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魔法] 獵妖高校 作者:鄭重騎士 (連載中)

 
hk84888863 2018-3-19 14:03:1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66 1505405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7 15:52
第134章 生活如此殘酷
    為什麼我的眼角充滿淚水,因為我哈欠打的太深。

    下午五點鍾,當鄭清被預先設定的鬧鍾吵醒之後,眯瞪著眼,重重打了幾個哈欠,腦海裏突兀的冒出了這句話。

    掙紮許久,他終於狠心,逃離自己舒適的被窩。

    被窩對不起,不是不疼你,我也不願意,又讓你傷心。

    然鵝,生活始終如此殘酷。

    鄭清爬出自己的六柱床,踉蹌著摸到書桌前,拿起從涼杯裏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氣灌了下去,精神終於振奮了許多。

    他偏過頭,看向陽台。

    窗外,太陽已經西斜,將遠峰上掛著的雲彩塗抹的剔透晶瑩。橘黃色的光線穿過透明的玻璃,落在書桌上,顯得很是溫暖。

    肥貓團團眯著眼,揣著爪子,臥在這道橘色的光線中,尾巴尖一勾一勾的,顯得格外愜意。

    小精靈們橫七豎八的癱倒在肥貓鬆軟的身上,用透明的翅膀裹住身子,酣然入睡。

    鄭清抱著水杯,咂咂嘴。

    古人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話誠不我欺。這些原本性格勤勞的小精靈在那頭‘豬貓’的影響下,竟然也學會了一天五頓睡的技巧。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呐……”他晃了晃腦袋,喟歎一聲。

    旁邊正埋頭筆記本中的蕭笑頭也沒抬的‘嘁’了一聲。

    鄭清沒有搭理他。

    放下水杯,拉開抽屜,看著那張藍黑色的信箋,鄭清嘴角重新浮現出傻乎乎的笑容。

    “有完沒完……”辛胖子原本在書桌前研究《素問玄機咒病式》——他最近一直在啃這部大部頭,打算發明一道方劑,破除打碗花的流毒——忽然聽到旁邊沒了動靜,抬起頭,立刻看見了鄭清那副熟悉的傻笑,忍不住掩卷長歎。

    “我覺得他有很大可能被人下了迷魂藥。”蕭笑捧著自己的筆記本,冷不丁冒出這麼一句。

    辛胖子摸著自己光禿禿的下巴,覺得這種分析大有道理。

    “唯一的問題在於,”胖子很謹慎的提出一個疑惑:“像伊蓮娜那麼出色的女巫,需要給這個一無是處的小子下迷魂藥嗎?”

    蕭笑啞口無言,重新把腦袋埋進自己的筆記本裏。

    鄭清驕傲的抬起腦袋,對兩個人酸溜溜的對話嗤之以鼻。

    這是嫉妒,他反複看著那張信箋,心裏美滋滋的想著。

    伊蓮娜最終確認周日下午有時間參加補習,這讓他的心底終於鬆了一口氣。

    一方麵,在最終確認之前,他始終不能相信自己能夠與那位美麗的吉普賽女郎約會——在他心底,兩個人單獨在一起聊天就算是約會。

    另一方麵,如果心頭壓著巡邏的事情去幫她補習,鄭清自己都不確認能否做到專心致誌。雖然他在麵對伊蓮娜的時候一度將這件事丟在了腦後,但並不代表他對這件事不在意。

    相反,就是因為要在巡邏前做好充分的準備,所以他才掐著點,提前幾個鍾頭起床開始各項準備工作。

    想到這裏,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剛剛的午休隻能算聊以慰藉。如果不是為了夜巡這件大事,估計他能一覺睡到周末。

    周末,也就是明天。

    思緒一飄到明天,各種念頭就再也止不住了。

    周日下午幫她補習,補習完可以陪她一起吃晚飯,然後兩人一起去參加班裏的周末例會,鄭清一邊做著美夢,一邊預想兩人間的各種談話,渾然不覺時間的流逝。

    “如果你不打算晚上看見魚人就哭,那就不要站在那裏一直傻笑。”蕭笑終於忍不住,伸出毛筆的長杆,用力戳了戳鄭清。

    “嗷!”鄭清驚叫一聲,不悅的掃了西瓜頭一眼,怏怏的收起那張信箋。

    生活始終如此殘酷,從不肯讓人把美夢做完。

    將信箋折好,塞在抽屜深處,鄭清又從抽屜的角落裏抽出一張淡紅色的單子。

    這是校工委開具的處罰任務通知單,是不久前幾個闖禍的年輕巫師一同前往校工委第一行政辦公室領取的。

    原本按照通知單上的要求,這類懲罰性任務並沒有固定時間,隻需要每周抽出一個晚上,參與臨鍾湖淩晨一點至四點的夜巡便可。

    但鄭清私下一琢磨,這個巡邏時間著實是個大坑。

    首先,周一至周五的上課時間需要排除,如果不想在第二天課堂上被老師扣掉學分,那麼前一天晚上是萬萬不能通宵的。

    然後周日晚上也不行,理由同上。夜巡時間是淩晨一點至四點,周日晚上參加,周一老姚的魔咒課上很大可能被提溜到講台上與大猩猩友好互動。

    想到那頭獠牙疤麵的銀背大猩猩,鄭清果斷排除了這條選擇。

    剩下隻有周五與周六兩個晚上可以選擇了。

    如果周五下午的課程不是實踐課,那麼鄭清一定會選擇周五那個晚上。

    但萬事沒有如果。

    周五下午實踐課極大耗費了這些年輕巫師的精力。鄭清吃過晚飯回到宿舍後,倒頭便睡。雖然期間做了許多噩夢,但瞌睡蟲始終死死纏著他。

    參加晚上懲罰性巡邏的,除了鄭清,還有阿爾法學院那個天才小男生林果。

    因為兩人相識,為了多些照應,林果也與他選擇了相同的時間。

    魚人、鬼怪、逃竄的野仸、甚至還有龍獸的蹤影。

    任何一個校園傳說中,都會格外渲染夜色下的危險。

    鄭清雖然並不太相信學府中有那麼多怪獸,但既然有可能遇到危險,他自然要做好萬全的準備。

    法書、符籙、護身符。

    在灰袋子裏掏摸半天,把自己力所能及的物什擺放在桌子上後,鄭清便開始默默發愁。

    法書固然是巫師必不可少的裝備。

    但對鄭清而言,這本簇新的法書裏唯一抄錄的咒語就是‘葛之覃兮’。作為一種束縛類的魔法,這道咒語適用範圍非常廣泛,從束縛到鞭策,甚至還能防禦,稱一聲攻防一體絲毫不為過。

    但也僅此而已。

    這道不能照明、不能探路、不能療傷、更不能幫鄭清與其他巫師傳訊。

    這讓它對於半夜巡邏的用處頓時下降了一大截。

    鄭清歎口氣,把法書向旁邊挪了挪。

    自己總不至於見了情況就丟一堆藤條過去——那樣看上去會顯得很傻。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7 15:53
第135章 5個箱子
?    放下隻抄錄了一道咒語的法書,鄭清把目光轉向護身符。
  
      在三有書屋讀書的時候,鄭清倒也從回字集淘換了一些零碎的護符。隻不過當初懵懵懂懂的他,從集市上淘來的護符充其量也隻能嚇唬幾條不成氣候的幽靈。
  
      思來想去,唯一堪用的,估計也隻有從流浪吧裏買來的那隻黑驢蹄子了。
  
      也許這隻驢蹄子充當護身符的曆史已經很長了,它的周身都裹著一層近乎釉質的包漿,充分說明它曾被人長期握著手中把玩。
  
      純黑色的蹄殼在亮光下會閃爍出耀眼的色彩,腕處保留的灰白相間的毛發被修剪的整整齊齊,收攏在乳白色的驢骨上。
  
      據流浪巫師的說法,這顆黑驢蹄子產自膠州,是一頭八十歲善終的老驢所出,最能克製各種死靈——不論僵屍、還是吸血鬼、亦或是那些遊蕩在生死邊緣的幽靈。
  
      隻不過,鄭清對這種誇張的說法持保留意見。
  
      因為他曾不止一次把驢蹄子揣在口袋裏,在迪倫與馬修身邊溜達徘徊,除了惹來兩人異樣的眼神,似乎沒有從他們的神態中察覺到一絲不適。
  
      迪倫還可以理解,畢竟他身兼吸血鬼與狼人雙重血脈,而且還屬於恒溫生物,對驢蹄子不敏感有情可原。
  
      馬修·卡倫對這隻黑驢蹄毫無反應就非常說明問題了。要知道,馬修來自於卡倫家族,是一位血統非常純正的吸血鬼——總不至於一定要把驢蹄子塞到他嘴裏才能奏效吧。
  
      鄭清雖然好奇黑驢蹄的效果,卻也決計不會冒著被卡倫家的老吸血鬼找上門暴揍一頓的風險去做一件無關緊要的實驗。
  
      相較於法書與護符,鄭清覺得自己手頭最靠譜的手段還數那些符籙。
  
      作為一次性消耗品,符籙對於大多數巫師而言都屬於一種比較奢侈的手段,但對於擅長畫符的鄭清來說,這並不算什麼。
  
      在他心目中,符籙最大的優勢在於種類豐富,能夠為手段匱乏的自己提供充足的應對方式。
  
      想要平心靜氣,鎮定下來,首選‘靜心符’;遇到不明妖邪,可以先丟幾張‘鎮邪符’過去壓壓驚;如果敵人太強,需要跑路,還有‘疾行甲馬符’,相傳由中古大巫師神行太保發揚光大,綁在腿上日行萬裏不過爾爾。
  
      此外‘破靈符’能夠打破不明陣法或靈域的阻隔;‘爆裂符’可以充當簡易手雷;‘燈火符’點燃後會形成方圓十多米的有效照明區域;‘超速飛鶴符’更是飛鶴傳書的升級版,能夠幫助主人在最短時間內與其他巫師取得聯係。
  
      想到這裏,鄭清把目光轉向桌上放著的灰袋子。
  
      這個灰袋子是吳先生送給鄭清的十五歲生日禮物,顏色灰白,用一種不知名的柔軟灰皮織就。袋子隻有巴掌大小,通體呈遊魚狀,形似一個魚袋荷包。荷包正麵嵌著玉石,邊緣用白色絲線繡著米粒大小的精致符文,看上去很是古樸,所以鄭清也給他起了個古樸的名字:灰袋子。
  
      灰袋子是一個乾坤袋,按照學校裏比較時髦的說法,這個袋子屬於一個空間裝備。袋子的容積並不大,隻有三五立方左右。
  
      對於鄭清而言,這個空間已經非常充足了。
  
      大部分時候,除了書本文具,他也沒有更多東西需要塞在這個袋子裏。
  
      就像現在,鄭清隻在袋子裏塞了五個顏色不同,大小各異的木頭箱子。
  
      一個黃花梨木的書箱,用銀製平鑲雲紋包角,正麵是荷花麵葉、如意形拍子;棱角縫隙之處還包了皮子,上麵繪滿了魔紋。這個箱子裏裝滿了鄭清的教科書以及他從書山館借閱的課外讀物,算是所有箱子裏最沉的一個了。
  
      第二沉的是工具箱。這個箱子通體黃白色,是用百年老杉木打造,最是防腐禁魔。箱子裏塞滿了鄭清實驗課需要自備的工具,包括兩雙鹿皮手套、一打一次性的蠶皮手套,坩堝、研缽、解剖刀、骨鋸、鑷子等齊備,都被他擦洗的幹幹淨淨,整齊碼放在箱子裏。
  
      最貴重的是一個紫檀小木箱。這是他第一次默出全部符文後,吳先生獎給他用來收攏文具的箱子。鄭清畫符時慣用的龜背硯、鬆文墨、黃符紙、紫毫筆都穩妥的收在裏麵,除此之外,箱子裏還塞滿了回字集蔡婆婆送給他的其他文具,包括許多空白的符帖本。
  
      最大的楊木箱裏裝的都是些零零散散的物什。比如回字集上那位大名鄧小閑、外號潘驢兒的藥店小老板送給鄭清的幾貼常用藥劑,回字集本草居的李老板塞給鄭清的幾塊膏藥,寫著‘吳’字的紅色紙牌位、乃至於線香、白燭、黃紙等等,甚至鄭清平日換洗的衣服也打了個小包裹塞在這個箱子裏。
  
      整個灰布袋中,最不起眼的,是一個鳳凰桐木製的小箱子。這個紅色的小箱子專門被鄭清用來碼放繪製完畢的符籙。
  
      不僅有有效期三個月內的劣質符籙,還有有效期達到三個月的標準符籙,甚至還有幾張精品符籙。
  
      鄭清從灰袋子裏拿出小紅箱,鄭重其事的打開箱蓋。
  
      八張鎮邪符、五張破靈符、四張鐵甲符、六張疾行甲馬符、以及兩張爆裂符、一張燈火符。
  
      這是鄭清最近一個星期耗費大量課餘時間積攢出的全部成果。
  
      也是他今晚巡邏的最大信心。
  
      看著那連箱底都填不滿、屈指可數的符籙,鄭清忍不住有種痛哭流涕的衝動。
  
      來學校之前,這個箱子裏還裝滿了繪製完畢的符紙——他原本打算用這些符籙換點生活費。
  
      將近一千五百張,各式各樣的符籙,能把這個紅色的小木箱塞的滿滿當當。
  
      每次拎起來,都讓人有種非常沉重的滿足感。
  
      然而,僅僅過了一個周末。
  
      隻不過在那家酒吧溜達了一圈,鄭清那上千張辛苦繪製的符籙便消失的一幹二淨。
  
      包括三十多張精品符籙、四百餘張標準符籙、以及上千張標準以內的符籙。
  
      一幹二淨。
  
      一片紙都沒有留下。
  
      鄭清抖了抖手中的灰袋子,又抖了抖手邊的小木箱,希冀能從犄角旮旯裏掉出幾張被他遺忘的符籙。
  
      可惜,連點紙屑都沒有落下來。
  
      “土豪,我覺得如果巡邏的話,你準備的護甲符有點少吧。”辛胖子在一邊殷勤的給鄭清捏肩膀,媚笑道:“俗話說,進攻是最好的防禦。小弟這裏有一些威力強勁的家夥,要不你用鎮邪符換點吧。看你鎮邪符挺多的,應該也用不了。”
  
      說著,胖子抖了抖掛在胸前的桃符,小眼睛眨得飛快。
  
      “吐你一臉濃硫酸。”鄭清看著那塊熟悉的桃符,非常果斷的向他豎起了中指。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7 15:53
第136章 中2少年的暢
?    白丁曆九月十三日,農曆八月十四。
  
      星期六。
  
      宜祭祀、祈福、安香;
  
      忌諸造、嫁娶、作灶。
  
      身為一名血統純正的地球巫師,鄭清還沒有對自己的身體進行喪心病狂的改造,所以他最終沒有吐辛胖子一臉濃硫酸。
  
      當然,作為補償,他把胖子的那塊桃符搶來掛在了自己脖子上。
  
      臨出門前,鄭清又特意查看了一番老黃曆,然後手忙腳亂的在神龕前上了三炷香,祈禱今夜的巡邏平安無事,萬無一失。
  
      距離傳統的中秋節還剩下幾個小時了,當然,在巫師界,這一天也被稱為秋祭日。
  
      古人雲,四時之祭,春曰礿yue,夏曰禘di,秋曰嚐,冬曰烝zheng;又因為‘諦’是陽氣最盛的祭,‘嚐’是陰氣最盛的祭,故此,巫師們選擇了太陽與月亮這兩個陰陽之極作為春秋祭典的崇拜對象。
  
      鄭清並不在意古代巫師的種種奇思妙想,他唯一擔憂的是臨近陰氣大盛之日,會不會有什麼魑魅魍魎不識趣的湊了過來,攪和了自己的巡邏大事。
  
      現在是晚上十點鍾。
  
      校工委給他安排的巡邏時間從淩晨一點鍾開始,但因為宿舍管理員倪五爺常常在十一點左右下班——如果碰上月華充沛的日子,比如每月十五號左右,五爺可能會溜的更早一些。為了避免被鎖在宿舍,所以鄭清也隻能早點出門。
  
      往常這個時間,他應該躺在自己那張寬大舒服的六柱床上,就著宿舍裏那根白色的燈管,美滋滋的享受巫師世界的精神食糧,隨時準備與周公會晤。
  
      而現在,他卻被迫穿著寬大的紅色院袍,抱著法書,脖子上掛著一堆護符,懷裏揣著一遝符籙,惴惴不安的來到臨鍾湖畔,保不齊下一刻就能看見一張猙獰的麵孔。
  
      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冷風習習,讓心神不寧的公費生打了個寒顫。
  
      鄭清歎口氣,裹緊袍子,沿著林蔭路一陣小跑。一路與他相伴的,除了冷風,便是此起彼伏的蟲鳴了。
  
      天氣很好。
  
      也許因為臨近十五,月亮又亮又圓,而且看上去比往日也大了幾分。
  
      清涼的月華流過婆娑的樹影,淌在青石板路上,影影綽綽,愈發顯得清幽可人。
  
      如果在平日,鄭清也許對這天地間的饋贈欣喜不已,說不定已經拿起紫毫,攤開黃皮紙,就著月華勾勒幾道契合陰幽之意的符籙。
  
      而現在,他隻能祈禱那些喜愛圓月的生靈能夠克製自己的欲望,不要在校園裏亂跑。
  
      處罰書上通知的集合地點就位於臨鍾湖畔。
  
      準確說,是在湖畔碼頭旁的小木屋前。
  
      小木屋的主人名叫凡爾納,是學校的一位老校工,主要負責收拾臨鍾湖畔的花花草草,看管碼頭上那些窄小的舴艋舟,捎帶著,這位老校工也偶爾充當寂靜河裏的擺渡人,常常在假期撐著一艘小木船帶著好奇的學生遊覽神秘的布吉島。
  
      據說,凡爾納老人曾經擔任過第一大學的教授,後來因為年紀太大,不太適應現代魔法發展出的種種理論,所以申請了內退。而他又是個閑不住的人,索性入了校工委,幫著第一大學看管臨鍾湖。
  
      鄭清對這種說法深信不疑。
  
      因為臨鍾湖緊鄰書山館,鄭清自習的位置又靠著窗戶。他曾不止一次透過窗戶看見這位老人在巡湖時,揮舞著拐杖把那些浮出水麵的魚人敲下水去。
  
      一棍子一個,一棍子一個。
  
      那些力大無窮的魚人曾經讓鄭清等新生束手無策,卻在這位老人的木棍下乖乖沉回水底。
  
      如果不是曾經的教授,誰還能這麼輕鬆的教訓那些怪物呢?
  
      沿著湖畔小路跑到盡頭,便是臨鍾湖碼頭了。
  
      這個原木搭建的簡易碼頭是整座大湖唯一的交通樞紐。不論是從寂靜河溯流而來的訪客,還是意圖前往湖心島的遊人,都免不了與這座碼頭打個照麵。
  
      凡爾納老人的小木屋,就堵在碼頭入口處。
  
      今天,老人並沒有與往日一樣,呆在自己小木屋中,而是抱著木杖,倚靠在湖畔的大青石前,眯著眼,似乎在感受月下臨鍾的美景。
  
      那條名叫五月的老獵狗懶洋洋的趴在老人腳下,蓬鬆的尾巴在草地上擺來擺去,撥打那些發光的小蟲子。
  
      當鄭清趕到碼頭時,這裏已經聚集了許多陌生的麵孔。
  
      深處矮小的林果抱著一本厚重的大書,頭上漂浮著一盞氣死風燈,在一群沉默的巫師中顯得格外搶眼。
  
      “非常不錯的風燈。”鄭清伸出手,感受著那些琉璃後閃爍的光線,連聲讚歎:“最奇妙的是它竟然能夠漂浮在空中……你一定在這盞燈上花了不少心思。”
  
      “這盞燈是凡爾納爺爺的。”林果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爺爺見我在燈火蟲下看書,便把這個風燈借給我了。”
  
      鄭清聞言,連忙向凡爾納老人問好。
  
      老人偏過頭,粗聲粗氣的應道:“嗯,燈火蟲的光太暗,而且頻率偏低。用的時間長了對眼睛不好……你們還小,要學會愛惜眼睛。不然到老了很麻煩……就像這個老夥計。”
  
      說著,他用腳尖蹭了蹭草叢裏趴在的老獵狗。
  
      五月大人臉上的皺皮抖了抖,喉嚨裏發出小聲的嗚咽,似乎在抱怨。
  
      老人嘿嘿兩聲,安撫道:“知道了,知道了,你鼻子最靈,看不見也沒關係的!”
  
      當鄭清向凡爾納老人問好時,旁邊呆呆的小男生仍舊捧著那個厚厚的筆記本,嘴裏念念有詞,依稀可以聽到“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這句話。
  
      “你還想著今晚能碰到一頭龍嗎?”鄭清回過頭,忍不住打趣道。
  
      “唉。”林果收起書卷,負起手,一副小大人模樣,歎道:“煉金術需要的材料太多了……也太貴了!幾克太歲的幹磨粉就要十枚玉幣,一點賢者之石的碎屑竟然隻能用學分換……我們才入校多長時間,哪裏那麼多學分!”
  
      “我們才入校多長時間,你竟然已經用到賢者之石了。”鄭清收斂笑意,默默的吐槽道:“我記得煉金術大三課程中才涉及賢者之石的應用吧。”
  
      “我不是學習比較早嘛。”林果局促的扭了扭身子,繼而又忍不住歎道:“我也沒有想太多……隻要能采集幾毫升龍涎水、收集幾片殘鱗,湊夠實驗原材料就行了……當然,如果我們巡邏隊下手比較重,把它打吐血了,那就更好不過了。”
  
      “你想的已經夠多了。”鄭清製止了小男孩繼續肆無忌憚的發散思維。
  
      果然,在這中二的年紀,隻有想不到,沒有不敢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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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獵龍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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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午夜,月亮越來越明亮,氣溫也越來越低。

冷風越過空曠的湖麵,拂過稀疏的樹林,在湖畔這群年輕巫師身邊打了個轉。

鄭清忍不住又打了個寒顫。

“怪哉,”他疑惑的四處打量著:“雖然現在是初秋,但氣溫也沒道理下降這麼快吧……我記得中午的太陽還曬的人渾身發麻呢。”

“因為我們感受到的不是溫度,而是陰氣。”林果擠在他身邊,小聲說道:“每月十五號左右月華最盛,陰氣也最重。巫師對於陰陽之氣的感觸異常敏銳,往往會通感為外界的氣溫。”

“陰氣。”鄭清齜著牙,忍不住看向遠處。

在他的印象中,陰氣總是與幽靈、鬼怪等負麵形象聯係在一起。而現在夜黑風高,陰氣四溢,難免會讓人胡思亂想。

臨鍾湖的湖麵異常安靜,雖然偶爾會漾起幾圈可疑的波紋,但又會很快消散。

草叢裏原本使勁兒唱歌的鳴蟲也開始有些懈怠,聲音漸漸變的有氣無力起來。

“早知道應該畫兩道祛陰辟邪的符籙,”鄭清嘟囔著,把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緊了一些。

“我這裏有多餘的玉符,可以借你。”林果在懷裏掏了一陣子,摸出一塊青白色玉符,塞到鄭清的手中。

這是一塊矩形玉符,正麵雕琢著一頭在靈芝下匍匐的山羊,背麵用魔紋篆刻了一個‘符’字;牌頭牌尾飾有如意雲頭,四個倭角打磨的細致流暢,摸上去細膩溫潤。

甫一入手,一股溫和的氣流便從手心湧入,須臾間便流遍周身,讓人立刻忘卻了四周湧動的陰氣。

“你不要緊嗎?”鄭清感到異常臉紅,悶聲問道。

原本朋友們讓他與林果一起夜巡,就是因為他年紀較大,能夠照顧這個尚未成年的小巫師。

孰知,他還沒有表現出一絲大人的擔當,就已經被林果照顧了好幾次。

“妥妥的!”林果抬起瘦小的胳膊,試著鼓了鼓自己的肱二頭肌,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就著月光,鄭清今晚第一次認真打量了一番林果的穿著。

看得出,這位阿爾法學院的天才小男孩對今晚的巡邏任務做了充分的準備。

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個明晃晃的銀項圈,上麵蝕刻著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月光下可以清晰看到幾道溢光在項圈上流轉不息。

他的手腕上也係著細長的七彩絲締,其間還編入了許多青瑩瑩的玉玨,舉手投足間佩玉鳴鸞,看上去就比鄭清的五彩桃符高端許多。

甚至林果的臉頰上也用淡金色的油彩繪滿了神秘的符號,在月光中隱隱收斂著月華,卻不知是用來辟邪還是定神用的。

鄭清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略顯寒酸的黑驢蹄子向懷裏更深處塞了塞。

“看上去你準備的非常充分啊。”他最終開口讚歎了一聲。

林果收斂笑容,臉上浮現出惴惴不安的表情。

“也許吧。”他扭捏片刻,忽然把那本厚重的筆記本塞到鄭清手中,急切的說道:“你幫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上麵羅列的東西我都準備好了,但總覺得還有些偏差。”

鄭清就著頭頂那盞氣死風燈的光亮,眯著眼,細細閱讀手中的筆記。

隻看了開頭幾個字,他就忍不住抬起頭,重新審視麵前的小男孩兒。

“怎麼,”林果不安的看著他,碎碎抱怨著:“是不是還有缺失……我就總覺得準備不充分……”

“沒有沒有,”鄭清連連擺手,沉默片刻,斟酌道:“我隻是沒有想到……你真的會準備這些東西。


說著,他把目光重新落在了手中的筆記上。

在紙頁最上方的抬頭,有一行黑色的粗體字:

獵龍需知。

後麵的內容用細長的斜體字與工整的宋體字按照不同內容做了標記。

從當前巫師界龍族的分類,到不同地區特有的龍種,再到這些龍獸的喜好、偏愛,都在這本筆記中被細致的歸納總結了一遍。

比如長白山赤虯的後麵,用斜體字標注了“有角炎龍,其色赤紅,謂之‘赤虯’”、“常見於長白山天池一帶,喜臥山頂淡黃色浮岩之上,向日而眠”,最後又用工工整整的宋體字備注道“此虯性格溫和,血脈純正,有角,經濟價值較高;但天高地遠,又處於九州結界之內,不易獵殺,按:三星。”

“你真的打算今天晚上獵一頭龍嗎?”鄭清飛快的翻動著這本厚厚的筆記,連聲讚歎:“太詳細了……你該把這個筆記送給書山館,也許他們會直接送給你需要的龍體材料。”

“真的嗎!”林果驚喜的叫著,看上去非常意動:“這件事的確花費了我很多時間,我十歲那年知道可以進第一大學讀書的時候,就開始收集資料了。”

“這個三星是什麼意思?”鄭清指著筆記中末尾的記號,好奇道。

“代表獵殺難度。”林果非常幹脆的回答道:“巫師界允許獵殺的龍種我都羅列出來了,而且根據已知數據做了一個模型,按照它們獠牙的長度、爪子的尖銳度、涎水的腐蝕度、血脈純淨度,以及是否群居、是否豢養仆役、夜行還是日行等諸多維度進行了分析計算。

“最難獵殺的龍種,被記做五星,比如唐古拉冰螭,它們既是群居生物,又有著威力巨大的天賦魔法,它們的大部分族群還喜歡豢養冰山雪狼作為仆役為它們打獵,非常難纏。”

“像米倉萌龍,被記做一星。這種長度隻有幾尺的小龍雖然長了尖牙利爪,卻喜歡躲在農夫們的米倉裏,偷米為生,如果不是長了一對漂亮的大眼睛,估計早八百年就被那些暴躁的巫師們獵殺幹淨了。”

男孩兒站在月光下,侃侃而談,令鄭清心悅誠服。

“那麼,你知道學校裏的龍是哪一種嗎?”他終於問到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你打算怎麼獵殺學校裏的這頭龍?”

“不知道!”出乎意料,林果回答的非常幹脆:“雖然校園裏流傳了許多關於龍的故事,但據我分析,大部分都是虛構的……一部分也許真實,隻不過資料不全,沒辦法準確判斷屬於什麼龍種。”

“那你打算怎麼獵殺?”

“誘殺!”林果解下背著的書包,在裏麵摸了摸,掏出一塊牛皮紙包裹的東西,遞到鄭清麵前:“這是燒燕,不管什麼龍種都喜歡……用來做誘餌再合適不過了。”

鄭清接過那個包裹,小心的捏了捏。

牛皮紙裏的東西非常酥軟,而且即便透過厚厚的紙皮,鄭清似乎都聞到了一股異樣的香氣。

“真是個聰明的小笨蛋。”凡爾納老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兩人身後,笑罵著給出了這樣一個評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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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林果的燒燕與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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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大巫師姓錢諱易字希白者,曾著一遊學筆記,名為《南部新書》,記錄了唐宋年代巫師界的諸多風俗。

在這本筆記《辛》字卷中提及開元年間的一樁舊聞,言及‘…龍之性粗猛,而畏蠍,愛玉及空青,而嗜燒燕肉。故食燕肉人,不可渡海…’,其中便隱晦的指出龍性喜食燒燕肉,就算是吃了燒燕肉的人,因為身上沾染了燒燕的氣息,都很容易被饞涎的龍獸所傷,因而不建議食燒燕後渡海。

又有唐代巫師名為張說者,著《梁公四記》,載東海龍王之女掌管龍王寶珠,梁武帝以燒燕獻龍女,龍女報之以各種珠寶,其間更有‘…燒燕五百入龍宮…守門小蛟聞蠟氣,俯伏不敢動。乃以燒燕百事賂之…’的趣事。

諸多巫師流傳的筆記與手稿間,都不約而同的提到龍喜歡吃燒燕這一特點。

燒燕,就是烤熟的燕肉。

燕者,宴也,安也,古人之重言也。因其仙姿風韻於鳥雀中獨領風騷,故而向來為巫師們喜愛,被稱為‘雀中精靈’——當今流傳甚廣的咒語‘燕燕於飛’,傳言便脫胎於此。

大多數巫師都知道龍獸喜食燒燕,但如何烤製燒燕卻很少有人知道了。索性巫師界類似流浪吧這樣的灰市並不在少數,巫師們總能在付出大筆玉幣之後有所收獲。

隻不過,鄭清覺得身為孤兒的林果不應該,也不會拿著大筆金錢去購買這種保質期極短,用途又非常單一的東西。

“哪裏的燒燕!”鄭清端詳著手中的紙包,最終沒敢隨意拆開,隻能轉頭詢問這塊烤肉的主人:“你就這麼確認今天晚上能碰到某條迷路的龍?我記得《巫師界大百科全書》中提到這玩意兒的保質期隻有三十六個時辰,超過期限,不要說那些挑剔的龍種,便是草蟒、柴犬都不喜歡吃了。”

草蟒、柴犬作為擁有稀薄龍獸血脈的生物,愛好與血統純正的龍種幾乎一模一樣。連它們都不喜歡保質期之後的燒燕,可見這種食物對於時間的要求何等苛刻。

“我自己烤的。”林果小心的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聲音說道:“從上周末就開始準備了,烤了一個星期,差點烤壞了。”

“你!”鄭清的聲音猛然提高,音調都有些扭曲了。

“噓!”林果飛快的擺動著自己的小手,腦瓜四處亂轉,急的跳腳:“聲音低一點!”

不遠處,正在閑聊的幾位年輕巫師好奇的看了兩人一眼,又很快收回了目光。倒是凡爾納大叔腳下那條老獵狗抖了抖耳朵。

自從林果的燒燕拿出書包後,這條老獵狗便張開嘴、吐出舌頭開始流涎,隻不過它的這番小動作很快被老人察覺。

“多大年紀了!”老人揮起棍子作勢欲打。

老獵狗嗚咽了兩聲,咂咂嘴,有氣無力的癱倒在地上。

鄭清重重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反複再三,心情終於平緩了一些。

燒燕的烤製方法在巫師界一直很少有人知道。

也許書山館深處珍藏了這方麵的書籍,但不要說入學時間還不長的大一新生,便是入校四年的老生,想在數以百萬計的書籍中找到烤製燒燕的菜譜,都非常困難。

用天方夜譚來形容絲毫不誇張。

“柳刃涼太寫的《龍の食》,”林果一臉驕傲的看著鄭清:“我第一次進圖書館就找到了。上麵詳細描述了如何為龍獸烹製燒燕……我學了一個暑假呢!”

“你以後可以賣燒燕賺錢了。”鄭清羨慕的捏了捏手裏的牛皮紙包裹。

“不可以。”林果悶悶不樂的說道:“那是書山館深處的一本魔法書,

雖然我學會了,但每月隻能做一隻燒燕,還不能用來交易……不要想著我教你怎麼做,那個名叫柳刃涼太的作者似乎在書裏附加了一個強大的契約,你懂的。”
“那本書在什麼圖書館什麼位置?”鄭清仍舊不死心。

“我第二次去就找不到了。”林果不好意思的瞟了他一眼,小聲說道:“我問過書架迷廊裏的張教授了,他沒搭理我。”

“那頭小氣的章魚?”鄭清惋惜的歎口氣,終於放棄了新的賺錢計劃。

“叫張教授,或者張先生!”凡爾納老人虎著臉,手中的木杖重重在地上戳了戳。

鄭清吐了吐舌頭,沒敢吱聲。

“雖然所有的龍都喜歡燒燕,但並不是所有的龍都能被燒燕所誘惑。”凡爾納老人轉頭看向林果,曲起粗大的手指,敲了敲他的小腦瓜,笑罵道:“這麼聰明的小腦瓜,怎麼就想不透這麼淺顯的道理呢?”

林果眼淚汪汪的摸著後腦勺,噘著嘴也沒有說話。

“你們準備準備,估計前一班巡邏隊馬上就要回來了。”老人似乎也沒有耐心繼續為他們解釋,隻是吩咐了一句,便徑直向自家小木屋走去。

老獵狗拖著尾巴,懶洋洋的跟在他身後。路過兩個年輕人身邊是,鄭清似乎看到這條獵狗重重的抽了幾下鼻子。

待老人走遠,林果才拍拍胸脯,小聲抱怨道:“凡爾納老人好凶!每次看到他,總有種已經被教訓了一輩子的感覺。”

鄭清憐憫的看著麵前的小男孩兒,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無話可說。

雖然他與林果同時存在於這片星空下,但實際上兩個人並不在同一個世界。

換句話說, 兩個人擁有著完全不同的時間線。

林果是一個很特殊的學生。這個特殊並不是指林果小小年紀就進入第一大學讀書,而是指林果所擁有奇特的時間觀念。

按照林果的解釋,他的時間觀念,已經經過了意識的二次加工。

在他心目中,越重要的事情,時間序列越靠前,體現在意識中,這件事發生的時間也越早。

以鄭清模糊的理解,林果是把自己的經曆加以標記,並按照重要程度重新排列了一遍。

所以,在林果意識裏,他認識藍雀已經很久了。

甚至他認識鄭清也超過三年了。

天地良心,三年前鄭清還在苦逼的高中生活中掙紮呢。

“你這種時間線不算扭曲了自己的意識嗎?”鄭清想起不久前蕭笑的警告,好奇的詢問道:“我記得對於巫師而言,扭曲意識屬於非常危險的行為。”

“但是我的意識沒有扭曲啊。”林果興致勃勃的整理著裝備,回答道:“隻不過我們的時間線不同罷了。”

“你不能永遠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鄭清猶豫片刻終於忍不住勸道:“過去的事情終究已經過去了,胡亂調整自己的時間線,對你的小腦瓜不好。”

“難道你不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嗎?”小男孩兒生硬的反駁了一句,便重新低頭開始在自己是書包裏掏摸起來。

他的書包上,那隻原本已經睡著的米老鼠不知什麼時候又抬起腦袋,齜牙咧嘴的看向年輕的公費生。

鄭清歎口氣,放棄討論這個略顯混亂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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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巡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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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情況下,夜色往往意味著單調枯燥的黑色。

但對於臨鍾湖而言,這裏的夜色並不單調。

頭頂有皎潔明亮、宛如玉盤的圓月;遠處是波光粼粼、仿佛碎玉的湖水;便是湖畔、小路與兩側的樹叢間,也被種類豐富多彩的魔法生物點綴出諸多奇異光彩。

夜光苔發出綠色的光芒,像被一個拙劣的畫手,零碎的塗抹在湖畔的青石與大樹腳下;蠟燭木舉起自己的花朵,任憑花蕊在夜風中綻放,搖曳著溫暖的橘黃色;還有珍貴的紫光藤,盤繞在樹枝上,懶洋洋的搭在半空中,為眾多疲憊的飛蟲提供休憩的場所。

燈火蟲趴在樹幹上,吮吸著樹汁,肚皮一鼓一鼓,發出青白相間的光芒;熒光蛤蜊悄然臥在淺水區,打開殼蚌,用藍幽幽的光芒誘惑細小的魚蝦;還有幾條成了氣候的火赤鏈,肆無忌憚的閃爍著周身環繞的紅芒,絲毫不在意水中那些近在咫尺的危險。

鄭清與林果之間略顯沉重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

好動的小巫師很快找到了新的話題。

因為知道鄭清缺乏許多巫師們的基礎常識,所以林果抱著自己的書包,煞有介事的向年輕的公費生講解湖畔那些閃閃發光的魔法植物們。

“許多魔法生物都喜歡在蠟燭木周圍獵食,比如鬼麵蜘蛛、疤背蠍、還有許多長蟲。”林果指著不遠處一株枝頭閃爍著橘黃色光芒的低矮灌木說道:“所以晚上在野地裏,最好離蠟燭木遠一點……當然,臨鍾湖附近應該沒有那些東西的。”

一條周身環繞著紅芒的長蟲順著蠟燭木攀附而上,最後把腦袋搭在那些閃爍的花朵間。阿爾法學院的小天才飛快的改口,補充了一句:“赤鏈蛇除外。”

“學校為什麼會讓火赤鏈這種富有攻擊性的生物隨便呆在湖畔呢?”鄭清謹慎的看著那條五十米外的長蟲,雙手插在口袋裏,就差沒有給自己身上拍幾張鐵甲符。

“學校為什麼能讓一頭女妖摸到入學專機上呢?”一個粗聲粗氣的反問在他身後響起。

鄭清飛快的回過頭,拘謹的看著凡爾納老人,緊張的搖了搖頭。

老人剛剛從屋子裏拿了一件大衣披在身上,腰上還挎了一條粗大的皮帶,上麵掛著幾個厚鼓囊囊的皮包,不知裏麵裝了什麼東西。

也許他就是今晚巡邏隊的領隊,鄭清心底有了幾分明了。

“報上都說了,是學校人手不足,被妖魔鑽了空子。”林果抱著書包,小聲回答著。

與鄭清相比,這個年紀甚小的阿爾法大一新生麵對老人時更顯不安。。

“不是管不過來的,就是懶得管的。”老人伸出手中的木杖,把林果頭頂那盞氣死風燈勾了下來,重新提在手上,慢悠悠的說道:“把摸上岸的河童水鬼踹回水裏、把草叢間的長蟲毒物捉拿歸案,打掃幹淨院子,讓其他學生安安心心。”

“這就是巡邏隊的任務。”

“這就是你們的任務。”

鄭清還在回味這句話的時候,不遠處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

“快看那邊。”

“有人過來了!”

鄭清循聲望去,隻見湖畔小路深處隱隱浮現出一點亮光。

這點光芒在湖畔五顏六色的夜景中非常微弱,毫不起眼,但又仿佛被施加了魔法似的,總會不經意間吸引到人們關注的目光,顯得格外出眾。

而且隨著時間流逝,這點光芒越來越引人注目。

開始隻是綠豆大小,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樣子;繼而燈光越來越亮大,像花生、像雞蛋、像菠蘿;很快,

鄭清就判斷出那是一盞漂浮在半空中的氣死風燈。
與凡爾納老人抓在手裏的這盞燈幾乎一模一樣。

“第一班夜巡隊回來了。”

“他們倒是踩著點回來,一刻也不肯耽擱。”

“他們的樣子很輕鬆,看來今天晚上的巡邏沒有出狀況。”

“他們不出狀況,不代表我們能安心。要知道,像河童、魚婦那些害蟲最喜歡後半夜摸上岸四處溜達。”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聽的鄭清頭昏腦漲。

隨著遠處那盞燈亮度越來越高,跟在燈光後的人影也漸漸清晰起來。

一排穿著各色院袍的年輕巫師,安安靜靜的跟在那盞燈後,悄無聲息的穿過沉睡的樹林。

偶爾有幾個調皮的男生,用手中的棍子戳一戳掛在枝條間睡熟的樹精子,看著它們咕嚕著無神的大眼睛四處張望,低頭悶笑不止。

很快,這排巫師來到小木屋前。

一位身材高大,黑須銀發的老巫師拄著木杖排隊而出,來到凡爾納老人麵前。

“還是老樣子,那些摳摳搜搜的家夥一直在等月華最盛的時刻。所以上半夜都挺安靜的。”身材高大的老巫師伸手抓向凡爾納老人的腰間,語速飛快的抱怨道:“早知道這麼無聊,就讓托馬斯那些臭小子帶隊了,害的我老人家走這麼久,渴都渴死掉了……我的琥珀光路上就喝完了,你要給我補一點。”

凡爾納老人身手敏捷的躲開那支伸向自家酒壺的大手,抬起木杖,架住對方的胳膊,一臉不耐道:“快走快走,不要在這裏聒噪……我還沒給新人們培訓呢,沒的時間聽你瞎扯。”

“培訓?”身材高大的老巫師唾沫橫飛的喊道:“跟著風燈走,遇到不長眼的一棍子敲死……哪裏需要什麼培訓!”

鄭清一邊注意著兩位老人的爭執,一邊細心留意四下那些剛剛巡邏歸來年輕巫師們的議論,很快有了一點模糊的概念。

這位身材高大的老巫師被人稱作歐內斯特大師。與凡爾納老人、司湯達大叔一樣,都是學校資曆很高的校工。

隻不過與看管藥園的司湯達大叔或者看守臨鍾湖的凡爾納老人不同這位歐內斯特大師常年往來沉默森林間,極少與普通學生交流,即便在老生之間,名聲也不是很響亮。

兩支巡邏隊伍很快交接完畢。

與鄭清想的一樣,凡爾納老人便是第二支巡邏隊的領隊。

與歐內斯特大師說的一樣,巡邏隊的確沒有什麼培訓。

如果一定要說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大約就是手中的這根木棍了。

“跟著風燈走,遇到怪物不要慌,上去抽一棍子就好了。”凡爾納老人大大咧咧的揮著手,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屁大點的臨鍾湖,沒啥大風險……就算湖底躲了一輩子的那頭老魚人,也經不起你們一哄而上,亂棍交加。”

老人把那盞氣死風燈掛在自己手中木杖的頂端,緊了緊腰間的皮帶,看著身後惴惴不安的年輕麵孔,板起臉:

“跟上,排成一排,不要掉隊!”

“那個叫林果的臭小子,站到我身後……個子那麼矮就不要往高個子裏鑽。”

林果滿臉不情願的嘟囔著,抱著書包,磨磨唧唧的向前蹭去。

“年輕人有夢想是好的,但不要總想著龍啊龍的,容易風大閃了舌頭。”老人一手按著林果的肩膀,一邊絮絮叨叨的教訓著:“就這麼大的臨鍾湖,但凡有條龍種,沒被湖裏那些魚人抽筋扒皮,也早被學校那些如狼似虎的教授們捉去配種了……哪有你什麼事!”

“還燒燕……燒包吧你!”

鄭清看著前麵那個無奈的矮小身影,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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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哭泣的河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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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與凡爾納老人的說法一樣,無論鄭清還是林果,之前都想得太多了。

作為巫師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力量中心,第一大學的安全性是毋庸置疑的。

更不要提書山館、臨鍾湖這片核心地帶。

一路走來,除卻偶遇一隻因為睡熟從樹枝上摔下來的樹精子,巡邏隊連河童都沒有看見兩隻,更不要提夢囈中的龍獸或者其他怪物了。

倒是那條名叫五月的老獵狗,拖拖踏踏的跟在隊伍中,不時鑽進草叢裏,不聲不響的拽回了幾條閃閃發光的赤鏈蛇。

這讓鄭清對這條身上褶子比汗毛還多的老獵狗刮目相看。

凡爾納老人讓幾個高年級學生把赤鏈蛇裝進竹簍裏,便繼續催促隊伍前行。

鄭清在行走間也慢慢明悟,所謂巡邏,也許更多隻是作為一種身體與心理的懲罰措施,而不是真的指望這些學生能夠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或者指望他們拯救世界。

就像一位巡邏隊員無聊時抱怨的一樣,如果第一大學深處都出現妖魔了,那整個巫師界該混亂成什麼樣子!

手中的木杖胡亂在小路兩側的草叢中抽打著,鄭清努力瞪大眼睛,試圖在這枯燥無聊的巡邏中找到一點樂子。

他的這點心願很快便實現了。

在隊伍拐過一塊積砂石雕琢的假山後,人群忽然有了一點騷動。

幾個身材高大的男生衝著遠處指指點點,顯得興奮不已。

“那邊好像爬上來一隻河童!”很快,隊伍中其他人便低聲驚呼了起來。

鄭清跟著隊伍緊跑幾步,定睛望去,不遠處的湖灘上,的確有一個瘦小的黑影匍匐在岸邊。

就著月光,隱約可以分辨到它的鳥嘴、圓頭、尖耳、龜背,還有那頭頂宛如青盤的玉碟,正在收斂如水月華。

古書有雲:水中有精怪,如三四歲小兒,鱗甲如鯉,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磧上自曝。膝頭似虎,掌爪常沒水中,出膝頭;摘其皋厭,可使之。

當然,事無常形、水無常勢、人無常態。

古書中記載的河童進化到現代,也發生了諸多變化。

比如龜背、比如玉碟。

河童之背與草龜相似,盾片圓潤、甲殼扁平、上有三條縱棱。

古時河童背甲與身體其他部位的鱗甲相似,都是鋸齒狀的櫛鱗。但隨著水生精靈種類的日益繁多,魚人種族的不斷進化,為了增強防禦、抵抗風險,河童背部的櫛鱗逐漸演化成厚重的盾鱗,繼而慢慢進化成現在的龜甲形態。

玉碟的由來更為奇特。

傳言中古有大巫師名壺公者,觀水生精靈吸納月華有感,遂捉河童一十三隻,為其打造吸納月華的器官。或背上裝鏡、或額前嵌石、或頭頂玉碟。凡九年,僅餘兩隻頭頂玉碟的河童能夠真正吸納月華為己用。

也因此,這種古時隻有尖牙利爪、仿佛野獸的水怪才能施展術法,成為真正的水生精靈,沒有隨著時間流逝而消亡殆盡。

據說現今留存的河童都是那兩頭改造者的後裔。

也許因為壺公的訓導與改造,也許因為開啟了靈智、知曉了進退。現代的河童雖然仍舊狡猾殘忍,卻更多是針對水鬼或魚人,極少敢對巫師下手。它們大部分時候都以水草與岸邊的瓜果為生;偶爾食肉,也更喜歡挖掘淤泥中的蛤蜊或捕捉草間的長蟲。

巡邏隊驅趕爬上岸的河童,正是因為它們經常損毀學校培植的瓜果、偷食燈火蟲與樹精子的靈卵,導致蟲王與樹精靈多次向學校投訴。

隻不過,

今天巡邏隊在岸上看到的這頭河童卻非常怪異。
它並沒有殘害樹洞中的蟲卵,也沒有捧著瓜果在月光下津津有味的啃食。

它正在哭泣。

月色如水,月華如煙。

清冷的靈光如從天而降的瀑布,緩緩注入河童頭頂的玉碟之中,慢慢生聚出一汪清澈的靈泉。

這是河童身家性命所在。

它們血脈中藏匿的法術要依靠這股靈泉施展、它們渾身精氣也被這股靈泉吸納。如果靈泉幹涸,河童將會精氣全無、奄奄一息。

如果平日間,能夠享受頭頂這輪巨大明月的加持,河童們定然會載歌載舞,歡呼雀躍。

而現在,匍匐在岸上的這頭河童肩頭聳動,淚眼汪汪,竟然在月下嚎啕大哭。

“它是被今天的月亮感動了嗎?”隊伍中有人小聲問道。

“沒可能,”立刻有人反駁著:“河童雖然靈慧,卻不懂感恩……說它們被月亮感動,倒不如說它們喜極而泣。”

“雖然不懂感恩,但河童卻也是社會性生物。”一位紅袍上鑲了兩道黑邊的九有學院老生看著那頭哭泣的河童,緩緩說道:“看它悲傷的樣子,倒像是同伴遇到不詳。”

同伴遇到不詳?鄭清悚然一驚,連忙四處張望。

臨鍾湖是九有學院這些河童的大本營。

即便是把這裏當做領地的魚人,也不會隨意殺戮這些水中的精靈。畢竟河童的殘忍諸所共知,湖裏沒有生物願意招惹這些難纏的家夥。

凡爾納老人拄著木杖,緩步走到哭泣的河童身前,低下頭,嘴唇微動,似乎在詢問原因。

河童揚起頭, 任憑頭頂玉碟中的靈液絲絲點點落下,隻是張開尖嘴,飛快的說著什麼。它的說話聲像嬰孩兒的哭叫,但是更短促、尖銳,聽著讓人心煩意亂,平白去了許多憐憫之情。

“可憐,可恨。”鄭清咕噥了一句。

不遠處,凡爾納老人問話完畢後,便伸出木杖,緩緩平推,將那隻哭泣的河童推下湖水。

河童的腦袋在水麵沉浮片刻,最終在老人嚴厲的目光中緩緩消失。

水麵蕩起幾圈極淺的波紋。

片刻之後,什麼痕跡都消失不見了。

當凡爾納老人回到隊伍中間時,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著他,期冀知道事情始末。

“跟之前猜的一樣,”老人倒也沒有賣關子,但描述的卻非常簡練含糊:“那個小家夥與同伴一起上岸玩耍,卻不料同伴被一群蟲子拖到林子深處去了。它也不敢離湖太遠,隻能哭哭啼啼,希望巡邏隊幫幫忙。”

至於蟲子的模樣、種類、數量,老人一概沒有明言。

卻不知是心有顧忌不便明說,還是那頭懵懂的河童語焉不詳。

“這些家夥,總把巡邏隊當保姆使喚。”隊伍中一個黑臉男生憤憤不平的抱怨了一句。

作為學校的主人,第一大學的巫師們有義務保證生活在校園裏其他生物的安全。但沒有人樂意深更半夜替一隻河童在樹林深處尋親訪友。

老人瞥了他一眼,隻是簡單吩咐其他人:

“抓緊手裏的木杖,拐進林子裏,搜索那頭失蹤的河童……注意不要掉隊,看到異常現象及時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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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魚人的氣息
巡邏隊員手持的木杖是用柞榛木製作而成,杖首或為蛇頭、或為鳥形,千奇百怪,俱是靈性生物。

木杖通體紅褐色,色澤溫潤,手感光滑,仿佛塗了一層蠟一樣。即便木杖上那些凸出的節疤,摸上去也毫無滯澀感。

據說這些木杖是由學校煉金研究所統一製作而成,內裏嵌了許多魔紋符咒,在學校守護大陣範圍內,威力頗強。不論什麼山精鬼怪、魑魅魍魎,在棍子下都無所遁形,隻能乖乖服軟。

與學員們手中的木杖相比,凡爾納老人的手杖更粗、也更長一些。杖首的精靈似是鳥形,卻又在翅膀處伸出兩條細長的胳膊,很是奇異。

鄭清私下裏揣測,老人手裏的木杖,怕是更厲害,卻不知又有哪些功效,能不能抽飛傳說中的大妖。

風燈掛在杖首,隨著凡爾納老人的走動輕微搖擺,發出細碎的雜音。

灑在林間小路上的燈光伴隨著咯吱咯吱的搖擺聲影影綽綽晃動著,平白增添了幾分令人不安的氣氛。

行進中的巡邏隊裏,眾人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情論紛紛。

“河童竟然有自己的語言,我以前單知道它們會吱吱叫。”一個胖乎乎的男生用驚訝的語氣讚歎著,似乎剛剛意識到河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屬於智慧生物。

“吱吱叫的是老鼠。”旁邊另一位九有學院的大二生嘲笑著,語氣頗為不滿道:“我隻是好奇學校為什麼允許這些害蟲呆在校園裏……它們除了糟蹋食物,什麼用也沒有。”

“智慧就是最大的財富。”一個阿爾法學生似乎找到了抨擊對手的契機,用一種憐憫的語氣說道:“用‘是否有用’來評價一種智慧生物,是不道德的行為……你們平日的考評不包括個人品德嗎?”

這句話隱晦的點燃了九有學生與阿爾法學生之間的戰火。

但這絲戰火被凡爾納老人幹脆利落的碾滅了:

“即使再沒用的河童,也是第一大學的河童。要怎麼辦,第一大學說了算。”

僅僅一句話,所有人心底的火苗都被拐了個方向,臉上露出了與有榮焉的表情。

鄭清心底大為佩服。

老校工顯然非常熟悉幾個學院之間的齟齬,沒有給那絲戰火死灰複燃的機會,繼續說道:

“學校裏的河童雖然仍舊頑劣,卻對巫師們非常乖巧,曆來沒有傷人記錄。”

“平日裏,校工委也經常給它們一點活計,雇傭它們幫著在水底拖拽舴艋舟,讓它們有一些謀生的手段,不至於為了幾口吃的犯忌諱。”

“我們製定規則,它們遵守規則,那麼我們就要維護這道規則。”

“所以,當這些小家夥遇到麻煩,找上巡邏隊,我們不能視而不見。”

“這裏是第一大學,總要給它們一個交代。”

巡邏隊在林間小路上飛快行進著,眾人聽著老校工的這番話,都沉默不語。

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巡邏隊忽然改變行程的理由,但並不能讓所有人都信服。

“沒道理我們大半夜幫它們調查失蹤人口啊。”

“總感覺這是學生會的工作。”

“也許一些社團還有獵隊也對這種事情感興趣。”

年輕的新隊員們嘀嘀咕咕的交流著自己的看法,討論的重點轉移到這件事交由巡邏隊負責是否合理。

隊伍中的氣氛重新恢複了正常,開始慢慢活躍起來。

“噤聲!”走在隊首的老校工忽然停下腳步,轉過頭,低聲喝止隊員們的議論聲。

幾名注意力不集中的年輕巫師低聲輕呼著,撞在了一起。

鄭清抬起頭,發現杖首掛著的那盞氣死風燈不知何時已經收斂了罩子裏的火光,

隻餘下豆大的火種在燈油中緩緩搖曳。
凡爾納老人沒有解釋,隻是抬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

其他人不明所以,但都非常乖巧的學著老人的舉動,也深吸了一口氣。

隻有隊伍中的老獵狗,不知為何匍匐在地上,把腦袋埋在高高的草叢中。甚至還抬起兩條前腿,搭在自己的鼻梁上,似乎在努力遏製呼吸。

巡邏隊雖然已經深入湖畔的樹林走了很遠,卻仍未完全脫離臨鍾湖的籠罩範圍。耳畔仍舊可以隱約聽到湖水汩汩的流淌聲。

深吸一口氣,草木的清香、水汽的腥鮮、泥土的芬芳,種種氣息混雜在一起,令人迷醉。

然而,一股細微的臭氣夾雜在空氣中,刺激著每個人的鼻腔。

鄭清嗅到這股略顯熟悉的味道,倏然睜開眼,壓低聲音驚叫道:

“魚人!”

幾乎同時,隊伍中也有數人喊破了其中的玄機。

凡爾納老人沒有回頭,隻是緩緩頷首,對年輕巫師們的判斷表示讚同。

“大半夜的,魚人摸到岸上來幹什麼!”

“這裏離臨鍾湖那麼遠, 肯定不能用迷路這種荒唐的借口掩飾。”

“而且,聞上去,似乎不止一頭魚人。”

“滑稽!難道它們打算在學府中搗亂?不怕校工委把它們的保留地給收回去嗎?”

巡邏隊員們七嘴八舌議論著。

隻不過沒有人對魚人上岸表示過分的擔心,更多人隻是好奇這些魚人的目的,還有學校會如何處置它們。

老人拄著木杖,任憑隊員們竊竊私語,許久,才深深歎了一口氣,低聲吩咐道:

“林果、鄭清,你們兩個跟我走一趟。其他人回轉湖畔,繼續巡邏……你們兩個大三的照看著點,遇到情況可以使用緊急信號。我讓五月跟著你們。”

隊伍後方袍子上鑲著兩道黑邊的老生沉穩應是。

老獵狗擺擺尾巴,懶洋洋的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這番安排。

雖然有人表達了些許不滿,但在老校工嚴厲的目光中,沒有人公開表示出來,紛紛領命應喏。

老人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

“為什麼要分開?”林果在眾人消失在眼前後,終於忍不住,小聲問道:“人多不是更安全一點麼……湖裏的魚人很厲害吧。”

鄭清沒有說話,但也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麵前的老人。

入學時那頭魚人猙獰的麵孔與恐怖的膂力曆曆在目,雖然手持巡邏木杖,但絲毫不能減弱他心底的不安。

“都是些不讓人省心的小娃娃。”老人沒有回答林果的問題,隻是喃喃著說了一句,便拄著手杖,大步流星向樹林深處走去。

兩名大一新生麵麵相覷,連忙拽起木杖,拔腿就趕,生怕單獨一人落在黢黑的樹林中。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8 08:17
第142章 林間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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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鍾湖畔的植物種類非常豐富。

既有迎春、四蕊樸、八仙花之類低矮的灌木,又有垂柳、菩提、月桂之類高大的喬木,還有九重葛、黑眼花、扶芳藤這些繁繞的藤本植物。

樹枝交錯、花葉重疊,在樹林上空形成了一層致密的防護網,阻擋著半空中那輪皎潔明月的光線,讓林間化為一片幽黑陰冷的世界。

而東一簇、西一堆的灌木叢,又組成了一個簡易卻異常複雜的迷宮,令人頭暈目眩,很容易在這片林子裏迷失方向。

這片森林一方麵是為了防止湖中那些不安分的生物闖入學校深處,另一方麵也在阻止某些不安分的學生在錯誤的地方宣示自己的勇氣。

當然,不論是迷宮還是黑暗,對於老校工而言都沒有絲毫作用。

凡爾納老人手拄木杖,健步如飛。憑借著杖首風燈那微弱的火光,在林中這片低矮灌木草叢間穿梭不止。很快,便帶著兩個氣喘籲籲的大一新生來到了一片林間空地外。

魚人身上那股刺激性的腥臭味兒越來越濃烈,仿佛近在眼前。

“噓!”老人豎起食指,堵在唇間,示意兩人安靜。他微微晃動杖首,風燈中的豆苗火光徹底熄滅,隻餘下一縷青煙在燈罩中緩緩盤旋、消散。

鄭清憋著氣,竭力壓抑狂跳的心髒。

他轉頭看向林果,小男孩兒的臉色也憋的通紅,在陰暗的樹林裏顯得頗為有趣。

“抱著樹,不要動。”老人嘴唇微動,聲音卻清晰的傳進兩個學生的耳朵裏:“也許我們能看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說罷,他伸手一推,把兩個新生按在了身旁一株高大的菩提樹上。

這株菩提樹看上去已經生長了許多年了,樹身異常粗壯,灰白色的樹幹附著了許多粗大的氣根,彎彎曲曲的向上延伸;樹冠廣展,月光下,墨綠色的葉子密密麻麻堆疊在一起,遮擋住大部分光線。

老人的動作非常粗魯,鄭清側著臉,被重重壓在了氣根之間。他瞪大眼睛,距離他鼻子幾厘米的地方,一隻沉睡的燈火蟲剛剛把口器從樹皮中抽了出來。淡黃色的樹膠緩緩溢出,見風而固,在傷口處凝結出一個不規則的膠球。

肚子鼓脹的燈火蟲似乎剛剛發現身旁的不速之客,挪動著細腿,湊到客人眼前,用尖銳的口器蹭了蹭鄭清的鼻尖。

好在這隻蟲子剛剛吃飽喝足,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鄭清看著它振翅遠去,緩緩鬆了一口氣。如果那隻蟲子真的打算紮針吸血,他也不確定自己會怎麼辦。

“屏氣凝神。”老人細微的聲音重新在耳邊響起。

年輕的公費生深吸一口氣,然後立刻瞪大了眼睛。湧入鼻腔的空氣中混雜著樹膠的清新與魚人的腥臭,令他胃部一陣翻滾。

還沒等他徹底回過神,一個猙獰的魚頭便越過菩提樹,出現在樹林中。

借著枝葉間灑落的些許月光,鄭清可以清晰的看清這頭魚人那透明的帶些許褶皺的眼瞼,那碩大、渾圓的眼珠,甚至還能看清眼珠上黑色的斑點與密密麻麻的血絲。

它的臉頰覆蓋著閃亮的硬鱗,胸腹間是粗厚的盾鱗,臂膀上長著尖銳的櫛鱗。

也許因為過於緊張。鄭清記憶中那淡青色的魚鱗在月光下不知為何變成了灰色,印象裏那些泛著油花的魔紋也統統消失不見。

隻能看見一頭披鱗掛甲的怪獸。

散發著腥臭。

鄭清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剛剛張開嘴,一張粗糙的大手立刻捂了過來。

“安靜。”凡爾納老人的聲音猶如蚊呐,

細微、尖銳,清晰異常。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傳音入密吧,鄭清的思緒又一次跑偏,腦海忽然翻滾出這個念頭。

突兀出現的魚人並沒有在意身側那株盤根虯結的老菩提。

它晃動著背鰭,邁著沉重的步伐,越過粗壯的菩提木,四處張望了一番,然後抬起頭,抽了抽鼻子。

“……嘶……快點……”不遠處忽然傳來另一個嘶嘶的叫聲,仿佛近在耳邊。

鄭清用力眨了眨眼睛,悄悄咽了口唾沫,愈發不敢動彈。

這裏不止一頭魚人!他腦子亂糟糟的想著,難道這些魚人驅使蟲子抓河童?沒聽說過魚人愛吃河童啊。

走進樹叢裏的魚人狐疑的側過臉,圓滾滾的眼珠子直愣愣的看著身後的菩提木。

雖然視線中空無一物,隻有灰白色的樹皮與三兩隻蟲子。但它總能從空氣中嗅到幾分令魚不安的氣息。

不遠處再一次傳來同伴的催促。

這頭魚人終於放棄了心底的疑惑,胡亂撥弄了一番周圍的幾個灌木叢,除了驚起幾隻正在吮吸樹汁的燈火蟲,連頭大一點的老鼠都沒看見。

“……嘶……沒……人……嘶……”魚人轉身吆喝了一聲,重新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這片樹林。

“一個小障眼法,”老校工的聲音重新在鄭清耳邊響起,語氣中似乎充滿了笑意:“不要弄出太大的動靜,你們可以慢慢轉過身……這件事挺有意思,大一新生很難碰到。”

鄭清竭力控製著有些僵硬的手腳,緩緩轉過腦袋,透過菩提木氣根之間的縫隙,看向不遠處那片稍顯吵鬧的林間空地。

因為頭頂沒有濃密的樹蔭遮擋,皎潔的月光可以毫無阻攔的落在空地間的草坪上。

借著月光,幾個身影清晰的出現在鄭清眼前。

五頭魚人。

三位巫師。

月光下的魚人似乎渾身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光暈,它們的鱗甲更是閃爍著一種剔透的光彩。一頭身材最高大的魚人抱著胳膊,站在所有魚人的最前方,死死盯著眼前的幾位巫師。

其他魚人各自背著一個巨大的包裹,老老實實跟在它後麵。

魚人對麵的三名巫師則披著厚重的黑袍,戴著寬大的兜帽,把麵孔籠罩在深深的陰影中。

站在中間的巫師個頭高大,看上去有些胖。他十指交叉收攏在腹前,身體挺得筆直,肥胖的身材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這番表現,反而讓他的站姿顯得更為有力。

另外兩名巫師站在他斜後方,手中提著袋子,懷裏抱著法書。
hk84888863 發表於 2018-3-28 08:17
第143章 暴露
如果想用一個文雅些的詞語來描述巫師與魚人之間的關係,那麼用‘相輕’就再合適不過了。

用直白一些的語言來說,就是‘相互鄙視’。

對於巫師而言,魚人族隻不過是漫長魔法曆史中一個不起眼的片段。它們形態醜陋、性格暴躁、文明程度低下,除了有幾分蠻力,對於魔法技藝的掌握程度幾乎為零。以至於部分激進的巫師曾經揚言,倘若不是《巫師法典》對這些異種生命劃分了保留地,也許今天的年輕巫師隻能在裝滿福爾馬林的高大玻璃瓶子裏參觀這個無能的種族了。

對於魚人而言,巫師隻不過是眾多陸地生命的一份子。在它們眼中,陸上的萬物都是泥捏的濁物,唯有魚人才是水做的骨肉。水中的智慧天然高貴,所以它們見了濁物總有種發自肺腑的優越感。

鄭清一直無法理解為何渾身惡臭的魚人會認為它們是水做的骨肉。

但這並不妨礙他判斷出林間空地上的氣氛。

身材最高大的魚人昂著腦袋,抱著胳膊,緩緩鼓動著肱二頭肌,似乎想用鄙視的眼神嘲諷麵前幾個矮小巫師。

隻不過圓滾滾的魚眼很難通過調節眼皮高低來表達出豐富內涵,它高昂的腦袋反而讓它的眼神顯得更呆滯了一些。

而對麵的胖巫師似乎完全無視了它的諸多舉動。

“交易。”

麵對這些渾身惡臭的魚人,胖巫師很顯然喪失了說話的興趣,隻是用低沉的語調吐出了這兩個字。

魚人頭領無趣的撇撇嘴,背部的魚鰭左右擺動了一下。

身後,兩頭魚人邁著沉重的步伐,抓著四個包裹丟在黑袍巫師們麵前。

“嘩!”

包裹砸在草坪上,轟然散開。

鄭清瞪大眼睛。

濕漉漉的書包、被扯爛的筆記、裝在玻璃瓶中的藥草、帶著淤泥的坩堝、乃至於斷柄的木梳、缺口的研缽、禿頭的毛筆等等,幾乎所有學生們落進臨鍾湖的物件這裏都能看的到。

這些雜物隨著散開的包袱皮灑落一地,七零八落的滾開,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出幾分衰頹的氣息。

“混蛋!”一名黑袍巫師顯然不忿魚人們傲慢的態度,低吼一聲,翻開懷中的法書,書頁嘩嘩作響,一道乳白色的光暈從法書間升騰而起。

魚人們的背鰭幾乎同一時間張開,它們謹慎的向後退了一步。領頭的高大魚人沉默的看向站在三人中間的胖巫師,背部的魚鰭微微翕動,折射出令人不安的月色。

“回來。”胖巫師低頭打量著那些雜物,沉聲喝道。

翻開法書的巫師沒有遲疑,立刻退回原本的位置。

“不要抱怨我的同伴脾氣不好。”胖巫師用一種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如果不是我們合作的時間比較長,我也會不高興的……這些破爛……你們是在打發要飯的嗎?”

說話間,他抬起頭,看向對麵的魚人。

因為仰頭的原因,他的帽兜有些下滑,借著月光,鄭清可以清晰的看見一個寬厚的下巴。

胖巫師的這番指責令魚人們有些不安。

領頭的魚人擺了擺背鰭,製止了族人們的騷亂。

“……嘶…現在的新生都很小心…嘶……我的一位勇士在‘撿東西’的時候…險些被人用‘北風其涼’砸到……嘶……”與之前那頭探查的魚人相比,這位頭領的表達能力顯然更熟練一些:“…那些新生…嘶…甚至敢跟魚人…嘶…比試力氣……嘶……”

看得出,這件事給魚人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以至於它在描述這件事的時候抽氣聲都頻繁了許多。

“不論如何,

這批貨質量太低。”胖巫師搖著頭,給出了一個價格。
魚人們顯然對價格很不滿意,但它們似乎不太熟悉如何殺價。

而胖巫師對於自己的價格非常堅持。

林間空地一時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啊!蟲子!”

一個尖叫聲打破了場中的安靜。

黑袍巫師與魚人幾乎同時轉頭,看向不遠處那株高大的菩提樹。

“有人!”一名黑袍巫師大叫著,立刻翻開手中的法書。

而幾名魚人更是同時張開了各自的背鰭。

鄭清腦子嗡的一聲,有些氣急敗壞的轉頭看向旁邊的小男孩兒。

林果似乎剛剛意識到自己的失誤,正一臉驚慌的用雙手堵住自己的嘴巴。

“還是要多鍛煉啊。”凡爾納老人似乎沒有一絲不滿,隻是咕噥了一聲,伸出手用力揉了揉小男孩兒的腦袋,然後便大步流星的衝向林間空地,揮舞著手中的木杖,吼道:“巡邏隊,都不要動!”

然而為時已晚。

在林果尖叫聲響起的同時,場地間那幾名籠罩在黑袍中的巫師便第一時間遁走。揮一揮衣袖,沒驚動一片樹葉。

而那些看上去有些呆傻的魚人,更是以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敏捷鑽進林子裏,四散逃竄。

草坪上的客人們眨眼間便消失的幹幹淨淨。

從湖麵吹來的微風悄悄拂過樹梢,帶動樹葉相互碰撞,發出沙沙的聲響。

清冷的月光落在林間空地,仿佛給小草們鍍了一層銀裝。

鄭清挪動著有些僵硬的腿腳跟著老人,跑到空地上,看著那些七零八落的‘貨物’,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就這麼跑了?他搔著頭,總覺得有點滑稽。

“抓一頭魚人,獎三個學分。那個魚人頭領五個學分。”凡爾納老人環顧四周,幹脆利落的許下重賞:“如果抓不住,在其他人趕到前成功纏住它,也能獎一個學分。”

鄭清的呼吸立刻急促起來。

“魚人很凶哦。”林果小聲說道。

“抓緊你們的手杖,那些畜生不敢對你們動手的。”老人滿不在乎的擺擺手:“你們如果手頭有諸如鎮壓符之類的小玩意兒,對付這些遠離湖畔的臭魚,可以一個打十個。”

說著,他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掃了鄭清一眼。

鄭清沒有注意到這道審視的目光。

他聽著樹林深處發出的嘩啦聲,幾乎立刻摸出自己的灰布袋,開始在桐木箱中翻找合適的符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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