一瞥,地上那兩隻小的老鼠正在互相玩耍,其中一隻嘴中叼著一枚指甲蓋大小的鈴鐺。

    這查文斌憤是驚奇,照理這老鼠最是怕金屬器物的撞擊之聲,過去都用這些法子防鼠患,這幾隻老鼠卻是當做了玩具。也許是累了,也許是寂了,查文斌居然對那老鼠開口道︰「鼠兄啊鼠兄,我走到這般落魄的田地進退兩難又該如何是好,倒不如你們活得瀟灑,來去自如。」

    那地上的老鼠「吱吱吱」得叫了幾聲,查文斌便認為那老鼠是在回答,又對那老鼠說道︰「鼠兄,你要告訴那些小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你怎得曉得我這乾糧裡沒毒藥?我是師傅走的早沒人教,自己又學藝不精才釀成今日之苦,也不知師傅泉下有知會不會保佑渡過難關啊。」

    「吱吱吱」那老鼠在地上轉了兩圈,也不知道是它真的聽懂了沒,那隻白尾老鼠一口從兩隻小處咬下鈴鐺先是在地上徘徊了片刻,繼而奮力一躍爬上了查文斌的床頭丟下那枚鈴鐺又翻身下去。

    這倒是奇怪了,查文斌也起身,剛一摸到那枚鈴鐺他便有幾分異樣,輕輕接觸過鈴鐺的手指放在鼻下嗅了一嗅,一股淡淡香燭味夾雜著淡淡的屍氣若有若現。他仔細翻看著這枚鈴鐺,做工極是精巧,總計八面,中間鏤空內有一丸,八面之上隱約還可見刻著八位人物,他們造型各一,神態優美,也把查文斌給看的有些驚艷了……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七章︰遇鼠得道(二)

    這八位人物,查文斌卻也認得,不過這倒是讓他覺得有趣起來,為何?這鈴上八面畫的正是八仙圖。

    或許連小孩都能一一道出是哪八仙?今天多數人講的八仙過海的故事都指的是︰鐵拐李、鐘離權、張果老、藍采和、何仙姑、呂洞賓、韓湘子、曹國舅八人,這八人的故事或成書或成劇,人們也早已習慣稱呼他們為八仙。

    世人很少知道,還有另外一組八仙的存在,民間流傳的多是呂洞賓們,而在一些極為講究的道教門派裡卻是容成公、李耳、董仲舒、張道陵、莊君平、李八百、範長生、爾朱先生這八位。蜀之八仙之說早見於晉,譙秀在《蜀記》中載了這以上八位在巴蜀之地得道成仙的經過,並稱他們為蜀中八仙,這開頭的首位容成公是何人?那便是老子李耳的師傅,老子同志位列三清祖師,他的師傅是個什麼份量?那張道陵、董仲舒又是何許人也?那都是實打實存在的,各大道門的開派師祖。

    所以,這蜀中八仙的份量是要遠遠大過於民間傳說的呂洞賓們,這八位每位都留下了足以稱為經典和奠基石的道教著作,如容成公的《榮成*》二十六卷,老子的《道德經》,像爾朱仙更是佛道雙修,李八百則是西周時期的蜀中人世,傳說他歷夏自周活了八百歲所以才得了這麼個外號。

    查文斌初見這麼一件東西心裡又是驚奇又是詫異,浙西北地處江南,這洪村更是屬於鳥不拉屎的偏僻小村,家中何時來了這麼一件東西。看那小鈴鐺做工精巧卻也年份久遠,難道是馬肅風以前留下的遺物,可也從未聽師傅提起過這蜀中八仙的事兒啊。

    看著那枚來路不明的鈴鐺,查文斌見那白尾老鼠還在地上徘徊,又問道︰「鼠兄,你是從哪裡得來的這枚鈴鐺?」

    那老鼠在地上轉了兩圈似乎是對查文斌的話沒有興趣回答,他自嘲的笑道︰「也是急傻了,老鼠能聽得懂嘛,估摸著是從哪個墳地裡偷來的罷了……」

    「吱吱吱」老鼠又在地上轉了一個圈,然後瞧了查文斌一眼轉瞬就往屋外跑,剛跑出去又往回跑衝著查文斌叫,如此這番,查文斌趕忙從床上起身,莫不是這老鼠真的要帶自己去哪裡?

    跟著這幾個老鼠,查文斌來到了自家院子裡,這屋子是他前不久翻修的,過去馬肅風是個不拘小節的游道,帶著查文斌住著比牛棚沒強多少。那老鼠來到院子裡正中的位置不停的轉著,那是一口六角井,很早的時候就有了,查文斌修這房子的時候本想埋了,但這井水甘甜終年不枯便也留下了。老鼠在井的邊緣溜躂了兩圈後便順著往下爬,這查文斌就不懂了,這豈不是……?不料一會兒那老鼠又從井上爬了出來,這回查文斌看的真切,這井壁上雖佈滿了青苔但石頭之間的縫隙很大,這老鼠並未下到井底而是在半路上就消失了,他的第一個反應是這井裡莫不是有個缺口?

    回屋找了一根繩子拴在院子裡的桃樹上,查文斌繫著繩子往井下去,果然,下了不到三米功夫還真就讓他找了個能一人勉強能進的豁口,這倒是出乎他意料了。那老鼠就在豁口處來回蹦噠,見查文斌下來後便往豁口裡面溜,查文斌心想莫不是叫我也進去?

    其實他不是一個有探險精神的人,可是那枚鈴鐺給他帶來的衝擊還是很大,回頭看看井頂的一片黑,查文斌還是轉頭鑽了進去。他的手裡有火摺子,這豁口只能讓他匍匐著往前爬,這豁口就跟地道似得蜿蜒曲折,不過自從進了洞查文斌倒再也沒見過那隻老鼠。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查文斌覺著自己應該是到了底,這裡似乎還挺空曠,一間屋子的大小,看著地上那些或埋入土裡,或已經破碎的瓶瓶罐罐,查文斌意識到自己住的屋子下方應該是一座古墓。墓室並不大,上方有青磚模樣的拱頂,有幾塊也已經坍塌。墓室的正中是一口半截埋在土裡的棺材,棺材也分辨不出顏色,木料腐爛的有些嚴重。棺材的邊上還有一具已經腐爛成白骨的人形東西,一開始,查文斌以為也是入葬者,可是當他走過去的時候發現那東西似乎又不像是人的骨頭,因為它的骨架明顯要比常人大上很多。

    這不是人的?查文斌蹲了下來仔細的檢查著那具骸骨,聯想著這骸骨的身形和它頭頂殘存的一點皮毛,查文斌聯想到了一樣東西︰山魈!

    在中國的很多地方都有山魈的傳聞,這種力大無窮似人非人的野獸也被叫作是野人,最多見聞的是出現在巴蜀一帶,總之浙西北還從未聽說過山魈的出現。

    「咦」,查文斌低頭一瞧,在那遺骸左胸的骸骨處竟然卡著一枚飛刀,他小心翼翼的取下飛刀仔細琢磨總覺得這刀有些眼熟,好像師傅馬肅風也有,果然在他仔細擦拭那枚飛刀的時候,一個若影若現的「馬」字出現在了匕首上,查文斌那心裡是「咯 」了一下猶如打翻了五味瓶,怎麼師傅的飛刀會出現在這兒?

    一連串的疑問開始在他腦海裡形成了,馬肅風什麼時候來的這裡?又為什麼擊殺了這只山魈?自己怎麼從未聽他說起過這事呢?一想到今天在墳山上自己跟師傅墳前說的那些事,晚上這老鼠就帶著自己來到了這裡,難道冥冥之中是師傅安排的想跟自己說點什麼?

    查文斌馬上開始搜索著這片不大的區域,棺材裡還有一副爛的只剩下大腿骨的殘骸,這裡的一切都顯示不過是一座普通的古代平民墓,除了那具山魈遺骸和這把飛刀外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吱吱吱」,這時那隻白尾老鼠又從哪個角落裡鑽了出來,它似乎一點也不怕查文斌,順著它褲腳轉了兩圈後那老鼠往山魈遺骸上一蹦,然後來回的跳躍了兩下站立起來雙手做合十的模樣。

    「鼠兄你可是叫我拜這具山魈?」

    那老鼠摸了摸自己的鬍鬚,竟也學著人的模樣對著查文斌點頭,繼而縱身一躍到了查文斌的褲子上麻溜的往上爬,一直爬到他的手上不停用鼻子嗅著那枚鈴鐺,然後再次翻身落到那山魈身上。

    這老鼠的表演查文斌並不知道它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便問道︰「你是說這鈴鐺是這山魈的?」

    那老鼠聽完又點頭,但是馬上它又開始搖頭,只是不停的在查文斌和那山魈之間來回跳躍搞的查文斌一頭霧水。

    見這裡實在找不到什麼線索,查文斌準備就走,他剛轉身那隻白尾老鼠竟然咬住了他的褲子,可惜它那身板怎麼拉得住查文斌?隻狼狽的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又只能「吱吱」叫了。

    不想與它糾纏的查文斌耐著性子說道︰「鼠兄,我真的要走了,我朋友還在等著我去救命。」

    那老鼠卻在地上朝著那山魈遺骸跪了下去,然後竟然學著人的模樣開始叩頭,才扣了兩下又沖著查文斌叫喚,這下查文斌算是看明白了,他問道︰「你是叫我拜它?」

    「吱吱吱」那老鼠不停的點頭顯得很開心的樣子,查文斌眉頭一皺心想不對勁啊,這山魈八成是被師傅殺死的,怎麼這老鼠會讓我去拜它呢?猛地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馬肅風曾經對他提起過他是撿來的,但是卻沒有說過他是從哪裡撿來的。

    可是查文斌終究還是接觸了社會,當年有一個老道士在老墳裡撿到一個嬰兒的說法他也曾聽聞過,只是他生性淡泊善良,小時候別人以這個為樂取笑他,他也從不爭辯。突然間查文斌腦海裡浮現出了一個畫面︰一個黑毛高大的山魈懷抱嬰兒躲在了一處老墳裡,一個手拿七星劍的道士飛刀一閃,山魈頃刻倒地,嬰兒被道士抱走,而一枚鈴鐺卻留在了山魈的手裡,那是它在死之前的一刻從嬰兒的懷中拉扯下來的……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八章︰禁地!

    一切的猜測都是建立在沒有證據的基礎上,單憑一枚飛刀,一隻老鼠,查文斌斷而不會輕易下結論。帶著這些疑問重新回到床上的查文斌思索了一夜,其中最讓他翻來覆去思量的便是自己到底是誰?

    他姓查,這不過是源自當初那對曾經收養過他的夫婦,而他真實的姓名,祖籍在哪,這一切又都是一概不知。現在一枚突如其來的鈴鐺似乎把他的視線拉的有些遠,在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裡一共有兩段神話,一段是五千年前的崑崙神話︰盤古、女媧、伏羲,三皇五帝,涿鹿之戰,泱泱中華文明由此在黃河流域拉開從而確立了這個東方神秘國度的崛起。

    第二段神話則有些縹緲,這是關於凡人修仙的故事,一座名為「蜀山」卻又無據可查的神秘地方,古文獻中曾經記載道︰黃帝子昌意娶蜀山氏女,蓋此山也;岷山宇廟西有姜維城,又有蜀山氏女居,昌意妃也。根據這兩段出自史記的文獻,大致可以推斷出蜀山是指今天岷江上游的某處大山,在四川省境內,四川古稱︰巴蜀。關於這個地方,也就是在三千年以前曾經出過一系列的凡人成仙傳說,譬如大名鼎鼎的天師張道陵,如神秘而又現實存在的三星堆。

    對於查文斌而言,似乎蜀山這一段對他來的更為情切,伴隨著道教的創立,蜀山神話在民間流傳的廣度使得這個中國本土宗教的興衰與其命運相符,忽然間他腦海裡冒出了一個想法︰難道自己是蜀人不成?

    第二天一早,老夏就已經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他的到來帶來了兩個消息︰一個是小白已經被袁先生接走,第二個消息則是找到了暫緩小白逆生長的辦法。

    「時間走的挺趕得,怕耽誤不得,他爸想讓我來通知你一塊兒過去,據說是那個顧教授找來了一些美國人。」老夏緩了緩又對查文斌說道︰「還有我的事兒,我知道我把以前的記憶都給忘記掉了,也不知是好還是壞,這一次袁先生帶來的那個團隊說是對我們幾個出現反常情況的病人都想見一次,我捉摸著是不是一次機會。」

    老夏這兩年過的也的確困難,且不說他把過去的事兒忘了一乾二淨,就連他整個人的性格都大變,原先還叫小憶的時候,老夏是個整天沒正行卻鬼點子賊多的人,一個他還有一個胖子完全就是倆活寶。現在除了那張照片,老夏還老在半夜裡驚醒,他老是夢到自己在一個地窖裡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個自己拿著長長的匕首刺穿,而在他的身邊還有兩個模糊的人影。

    查文斌還是去了,臨走之前他去見了鈄妃,那個善良的女人。

    「如果一切都妥了,回來我娶你。」這是他給她的承諾,女人趴在窗戶上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漸行漸遠,兩行清淚不自覺地撒了一地……

    顧清和是個厲害的人物,他帶來的那個美國大鬍子叫做安德魯,他給袁小白一通檢查後也皺了眉頭,不過卻顯得異常興奮,他大概覺得這是一個非常有挑戰性的事情。經過顧清和的翻譯,大鬍子對於查文斌用水蛭換血的辦法感到震驚,他連說道︰「難道中國人不知道血型要先配對嘛?上帝啊,這個女孩還活著簡直是奇蹟。」

    不過大鬍子對於查文斌他們的故事還是很感興趣的,滋滋有味的聽著顧清和的翻譯,聽到驚險之處不忘高呼上帝和瑪利亞。這位老兄並不是一個無神論者,他相信這個世上有上帝,有神,也有懲罰,可是同時他也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醫學家。

    一種讓小白陷入深度睡眠的藥物被緩緩推進了她的血管,這種藥物可以讓她的生理機能降低到最緩慢的狀態,既︰休眠。安德魯是從動物冬眠的這一特徵上想出來的辦法,他說,冷血動物冬眠如蛇類是因為冷血不需要消耗太多熱量,可是哺乳動物的冬眠卻是最大的難題。

    安德魯就是專攻哺乳動物冬眠並將成果運用到人身上,這位天才研究狗熊冬眠時發現小型哺乳類動物在冬眠時體溫會急速下降,但熊的體溫只會下降約四度,不過心跳速率會減緩75%,所有身體機能指標都開始處於減凍狀態。一旦熊開始冬眠後,它的能量來源就從飲食轉換為體內儲存的脂肪,種化學作用的變化十分劇烈。

    「但是脂肪燃燒時,新陳代謝會產生毒素,但熊在冬眠時,細胞會將這些毒素分解為無害的物質,再重新循環利用。可是我們人類體內是沒有這種機制的,如果我們體內的毒素積累超過一個星期還沒有排除,那麼就會死亡。所以我在狗熊的細胞裡提取了這種含有這種分解毒素機制的物質,它可以幫助袁小姐渡過休眠期,當然這個時間也不能太久。」

    「那是多久?」查文斌問道。

    安德魯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道︰「三個月,超過這個時間我怕她的器官會衰竭,很抱歉查先生,袁小姐得的這種病目前我也無能為力,只能用休眠幫助她延緩。」

    三個月,查文斌心中已然是長舒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有三個月的時間可以想辦法。熟睡的袁小白身上插滿了各種儀器,看了她最後一眼,退開熙熙攘攘的人群,查文斌再一次要告別。他知道,想要解開她身上的那個謎要遠比自己困難的多,就如同在他昏迷的時候被鈄妃救了一般,如果一定要以犧牲別人來成全自己,查文斌會說不,他也同樣相信小白也是如此的選擇。

    門外,查文斌低著頭說道︰「老夏,我要去找他們了。」

    「誰?」

    「照片上的另外一個人,還有就是葉秋。」

    「他們不是?」老夏現在已經改名叫做夏秋石,他自然知道自己這名字的來歷,頓了頓老夏又說道︰「我最近也老夢見他們,如果有可能你還是帶上我吧。」

    「不,這一回,讓我一個人去。」

    事情已經過去了很久了,曾經有一個小夥伴叫作石敢當,還有一個半路跑來搭伙的叫作葉秋。他們是在同一處地方先後消失的,有人說那個地方是一座古代王陵,也有人說那個地方是一處遠古遺蹟,只有查文斌知道它叫做八卦台。

    沒有人知道那時候查文斌是怎麼走出八卦台的,也沒有人知道他是怎樣帶出老夏的,狀元村前面的江面上已經再也看不到往日高聳出水的礦山,這個村落一如中了邪一般,在接下來的一年裡迅速衰敗。

    好久沒有生人來了,一個赤腳光屁股的娃娃手裡拿著包裝精美的零食飛一般的朝著家中奔去,兩年前的這裡還是皖南最富裕的村落,兩年後的今年除了天空還是藍色之外,就連村子裡的樹都已經死了一半了。提起這個據說是宋朝起就開始生息繁衍的古老村落,以前的人總是會說狀元村出狀元,是文曲星下凡的地方,這裡的人和這裡的物一樣有著濃郁的文化底蘊,但這是以前。

    早兩年的人提起狀元村,外面的姑娘總是擠破頭想要嫁進來,第一部程控電話,第一口自來水,第一輛小汽車,曾經這裡的人揮金如土,手裡拿著大把的鈔票進出皖南最高級的飯店,有人說這裡發現了煤礦。

    兩年後,狀元村的人們但凡是年輕的都已經出走,有的南下去了深圳、廣州,也有的人跟著兄弟姐妹去到了南京、上海,他們唯獨不願意去的便是一山之隔的浙江。在狀元村有一個說法︰要不是那群外來者破壞了他們先祖留下的風水局,狀元村還會百年千年的富饒下去,可是現在呢?一片寂靜。

    兩年前有無數雙眼楮目睹了那座小島的沉沒,也是從那個時候起,這個村落便開始爆發了一種瘟疫︰他們有人的皮膚開始奇癢無比,用手輕輕一抓後便是潰爛,腥臭的濃水和渾濁的血液不斷蠶食著他們的身軀,有的人甚至從大腿裡面抽出了活著的蟲子。突如其來的疾病開始迅速蔓延,它們肆虐著這個百來戶人口的村莊,各種藥劑和辦法被宣佈無用後,一個驚天霹靂開始響起︰為了不讓這種不知名的疾病擴散,狀元村的人將被隔離,一直到找出治療這種看似傳染性非常強的疾病辦法。

    一些還健康的人都開始走了,一些繼續病著的人還苟活著,狀元村被拋棄了,這裡已經足足有兩年沒有外人再來了,就和當年的麻風村一樣,狀元村已然是一塊禁地!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十九章︰瘟疫(一)

    在一篇戰國時期由楚國留下的帛書上如是寫道︰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漠閔,鴻蒙鴻洞,莫知其門。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孔乎莫知其所終極,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

    古人認為世界開始於一團混沌之氣,後陰陽剖分,化生萬物,這裡的二神指的便是伏羲和女媧,分別代表著陰陽男女。同樣,在甘肅天水的一處漢墓壁畫和畫像磚石中,伏羲手捧太陽或日規,代表陽;女媧手捧月亮或月矩,代表陰,在中國一個傳說,相傳伏羲手中的太陽日規和女媧手中的月矩如果同時在一起便可以打開通向天界的鑰匙,成道成仙甚至是扭轉乾坤。

    可巧的是在狀元村也有這麼一對石刻,歲月的痕跡已經讓人難以辨認那對時刻的年齡,乍一看挺像是過去農村裡用的碾盤,這對「碾盤」放置在村口必經之處,它的下方各有一雙手掌模樣的東西托舉。碾盤之中左邊那邊的那個太陽模樣的東西,而右邊的那個呢則是個月亮模樣的雕刻。第一次來狀元村的時候查文斌就注意到了這對石雕,私下經人打聽誰也說不清這東西的來歷,有人說當年他們老祖宗來這裡紮根的時候這對石雕也就有了,年復一年的一直在那位置不曾挪移過半分。

    今日查文斌再次來到這裡,他停留在那對石雕前靜靜的看著,它已經不像多年前那般光滑有神,破敗的村落讓這石雕除了留下歷史的滄桑外也只有無盡的沉默了。

    就在他看得出奇,一個剛剛打柴回來的襤褸老人停了腳步,他上下打量著這個看著有些眼熟的年輕人道︰「你不是幾年前來的那批人?」

    被聲音拉回的查文斌看著風燭殘年依舊還需勞作的老人,他的手臂上有數不清的疤痕,大的如錢幣,小的也有黃豆大。老人穿著一身老藍色的中山裝,褲腿的一半已經不知了去向,那衣服的肩膀處補丁打了也有幾層厚。

    「老人家還認得我?」

    「哼,一群害人精!」說罷老人又用力的把柴火甩上了肩膀,他似乎又不解恨,好像對這個年輕後生有著極大的抱怨,狠狠的朝著地上吐了口唾沫,「呸!」

    查文斌還想辯解點什麼,看著那位老人落寞的身影和露出的膿瘡,他決定是該去盡點自己的力了。

    在他看來,一個地方爆發瘟疫不外乎有三種情況︰一是善惡報應,在道教,也稱瘟疫為︰天地之病。在過去的古代,醫學條件不發達,瘟疫的到來幾乎會讓一片區域之內的所有人瞬間失去抵抗能力,輕則失去村莊部落,重則亡城亡國。但是道士們對於瘟疫的處理向來又都是義不容辭的,這或許與當年的天師張道陵有關。

    相傳,張天師在鶴鳴山修道傳教時,恰逢地方瘟疫肆虐,生靈塗炭,十室九空。為拯救蒼生於水火,天師將自創金丹術和自己窺得的天道思想加以整合,研製出祛病健體的神秘草藥配方,張天師將藥浸於酒中送於百姓,瘟疫得以祛除。所以,多數的系出有名的道士都懂一些醫術。

    在正一教派的一部典籍名叫作《正一瘟司闢毒神燈儀》中如實說道︰「人秉性,而福禍自來;故慶源乃襲於積善之家,而殃咎必幾於作惡之者。積善者有餘慶,則可保於安寧;積惡者有餘殃,則難逃於譴責。」

    這片稟告是道士們在開壇祛除瘟疫的時候必念的,過去的人們遇到瘟疫無法解決時,往往也會請道士來做法,這在幾十年前的農村地區都很常見︰一個身穿黃袍道卦的傢伙手持桃木劍嘴中唸唸有詞,手中符紙橫飛,口噴清水化火……道士們認為天道才是宇宙的仲裁者,如果作惡的是個人那麼其個人便會受到懲罰,若是大眾作惡,那麼就會對大眾報以瘟疫。

    而第二種爆發瘟疫的情況則是︰陰陽失調。

    晝夜輪替、寒來暑往,周流不息、循環不止。道士們崇尚自然,尊重自然並從自然中去領悟宇宙奧妙,他們稱為︰修行。

    生,陽也;卒,陰也。事陰過陽,既致陰陽氣逆而生災;事小過大,既致政逆而禍大;陰氣勝陽,下欺上,鬼神邪物大興,而晝行人道,病疾不絕,而陽氣不通。這是《太平經》裡的記載,若是一處地方陰陽失調,陰氣超過了陽氣就會招惹禍事,輕則生災,重則亡國,而人道就容易滋生疾病,包括咱們中醫上一直也在講的陰陽失調也是這個道理。

    第三種情況則是瘟鬼作祟,在道士的說法裡,一共有五位瘟鬼,分別是︰東方青瘟鬼,劉遠達,木之精,領萬鬼行惡風之疾;南方赤瘟鬼,張元伯,火之精,領萬鬼行熱毒之疾;西方白瘟鬼,趙公明,領萬鬼行注黑之病;北方黑瘟鬼,鐘士季,水之精,領萬鬼行惡毒之疾;中央黃瘟鬼,史文業,土之精,領萬鬼行惡瘡癰腫。

    五位瘟鬼分別是五行病源,代表著五種疾病,每種對應的疾病都會有相應的符文、咒語、陣法和湯藥解病。

    在查文斌看來,此處爆發瘟疫則是以上三種情況都各佔了一分,狀元村近年來早已被金錢麻痺了人心,盜挖墓葬冥器,是為壞人祖墳的勾當,應該遭受天譴。第二,狀元村風水局被破,八卦台沉入水底,陰陽失調,戾氣叢生,也可招致瘟疫降臨。第三,看那老丈腿腳胳膊膿瘡遍佈,倒也像是黃瘟鬼之流的土行瘟疫。

    這心中有了譜,查文斌也便有了方向,雖說狀元村有過,但過不至死,上天給的懲罰足以讓他們為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買單。本著救人行天道,解怨不結仇的天正道道義,查文斌便也尾隨著那老丈一路到了他家中。

    推開院門,只見那老丈在門口井中打水,看著水桶約莫數分鐘,那老丈又是搖頭將桶中井水盡數倒回,長嘆了一口氣坐在地上抽起了悶煙。

    「大爺。」

    「你來做什麼?」見那人盡然追到自己家中,那老丈更是生氣,抄起手中的扁擔就一瘸一拐的要打查文斌,「趕緊滾!再敢來我打死你!」

    「大爺。」查文斌也不惱怒,反倒是好言道︰「我知道大爺對我有誤解,今天來只為給大爺看病就醫,絕無半點惡意。」

    「看病?」那老丈看著查文斌一副文弱的樣子,不由得冷哼道︰「你還來看病,你們不是就知道禍害人的嘛,喏,想看病嘛?」老丈指著身後那一片山道︰「瞧見了沒,那些白花花的都是紙錢,我們村裡死了多少人你知道嘛?要瞧病啊,你去那裡給他們瞧,老頭我還能喘氣就不勞你們這些人操心了,再不走我打斷你的腿!」

    面對如此,查文斌心中也是苦笑,他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是無趣,剛要轉身走卻見屋內出來一個光屁股的小孩,他的手裡還拿著一包零食,那是查文斌從城裡帶來的。小孩看著查文斌咯咯笑,似乎是在對他的禮物很滿意。看著那孩子的手上也有膿包,查文斌原本想走的那雙腿就跟灌了鉛一般……

    「哪來的?」老人看著孩子手中的零食一把搶奪了過去,他打量著眼前那個不肯走的陌生人心裡頓時也明白了,「沒安好心的東西!」一把丟掉那袋子,那小孩被突如其來的責備嚇得頓時哇哇大哭起來。

    「老人家,你可以不管自己,可這孩子是無辜的,我看他身上的毒瘡發作的還尚早,您總想讓他好好活下去吧。」

    這話到底還是起了作用,那老丈聽完心裡也是一陣酸楚,自己的兒子已經沒了,兒媳早就跑出了這個村子聽說是去了外地再也不會回來了,只留下這一老一少。前陣子,老丈發現自己的孫兒身上開始起那小疙瘩的時候就覺得不妙,想送出去醫治卻無人敢收,只要聽說是狀元村出來的,哪個大夫都躲避不急。他再次打量這個人,兩年前,他見過這個人,不過短短的兩年時間他似乎蒼老了些許。

    見老丈的眼神裡防備之心已有所緩解,查文斌乘勢說道︰「死馬還當活馬醫呢,您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向一條不歸路,讓我試試吧。」

    「你,不怕?」老人遲疑的問道。

    「不怕,有什麼可怕的。」說著查文斌大步的走了過去一把抱起那孩子替他擦了擦臉上的髒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對於這個給了自己好吃的叔叔很是親近,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陌生人了,用稚嫩的口音說道︰「周月……」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二十章︰那個女人

    那孩童不過三四歲,手背上的膿瘡已有鴿蛋大小,身上多處也已結痂,渾身髒兮兮的。那老丈請了查文斌進屋,屋內只有一盞煤油燈。

    老丈開口就道︰「這村子已經沒人管了,以前是最早通電,現在是連電都通不上了,隔三差五的村口會來車子送一些生活必需品。不過這都快要有兩個月了都沒來人,在這麼下去,家裡的鹽都要斷了。」

    「沒人管你們嘛?」

    老丈又是搖頭又是嘆氣道︰「都是造孽啊,自從那兒炸了,你們這些外來人跑了,我們這裡就開始瘟疫遍地,哪個還願意管哦,都說是要傳染死人的。」老丈摸著那孩童的頭髮道︰「我是一把年紀了,大半截身子都在土裡,就是可憐這孩子……」說著說著那老丈就開始掉眼淚,查文斌瞅著心裡那也是難受啊。

    「癢嘛?」他摸著那疙瘩膿瘡輕輕問那孩子。

    「癢……」他抬頭又看看他爺爺道︰「但是不能抓,爺爺說的。」

    「老人家我看這瘟疫怕是你們日常接觸的東西引起的,大有可能是這裡的地氣有了問題,前面進來我看村口不少棗樹都已經枯死,敢問這兩年地裡的莊稼收成咋樣?」

    「不好,種啥是死啥,勉強還能種點玉米棒糊嘴,一根棒也結不了幾粒米,要不是他們都走了地多,我們爺倆也早就都餓死了。」

    這麼一來,查文斌心裡就更有底了,這「中央黃瘟鬼,史文業,土之精,領萬鬼行惡瘡癰腫」的說法可以對的上號。地氣也就是瘴氣叢生導致,氣從何來?查文斌猜測多半是與那一次事件有關,八卦台的沉沒扯動了底下埋葬了不知多少年的瘴氣,一下子破散開來,久居此地的百姓便跟著遭了秧。

    不過這地氣之毒的解法,查文斌是沒有,但是他卻明白一個道理︰萬物相生相剋,話說過去在山林間被毒蛇咬了的人多半都明白,離毒蛇出沒不遠處的地方一定會有解藥。若要想尋覓毒蛇也簡單,朝著生長七葉一枝花最多的地方去便是了。

    如今的狀元村早已不復往昔的風光,凋零的村落和到處枯死的植被很是好辨認,查文斌看著那大門禁閉爬滿了雜草的祠堂,頭頂的月亮照的那斑駁的大門格外淒涼。往前的人聲鼎沸成了現如今的活人十幾口,查文斌不禁的也感嘆道︰「你這祖宗的祠堂裡是有多久沒人給你上香火了。」

    門上的掛鎖不知去向,輕輕一推,滿是灰塵和蛛網,中央的香爐上也是破敗不堪。這大殿往日裡曾經讓他險些出不了門,查文斌輕輕嘆了一口氣從懷裡掏出三根清香點上道︰「過路的生人來祭奠一下住這裡的常客,子孫們在受難,給點庇護總不能讓自己斷了香火吧。」

    轉身,他只覺得耳邊隱約也傳來了一聲嘆氣,那是來自何人的查文斌已然不關心。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塵歸塵,土歸土,及盡繁華,不過一掬細沙;天上天,人上人,待結碩果,已是滿臉殘渣。」這逝者終究是逝者,往那供奉著千百年又如何,王朝尚且更迭,何況一個村落,這狀元村已是日薄西山,元氣待盡,他能做的莫過於救那些活著的人。

    村子中央有一株銀杏樹,得三人才能合圍,早些年這樹生了蟲被蛀空了一半,後來村上怕這樹倒了就出面在四周砌了一圈膝蓋高的圍子。夏天的時候大傢伙最多的便是在這兒聚天納涼,多是一些村裡的熟面孔,現如今這樹也已經死了,不知為何,今天來的時候查文斌看見那樹梢上繫著好些紅黃色的布條,怕也是那些村民寄希望老天爺能夠垂簾罷了。

    隱約的藉著月光,查文斌依稀看見那樹下有個人影,隔著約莫得有二十來米,他看著那應該是一個女子。這下可他心裡給咯 了一下,這村子兩年裡死了不少人,該不是天才大黑自己就遇到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心裡給自己鎮定了一下後還是邁著步子悄悄的走了過去。

    抵近了,那女人是佝僂著身子,頭髮亂糟糟的,赤著腳,不過那影子倒是在地上拉的老長。查文斌心裡鬆了一口氣,這說明是個活人,不過誰會在這裡呢?

    「姑娘……」查文斌離著不遠就叫了一聲。

    那女人聽到後一轉身,兩人那一對眼,好傢伙,還是個老熟人,誰啊?

    查文斌當即就叫出了這個女人的名字︰「程子衿!是你!」

    在這裡遇到這個女人不得不說是他的意料之外卻又在驚喜之中,當年這個女人不知如何中了一種叫做金絲鐵鉤的降頭,查文斌硬是拼了小命才勉強破了這種來自西域的古怪巫術。只可惜,當年將她救治之後,查文斌離開的時候那姑娘還是昏迷的。現在看著她,查文斌的腦子裡頓時閃現出那個清瘦的背影來,他叫葉秋。

    這兩人一坐下話便也打開了,程子衿醒來後查文斌他們已不在,當初將她買的那位混混不久後就也得了怪病,硬是折騰了有三個月才離去。那時候村子裡的瘟疫橫行,程子衿回不去娘家這裡又容不下她一個外人。

    但凡被貼上狀元村標籤的人都走不出這個村子了,早些年還能跑出去,這些年已經被人當做是瘟神一般。這程子衿便也獨自一人生活,不過她倒是相安無事,皮膚還是那麼的白嫩,除了下地勞作留下的那些痕跡外。

    「那你倒也還幸運的,其實那時我也有很多事情想問你,你是被人下了降頭。」

    程子衿對於「降頭」當然是不明白,不過她也說道︰「我也不曉得,現在村子裡加上我還有十二個活人,其中有幾個也快要不行了。」

    「那病傳染?」

    「傳染,可厲害了,文斌哥,你得小心了,這村子呆不得的。」她倒是擔心起查文斌來了,不過的確查文斌下午接觸了一會兒那孩子現在就覺得胳膊上有些癢癢,這會兒忍不住也想伸手去撓。

    「呀!你這兒,你快看啊!」

    「怎麼了?」說著查文斌扭頭一瞥,這一眼好傢伙,只見自己的左上胳膊一道道鮮紅的抓痕,那皮膚似已經被抓破了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們一開始也這樣……」

    查文斌只覺得天旋地轉,怎麼今天自己也中招了,不知不覺的短短時間內竟然成了這幅光景。又聽程子衿說道︰「然後就是結痂,再化膿,反覆的不得好,人也會發燒,好多人都把胸口給撓爛了,還活著的人都是強忍著。」

    正說著,突然三枚爆竹「砰砰砰」得炸響了,那火光跟小火箭似得嗖嗖往上升。半夜起爆竹,不用想,這一準是哪家在報喪。

    程子衿看著那方向有些傷感的說道︰「李嬸怕是走了,文斌哥我得過去瞧瞧,以前他們都不把我當村裡人看,現在人少了反倒親近了許多。李嬸是個好人,她老伴一年前就走了,虧得她熬到現在,總算是結束了苦難了。」

    不自覺得查文斌也爆了粗口︰「媽的,這該死的瘟疫!」

    人少,但也不妨礙那位老人走的體面,她也是外來戶。程子衿口中的李嬸名叫李桂香,查文斌去的時候這位老人已經躺在木板上,臉上蓋著幾層黃紙了。村子裡一共就這幾個人,瞅了一眼也就都到齊了,那個老丈見查文斌來了便打了招呼,他手裡是一袋子黃豆,嘆氣道︰「本來尋思我走的時候磨點豆腐的,她走在前頭了就給她先用了。」

    說是有人,剩下的那幾個也大多有心無力,一各個身上膿瘡膿包,渾身上下都難找到點好的皮膚。一個年紀略大的手持枴杖微微顫顫的在給李桂香擺弄著衣服,還有幾個則在院子裡張羅著柴火,即使到了這一步,他們依然堅持著過去的傳統。

    輓聯、祭台,香燭貢品一樣不少,聽他們講,這得瘟疫的人都得是火葬,死後入不了祠堂怕玷污了祖先們。查文斌安靜得看著他們各司其職,他知道自己不該插手,只要他們還忙碌著就還知道自己活著……

    程子衿也在忙碌,她打了水想給老人擦拭一下臉上的傷,老人凌亂的頭髮在她手裡一邊梳還一邊念叨︰「嬸兒啊,走了就是去享福了……」

    那梳子也不知是多久的,裡面卡了不少碎髮和雜物,程子衿便想用手撥弄一下,她想讓老人走的更乾淨。可是,那梳子破舊的有些厲害,上面有些倒刺,一個不小心可就把她的手給紮了,頓時她那手指就給劃拉破了,這妮子也不顧只放在嘴裡嘬了一下便又繼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3-31 23:08
第二十一章︰真相

    李桂香的臉上有很多膿包,死的時候那些膿包依舊還在,世事往往就是這樣的造化弄人,當李桂香被穿戴整齊的時候,她臉上的膿包竟然全部都癟了下去,前後還不到一根菸的功夫,原本腫脹的臉也恢復了原樣,來去的人都沒注意,可在一旁站著的查文斌卻看得真切……

    拉住一個那個過往的老丈,查文斌就問道︰「叔,跟您打聽一下,咱村裡的人得了這個瘟疫走得時候,身上的那些毒瘡是不是也就跟著都會消失掉?」

    「哪呢,不光不消失,人死後還得長,有的人長得跟個雞蛋大,破了又長,長了再破,我們這裡的人可憐啊,死了都不帶留個臉去見祖宗。喏,你去看李老婆子……」那老丈剛一轉身準備指著查文斌看,卻看到李桂香臉上竟然恢復了往常,這可把他給驚得,連連喊叫起來︰「李老婆子咋好了呢,大家快來看啊,她好了!」

    在外面包紮完手指的程子衿剛進屋就被查文斌給拉到了一邊,他看著那姑娘手指處滲出的絲絲鮮紅,頓時心中有了主意。

    程子衿此刻的壓力的是非常大的,她靜靜的割破了自己的中指,查文斌懷疑是她的血對這種瘟疫有某種奇效,整個村子連同他查文斌在內無一人能倖免,可這姑娘卻好生生的呆了幾年。就在剛才,那李桂香的臉不過是被她輕輕擦拭了一番,又恰好她的手指破了。

    沾起碗裡的血,查文斌在眾人的注視下,輕輕塗抹在自己的手臂上,那一刻,所有狀元村還活著的人們都屏住了呼吸,看著他胳膊上那一點淡淡的紅……

    奇蹟會發生嘛?這個世界從來就不缺乏奇蹟,查文斌手臂上的斑點就像是遇到了剋星一般,以可見的速度迅速癟了下去。幾分鐘的功夫就開始慢慢結疤,再過了一會兒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它又開始慢慢的脫落,露出裡面的肌膚如同嬰兒一般白嫩。

    誰也不曾想到,這個滴血認祖被拒絕的外來姑娘會是拯救這個千年村莊最後一點的血脈的那個人,一個很諷刺的結局。

    夜半,對岸曾經的小山包已經不知了去向,寬闊的水面蕩漾著的是不堪的過往。

    有些冷,查文斌緊了緊身上的道袍,他很少這般的打扮。河邊的小碼頭上還停留著一條小舢板。這條河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下過水了,那一年很多人都說這裡河裡有一頭怪獸,好幾個年輕人被生生拽了下去再也沒有起來過,只有查文斌知道,它並沒有消失,而是完整的沉入了水底,這本來就是一座城,一座謎一般的城。

    這座城的終點在哪裡?查文斌扭頭靜靜看著身後山腳下的那抹點點紅,今晚,狀元村的人們為了慶祝新生,他們在祠堂面前虔誠的下跪,感恩先祖的庇護。久違的香火讓祠堂有了些許生氣,早已破敗的燈籠也煥然一新,可是他們終究是忘記了是誰拯救了他們,又是誰拋棄了他們。

    「他還好嗎?」那個女人終於還是憋出了這句,她很小心翼翼的看著查文斌,幾年前那個人也很沉默,比這個人還要沉默。

    搖搖頭,是的,連同查文斌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在何方,他指著眼前的河水道︰「或許還好,可以告訴我,曾經你在這裡遇到過什麼嘛?」

    「我被買過來就一直沒出過村子,不知文斌哥講的是哪件事?」

    「你中了一種巫蠱之術,誰會對你下手,我想肯定不是村子裡的人,你想過自己有沒有接觸過村外的人。」

    「村外?」程子衿也陷入了一片迷茫中,這幾年前的事情要她突然想起,除非那印象當真是非常深刻的了。迷糊了一陣子,她突然說道︰「我還真想起了一個人,有一日家中來了個老者,穿著一身黑色衣服,說是路過討杯水喝。」

    「怎得?」

    「你說外人,我嫁到這村子裡多半與他們不來往卻也能認識村裡之人,再者,家中貧寒平日裡也鮮有人拜訪。那人穿著很是古怪,所以一下子能想起來,因為,他好像穿著的是一身壽衣,我家老爺子當時也給準備了一套,能辨認得出,上面的『壽』字一個圓對著一個圓的……」

    「是他……」查文斌怎麼也沒有料想到會是那個人,那天在照片中看見合影卻也懷疑,如今被這程姑娘的證言配對,基本就是*不離十了,那個人便是︰葉歡!

    「怎麼了,文斌哥?」

    「沒事,我們先回去吧,等過了這陣子你還是走吧,這裡不屬於你,你也不必久留。」

    「我能去哪裡呢?」那女子低聲的嘆道,那個男人,他在哪裡呢?

    子夜,今晚的月亮有些朦朧,查文斌抬頭看著天與那日有些頗為相似,他拖著已死非死的老夏從那個冰冷的溝裡爬了出來卻又親眼見得那些數不清的怪東西包圍了葉秋。

    「走!快點走!」那是他們最後的對話,不知過了多久,順著那條小道查文斌摸到頭頂那一片沉甸甸的。用手敲打,吭哧有聲,原本是一片木板,用刀子鑿,用手扣,大片骸骨滾滾落下,當查文斌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口棺材的底部時,他怎麼也想不到這裡竟然就是那座祠堂,而更加讓他想不到的是這條路的盡頭居然是那口最大的主棺︰狀元村的先祖棺槨!

    這兩年來,他慢慢的開始清理這些思緒,一條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能說得過去的故事主線開始在他腦海裡滿滿浮現︰

    言八卦必言伏羲,而言伏羲則不言太昊,這句話是顧清和送給查文斌的。

    太昊是誰?在古籍中也有稱他為「太」,據記載他是上古東夷部族的祖先和首領。東夷是上古在中原可堪與華夏抗衡的部族,它與華夏的交往十分頻繁,並創造了燦爛的殷商文化。至此中國歷史上開始有了文獻的記載和實物的出土。對此,學界已無疑義,而東夷部族世居之地在今河南東部及山東、安徽一帶。

    《左傳?昭公十七年》載︰「陳,太之虛也。」陳地在今河南淮陽,淮陽今存太昊墓。周代以後,其後裔屬地漸次東移,直到春秋戰國時期,東夷各支才逐漸被魯、齊、越等國吞併,融入華夏。顧清明一直以為太昊並非是伏羲,而是一個同伏羲處於同一時代統治著淮河流域的王,這個部落很有可能學習了伏羲的八卦並試圖解開那一副算盤石,最終因為歷史的變遷,這支東夷部落逐漸在浙皖兩省交界的山脈處落了腳,過著隱士一般的生活。

    「你們洪村、狀元村是那支部落後裔留下的歷史痕跡,我仔細查閱過資料,也看過當地殘存的一些遺蹟,這些東西頗有殷商文化的遺風,絕不屬於與你們相近的古越國。」顧清和拿著厚厚一疊文檔對查文斌說道︰「你知道整個浙西北有多少春秋戰國時的貴族墓嗎?現在已經登記在冊的古墓群就有不下三百處,這樣一個地處偏僻,交通和資源都極不發達的地區出現這樣規模的貴族墓葬群本來就是疑問。再者,江南流域自古是魚米之鄉,民以食為天,貴族多半出在江南,怎得會冒出那麼大批在深山野凹的貴族墓來了,而且壓根還沒有歷史可查,所以查老弟,那個地方是一片被歷史遺忘的角落可能性很大很大。」

    那狀元村呢?

    顧清和說,他實地查看後覺得這個村子在建成之前應該還有別的村落存在,村口那對石雕就是最好的證明。

    「文斌老弟啊,那東西絕不是宋代的,起碼也得是戰國或者再往前一點。你曾跟我說,這村子裡的後人監守自盜試圖挖掘那座八卦台,我想這狀元村的先祖,就是那位周姓的大學士怕才是真正的祖師爺。以這種名義搞破壞的,並不是沒有先例,當年三國時期的曹操就有一支軍隊專門盜取貴族墳墓充軍餉,還受官爵號稱『摸金校尉』。南宋的時候,都城遷到杭州,國力不比北宋的時候繁榮,又有來自北方金國的壓力,整個國家實際虛弱的很,保不齊哪朝皇帝也想弄點零花錢便打起了這樣的勾當,我特地去了你們省博物館調取了一些資料,在這裡你好好看看。」

    「保存的還算完整,那位集賢殿大學士周子源的來歷頗有些道行,原本乃是龍虎山中的一名俗家弟子,後因家國破滅,奮發考取功名報效朝廷,卻又說他看不慣南宋的*無能辭官隱居。此人看來還是頗有些懂得風水數術的,剩下的不過是我的猜測還需查老弟你自己去親自驗證。」

    一代文人大學士,在最附庸風雅的時代辭官,要知道南宋時中國的詩詞文化可謂發展到了巔峰,身為集賢殿的學士,身處西湖歌舞幾時休的臨安城,他周子淵真得會因為看不慣朝廷的「*」而裸官回鄉嘛?

    這或許是一個不錯的理由,一個可以輕易遮羞的理由。在那個年代,文人把持著朝政,活躍於上流的社交,一個如此講究的王朝怎能好意思說出自己的錢包乾乾淨淨需要去幹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呢?

    於是,在浙西北,在那個遠離繁華和都市的三千大山深處,那些殘留著的地下財富成了彌補國庫空虛的來源。

    這就很合理的解釋了為何那口被狀元村人視為神靈一般的主棺下方竟然是一條盜洞,一條一直通向對面那座山底深處的盜洞。

    或許周子淵終究是沒打開就過世了,其實他不過只差了那麼一點點,因為當日的查文斌也是誤打誤撞才撞開了那道豁口。口口聲聲教育族人的先祖只能留著遺憾而去,並且用自己的身體遮擋住這尚未來得及完工的一切,只為留下一個「世外閒人」的稱號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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