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清末英雄 作者:貳零肆柒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22 19:44:5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82 5310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2

第098章 調動

  陶大勇進村的時候,裡面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雪地上的屍體都扔在了路的一邊,物資也正在清理,而那些俄軍俘虜則是被卡欽斯基拉到了村子一撤,然後他便用波蘭語喊道:“波蘭人出來,波蘭人出來。不出來就槍斃……”很快就有十幾個畏畏縮縮的人出來了,正當這些人擔心自己會不會受到虐待的時候,一杆槍塞了過來,“波蘭人槍斃斯拉夫雜種,槍斃他們!快,槍斃他們!不然就槍斃你們!”然後在哆哆嗦嗦中,一個個俄毛子被這些出來的人打死。

  陶大勇雖然聽不懂波蘭語,但是看情形卻是明白的很,他問向張煥榕,“他娘的,這誰教的?俺們能用得上嗎?”

  張煥榕看了那邊死了一地的俄毛子,說道:“對日本人用得上,我們自己人就算了。扯這個幹什麼,團長你還是看兵站裡有什麼寶貝吧。”

  “寶貝個屁,”說的這陶大勇就來氣,“機槍毛都不見一根,大炮更是沒有,就是有也不好用,最多就是一些子彈了,這還不通用,搶過來也是給二旅那班王八蛋的,我就只能撈些軍服棉衣回去,這戰打得沒勁。”

  張煥榕知道兵站裡全是彈藥和糧草,而二團三團全是7MM毛瑟,那種7.9MM子彈自然用不著,他不知道怎麼勸說,不過幸好這時到了兵站內倉庫,也就不說話了。

  俄軍對於物資還是管理比較嚴格的,裡面是一排排整齊的白色帳篷,外面堆碼著的是一麻袋一麻袋的糧食,沒有帳篷,只在上面蓋了一些油氈,現在這時候,張煥榕的搬運隊早在動手搬了,看著那些穿著五顏六色呼爺喊兒的人,張煥榕不由的笑了起來,經此一役,那麼復興會在遼東東面的根基越發牢固了。

  “少爺。俺們看到了好多大炮筒子。”一個民團的士兵跑了過來,逮著張煥榕就叫。

  “喊長官,說了多少回了啊。真是的。”楊銳張煥榕是夠不著,但是齊清源跟的久,於是張煥榕很多東西都是在模仿齊清源,甚至他戴著的粗鏡框眼鏡也特意的換了個和齊清源一樣細的,然後時不時他便做出推眼鏡的動作。“大炮在哪啊?”

  喊少爺的是張煥榕人的家僕,因為長得壯實就把張煥榕拉來了,他看著張煥榕不高興,馬上改口道:“長官,就在村西面那院子裡。”

  旁邊陶大勇聽說有大炮就想去看,張煥榕倒是攔住了,“就是有大炮也好似壞了的不能用,要不然大戰在即,怎麼會把炮放在後方。”

  張煥榕說的有道理,陶大勇只是關心則亂,想來也是這個理,“那就讓人去看看吧,能修好也行,不能修好那就不要了。”

  雪夜裡,熱火朝天的搬運場面很是龐大,幾千號人一擁而上,堆積如山的物資很快就見了底,然後全部轉到了大大小小的扒犁上,軍隊這邊的還好,裝的很嚴整,百姓們那邊的扒犁上,有些堆的奇高無比,地上還占了一攤,有些則寥寥無幾。當那些沒有搶到的人去撿地上的麻包的時候,糾紛就產生了。

  “這是俺的,別搶……”

  “占這麼多你也拉不走。你的在車上,地上都是沒人的……”

  “地上的也是俺搬來的……俺還有人哩,水生,水生,有人搶俺們糧食……”

  看到這些傢伙真是頭疼,陶大勇喊過勤務兵,“傳令下去,裝不上的車的就不是自己的,誰要是想打架我讓他空車回去。”然後他又對著張煥榕道:“這邊槍一響,估計第一軍那邊的俄毛子都知道了,夜裡雖不說過不過來,你還是讓你的那班子人快點把這些百姓弄回去,不要多一包少一包的了,拉回一包算一包。”

  清河城那邊的俄軍是不會來的,擔心的則是第一集團軍的那邊,他們離的太近了。撫順城往南過了渾河再經千金寨南下有兩條道,一條是偏西一點往本溪而去,另一條則是偏東一點往東經清河城可達堿廠,兩條路平行不相交,在馬郡村這個位置兩路相距有三十裡,這雖然是直線距離而且這邊溝壑縱橫,但如果俄毛子有領路人還是能繞著溝子過來的。張煥榕知道時間緊迫,更明白這晚上沒走遠第二天這些百姓的扒犁就走不遠了,立馬親自帶著人去了。

  幾個小時後,兵站一清而空,百姓開始撤退,他們這邊的撤退路線是從馬郡村往北一點再往東,只要往東過十多裡的山路,便到了腰堡,然後再從腰堡順著大路往南走個五十裡,就是馬圈子了,這裡已經是在清河城的正東三十多裡外,只要到了這裡那麼所有人就安全了。

  百姓可以馬上撤,但是部隊還是要停一停的,最少要在救兵台過上一夜,待第二天俄軍攻來的時候,再往東撤退的好,特別是現在拿了日本人的餉,有些事情還真的要意思意思的。救兵台這邊,三團已經在開挖工事了,李叔同看著陶大勇並不高興的臉,便知道那兵站裡啥也沒用撈著,他笑著對陶大勇道:“怎麼樣,老陶,摸到寶貝了嗎?”

  看著李叔同的笑臉陶大勇就想打過去,讀幾本書了不起啊,欺負老實人就是,哼,我偏要氣氣他,“哈哈,好東西多著呢,這趟機槍是沒有的,但是山炮搞了個七八門,這個,這個還算是回本了。”

  有炮,還是山炮?李叔同道半信半疑,“真的啊,在哪呢,我瞧瞧。”

  見李叔同胃口吊起來了,陶大勇道:“你瞧什麼啊,上次我就被你坑了一次,還想在坑第二次啊,沒門我告訴你。”

  李叔同一邊拿仔細看火把下的二團隊伍,一邊看心不在焉的說道:“你還好意思說,上次是你說要換的,我還沒同意,你就叫人把馬克沁扔了過來,然後搶了兩挺輕機槍走了,那馬克沁的輪子還是壞的……”

  “輪子壞了又不是不能打……那也是當初你用手榴彈炸還的。”

  “怎麼收我炸壞的,當初打寬甸的時候我繳獲的那挺機槍現在在二旅,那輪子是修好了的……”

  “可大夥都是說……”

  兩個人不要見面,一見面就是為上次的事情吵的不可開交,不過旁邊的參謀都見多了,他們一吵就各自退散,工資安排各自的事情去了,只有張煥榕這個新人對此很莫名其妙,站在一邊不知道怎麼勸。不過一會之後,他也被參謀拉開了,“你們怎麼不勸勸啊,他們……”

  “勸什麼勸,舊案了,讓團長磨磨牙也好,省得以後磨在我們身上。”

  和兩個團長一見面就吵不同,底下的參謀們還是很融洽的,畢竟都是軍校生,差別也是期數不同,大家一碰面就商量之後的阻擊戰來。

  如果用河流來比喻救兵台的地形會好一點,因為這個地方就是個南北走向的地峽,寬八百米左右,從北蜿蜒而來的“河流”到了這裡忽然往左上一百度小拐,然後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形成一個“5”的模樣,當然,這個“5”是沒有什麼這一橫,“河流”這樣的拐彎形成了好幾塊高地,扼守南北,確實是個要地險地。按照之間的計畫,和百姓走的往北再往東的小路不同,部隊的退路是救兵台直接往東,翻過四百多米高的山嶺走個幾裡路就是腰堡了,路雖近,但是因為要翻山顯得更加艱難。

  因為不是要在此地和俄毛子硬拼,所以退路是很重要的,二團的參謀王遵道問道:“山上弄的怎麼樣的?到時候好撤嗎?”和他說話的是也是個二期生,叫朱梓桂。王遵道是剛來,對此地的事情還是不清楚。

  “忙了大半夜了,估計到明天上午才能好,山上面冰雪太厚,不燒一夜開不了路。馬郡村那邊怎麼樣了,工事都挖好了?”朱梓貴問道。

  “嗯,早好了,那地方本身就有工事,加固一下,再在北面挖一些就好。就是防炮有點麻煩,俄毛子的工事還是直通通的,一點彎都不拐,一炮下來一條戰壕的人都要報消了。”想到俄毛子的戰壕王遵道就直搖頭。

  “呵呵,他們要像我們這樣,那還怎麼打?比人力比火力我們都是些下風。你那邊沒有問題,那麼就都沒問題了。我馬上給旅部發報回報情況了。”

  齊清源是半夜睡著的時候被叫起的,看完電報知道一切正常也就睡了,不過一會又是另一份電報過來了,這是他派人去馬家溝那邊盯著日本人的偵察小隊的發來的,在他看來與小鬼子合作是與虎謀皮,於是特地的留上一手,派了人過去盯著日本人,有什麼異動好彙報過來。和齊清源提前進攻一樣,小鬼子也是提前進攻的,半夜十二點一過,鬼子就開始夜襲了,不過這次夜襲很不成功,不到幾個小時又退了回來——很少的人退回來了。齊清源看完電報就知道麻煩了,這小鬼子一定是按照自己給的沙盤進攻的,那沙盤本來就是個巨坑,白天用因為能看見,只會損皮毛,最多就是攻不進去而已,可要是晚上搞夜襲,那就悲催了,不是攻不進去的問題,而是會全軍覆沒的問題。那邊的消息明天快馬到了花田這邊,估計那傢伙要發飆了,還是要早點準備?

  馬家溝日軍鴨綠江軍司令部裡,“砰、砰”,兩記前後相錯的槍聲響過,司令部裡抬出兩具屍體,這兩個都是策劃夜襲的參謀,第十一師團參謀長石田爭珍大佐流著淚對著川村景明說道:“閣下,他們……這完全是清國馬賊的地圖失誤,他們……他們……”

  川村景明怎麼會不知道是地圖的問題,不過參謀不死,下面的士兵怎麼會服,所以這是唯一的解決之道。他緩緩說道:“他們都是帝國的勇士!”

  “那清國馬賊本來就不能相信,閣下,他們的頭目就應該抓過來為帝國這一千多名勇士殉葬。”雖然大將定了調子,但是石田正珍大佐很不解恨,他想把齊清源也弄過去為他的人償命。

  “八嘎。帝國現在要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力量,這些馬賊雖然不好,但是他們最少能幫我們打仗,那副地圖完全不是專業人員繪製的,使用就一定要小心,參謀部太輕敵了。”川村景明說道。“不許把這次的消息發給花田,只要讓他催促馬賊們進攻救兵台好了。”他又對身邊的參謀們說道,深怕他們一不小心漏了什麼事情,然後搞得那些馬賊跑了。

  “哈伊!”一屋子的參謀官只能說是,雖然很不情願。

  翌日白天,幾日行軍的齊清源到了清河城東面的馬圈子鄉,這裡將作為他的指揮部所在地,他剛到的時候,假裝成快馬發來的消息就到了,他看過之後裝的一臉喜意,那這馬報對花田少佐說道:“花大人,俺們這邊可是把救兵台打下來了,抓了兩千多的大鼻子。呵呵。你看看,你看看。”

  居然……花田接過馬報仔細讀了起來,“俺昨夜裡占了這兩地方,東西繳了不少,不過沒啥大炮大槍,只有些子藥被俺一把火給燒了……抓了幾百幾百的大鼻子,這些已經押了過來聽大當家的發落……”

  鬍子寫的戰報和囉裡囉唆,但是花田還是看的眉開眼笑,他的老一套鞠躬又來了,“真是感謝閣下了。”

  “哈哈,哈哈。”齊清源大笑了起來,“花大人,俺們都是兄弟,別老是這樣客氣,外人看見多不好的。俺說,這救兵台可未必能守多久阿,你知道大鼻子的炮厲害,俺手下那些弟兄對那東西還是很忌諱的。”

  “那哪裡能守多久?”雖然已經有佔據北大嶺的計畫,但是花田還是希望救兵台能多守一些時間,這樣好讓前線的俄軍注意力分過去,為鴨綠江軍和第一軍發動進攻創造機會。

  摸著自己的腦袋,齊清源道:“這個,麻辣個把子的,反正那邊儘量守,實在不行再撤。俺們不是還有北大嶺嗎。昨天夜裡隊伍就上去了,現在約莫人都已經在那上面了。只要那裡一封,那清河城的大鼻子就給圍上了。”

  “昨天晚上有沒有遇見露軍,有沒有交火?”花田急切的問。

  見花田問北大嶺上面有沒有交火,齊清源的瞳孔一縮,不過馬上回到了正常,說道:“沒有交火,不過晚上看不清,他們只是上了山,是不是占住了道那就不知道了。”交沒交火其實就是問有沒有俄軍撤退,如果有俄軍撤退,那就說明昨天晚上的夜襲成功了,被逐出清河城的俄軍只能後撤。

  聽到齊清源的說法,花田的心情有些低落,沒有交火那就說明夜襲失敗,他倒一時間沒想到失敗的原因是因為對面這個人提供了假地圖,他還以為是其他的什麼原因。

  看到花田心情凝重,齊清源好意勸道:“花大人你就放心吧,俺黑山老妖說話算話,過了響午那些大鼻子就會被押來了。俺們現在先喝酒,先喝酒。”

  想到救兵台的勝利,花田的心情好上了不少,在齊清源的勸說下,大口大口的喝起酒來了。

  ……

  日軍25日夜的瘋狂進攻使得俄軍很受被動,一夜的功夫不到,日本人就占了馬郡村兵站,既然他們已經到了馬郡村,那麼馬郡村南面的清河城支隊怎麼樣了,是不是全部……所有人不敢猜測,也許被圍困,也許是被全殲……

  在參謀們的暗自揣測中,庫羅派特金大將心裡反倒踏實了,他認為這就是從旅順上來的第三軍,這只十萬人的部隊終於出現了,要知道開始的時候,北京領事館那邊居然有消息說這支十萬人的軍隊將用船調至符拉迪沃斯托克,從那邊沿著鐵路往西直取哈爾濱,由此斷了整個遠東軍的後路。庫羅派特金對於日軍這個計畫是很害怕的,在波羅的海艦隊沒有到來之前,日本人控制了整個海洋,只要他們願意,從弗拉迪沃斯托克進攻也是完全可以的。一旦日本人往哈爾濱的進攻的消息傳開,那麼部隊的軍心立馬要不穩,新來的俄軍裡面有很多徵召而來的農民,這些人都是有家室的,更有不少混亂分子,這兩種人,特別是後者給軍隊管理帶來了很大的困難,他們在四處發放傳單,甚至鼓動徵召來的非斯拉夫戰士向長官開槍。他們一定會下地獄的!庫羅派特金在心裡說道。

  “將軍,第二集團軍那邊的獨立軍現在已經和前線的日軍交戰了,他們說無法撤退。”作戰部的艾烏愛路德少將向他彙報道。

  “無法撤退?”

  “是的,按照之前制定的進攻計畫他們還是像上次一樣進攻三尖泡,所以他們昨天一早就離開了四方台,昨天晚上彙報說遭遇了日本先頭部隊,現在已經接火了。”

  “哦……”聽到獨立軍不能調動,庫羅派特金想了一會,說道:“那麼只能抽調第一軍了。”

  西伯利亞第一軍本來是在把獨立軍調歸二線之後補充給第二集團軍的,現在第二集團軍的還是以補充之後的第八、第十軍為主幹,而米西琴科的騎兵軍因為派往了後方保衛鐵路,代之的是連年卡姆夫騎兵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2

第099章 攤牌(一)

  聽說庫羅帕金特說要抽調西伯利亞第一軍,艾烏愛路德少將有些錯愕,這第二集體軍因為上次的戰鬥減員嚴重,雖然補充,但還是不滿員。現在三個集團軍裡面就是這個軍實力最弱,雖然那邊一直不想要獨立軍這支曾讓大家丟臉的隊伍,但是參謀部還是把這支軍隊劃在第二集團軍下面,再加上西伯利亞第一軍的補充,這樣第二集團軍的實力基本能和其他幾個集團軍持平。可是現在卻要調動西伯利亞第一軍這個唯一完整建制的部隊,艾烏愛路德少將有些想不通,“閣下,這樣的話第二集團軍就不到七萬人了,裡面還有兩萬清國人,如果日本人在右翼發動攻勢,那麼我們的力量……”

  “日本人現在的主攻方向是我們的左翼,進攻清河城的軍隊就是從旅順坐火車開過來的,我們要慶倖他們進攻的是山林地區,現在只要把西伯利亞第一軍和預備隊第十六軍調過去,把他們困死在該死的山林裡。”庫羅帕金特對於出現的日本第三軍很是高興,他終於不要擔心後路的安全了。

  見總司令官堅持命令,艾烏愛路德少將只能遵循命令了,於是,決定會戰走向的調動開始了。而敵軍大規模向左翼調動的情報傳到滿洲軍司令部,兒玉源太郎馬上命令第三軍向俄軍右翼前進運動,而了為了掩飾全軍的意圖,靠近鴨綠江軍的第一軍、中央陣地的第四、第二軍從28日開始對俄軍陣地進行炮擊,特別是中央陣地的第四軍那六門280火炮,雖然炮彈不能破開厚厚冰層下的工事,但是每發一炮還是讓陣地上所有的俄軍提心吊膽。

  戰事一直按照預測的那樣發展,日本人在向撫順及俄軍左翼進攻的同時,右翼也發動了猛烈的攻勢,獨立軍也從四方台前方的茨榆坨子退到四方台,又從四方台退到了彰驛站,而後又退到沙嶺堡,如此一步步隨著日第三軍一步步往北延伸,只待4月7日才最終在停在了三檯子,這裡已經是奉天城北二十多裡外了。

  4月8日傍晚七時,獨立軍參謀部,第一師的軍官們對這地圖開著小會,雷以鎮拿著從各個戰場彙集而來的最新情報,指著地圖在對各位與會人員做著解釋:“……昨天晚上第一旅來報,其對面的俄第一集團軍和清河城支隊已經從救兵台附近撤退,撤退之時點燃了附近所有村莊,這是俄軍撤退的一貫表現,而與俄軍對持在奉天南面沙河堡、萬寶山的日軍,據觀察也開始往前推進,由此,我們可以推斷,俄軍總司令部應該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而這個撤退命令應該只是針對第一集團軍和第三集團軍……”

  雷以鎮說完,底下的參謀就把地圖上俄軍的標識往北移動。第一旅攻下救兵台之後並沒有駐守多久就撤退了,而忽悠花田少佐的北大嶺計畫也在面對清河城俄軍的死命突擊下,因為俄軍瘋狂炮擊而“潰散”了。雖然如此,但日軍一致認為黑山老妖部的作戰意志在所有清國馬賊部隊中是最堅毅的,日鴨綠江軍司令官川村景明大將還特意寫信嘉獎,希望黑山部能發揮這種堅決作戰的勇士精神,繼續打擊露國軍隊。不過在鴨綠江軍佔領清河城之後,就和俄軍對持在救兵台、馬郡村附近,直到今天早上俄軍退走才再次得以前進。

  “……我們判斷,庫羅派特金之所以撤退,很有可能是因為奉天北方出現了日本秋山好古的騎兵部隊,這支騎兵得到全面的加強,它大概有六千人左右,庫羅帕金特大概擔心鐵路被斷,所以將部隊撤退到渾河左岸(北岸)地區,之前俄軍就在這裡設立了第二道防線……”

  “居然撤這麼遠……”

  “俄軍有兵力優勢,為什麼要撤退……”

  “從最前線沙河堡、蘇家屯一線撤到渾河左岸,這不是找死嗎……”

  “是啊,這等於北撤二三十裡路,部隊一定會在這樣的撤退中陷入混亂的……”

  “麻辣隔壁的比的,我看他是老壽星上吊……”

  雷以鎮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軍官們打斷了,會議室一片混亂,楊銳見狀提了提嗓子,咳了兩下,會議室頓時靜了下來,他朝雷以鎮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如果俄軍第三、第一集團軍撤退到渾河左岸,那麼很有可能部隊會陷入混亂,以使日軍有機可乘,但也有可能在預備部隊的阻擊下,俄軍安全撤到第二道防線,站穩陣腳,並且因為撤退之後駐防的陣地變短,使得有富餘的兵力抽調出來,加強奉天西面,也就是我們這邊的兵力,擊退日第三軍和第二軍的包抄……

  根據收集到的最新情報,現在奉天西面的情況大致是,日第二軍正在和俄第十軍強奪城西的于洪屯,那邊戰事異常激烈,第二集團軍很多調集了眾多部隊往此處增援,而借助第二軍的掩護,日第三軍得以繼續往北逼近,其第九師團已經到了大拐彎橋,第七師團到了西北方向的造化鎮,第一師團則完全在北面的四檯子、道義鎮一線,已經有全面包圍奉天的架勢。而對於我軍,第九師團因為是在我軍西南方向我們可以忽略,但是第七師團佔領的造化鎮就在我軍的正西方向,兩軍相隔只有十二裡,而第一師團佔領的道義鎮,就在我軍的正北方向,相隔只有十六裡……”

  雷以鎮說到這停頓了一些,在座的軍官這次倒沒有想之前那樣議論紛紛,於是他接著道:“第一師團和第七師團都是第三軍的嫡系部隊,其中第一師團主要是日本東京部隊,在日軍十二個正規師團中,被認為是除了第四師團即大阪師團之外戰鬥力最差的師團;而第七師團主要的士兵來自日本北海道的旭川、札幌等地,那是日本最為貧窮的地方,男人以當兵為榮,女人以作妓女為榮,這支部隊雖然在攻擊旅順時幾乎全軍覆沒,但重新補充之後戰鬥力還是很強。”

  雷以鎮的介紹基本結束了,參謀們也在地圖上標識好了敵我兩軍各部相應的位置,整體來看,7日前日軍的進攻已經得到了有力的遏制,其積蓄的力量基本殆盡,但在庫羅帕金特下達撤退的命令之後,現在日軍似乎又重新掌握了主動,日本第二軍從南面打到了奉天西門,而日第三軍從奉天西門迂回到了奉天北面,即將完成對奉天的縱深包圍。不過,再怎麼包圍對於處於奉天北面的獨立軍來說都不成威脅,如果不顧及俄軍的話,一個晚上的功夫獨立軍就可以向西或者向北穿插,由此跳出日軍的包圍,順著遼河往北撤到鐵嶺附近。雖然能夠做到這點,但是楊銳卻不敢這樣做,其一是他現在屬於俄軍管轄,脫離戰場就是逃跑,對於以後和俄軍相處不利,其二就是撿洋落一直是獨立軍的目標,就這樣的撤走了那那些騾馬就白裝備了。於是,這次沒有和大家做商量,命令就下達了:

  “即令,第四、第七、第八三個團、以及所有輜重部隊連夜開往正東十裡的文官屯建立防線,兩部將互成犄角,一同對抗日軍;其餘五個團今夜起加強工事,輪換作息,以防日記夜襲;偵察兵攜帶電報機到造化鎮及道義鎮建立據點,以關注日軍動向;騎兵營向北突進到虎石台火車站附近偵察日軍情況,該站如果被日軍攻佔即刻向司令部部彙報……”軍官們很快就領命而去,不過負責二師的吳寶地被楊銳留了下來。

  “張宗昌那邊怎麼樣了?軍心有不穩嗎?”從上個月二十八日正式作戰開始,獨立軍已經連續作戰十二天,雖然楊銳一直很保守並不全力以赴,但是多日戰事使得部隊已經很疲勞了,而且從開戰之初就一直在撤退,雖然每次撤退都安排的很好,但是不斷的撤退使得士兵們壓力很大。到達三檯子後,楊銳在此建立防線,為了怕二師出狀況,三檯子周邊斷斷續續二十多裡長的環形陣地,他只讓二師防守壓力最小的西南段。

  “基本還好吧。”吳寶地不敢把話說的太死,只好用了“基本”這個詞,“前天剛撤到三檯子的時候,軍心有點亂,特別是五團的那些鬍子,他們心眼還是很活絡的,知道這樣一直退很不正常,不過我當時說這三檯子都是奉天城北了,就是被圍也是圍城南那些地方的部隊,我們是怎麼也圍不到的。勸解之後,大家的情緒好了不少。”

  “哦,這樣啊……”楊銳一直想把第二師給收編過來,但是俄軍上層似乎一直對此很忌諱,上次那個什麼退役軍官出身的參謀長調離之後,又派了一個現役軍官過來。

  吳寶地完全知道楊銳的打算,他也是在想辦法怎麼把二師拉攏過來,“張宗昌對我們還是很有好感的,他有一次喝酒說,戰後如果俄軍解散了部隊,他就願意跟先生混,他還說到時候占快地方,把山東那邊的老娘老婆接過來一起坐山大王也不錯。”

  楊銳對這種醉話笑笑就過,“這個當不的真,張宗昌這個人是個孝子,聽說他父親早死,後面跟著娘改嫁,受苦甚多,他是不會讓他娘知道他是個鬍子的。他現在要巴結著我們是怕我們給他使陰招,戰場上很多事情都會發生,不和戰友處好關係,那麼很有可能自己會把自己玩死。”

  吳寶地倒是沒有楊銳看的這麼透徹,他回頭想想還真是這個道理,如此說來張宗昌這個人還是很狡猾的,以前那副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樣子估計是裝出來的。“先生,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現在是打戰,雖然我們受的壓力小,更沒有被圍的危險,但還是要和友軍團結。至於把二師並過來,也不是不可,但要等機會,實在不行那就等俄軍遣散我們的時候再拉攏那些想當兵的吧。”楊銳說道。

  “遣散?”

  “是啊,打完這戰東北就基本不會再有什麼大的戰事了,日俄都筋疲力盡,只能握手言和,到時候俄軍一定是要把我們遣散的,槍支火炮彈藥什麼的都要上交,所以我們這次要多撿點東西,要不然以後後勤可就麻煩了。”楊銳說完又道:“你回去吧,大戰很快就要結束了,有什麼事情就過來彙報吧。”

  “學生明白了。”吳寶地說完便起身回去了。

  楊銳在談論張宗昌的時候,二師師部的營帳裡,張宗昌正拿著手槍對著小金鳳,“你到底是什麼人,你跟造化鎮那邊的日本人有什麼關係?”

  “咯咯……瞧你慌的,還是個男人嗎?”面對著張宗昌的手槍,小金鳳可是一點也不怕,她甚至還想過來摟抱著張宗昌,只不過張宗昌見她過來就往後退,一點也不給她碰,“站那別動,不說清楚今天別想出這個門。”

  “說清楚就說清楚,以為老娘怕你啊。哼!”小金鳳不進反退一屁股坐在床頭,然後抓著自己的辮子,玩弄起來,“俺其實是個日本人!”

  “日本人?!”

  “是啊,俺是個日本人。”

  “……”

  “俺真的是個日本人,造化鎮那邊的日軍都是俺的同鄉。”小金鳳說出自己的身份一點也不擔心張宗昌會把她怎麼樣,她瞭解這個男人。

  結婚之後的小金鳳以前的幾個夥計老是時不時就出營,下面報上來他很奇怪這些人去幹什麼了,今天早上五團的弟兄居然發現這些人是去了造化鎮,那可是日本人的占的地方,張宗昌知道之後一邊勒令知情者嚴謹宣揚這個消息,一邊則摒退旁人親自審問。

  “那你妹妹呢,也是個日本人?”張宗昌忽然想到了小銀鳳。

  “她啊,咯咯……她怎麼會是日本人,她是俺以前救的一個姑娘,她為了謝俺的救命之恩就認俺做了姐姐。”

  看來情況不是想像的那麼糟糕,張宗昌鬆了口氣,他把槍收了起來,說道:“你那些個夥計俺已經關起來了,你以後也就呆著這裡別出去,打完戰俺再收拾你。”

  “呦,你要怎麼收拾俺啊?”小金鳳對張宗昌的處理一點也不驚訝,她早知道他會手下留情的。

  “你!你如今這樣做會讓座山雕誤會為你是日本人的探子,他這個人恨日本人恨的不得了,你還讓你妹妹摸上了他的床,這不擺明要刺探軍情麼,這段時間你就給俺再這裡好好呆著,等戰後,喝酒的時候俺再和他說這事。”張宗昌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他不介意自己的老婆是中國人還是日本人,他只知道這女人是他老婆,雖然是個日本人但只要不找麻煩他還是能護得住的。

  張宗昌說話的時候,小金鳳看這他的眼睛,按照對付男人的經驗,她能確定這個男人不是在撒謊,她的心中忽然有了些暖意,只不過……

  “俺其實就是日本人的探子!”小金鳳繃著臉,準備徹底攤牌了。

  “什麼?!”張宗昌手又摸到了槍套上,本以為她只是個日本人而已,去造化鎮也未必就是探子,誰知道……

  “當家的,你怎麼就這麼死心眼呢,跟著俄國人有什麼好的……”小金鳳膩身上前,把手伸到張宗昌的襖子裡摩挲著,“現在俄國人節節敗退,很快就要被合圍,到時候你是要投降還是要戰死啊?”

  張宗昌忽然間明白了這個女人確實是日本人的探子,要不然她怎麼知道俄軍要合圍了呢。

  “……要是當家的現在就帶著二師投了日本,俺可以保證俺們給你的不會比俄國人少。”小金鳳繼續說道:“不過,座山雕可是殺了俺們不少人,要是……”

  “別做夢了!”張宗昌一把將小金鳳插入自己衣服裡四處挑逗的手打了出來,“俄國人是壞,但是對俺張宗昌不薄,座山雕就不要說了,人家這麼英雄的人物,還跟俺稱兄道弟,一點也沒有看不起俺的意思,你要俺出賣兄弟,就省省吧。”張宗昌說完,又瞪了小金鳳一眼,“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這裡呆著,大戰之後俺會把你和你那些個手下放了的。不過要是不老實,就別怪俺老張狠心了。”

  見張宗昌終於翻臉,小金鳳反而笑了起來,“好呀,人家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到好,翻臉就不認人了,”說到這她忽然嗚嗚嗚的哭了起來,“人家什麼給了你,現在見戰事危急,人家就是想給你多留條路嘛,真要被日本人圍住掉了腦袋那就晚了,你怎麼就不識人人家的苦心呢。”

  張宗昌本來還在恨日本探子,現在聽小金鳳這樣說,一時間憐心大起,上前勸慰道:“投靠誰不投靠誰,這一個不好也是要掉腦袋的,現在俺老張上了俄國人的船,怎麼能在人家有難的時候棄之而去呢,這不是乘人之危無情無義嗎?真要是做了,俺日後還怎麼見人?你就別瞎操心了,打完這戰,拿著存的那些錢,帶著俺娘,俺們找個地方買上幾百石地,過老爺的日子,今後不再趕這趟渾水好了。”

  似乎是張宗昌的勸說起了作用,小金鳳不再哭泣,她問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看到懷裡的美人梨花帶雨,張宗昌用勁的點點頭,“真的!要是哄你俺不得好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0章 攤牌(二)

  享受著張宗昌懷裡的一些溫存,小金鳳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俺的日本名字叫河村菊子……”

  張宗昌摟抱著她,“俺不管你叫什麼菊子,是日本人也沒關係,打完這戰俺們就回山東。”

  小金鳳這次沒有聽他的勸,接著說道:“俺就是日本人的探子,前年到了黑龍江,碰上了鬍子楊大新,他本想放了俺,但是俺為了讓他打俄國人就上了他的床,再後來他打俄國人的時候死了,俺就把他的隊伍收了,接著打俄國人……”

  小金鳳述說著往事,不帶一絲感情,而張宗昌抱著他的手越發僵硬起來,他道:“那……那你怎麼來了奉天?”

  “被命令來的……”

  張宗昌把她推開了,盯著她的眼睛問道:“那你是特意在賭場裡等俺的了?”

  “是的,就是在等你。”小金鳳不像之前哭哭鬧鬧的了,問什麼就答什麼,之前該試探的都已經試探了,哄騙無效,只能攤牌來硬的了。

  “哦……這樣。哈哈……”張宗昌笑了起來,很是苦澀,“俺就說這一漂亮媳婦怎麼會看上俺,難怪了!你是想嫁給俺然後打入獨立軍吧,二師這邊有你,一師那邊有小銀鳳,真是好計謀啊。你怎麼不殺了俺呢?還有小銀鳳怎麼不殺了座山雕呢?”

  “日本大本營裡面有密探,打旅順的時候不斷洩密,造成日軍四多萬人的死傷,座山雕和這個密探有聯繫,小銀鳳過去是找這個密探的,找到之後再殺座山雕不遲;至於你,殺了你沒有什麼作用,最好的結果是你率部投降日軍。”

  “俺不會降的,少打這個……”

  “不!你會降的!除非你不想再見你娘了!”

  “什麼!”張宗昌像一隻豹子一樣的竄了起來,一把捏住小金鳳的脖子,抓小雞般的把她提了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你娘在俺們手裡,你要是不想見她了,……你就把……俺殺……了吧。”小金鳳脖子被掐,俏臉漲紅,使勁的把話說了出來,之後的呼吸便似乎要停了。

  張宗昌見這樣會把她掐死,瞪眼看了她一會才鬆開她的脖子,他手一鬆開小金鳳就無力的灘在床上,使勁的呼著氣。

  “你騙俺的,對吧?你騙俺!”

  “沒……有,沒有……騙你。是真的!你告訴過俺你家在哪,你忘了嗎?”

  原來是這麼回事,張宗昌似乎記起自己對她說過自己老家的事情,而且還說以後要帶小金鳳回山東老家,想到這他就怒了起來,他怒不可遏,一巴掌把小金鳳打的飛了起來,再一腳踩在她身上,吼道:“你騙俺!你這個婊子養的,你騙俺!”

  “沒有騙你,不信……你就去問俺那幾個手下,他們那裡應該有你娘身上的信物,他們去造化鎮就是去拿這個的。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張宗昌人高馬大,一掌抽過去打的不輕,小金鳳倒在地上邊說邊喘息,嘴裡面流出血來。

  張宗昌沒管她的死活,聽她說自己的手下,立馬就把她丟在一邊,跑著出營去了,不過他是跑的去的,回來卻是走著回來的。從小金鳳的手下身上他找出來一封勸降信,還有就是一個缺了邊的破銀手鐲——這個就是他娘時常戴著的,典當過不少回,每次都是他拿去的,所以……他很是認得。

  張宗昌回來的時候,小金鳳已經從地上起來了,扯亂的衣服和頭髮都整的齊齊的,只不過左臉被抽過,上面的腫狀無法消去,她知道張宗昌會回來,見他進門倒是微微一笑,只不過她左臉青淤,笑起來有一陣鬼氣。“當家的,俺沒騙你吧。你娘現在就在芝罘,只要你率部投了俺們,什麼都好商量,就是要俺做你小妾……”

  小金鳳話還沒完,張宗昌一口吐沫就噴在她的臉上,“艸你娘。俺就是艸只豬也不會艸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

  小金鳳一點也不在意張宗昌的憤怒,反倒詭笑著把臉上的吐沫擦乾,“當家的,艸不艸俺不要緊,只要你今天晚上率部投降就成,俺們日本人說話向來算數……”

  “哦,你是要俺今天晚上放開陣地讓你們日本人進來吧,然後從一師的後頭打過去,嘿嘿,好狠的心呐。”七、八兩團今晚已經調走,五、六兩個團的陣地在三檯子的西南,戰壕一直綿延到滿清的北陵,只要這裡讓日軍進來,那麼一師措手不及之下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座山雕又不是你爹,你認識他才幾天啊。”小金鳳搞不明白張宗昌為什麼對座山雕這麼仰慕,之前她每次說座山雕的壞話都要被張宗昌訓斥了。

  “俺是認識他沒幾天,可他就是個好漢子,把你們日本人殺的屁滾尿流,厲害吧。哼哼,連殲你們兩個旅團,切菜瓜一樣簡單。”張宗昌咬著牙說道,他無法發洩自己的恨意,只有這樣挖苦著。

  小金鳳杏眼一寒,也是惡狠狠說道:“今天晚上你不下令放開陣地,就下輩子見你娘了吧,對了,還忘記說了,你家裡那個小媳婦,長的真水靈的,咯咯,當家的,你可真有福氣啊。”

  針鋒相對之下,張宗昌要害被抓,不得不服軟,一會他說道:“陣地不是俺下令就能放開的,部隊裡可是有俄國人的。”

  “沒事,你只要下令讓俄國人來司令部就好了,還有就是把俺那幾個手下放了。”小金鳳說完又安慰道:“只要過了今晚上,你娘就沒事了。”

  事情逐步按照小金鳳的計畫實行著,二師五團和六團的俄軍軍官都被叫到了是師部議事,只不過一進屋子就被小金鳳的人繳了械,然後都結果了,剩餘的華人軍官則聚集在會議室,張宗昌面對著他們板著臉,坐在椅子上似乎無比痛苦,沉默了許久倒是小金鳳先開了口:“現如今俄毛子已經被日本人合圍了,當家的為了大家好,決心投了日本人。”

  此言一出,屋子裡靜了半響,大家目光齊刷刷的盯著張宗昌。小金鳳環視眾人的神色,判斷著誰更有危險,一會又道:“俄毛子怎麼答應你們的,日本人那邊也不會少諸位兄弟的。”

  這話一出大家心裡都鬆了口氣,不過幾個人也看出小金鳳才是話事的,五團的頭頭金錢豹問道:“俺們五團可是殺過日本人的,過去也沒事?”

  小金鳳點點頭:“只要過去就既往不咎,這點肚量日本人還是有的。”

  金錢豹和旁邊幾個對望了一眼,不再說話,不過六團的人可就不這麼說了,“是俺們這些人過去,還是整個軍一起過去,要是一師不過去咋辦?”

  “一師也過去,整個獨立軍都過去,”小金鳳知道五六團和一師的關係好,只好扯著謊,又強調道:“再不過去日本人就要合圍了,俺們可不算戰俘,抓到就要被絞死。”

  她說的是在理,不過這事情不是她能決定的,大家都看向張宗昌,小金鳳也發現自己只能起個解說作用,真正要拍板還是得張宗昌,她斜視了張宗昌一眼,見他還不說話,右手從背後伸過去掐了他兩下,張宗昌吃疼,這才啊了一聲,他見這個情況下自己不得不表態,於是說道:“嗯,就這樣幹吧。”

  眾人搞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他只好再次說道:“投日本人就投日本人了,只要日本人不食言,不然俺老張做鬼也不放過他們。”

  張宗昌表態讓眾人心中一定,這時候小金鳳見縫插針的道:“今晚五團六團四點的時候撤出陣地,往北陵集合。”小金鳳話音一落,眾人又是一陣驚異,五六兩團駐守在三檯子西南方向,這樣半夜裡一撤,那等於把陣地讓給了日本人,看著大家疑惑的神色,小金鳳又道:“半夜的時候日本人會從這邊過路往文官屯去,夜晚行軍多有衝突,所以撤開為好,這也是當家的意思。”

  張宗昌見小金鳳扯虎皮做大旗,心裡直恨,但是卻有難言之隱,只好在一邊板著臉不說話。眾人見此也不再說什麼了,反正都是投日本人,讓開陣地就讓開陣地吧。

  待所有人走後,張宗昌說道:“你可真是狠啊。五團六團一撤,那一師的後路就全開了。”

  小金鳳詭計得售,心中一陣高興,反駁道:“打戰不就是你死俺活的嗎。一師那邊一直沒有啥動靜,座山雕不降那便只能這樣了,放心吧,你的好兄弟座山雕不會死的,俺們還要問他誰是內奸呢。”

  “俺倒巴不得你殺了他。不然以後俺每見他一回就丟一回臉。”

  “咯咯……老張你做都做了還怕別人說啊,好,那問完就殺了他,好遂了你的意。”

  張宗昌見她如此惡毒,看她那被長風遮住的半邊腫臉越發覺得詭異,“俺要去拉尿,你給俺鬆綁。”開會之前,為了怕張宗昌鬧事,小金鳳把他給綁上了。

  “松個屁,就在這裡尿。”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計畫都安排好了,但她還是怕夜長夢多。

  “那俺要拉屎。”

  “也在這里拉。”小金鳳寒著臉,“你要是想給一師那邊報信就免了,他們那邊派過來的姓吳的,早就被我結果了;還有,老張你可要清楚,現在命令都已經下了,你要是想打其他什麼主意,得好好想想自己的性命是不是保得住。”

  自己的打算都給她猜中,張宗昌頓時沒了生氣,他一怒想站起來卻因為綁著翻到在地,屋內的動靜立馬就驚動了外頭,小金鳳的兩個手下立馬閃身入了屋,小金鳳看著倒著地上的張宗昌,臉上狠色一閃,吩咐道:“把他嘴也堵上。省得亂叫壞了事。要是敢跑出去就殺了他。”

  ……

  農曆剛過了清明,但是滿洲的夜依然是無比寒冷,第七師團師團長大迫尚敏中將卻躊躇滿志的出了造化鎮,他這次全軍出動就是要去收拾獨立軍,這支清國人的馬賊部隊戰鬥力極強,前段時間居然連續殲滅了日軍兩個旅團。面對戰鬥力如此強大的部隊,一個師團是不夠的,所以這次夜襲除了第七師團之後,道義鎮那邊的第一師團也會參加,加上獨立軍的內亂,大迫尚敏中將很確定己方這兩萬人一定能收拾那支不到萬人的獨立軍。

  第七師團和第一師團半夜一動員,早先摸進鎮上的偵察兵立馬就被驚醒了,半夜裡人喊馬嘶的想不知道也難,兩封電報很快就從鎮上發到了獨立軍軍部。電報一到,參謀部就急瘋了,所有的參謀都叫了起來,分析日軍的作戰意圖,而楊銳和雷奧幾個也都被叫了過去,一個師團來攻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兩個師團一起來卻是在理解範圍之外了。一般而言,夜襲都是小部隊幹的事情,黑夜裡難辨敵我,也只有小股部隊沖入敵營四處喊殺使得敵軍混亂,造成對方自相殘殺才能達的最好效果,要是自己的人比敵人還多,那混亂裡受創最大反而是自己。

  “如果日軍是兩個師團一起行動,那麼有可能他們會在臨近拂曉的時候夜襲一下,等天亮的時候再大規模正面進攻。”有參謀分析道。

  “按照日記所有的記錄來看,一個師團的夜襲極為少見,人數最多一般不超過一個旅團,比如進攻旅順的時候白襷隊就是在三千多人,所以兩個師團的夜襲很不正常。另外即使日軍是想先夜襲然後在拂曉前大舉進攻,那也很不正常。三檯子的陣地工事很完整,前兩天日軍偵察過,他們應該知道夜襲不會有什麼效果,而在夜襲無效的情況下,卻要連夜出動,那麼事情就反常了。為什麼不白天光明正大的來呢?他們難道有信心一個早上就能把我們擊退?”

  “……”

  “事情有點古怪!”楊銳說道。他又看向諸人:“把日軍來襲的消息通知下去,所有的士兵都叫醒,炮兵按照之前的尺規做好急速射的準備,二師那邊、特別是那個六團,有任何後退者殺無赦!”

  楊銳說完,雷奧道:“文官屯的部隊也可以抽調出來,在日軍後方伺機進攻。”

  這是好辦法,楊銳說道:“也給他們發報吧。不過夜裡敵我難辨,要讓他們小心。”

  “是!”傳令兵快速的把消息寫了下來,然後各自傳令去了。他們一走,楊銳還是看著地圖默默不語,通過不斷的計算和謀劃,自己終於帶著獨立軍從最南端的四方台到了最北端的三檯子,好不容易要鬆口氣的時候,狗日的了兩個師團一起攻來了,他們難道不應該切斷鐵路嗎,文官屯那邊才是鐵路啊,文官屯再往北一點的虎石台火車站也是個好目標的,怎麼就往我這裡來的?

  楊銳正在參謀部糾結的時候,外面來了個衛兵:“報告,姑娘說有事要見司令。”

  “什麼?有事,她能有什事?現在軍情緊急,不見!”楊銳還以為是什麼事情,這個時候居然是那個女人找來了。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楊銳就感覺這種事情很噁心,但是食髓知味的他卻在很多時候被下半身控制,時不時去營帳裡找她。感情是會睡出來的,只不過這只是在那個合歡的營帳裡,出了那裡的楊銳又是一個心中只有革命大業的男人。

  打發完衛兵的楊銳感覺有點搞笑,今天晚上似乎什麼事情都來了,真實厭煩。不過他沒笑多久,不一會衛兵又來了,“報告司令,姑娘說肚子疼,她還是說想見司令……”

  “肚子疼就請軍醫啊,我這邊……哎,你去請軍醫吧,我就去看看。”楊銳歎了口氣,畢竟是自己的女人,還得去看看。打發完衛兵,他又看了會議室裡的人一眼,硬著脖子說道:“我出去一下就回來。”他說罷不等大家回應就出去了,為了一個女人折騰,特別是大夥都沒有女人的時候,這讓楊銳很是羞愧,他決定只是去看一下,安慰兩句就馬上回來。

  楊銳走向小銀鳳的時候,傳令兵宋小五卻抓著一副血書在雪地上狂奔,本來傳給二師的命令一個電話就行了,但是那邊的電話卻怎麼也要不通,於是他便被派往六裡外的二師師部。一到二師宋小五就感覺很不對勁,師部燈火通明但連一個鬼都沒有,他只在作戰室的地上看到一副血書,上面只有歪歪扭扭的四個字:“風是日人”。

  “風”是誰宋小五不知道,但他出了二師師部正要回司令部報信的時候,卻看見了遠處的黑壓壓的日本人,這些日本人也看見他,一頓槍過來,他只覺得自己身上一麻,不過還好,他最終是上了馬跑了出去,把那些日本人遠遠的甩在後頭。只不過沒跑兩裡路,胯下的馬就漸漸的軟了下去,他中了日本人的槍,馬也中了日本人的槍,撐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棄馬之後的宋小五深一腳淺一腳的往司令部跑,每跑一段他喘不過氣的時候,他便望向身後,身後的夜是黑沉沉的,似乎日本人就隱藏在這看不透的黑夜裡,端著刺刀,一個個兇神惡煞的追著他。又不知道跑了多遠,再次摔了一跤之後,宋小五似乎看見了司令部的燈火,終於是到了,他笑了起來,摸過背後的步槍對著天空“砰、砰”開了兩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1章 攤牌(三)

  宋小五倒下之前看到的燈火不是司令部,而是連夜趕往戰場的陸夢雄部。個把月的功夫,新編營的這些二流子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子彈中了沒死能長時間歇著,還好吃好喝有人伺候,要是死了那就能永遠的歇著了,家裡頭還有人照顧;而團長的鞭子,抽了之後一點也沒得歇,不但餓飯,並且後面的鞭子還沒完沒了。子彈和鞭子的較量中,鞭子完勝而子彈完敗,於是,這些二流子一個個都變成了合格的士兵。

  “團長,是司令部的傳令兵!”槍聲吸引了新編營的士兵,馬上就有人上前去看究竟,不過他們過去的時候那個開槍的傳令兵已經沒氣了。

  “他為什麼開槍?”陸夢雄問。

  “不知道,他已經斷氣了。不過,他手上抓了這個……”副官把宋小五手上抓的帶血的布遞了過來。

  陸夢雄打開糾成一團的布,馬燈下這歪歪扭扭的字很是難認,一看就知道是沒文化的大老粗寫的。“風是日人”。日人,日人應該是日本人,可風是誰呢?他實在是想不透這風是什麼意思,軍隊裡沒有人叫風啊。

  “他從那邊過來的?”陸夢雄猜不透謎語,又問道。

  “好像是從南面過來的,他的身上中了槍,跑過的地方有血。”副官說到這心裡猛的一縮,中了槍不包紮就跑,他娘的夠狠!真不知道這個兵留著血跑了多遠。

  “南面?!”陸夢雄忽然感覺全身一寒,出大事了!他倒吸了口涼氣,立馬從坐騎上跳了下來,對傳令兵道:“馬上,馬上命令各連原地設防,阻擊一切南來之敵。”而後他又抓住副官,“再派人急速趕往司令部,就說……就說南面的陣地被敵人突破。快!騎我的馬去!”

  副官見陸夢雄如此瘋狂一臉詫異,仿佛感覺這是在做夢,陸夢雄見他發愣,一腳抽了過去,大吼道:“快去司令部!愣著幹什麼,麻辣隔壁的!”

  副官騎著馬沒跑多遠,陸夢雄又朝著他喊道:“回來,回來!”說罷朝馬前面打了一槍。副官此時還是渾渾噩噩,但是被槍聲嚇了一跳,跑了一段又折了回來。

  陸夢雄這回倒沒有什麼之前的急切,而是異常冷靜的說道:“張宗昌身邊的女人是日本人,司令身邊的那個女人也是日本人,她們兩姐妹都是日本人!你讓司令把她抓起來,不要壞了大事。”說罷又把手中的血書遞給副官,“司令要是不信,你就給他看這個,就說這是張宗昌寫的,他已經被小金鳳殺了,二師已經叛變!”

  越來越多的話語刺激著副官的神經,他已經完全的失去思考能力,這到底怎麼了,昨天還在一起喝酒的弟兄怎麼一夜功夫就投了日本人呢。他哆嗦的接過陸夢雄手上的血書,使勁的點點頭,然後一言不發的打馬往司令部奔去。

  其實,陸夢雄的擔心完全是多餘,楊銳完全相信小銀鳳就是日本人,此時他正被她用一把手槍指著,這把槍還冒著煙,剛把兩個沖進來的衛兵打死在地。

  楊銳微笑著忽然,他在心裡告訴自己,穿越本是個遊戲,面前的槍一開,那麼他就會從迷夢中醒來,然後重回後世的上海弄堂,繼續為賣掉在冬天吃進的一千多噸江西柳丁而四處奔走,也許還能賺一點吧,他如此的想。

  “你笑什麼,不怕我殺了你嗎?”本想殺人立威的小銀鳳卻沒想到楊銳居然很高興的笑了,一點也沒有驚慌,反而像是要回家一般的平靜。

  “你是日本人吧?”楊銳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她問題。

  “對,我就是日本人,沒想到吧。”小銀鳳一改昔日的柔婉,變做一隻高舉著尾巴的母蠍子。

  “沒有什麼沒想到的,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沒有殺我。”楊銳站著忽然感覺累了,他說著話,走向書桌,然後坐了下來。

  小銀鳳沒有阻止他的舉起,她握槍的手又緊了緊,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這個男人似乎並不害怕自己,更沒有氣急敗壞。“哼!不是不殺你,是還沒有到時候。”

  “殺人還要看時辰嗎?想殺就殺好了。”楊銳無聊的點了支煙,點火的時候他又想起什麼了,他停了下來,說道:“對了。你姐姐小金鳳也是日本人吧。呵呵,真想不到,一個在黑龍江做了幾年鬍子的女人居然是日本人。”

  “有太多你想不到的事了,知道嗎,一會你的司令部就要被包圍了。”說到這小銀鳳高興了起來,“然後整個奉天都要被包圍了,這次戰爭你們就要輸了。”

  小銀鳳透露了不少資訊,很多事情在楊銳的腦海裡勾畫了出來,“你們不殺我估計是要問我旅順的事情吧。呵呵,還真……”不過他看向小銀鳳那種甚為熟悉的笑臉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其實啊,你們這次贏了也得不到什麼,俄國有兩百多萬軍隊,這次之所以輸,是因為歐洲的軍隊還沒有過來。對了,他們的波羅的海艦隊就快到了,一旦海戰你們輸了,呵呵,那你們的天皇就等著吃俄國海軍的炮彈吧。”

  楊銳的話戳到了小銀鳳的痛處,她的臉扭曲了起來,然後高聲道:“大日本不會輸的,東鄉大將會把露西亞人送到海底,就像蒙古人那樣。”

  “蒙古人那是宋朝人故意使壞,造船沒有造結實;這次你們大本營裡面就有內奸,你們的所有計劃俄軍人早就知道了,這次……呵呵,日本要悲劇了。”楊銳忽然很想逗逗這個婊子,想看看她失望的模樣。

  “內奸是誰?說,內奸是誰?”小銀鳳激動起來,她逼近到楊銳身前幾米的時候又趕緊後退,床上的糾纏讓她很明白這個男人的力量,只要自己離他近一些,那麼憑藉著手中的槍是無法對付他的。

  楊銳正想引誘她近到身前,然後拼著受傷也要把她結果了,可是這個女人太警覺,讓他的企圖完全落空。“內奸……是誰是不能告訴你的,再說就是告訴你了,你能活著出這個營嗎?”

  “出不出的去不要你勞心,”小銀鳳把事先準備好的一捆繩子丟了過來,“套進去,……快點,套進去,不套我就開槍了!”

  對著她的槍,楊銳只好拿起身前的繩套,像穿套頭衫一般的套了進去,他這邊一套,小銀鳳手上的繩子猛的一拉,所有的繩索都繃緊了,然後她拿這繩子圍著椅子轉了幾圈,把楊銳牢牢的綁在了椅子上,楊銳感覺到自己的雙手緊緊的被綁身側,一點活動的餘地都沒有,“他媽的,你倒是好手段呀。我倒要看看你怎麼帶我出去。”

  楊銳的話說完,小銀鳳笑了起來,“為什麼要帶你出去啊,張宗昌已經投靠我們了,咯咯,我們在這兒那也不去,很快日軍就會打進來的,到時候,咯咯……”

  小銀鳳話還沒有說完,外面便傳來了激戰的槍聲,楊銳聽過心直往下沉,真要是按照這娘們的說法,那二師一投降,南面陣地一放開那整個部隊就要交代在這裡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在這裡全軍覆沒?!真的要死在日本人手裡?!自己可還有很多事情沒做完呢!楊銳腦中千百種念頭不斷的交織碰撞著,額頭汗也都流了出來,滴在身前的桌子上。

  小銀鳳把楊銳綁緊,再聽到外面的槍聲,知道這幾個月的辛苦馬上就要收穫,心中越發高興起來,她看著楊銳臉上神色不斷變幻,笑著道:“大帥,你就別想了,放寬心,我們日本人是很愛惜人才的,只要大帥能真心投靠,幫著把那個內奸找出來,我們是一定不會虧待你的。”說完她不待回話就把準備好的棉布塞到楊銳的嘴裡,然後把剛才打完的彈殼從手槍退了出來,重新裝彈。手槍擺弄停當,她又把行軍床移到了營帳門口攔著,再將帳內的其他馬燈全滅了,只留下一盞放在了門口的行軍床上,如此一番折騰之後營帳裡頓時暗了下來。

  看著小銀鳳熟練的擺弄著手槍,又見她只留下一盞微亮的馬燈而自己卻躲進了陰暗裡,楊銳終於感覺這個女人的不簡單,她不只是普通的色情間諜,而應該是一個久經訓練的全能特工。居然這種事情也給我遇到了,楊銳心裡只叫晦氣,現在,他只能寄希望於帳外的學生了,他們不但要抵擋日本人的偷襲,還好想辦法把他這個革命領袖從敵人之手中解救出來。

  小銀鳳在營帳裡佈置的時候,帳外頭徐烈祖、陳廣壽、雷以鎮幾個正對著營帳想辦法,甚至連那個武技高手小葉子都來了,一圈子衛兵之中,徐烈祖的辦法是死命突進去,他喊道:“為先生死的時候到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雷以鎮給拉下來了,“這樣魯莽是要出事情的!”

  “那婊子就只有一把左輪手槍,六發子彈總有打完的時候……”

  “放屁,離那麼近,一發子彈就會殺了先生!”旁邊貝壽同吼道,關鍵時刻文雅的他也粗俗了。

  “那怎麼辦?!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先生死!”聽聞小銀鳳是日本間諜,徐烈祖此時心智大亂,他陷入深深的內疚之中,那天晚上雖然讓女兵搜了她的身,但是卻沒有攔住她入營。

  “現在不是誰死誰活的問題,現在要的是快點把先生救出來,不然我們三個團永遠要困死在這裡。”雷以鎮是眾多學生中最能服眾的,事情一出他就和雷奧商量,他負責救先生,雷奧負責對日作戰,同時封鎖消息,司令被抓的事情禁止外傳。

  “工兵營的來了嗎?”貝壽同來了不到幾分鐘,但是心中焦急的他問了無數遍工兵營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一個副官拉著一個工兵連長過來了。

  不待對方喘氣,貝壽同劈頭就問,“司令的帳篷時你負責搭的?”

  工兵連長很是莫名,但是見一圈子大大小小的軍官都看著自己,他緊張的點點頭,“是,是我們連負責搭的。怎麼……”

  “是按照俄毛子的標準,還是我們自己的標準做的?”貝壽同沒有解釋怎麼回事,他沒有時間解釋!

  也許是感覺到了什麼,工兵連長持重了起來,他想了一下才道:“是按照我們自己的標準搭的,不過因為我們自己的羊皮帳篷制皮的時候沒有處理好,這種帳篷搭好住裡面會有一種腥臭味,我怕先生不喜歡,就在這種帳篷內部又搭了一個俄國人的白布帳篷……”

  “就是說這個帳篷其實是兩層的,裡面那個帳篷是白棉布的?”貝壽同問道了關鍵處,恨不得把這個連長的腦袋扒開看個究竟。

  感受著貝壽同狼一般吃人的眼神,連長有點呆滯的點點頭,“是,是,是兩層的。”

  “能不能拆了外面那層羊皮帳子?”貝壽同又問。

  “啊?!”

  “我問你,能不能拆掉外面那層羊皮帳篷,但是又不被裡面的人發覺?”貝壽同抓住他的領口,又問了一次。

  “能,能,我,我試試,我試試……”連長有些明白貝壽同的意思了,雖然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拆掉外面的帳篷。

  “好的。別吵了!聽我說!”工兵連長出了汗,貝壽同頭上也是汗水滴答直下,不過其他人都還是在爭吵怎麼救人,加上外面陣地的槍炮聲,整個場面亂哄哄的。

  場面一下子靜了下來,裡面只有貝壽同一個說話,“狙擊手到了沒有?”

  “到了,早到……到了。”

  “叫過來。”貝壽同進入了狀態,自發的下達命令了。

  “我的計畫是這樣,營帳是兩層的,先讓人把外面的那層羊皮帳去掉,只剩下裡面一層棉布帳篷,這種棉布雖然厚但卻透光,裡面是有燈光的,要是只剩下裡面一層棉布帳篷,那麼在裡面有燈的情況下,人的影子會被映射在帳篷上,那我們就可以讓狙擊手幹掉她。”貝壽同後世不愧是幹建築的,救人都想到了拆房子以及光和影。

  “那要是那女人不是站著的,我們看不到影子怎麼樣辦?”

  “那我們就把所有的帳篷拆掉,然後讓狙擊手一槍暴頭解決她!”貝壽同實在是想不到辦法了,只能如此。

  計畫就是這樣,雷以鎮、徐烈祖、陳廣壽幾個相視一眼,都點下了頭。

  羊皮帳篷是靠著木頭架子掛起來的,它和裡面的棉布並不相連,帳篷和帳篷之間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會塞一些乾草在裡面以起到保溫的作用,要是沒有乾草,那就只能像熱水瓶一樣憑藉兩層之間的空氣保暖了。在貝壽同的指揮下,幾個身手矯健的工兵口中咬著刀子,分別爬上了木頭架子的各邊。工兵已經就位,貝壽同又望向狙擊手,這次狙擊手沒有什麼好隱蔽的,他們都伏在帳子幾十米外,就等一出現影子然後一槍把目標狙殺。為了不使狙擊手過多形成誤傷,貝壽同只選了兩個人,一個是成績最好的向小平,另外一個則是白茹。

  一切都準備就緒,貝壽同又看向雷以鎮,在雷以鎮輕輕的點頭之後,他的手使勁一揮,木頭架子上的工兵的刀便把栓著羊皮的繩索都割斷了,四邊的羊皮“霍、霍、霍……”的落下之後,裡面白色的棉布帳露了出來,但是帳篷裡的燈光並沒有反射出女人的身影,只有一個短髮的影子靜坐在一張桌子前,絲毫不動。

  四面羊皮帳落下的時候,小銀鳳心中猛的一跳,她之前只提防著門口有人打進來,可是她卻忘記了,這裡是帳篷不是屋子,原先以為牢靠的四面牆未必像土牆那般堅固,寒風吹的帳篷不斷的抖動,她很是不安起來,面色一寒,叫道:“外面的人聽著,座山雕在我手上,誰要是敢再拆帳子,我就一槍斃了他。”說罷,她朝著外面開了兩槍以作示警。

  聽到小銀鳳的喊聲和槍聲,貝壽同制止了工兵要拆棉布帳篷的舉動。計畫本來是周詳的,但是結果卻和預料的不一樣,敵人只把一盞燈放在營帳門口,而自己卻藏在了黑暗裡。

  在諸人都無計可施的時候,徐烈祖跳了起來,“我去!我去把她引出來!”說罷一個衝鋒,頭也不回的沖向幾十米外的帳篷。

  徐烈祖的暴走讓所有人都很恐慌,生怕他把事情弄巧成拙,只是他人一跑其他人怎麼也沒攔住,在眾人“不要!”“別過去!”“快回來!”的喊聲中,徐烈祖沒入了營帳,然後緊接著就是“啪……”“啪……”兩記清脆的槍聲,一個不甚高大的影子在帳篷裡搖晃幾下然後不甘的倒下了。

  徐列祖倒在了楊銳的身前,死不瞑目!看著這個對自己無比忠誠的學生就這樣的結束了生命,楊銳心中頓時間充滿了憤怒,他憋著勁把口裡的爛棉布吐了出來,罵道:“啊!啊!艸你媽!艸你媽!”他邊罵邊掙扎的想站起來,可是繩索不但把他綁的結實,更把他和椅子緊緊的拴在了一起,他還沒有起來,便連人帶椅倒在了地上,倒上了徐烈祖的血泊中。感受著這猶自滾燙的熱血,楊銳忽然有一種深深的悔恨!而這時,他聽見一記槍聲,然後緊接著又是一記猛烈的爆炸,他只覺得一股熱浪襲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2章 天亮(一)

  帳篷內的爆炸聲讓所有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待大家正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楊銳已經從營帳裡出來了。剛才手榴彈炸出的彈片沒有損傷他分毫,只把椅背上的繩子給炸爛了。他身上半邊是血,身上還纏著一些繩索,卻橫抱著徐烈祖的屍體向眾人走來,外面的人看著楊銳一步步過來,一時間都愣住了。

  “烈祖死了,你先看好他。”楊銳把徐烈祖的屍體輕輕的給了他的同鄉陳廣壽,放下之後決然道:“其餘人各回崗位,我們要打退日本人!”

  楊銳往參謀部快步而去,邊走邊把身上的繩索扯掉,旁邊雷以鎮道:“先……,你……傷……”

  楊銳見他對自己說話,但卻一點也聽不見他在說什麼,直到雷以他再三重複的時候才道:“我聽不見!”

  然後又道:“戰況如何?”

  雷以鎮被楊銳一句聽不見嚇了一跳,但見楊銳神色自若,猜測他應該只是被爆炸鎮聾了耳朵,緩一下便好,心倒是放了下來,又見楊銳問戰況,便大聲道:“先生,現在……制住了,南面……放了進來,……發現了,陸夢雄……,堵了一下,敵人……後方區……。”

  楊銳聽聞敵人已經到了後方區眉頭不由的一皺。和俄軍憑藉一條塹壕打戰不同,復興軍的工事不是單線的而是立體的,防守也不是僵硬的而是彈性的,它不像俄國人那樣一直將敵人拒之於塹壕之外,而是善於把敵人放進來,然後通過預定戰場的火力點將沖進“嘴”裡的敵人吃掉。在這樣的原則之下,防禦陣地分為警戒區、戰鬥區和後方區三個部分,自從開戰以來,二師防守的都不是重點地區,它只是被安排在警戒區和戰鬥區結合部的第一道塹壕裡,而第一道塹壕後面兩千米左右的戰鬥區以及後方區則一直是在一師的控制之下。如果是正常的對陣,二師棄防警戒區之後,那麼進來的敵人將在戰鬥區被各處隱蔽的暗堡、火力點射出的交叉火力消滅,可是因為襲擊的突然性,一師只是穩固了第二道戰線而放棄了一道塹壕與二道塹壕之間的暗堡、火力點,使得無法對突入的敵人進行有效的殺傷。

  遵照突發事件的防守預案,一師打得艱苦但是並不痛苦,而進攻他們的日軍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痛苦,進攻南面陣地的第七師團第十三旅團還好一些,因為突襲,這邊的陣地和制高點日本人占了不少,憑藉人數優勢基本能和對面的獨立軍打了個平手,但是進攻北面第一師團飯田俊助中將在一開戰就被對面的火力嚇了一跳:夜襲的第一旅團三千多名士兵安全的通過障礙區之後,就被一陣突入而來“唆、唆、唆、唆……”的火炮給炸翻了,轟隆不斷的爆炸聲裡,沒有人知道在那幾分鐘裡落下了多少炮彈,但是大家只知道這一輪炮打完,夜襲部隊就差不多沒有了。

  看著自己的士兵在一瞬間消失殆盡,第一旅團的司令官松本務本少將抓著參謀二部派來的聯絡官的衣領,拼命吼叫道:“這就是你們的計畫?!這就是你們的情報?!你們是帝國的罪人!!”

  參謀二部的聯絡官也沒用想到事情會變得如此詭異,己方的士兵似乎是送上去被敵人消滅一樣,他垂著頭站在一側,不敢再有什麼言語。

  第一師團的進攻受挫使得北面的進攻停了一會之後才重新開始,但夜襲變成強攻卻使得日軍毫無進展,北面一時間僵持,倒是南面的槍聲很劇烈,第七師團師團長大迫尚敏中將看著幾裡外的黑暗很是惱火,他感覺到自己已經在獨立軍最後一道防線外,巴不得能更進一步擊穿敵營,可是對面的清國人卻是無比的頑強,特別是黑暗裡的那些時不時換著位置開火的機槍,更讓進攻部隊很是忌諱,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小股敵人給圍在一角,然後在機槍、迫擊炮的狂轟濫炸下集體玉碎。

  “閣下,敵軍的機槍數量出乎我們的想像,而且士兵作戰意志很頑強,我們是不是等天亮,炮擊之後再進攻?”師團參謀長吉田平太郎中佐如此建議到,他不斷的在計算己方的傷亡,他很清楚,消滅獨立軍只是合圍奉天的其中一步,要是在這一步中傷亡太大,那麼後續的作戰就難以維持了。

  “不!不能停止進攻,反而要加強攻勢,只有讓敵軍無法休整無法喘息,天亮後的進攻才能順利!不打垮就不能打爛!”大迫尚敏中將畢竟是沙場出身,兩軍對陣,他在乎的是彼此的氣勢而不是軍校出來參謀們的資料。

  “哈伊!”中將的命令參謀長無法違抗,他只好轉身傳令去了。

  楊銳趕到司令部的時候,參謀部的人都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他們欣喜的看著站在門口身上猶自帶血的司令,便是雷奧也從椅子上利索的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門口,僅存的左手抓著楊銳的肩膀使勁搖了幾下,燦爛的笑了起來。

  楊銳抓住他手臂,感受著眾人關心的目光,心頭不由的一熱,他大聲說道:“看什麼看,幹活!把日本人打出去!”眾人聞言頓時一驚,不過一會臉上都笑了起來,房間裡之前的壓抑一掃而空,代之的是一種必勝的信心。

  “……陸夢雄部傷亡很大,建議馬上撤下來,一團一營頂上去……”

  “……炮團那邊飛雷炮已經就位,可以開始轟擊南面的日軍了,馬上開始……”

  “什麼……什麼,大聲點,對……是,這個點很重要!對,馬上奪回來!一定要奪回來……”

  “……到了嗎,喂,過了線嗎,多少人過了線,幾十人還是幾百人?”

  “……四團已經出發了,現在風沙很大,讓他迂回到日第一師團後方,然後伺機進攻……”

  “……”

  參謀部裡吵吵鬧鬧的聲音讓楊銳的心安穩了下來,剛才被小銀鳳綁著的時候他只想著自己的部隊有沒有亂,在日軍的突襲中會損失了多少人,至於自己是不是能活來下他倒沒有想太多。在經歷過撫順那一次危險之後,空閒之餘他就寫了一份上百頁的遺書,以防萬一自己死了,或者再次穿越回去了,這個時空所計畫的革命還能繼續,歷史將不會按照以前那樣的發展。不過現在,在獲知一切都正常之後,他又是一陣後怕,狙擊手的子彈要是打偏了,或者那顆從小銀鳳懷裡掉出來的手榴彈離自己近一點,那麼,是的,那麼自己真就要回去賣水果了。

  “報告,文官屯出來的部隊已經出了文官屯,準備迂回到了第一師團的側後方,潘承鍔來電說什麼時候進攻第一師團?”參謀將最新的戰報彙報過來。

  楊銳從亂想中回過神來,看了大家一眼,問道:“南面怎麼樣了,戰鬥區的制高點、暗堡等有沒有奪回?如果只是把戰線穩定在第二道塹壕,一旦我們抽調部隊進攻第一師團,南面的防線很有可能在日軍的大規模決死衝鋒之下崩潰。”

  “一團三個營已經頂在南面了,只是在戰鬥區完全被日軍佔領了,要反攻的話制高點反而會被他們利用,奪回來代價極大,收穫和付出不成比例。”參謀沒有說話,這次是雷奧解釋的,事實也確實如此,一個團防守一個旅只要工事和火力完備沒有問題,但是要一個團去進攻一個旅,特別是雙方戰線長度一樣的情況下,那難度和傷亡是難以承受的。

  楊銳想到戰鬥區裡的那些佈置,也是很頭疼,之前是準備讓小鬼子喝一壺的,誰知道攻守互易,自己佈置的卻被用在自己頭上,真是……思考半響,楊銳眼中兇狠畢現,抓著的鉛筆也“啪”的一聲斷成兩截,他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就讓火龍部隊上!”

  “火龍部隊?!”在坐的參謀很多不知道是什麼,但是想貝壽同這些老資格的確完全明白,“可是……可是這個不是只能在最後危急……”說到這貝壽同不說話了,現在就是最危急的時候了——南北兩面的日軍都還沒有全力壓上,如果在天亮前沒有擊碎日本人意志,天亮之後日軍在炮兵支援下全軍突擊,憑藉己方三個團是難以抗衡的,甚至,他們不需要擊穿己方防線,只要把獨立軍壓縮到一個狹小的區域,然後不斷炮擊就行了。只有主動、快速的把敵人在天亮前擊退擊垮,一師才能獲得喘息之機。到時候,被騎兵護送出去找增援的馬德利多夫上校也許會拉來援兵,由此整個戰局才會好轉。

  火龍部隊其實只是一支保命部隊,編制只有三個排一百二十人,遠小於復興軍兩百二十人的連級編制,指揮官是王世徵,一期工兵出身,是工兵頭頭林松堅的同鄉。開戰以後這支隊伍就編在軍直屬部隊裡無所事事,雖然王世徵知道只要自己出動了,那情況就是極為危急了,但是身為軍人只觀戰不參戰,這是多麼憋屈的事情啊,在屢次遲滯不成之後,他自喻自己是個打醬油的,在戰場上游遊蕩蕩仿佛一個鬼魂。

  不過在現在這一切都改變了,司令部的命令讓放下電話的王世徵不由的全身一緊,雙手把帽子、領章、腰帶全部理了一遍,在確定自己儀錶沒有問題之後,他戰意昂揚的出到操場,對著空地上的帳篷喊道:“全體集合!”

  一百二十人站成了一個標準的方陣,看著那些全身裹著石棉布靜立不動的士兵,王世徵沒有像其他部隊一般做什麼動員,而是對著全體士兵深深的鞠了一躬,他完全知道自己部隊作戰的危險性,但他又希望部隊能出現在戰場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看著這些也許能回來的也許回不來的士兵,他說不出什麼勸慰、鼓勵的話語,只有深深的一躬。

  “全體準備出發,班排長留下聽候安排!”他說罷就把隊伍給解散了。

  留下的幾個班排長則看著任務圖,由王世徵安排具體任務:“現在南面日本人已經進攻到了我們的後方區,他們只要再進一步就能沖進司令部了。司令命令我們支援一團,一號到四號車按照之前的演習進入戰場,要注意的是,戰鬥區因為不斷的炮擊地上應該會很不平整,推進的過程中注意顛簸,有彈坑儘量避開;五號到八號車跟在前車後面,不要開火,一定要注意防炮避彈!”說到這王世徵環視身邊的軍官一眼,大家見他目光一掃,心中都是一緊,以前演習發生的事故大家記憶猶新,真要是被敵人打中了,那就什麼都完了。

  “好了,任務安排完畢,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沒問題……沒有問題!……”訓練了那麼久,每次看到前線抬下來的傷患諸人都有一種愧疚,同樣是軍人,怎麼能老是縮在後面呢,要死就死個痛快吧!

  “好!出發!”王世徵叫道。

  天終於快亮了,第七師團野戰炮兵聯隊長鶴見數馬中佐興致勃勃的站在一處高地上,望向北面還在激烈交火的地方,很有一副指點江山的興致,和步兵部隊的磨磨唧唧相比,他相信只要自己聯隊的二十四門大炮一開火,那麼對面的清國馬賊就要潰退,南北夾擊的兩個師團將會徹底蕩平這股討厭的敵人,至於他們的那種射程短的驚人、火力密的嚇人的小炮,中佐閣下是不屑一顧的。他甚至認為,如果不是師團長勒令他夜間不許盲射,同時大本營給炮兵配屬的炮彈實在是太少,他早就已經幫助步兵沖進敵人司令部了。

  “馬鹿!”想到配屬的炮彈中佐就不由的再次大聲的咒駡大本營一次,他感覺作為日本炮兵是無比悲慘的,火炮射速最低、射程最近不說,便是炮彈也少的可憐,剛登陸遼東的時候每門炮只有可憐的五十發,沙河會戰的時候提高到一百發,這次決戰好歹給了兩百二十發,但是連續十幾天的作戰炮彈已經剩的不多了,減去為最後衛徹底包圍露西亞軍的四十發,能用在這次的殲滅戰力只有十七發,也許十發就夠了,中佐又看了下北面那一團黑暗,心中感覺為幾千已經入口的敵軍而浪費炮彈很不值得。

  “閣下,參謀長閣下問何時能開始炮擊?”一個通信兵剛接到師團參謀部的電話,跑出指揮所過來詢問。

  “嗯……”鶴見數馬中佐又看了下自己的懷錶,說道:“現在是四點四十五分,五點鐘十五分鐘可以炮擊,五點二十二分結束炮擊。”中佐說出了準確的炮擊時間,按照計算,今天的日出時間是在五點十八分,提前幾分鐘那麼天色將是大亮,觀察員視線將無阻礙。另外他決定只對這個待殲之敵每門炮只發射十發炮彈,二十四門炮就是兩百四十發炮彈,這兩百四十發炮彈落在一千多米的戰線還是能取到很大的作用的。

  見中佐閣下確定了時間,通信兵立馬回指揮所回話去了。進攻時間在炮兵聯隊這邊是五點十五分,到了前線步兵那邊就成為五點二十五分,在上級軍官的命令下,五點鐘一到,整條戰線的士兵都停了火,這邊一停火,對面的獨立軍也停了火,戰場上忽然的寂靜使得所有人都很不習慣,天亮前那種濃重的漆黑更有種說不出的兇險,空氣裡只有硝煙和鮮血的味道,但在這種味道裡,所有人都感覺不到絲毫暖意,決戰馬上就要到來,更多的鮮血和生命將潑灑在這片肥沃的黑土裡。

  寂靜的黑夜裡,第七師團下屬第十四旅團開始進入前線陣地,半個小時的炮擊之後,這個養精蓄銳但卻只有四千三百人的不滿編旅團將發動一次大規模的白刃衝鋒,所有的日本軍官都相信,憑藉對面兩千多苦戰已久的清國人,和兩軍間短短幾百米的距離是無法抵抗住這次衝鋒的,沖進去就是勝利,這是他們的一致想法。

  珈藍少尉在黑夜裡看不見自己的小隊,但是他能感覺到他們就圍在自己的身邊。

  “山本?”

  “嗨!”

  “鈴木?”

  “嗨!”

  “荒井?”

  “嗨!”

  三個伍長都在,珈藍心裡踏實了些,黑夜就怕掉隊。“對面是清國人的陣地,我們等下只要跑過去就好了,帝國就要把露西亞人包圍在奉天,露西亞人就要投降了,我們將獲得最後的勝利。”連日的作戰使得士兵極度疲勞,珈藍少尉不得不在臨戰前給這些並不合格的後備兵打氣。“進攻之前炮兵將會使勁炮擊對面的陣地,那些清國人聽到炮聲就會撤退,他們一向來就害怕大炮,所以,天亮之後,我們只要輕鬆的跑過去好了。”

  長長的一席話說完,但是少尉卻沒有聽見士兵們的任何回應,他不由的嚴厲起來,“誰要是敢後退,或者不使勁往前衝鋒,那就不是天皇的臣民,而是帝國的罪人,聽到了嗎?!”

  “哈伊!……哈伊!……”士兵們悶聲悶氣的回應道。

  “八嘎,真是馬鹿!大聲一點!”

  “哈伊!”這一次的效果要比之前好多了,珈藍少尉心中不由的滿意起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3章 天亮(二)

  臨近黎明但天色卻奇怪的昏暗,整個三檯子都籠罩在一片寂靜的暮色裡,響了半夜的槍聲停了,吹了一夜的風也是停了,似乎天地間的一切都在等待著什麼。

  “馬上就要天亮了!”楊銳站在司令部外面的掩體裡,看著外面即將褪去的暮色說道。

  “馬上就要天亮了!”大迫尚敏中將感覺到即將來臨的黎明,也是如此說道。

  一團防守的塹壕裡,李二虎正在對王世徵介紹前面的情況,“莊子外面也有些房子,但是被炮兵給轟塌了,那裡小鬼子剛多,之前俺的人突過去一回,但那邊殘梁斷瓦下面全是小鬼子,你們得要小心,還有就是……”李二虎根本不知道王世徵是什麼部隊,他還是按照一般的步兵進攻模式來給王世徵建議。

  “李營長,你只要訴我那邊路好走就行了,只要我們的車能過得去,子彈什麼的都不怕,就是炮彈要注意些。”馬上就要進攻了,王世徵不得打算他的介紹。

  “不怕子彈?”李二虎有些愣了,但馬燈下看王世徵一臉平和似乎有點信了,便道:“只要不走這段、這段就行,這邊不像東面的山地,平坦的很,”李二虎對著戰區地圖,指了幾個地方,“還有就是剛才飛雷炮轟了一會,估計地上坑坑窪窪比較難走。”

  王世徵把他說的那幾個地方再次點了一邊,對著左右說道:“這幾個地方要避開。”

  他這邊吩咐著,但李二虎還沒有說完,“不過要是沖到第一道塹壕,這可是有三四裡路呵,出莊子三裡有一片樹林子,雖然早先清理射界的時候,樹都被砍了,但還是留下了樹墩子,你的車怕是不好過。”

  “在什麼地方,林子有多大?樹墩子有多高?樹和樹之間的間隙有多大?”

  “林子兩三百米大吧,樹墩子有的高有點低。俺給你找個熟悉的人來……”見王世徵這麼關心這樹林子,李二虎便要叫人去把原先駐守在那塊的人走來。

  “不要了,馬上要天亮了。還有,等下你的人記得要離我四十米外!”王世徵搖搖頭,又對李二虎叮囑道。任何的進攻都是無法完全準備充分的,很多事情只能見機行事了。

  “現在是五點整,五分鐘之後開始進攻,大家各自回去吧,記得不要停留,一直往前。”時間差不多了,面對著幾個車長,王世徵最後交代一句,然後向車長們敬禮。諸人一聽說五分鐘之後進攻,神色都是一緊,也立馬回禮,之後便離開了。

  諸人走後,王世徵也把身上的棉衣給脫了,然後裹上副官準備好了得石棉布,剛到這裡找他的徐敬熙一見他也裹石棉布,便沖了上來,“莪孫,你怎麼也要上戰場,你這可是違反作戰條例。”火龍部隊的作戰條例是參謀部特別制訂,徐敬熙本來就是參謀部的參謀,對上面的內容清楚的很。

  王世徵沒有搭理他,一邊裹石棉布一邊道:“我必須去,不然我的兵會害怕!”

  “你!”

  “是的,惺初。看到那東西是個人都會害怕,我得去!”王世徵穿戴好了一身,又把自己的帽子、領章、腰帶理了理,堅持說道,然後他走到一號車旁邊,又對著裡面的人吩咐道:“把我的旗子豎起來,高一點,讓其車能看見。”

  之後他便坐在了車裡,然後問向其他士兵,“檢查了嗎?”

  “都檢查了,一切正常!”

  “好,那就開始吧!”王世徵說道:“前進!”

  暮色即將散去的當口,從一師的陣地上忽然駛出一種白色的怪車,這種車兩輛一組,前後跟隨,每組相隔幾百米,車子的周邊都是用白色的布包裹著,其中一輛上面插了一杠火紅的旗子,沒風的早晨旗子沒有飄揚,讓人看不清旗子上面寫了什麼。車子駛出陣地不久,便有日軍對準他們開槍,但是似乎子彈無法穿透車廂,無論中了多少槍怪車都還是緩慢卻執著的往前開進。

  “八嘎,那是清國人的什麼東西,大號的棺材嗎?”上等兵松井太郎看著遠處駛來的東西很是不可思議,這東西的形狀其實就像個棺材,只不過它比棺材短一些。

  “別擔心,一會炮兵就要開炮的,不管它是什麼都會被炸成一團碎片。”聽到了士兵的議論,古賀中尉在一邊安慰道,馬上就要進攻了,他不想士氣被清國人的怪車影響。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歎釋迦牟尼佛,能與五濁惡事,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治理,調剛強眾生,知苦樂法……”車中的王世徵閉著眼睛,他念述著經文,對子彈打在車體鐵板上“鐺”、“鐺”的聲音充耳不聞,車裡的另外幾個士兵也如出發之前那樣的平靜,雖然他們已經駛出陣地有一百米了。

  怪車繼續前進,越來越多的日軍士兵被他吸引,他們搞不懂為什麼敵軍會把這種車子開出來,更無法理解它是怎麼行走的,同時大家都對車頂上的那個對著天的管子很詫異,很多人猜測那是清國人的火炮?正在這時候,一小隊日軍終於上前了,他們舉著那種人形靶一般的防彈鐵盾牌,想靠近之後用手工炸彈把怪車炸毀了,只不過他們還沒有上前,就被子彈打死在地,這時,大家才看見,在車子的後方還有敵人的步兵。

  射擊的槍聲使得整個戰線的日軍都探出頭來想看個究竟,而在前一個小隊失敗之後,又有兩個小隊迎了上去——日軍指揮官雖然不知道這個不斷逼進的車子是做什麼的,但是軍人的直覺讓他們感覺到某種說不出的威脅。

  “距離敵陣還有多遠?”無比平靜的王世徵問向觀察員,隨著車後步兵和敵人越來越激烈的交火,他感覺就快要到了。

  “一百米以內了,長官。十米之後就能進入射程”前面的觀察手說道,他對著百葉窗似的觀察口瞭望著前方,雖然不斷的有子彈打在觀察口上,但是上面窗格與窗格之間的間隙太小,子彈命中之後都彈了出去。

  “嗯。”王世徵閉著眼睛,默念著什麼,估摸著距離快到了,他的眼鏡睜了開來,不緩不急的說道:“開火吧!”

  古賀中尉看著己方的士兵完全無法阻止車子的前進,他端著步槍準備把車子上的那面低垂的旗子打掉,以振奮己方的士氣,可他還沒有來得及瞄準,就見一條火龍從車子上飛出,張牙舞爪的直向己方陣地撲來,看到那鋪面而來的洶湧火焰,中尉直覺得全身發冷。

  承受二十五個標準大氣壓的火龍騰空近百米,在空中劃出一道紅熱的軌跡,然後落在了他相鄰的一段陣地上,火龍一落地,便火舌四濺,落點十幾米內的士兵都點著了,他們猛的竄出陣地,滿身是火的四處翻滾,撕心裂肺的叫起來,在他們的翻滾中,那些身上沒著火的士兵也給點著了,更多的人慘叫起來,整段陣地都成了一片火海,火海裡的人起先還是喊叫掙扎,可一會就沒有了生息,在烈火的灼燒中變成一段焦炭。火焰是兇猛的,但是噴出火焰的人似乎並不滿意只有一段陣地被毀滅,在火龍著地的瞬間,操作手又轉動著噴火管,讓滅絕的火焰橫掃整片陣地,古賀中尉只覺得眼前一紅,霎那間便被火焰吞沒。

  朦朧的晨光中,四輛會噴火怪車吐出的火龍異常明亮,它點著了日軍六七百米的陣地,火光濃煙沖天而起,第十四旅團的士兵這時候都從掩體裡站了起來,驚懼的看著不遠處吞噬著一切的火焰,在其他士兵的慘叫中,他們瑟瑟發抖。槍炮是可怕的,但那只是一瞬,可是如果被火龍吞沒,在烈火中掙扎卻使得所有人恐懼,所有的士兵都下意識的往後撤步,試圖遠離那輛仿佛來自地獄的怪車,而此時,噴火車的機槍射擊孔也已經打開,馬克沁機槍每分鐘六百發子彈編成的火鐮收割著驚慌失措日軍的生命,整條戰線的日軍開始崩潰。

  在前線士兵崩潰的當口,炮兵指揮所裡面的鶴見數馬中佐接到了師團長電話,裡面師團長什麼也沒有細說,劈頭就喊道:“馬上開炮!馬上開炮!馬上開炮!”

  等師團長說完,鶴見數馬中佐強調道:“現在光線很暗,我們難以看清……”

  中佐話還沒有說完,師團長就吼叫著把他的話打斷,“馬上開炮!馬上開炮!馬上開炮!”

  無法明白前線發生了什麼的中佐礙於師團長長的命令,只得向傳令兵道:“馬上開炮!”

  一發炮彈落在了王世徵的後頭,猛烈的炸了起來,緊接著又是一發炮彈,因為已經推進到了敵人之前的突襲陣地,所有的炮彈都落在噴火車的後頭。

  “日軍開炮了,放煙霧彈。電話記得和後方保持暢通。”王世徵一臉沉靜,不管外面焚燒人體的味道有多臭,慘叫有多淒厲,他都不為所動,既不嘔吐也不恐慌,他只是在小聲默念著經文。作為士兵,殺人是正常的,但是作為一個正常的人,如此的廝殺,特別是如此慘忍的廝殺讓人的心靈需要籍慰。

  在天空漸漸明亮的時候,一團團白煙把噴火車包圍了起來,白煙中不斷的噴出罪惡的火焰。白煙不斷的前行,機槍不斷的掃射,日軍不斷的撤退。在噴火車的後面,李二虎的營跟著白煙一步步往前,接收著日軍退出的陣地,沒有抵抗,沒有廝殺,但是全營的士兵全部都無比的緊張,冷汗佈滿了全身,不斷有人在行進中嘔吐。

  李二虎沖上日本人的塹壕,正要跨過的時候,燒了許久的塹壕中忽然竄出了一個渾身帶火的人,火人帶著火四處打滾,不斷烈聲呼喊哀叫著,掙扎中他看見李二虎幾個人,又從地上爬起,似乎想讓人幫他滅火,突入而來的火人讓所有人都驚慌失措,李二虎拔出手槍可扣扳機怎麼都摳不動,就在火人沖到他身前幾米的時候,後面衛兵的槍響了,槍聲中火人頹然倒地,蜷縮成一團,伏在地上漸漸的沒了生息。

  李二虎看著還在燃燒的人體,把手槍一扔,摸了一把冷汗,罵道:“娘的,嚇死俺了……”

  他話還沒有說完,遠處前進的團團白煙中,一聲爆炸之後又爆發出一團巨大的火光,附近幾十米都被炸出的火油點著了,李二虎心中一稟,猜測應該是噴火車被日軍的炮彈打中,他不由的想到之前在防炮洞裡那幾個一臉嚴肅不苟言笑的軍官,想起那個手上拿著佛珠的年輕軍官對他說的“你的人離我四十米外!”的話語,頓時收回陣地的喜悅卻被一種悲涼所代替。該死的小鬼子!該死的洋毛子!為什麼要來俺們這裡來呢?為什麼就要打仗呢?日本就不好嘛,都在上面過了幾千年了,怎麼就過不下去了呢。李二虎在夜校裡知道了整個天下其實是一個大球,球上面有很多國,日本就在中國東面的一個島上,雖然先生說那島上時不時就有地龍作怪,所以島上的人就不斷的想著要到中國來,但他還是無法理解這種舉家搬遷的舉動,家裡再破也是家啊,又不是活不下去,為什麼要換地方呢。

  看著白煙中爆出的火焰,雷奧默默的放下望遠鏡,搖著頭說道:“楊,很有效,但很殘忍!”

  “是!很殘忍。”楊銳點點頭,火龍部隊的組建很費周折,指揮官空了好久,即便是最後找了一個最兇神惡煞的鬍子,他也沒有堅持多久就來參謀部討饒了,他說這不是人幹的活。也是,他再凶也是人,殺人對於士兵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此殘忍的殺人作為人來說是難以接受的,百般無奈之下,最後是信佛的王世徵主動來了,由此部隊的人員才穩定下來。

  “日本人知道這種東西之後,會仿製嗎?”不知道怎麼的,雷奧問了這麼一個問題。

  “也許吧。不過它的意思並不大。”隨著科技的發展,單兵武器越來越先進,木頭鐵皮製成的噴火車沒有什麼作用,就是二戰的噴火坦克也少有用武之地,和一般的火炮相比,火焰的射程太近了,倒是單兵噴火器在一戰的時候開始普及。不知道日本人能不能轉換思維把噴火車的概念轉移到噴火人身上,如果那樣的話……

  楊銳想了一下就沒有去這個問題了,噴火車是用來保命的,既然要保命就只能如此,相對於改變歷史而言,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比如現在,除了擊退第七師團收回第一道戰線之外,最重要就是怎麼樣在四團的配合下擊潰第一師團,從而使一師能從南北夾擊的不利局面中喘過氣來。

  “四團的情況怎麼樣了?”

  旁邊的參謀看了一下表,說道:“已經到時間了,四團的炮兵馬上就要開始炮擊。”

  “二、三兩團呢?”

  “都已經進入了突擊陣地,就等四團擾亂敵人後方然後進攻。”

  “前線部隊減員厲害,讓陳廣壽帶警衛連去吧。”

  參謀們一時間都愣住了,“司令,現在三個團都在陣地上,警衛連走了司令部就沒人了。”

  “沒人就沒人,司令部就留參謀長就好了,我也要上前線,你們也去。”

  “啊,先生,這樣絕對不行,太危險了,你的安全最重要!”身邊的幾個參謀立馬叫道,楊銳剛從死亡裡掙扎出來,所有人都不敢讓他以身犯險。

  “沒有什麼危險的,我今天的運氣很好,那日本女人的炸彈也都沒有炸死我。”說道這楊銳自嘲起來,他其實很想上戰場殺幾個日本人宣洩一下心中的憤恨,但看到諸人關切的目光,他的念頭又動搖起來,已經有一個學生為救他而死了,從此,他的命已經不屬於自己,已經屬於大家的了。在以前,部隊雖有犧牲,但他一直告訴自己那是在和敵人交戰,打戰哪有不死人的啊。可今天晚上,徐烈祖倒在他身前的那一瞬間開始,之前的自欺欺人便灰飛煙滅,他忽然感覺自己被無數因他而死的亡魂所包圍著,它們在天空中看著他、期待著他,要他兌現之前在他們活著的時候,他對他們親口所承諾的東西,這一刻開始,他感覺到心靈無比沉重!

  “好吧,那我就和參謀長在司令部,其他人都去前線吧。四團頂用的只有兩個營,他們只能搗亂,而我們,炮彈已經不多了,士兵減員嚴重而且疲勞,不趁著這時候把敵人的進攻意志打碎,等他們捲土重來那……”楊銳最終改變自己的念頭,他知道,曾經以後自己不能為所欲為了。

  “是的,先生!”參謀們高興的叫了起來。

  “注意安全!呆在前指就好了,你們不要再有損失。”楊銳看著他們因上戰場而興奮的臉,不得不告誡道。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4章 天亮(三)

  四團長潘承鍔折騰了一夜,沒睡兩個小時。昨夜八點的時候,他帶著七、八兩個團九點就到了文官屯,這地方是復興軍第一次的落腳地,工事都很完備,直接入住便行了。在他安排好警戒摸上床睡了沒多久,就被電報吵醒了,日軍大規模來襲的情況頓時讓他睡意全無,他馬上發佈命令集合部隊,準備帶著部隊連夜出營,繞道日軍後面夜襲一把,正當他整隊出營的時候,司令部又來了一個電報:“二師叛變!”

  這封電報讓潘承鍔倒抽一口涼氣,再三讓譯電員確認之後,才相信這是真的。事實如此那麼只能面對,他立馬給四團各營下命令戒備,同時命令機槍組和迫擊炮連包圍七、八團,做好內戰的準備,一切安排停當,他這才下令請七、八團的軍官來指揮部議事,只不過電話打過去半天都沒來人,潘承鍔立即感覺不妙,這時候外面又是一陣槍聲,他突然一驚,問道:“哪裡打槍?哪裡打槍?”

  帳外的副官跑了過來,說道:“不是我們這邊,是三檯子那邊和日軍交火了。”

  聽聞是三檯子那邊,潘承鍔仔細聽了一下,確實是三檯子那邊的槍聲,放心的同時他又擔心主力部隊的安危,想到這,他便道:“七團和八團的人怎麼還不來?通知了嗎?”

  “通知了,他們那幫子人和我們不一樣,再等一會他們就來應該。”副官解釋到,他對而二師的作風很是清楚,以前司令部想整頓,但是礙於俄軍的干涉以及戰時忙碌一直都沒有幹成。

  又等了幾分鐘,七團團長董大虎同著幾個華人、俄人軍官來到指揮部,正當要問八團的時候,外面傳來急促的槍聲,這次的槍聲很近,一聽就是在軍營裡,弄得潘承鍔的心猛地一鎮,手已經摸在了槍套上,董大虎幾個也是一驚,卻是把把頭往向屋外。

  潘承鍔看董大虎的神色不像是作偽,又想道外面自己都已經安排了,於是摸在槍上的手便放了下來,不過他他還是要試他一試,“董團長,大部隊那邊出事了,張師長讓我們投靠日本人。”

  “啊!投……日本人?!”董大虎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眼角還掛著眼屎,他半夜被人叫起來心裡已經很是不爽,但醒來聽到槍聲也猜到應該是出了什麼大事,於是不情不願的穿起衣服,同著幾個早已等著的幾個營長、俄毛子往指揮部而來,本以為是要半夜出營打小鬼子,誰知道居然要投小鬼子。

  “咋就投小鬼子呢,俺們不是一直打小鬼子的嗎?”董大虎一點也沒有明白潘承鍔的意思。

  他不明白就好了,潘承鍔本來緊張的心一鬆,朝門口的副官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讓帳外的霰彈槍手解除一級戒備,然後他笑了起來,說道:“我說笑的。不過,董團長有所不知啊,五團、六團那邊已經投了日本人了。”

  “啊!到底怎麼回事?”董大虎徹底糊塗了,之前這潘團長還說是開玩笑,現在卻說五、六團已經投了日本人,這是演哪出啊。

  “董團長別管怎麼回事了,現在大部隊那邊日本人夜襲,等下我們是要去幫忙的,不過能現在敵友難辨,待會還是要委屈董兄了。”潘承鍔說完,外面忽然闖進來幾個霰彈槍手,齊齊的把董大虎這幫人圍了起來。

  “艾,兄弟,這……這怎麼回事啊?!”一會要投日本人,一會要打日本人,一會又被獵槍對著,董大虎幾個有點精神錯亂,旁邊的幾個俄軍軍官也站起來嚷著什麼。

  潘承鍔沒管那麼多,只說道:“董團長,各位兄弟,現在可是敵我難辨,五、六團已經跑日本人那邊了,七、八團誰好誰壞我也分不清,只能委屈大家了。不過等天亮之後,那就真相大白了,到時候若是誤會了諸位,那我就像諸位賠罪。”潘承鍔說完,便對士兵說道:“都綁了,帶走。”

  聽聞沒有性命之憂,董大虎幾個都是鬆了一口氣,他們本以為自己的小命就要交待在這了。性命既然無憂,那麼面子總是要討的,幾個鬍子異口同聲的罵了起來,“姓潘的,你他娘敢綁俺,老子死也給你拼了……”

  潘承鍔聽得心裡很是煩躁,不過一會這些假裝兇悍的鬍子都帶了下去,這時候,八團那邊也來消息了,潘承俄看著進來的一營長林文潛說道:“八團怎麼樣了?”

  林文潛浙江里安人,跟潘承鍔都是南洋公學特班的學生,因為激動參加了革命,但是到了軍校卻不敢打槍,接著又大病一場,幾近喪命,後來被楊銳和軍醫一起救了回來,病好之後性情大變,一改之前文弱的模樣。

  “嗯,一頓炮下去就好了。那幫王八蛋,還拿著俄毛子當寶貝,我才不管那些俄毛子的死活呢,死了都活該。”八團的團長被日本人收買了,本想著半夜鬧事,但卻因為臨時抽調到文官屯壞了計畫,現在聽到三檯子那邊交火,便想在這邊起事,誰知道內部還是商量的時候就被林文潛給圍上了,他們本想拿俄毛子當人質,可林文潛一向不買洋人的帳,他可是少數反對投靠日、俄的學生之一,命令炮兵一個急促射就把營帳裡的叛亂分子給結果了。

  潘承俄看著林文潛滿不在乎的樣子很是好笑,“你啊,性子還是那麼急,不過也好幹掉就幹掉了,省得麻煩,等二營把七團整頓了,我們就出發。”

  “八團不帶?”

  “八團不能帶,萬一下面的軍官有意見,戰場上來個回馬槍,那麼我們就慘了,現在一切都要力保萬無一失。七團董大虎沒有問題,下面估計也沒用問題,這團可以去,不過要讓他們先進攻。”潘承鍔處事滴水不漏,早就想好了計畫。

  四點十五分,留下半個營駐防據點並看守八團之外,四團抽掉出的兩個整營和七團便出了文官屯,他們的目標是從北面進攻三檯子的第一師團,文官屯雖在三檯子正東偏北,從這裡出發繞到日軍後面要走十五六裡,可時間卻不到一個小時,於是全軍都是急行軍。對於急行軍四團自不用說,七團跑的也不慢,這幫農民從投軍到現在已經快一年,吃喝不愁養的很是壯實,跑步自然不在話下。

  四點五十五分,潘承鍔部終於繞到了日軍第一師團後方的四檯子北側,只待命令一到便從鬼子的後面打過去了。趁著進攻前的空隙,部隊進行重新編隊,四團的一個兵帶八團的二個兵,如此三人一組,百組一列,兩列相隔五十米,十三列加上前面三列專門由四團士兵組成的突擊列,一共是十六列四千八百人,為了壓制摧毀日軍的重火力點,機槍迫擊炮也編在其中,整個突擊部隊寬近一公里,縱深八百米。這其實是二戰蘇聯的人浪戰術,集中數倍、十數倍的力量迅猛衝擊敵方防守陣地,無盡無盡的波浪衝鋒將徹底摧毀其抵抗意志,不要說現在的日軍,就是有諸多機槍的德軍也對此毫無辦法。

  潘承鍔站在帳外,望向東方,早晨怪異的昏暗即刻間散了去,代之而來的是無比燦爛的朝霞,雲層很低,卻被朝陽染得鮮紅如血,鮮紅的雲彩鋪滿了整個天空,紅的無比凶邪詭異。

  “天象有異,朝霞如血,此為凶兆啊!”潘承鍔低語道,聲音細的自己都難以聽到。

  “團長,大部隊那邊二、三團進入了突擊陣地,司令部命令我們即可開始作戰。”副官一收到電報,便急急的從帳內過來彙報。

  “八團那邊編隊編的怎麼樣了,還需要多久?”不是每一個兵都能成為三人組的組長,很多士兵衝鋒可以、打槍也准,可算數、帶人卻不太會,有些甚至說話都很不利索,潘承鍔本以能快速能很快編組完,就像去年打撫順煤礦的時候給礦工編隊一樣,可實際的情況卻並不如此,作戰和單純的行軍完全不同,涉及的東西多很多,而且蘇軍的戰術基本都不講究突然性,老毛子大縱深就是完全的以硬吃硬,根本不什麼隱蔽。

  “團長,還要些時間吧,咱們的士兵還是要多讀的書的好。”軍中的副官文書基本都是江浙一帶會內中堅分子,他們沒有上過軍校,但是大多讀過書,平時教士兵識字認理,戰時為軍中文書副官。

  “十分鐘!我再等十分鐘!十分鐘之後一定要整好隊,哪個部隊磨蹭我就撤誰的職。”時間就是勝利,天色大亮,潘承鍔無法預知日軍什麼時候會發現自己,一旦發現,雖然己方還是能攻入日軍陣地,並一殺到底一直沖到三檯子,但己方的傷亡將會大增。在潘承鍔看來,不管四團、八團那些兵都是中國人,他想在達到作戰目的同時儘量減少傷亡,再說這些兵技能雖然不牢,但都聽話,而且上過戰場,膽子也練大了,只要日後訓練跟上,也是一等一的好兵。

  副官匆匆而去,但沒有過一會營外頭卻有騎兵疾奔而來,他沒管指揮部外面士兵的阻擾勒馬下地,而是一沖而入,周圍的士兵立馬舉槍把他圍住。在周圍士兵舉槍相向的時候,馬上的人舉手喊道:“自己人!自己人!”轉眼他又看見旁邊站著的潘承鍔,又道:“潘團長,俺是柳大春啊,騎兵營的,是項營長的人。”

  柳大春?項驤的人?潘承鍔似乎記了起來,示意左右把槍撤了,又問道:“什麼事情這般急?”

  “五檯子那邊來了一股小鬼子,人很多。”

  “什麼?!”

  “多……人數有多少?”三檯子的北面是四檯子,而四檯子的北面是五檯子。

  “最少有一個旅團。”

  “艸!”

  “傳令兵……傳令兵……”潘承鍔驚懼之下,迅速恢復了平靜,這樣憑空多出的一個旅團,使得四團的出其不意的突擊已無可能,當今之計是抽調要建立阻擊陣地,然後快速對日第一師團展開突擊。

  潘承鍔決策下的快,但是日軍的行動更快,傳令兵還沒有出營的時候,北面就傳來的槍聲,佈置在外面的警戒部隊已經和敵前鋒交火,聽著越來越密集的槍聲,潘承鍔感覺突襲第一師團的可能性沒有了,一旦主力向南進攻,那麼日軍將追著屁股打過來。

  “之前的命令作廢,現令最南面的三列突擊隊從南面迂回到北面,其餘十三列後隊變前隊,往北進攻。”潘承咬著牙,不得不下了一個這樣的命令,“還有,發電給司令部,告訴我部更改作戰計畫的原委,夾擊日第一師團只能等到擊潰來敵之後了。”

  從五檯子過來的是不是一個旅團,而是第九師團,之前它只是大拐彎橋處苦戰,但隨著俄軍下令收縮戰線,該處俄軍也後撤,兒玉源太郎認為俄軍已經全線動搖,即令第三軍全軍往奉天北面攻擊,包抄俄軍後路。如此命令之下,第一、第七師團攻擊三檯子的獨立軍,進而想佔領文官屯、榆林堡兩地,控制俄軍往北突圍的主幹道,而第九師團則攻擊更北面一些的虎石台火車站,即有佔領的意思,又有牽制該處俄軍,使之不能南下救援獨立軍的意思。本來第九師團這邊和第一、七師團不相干,不過之前的夜襲,第一師團上當受騙損失較大,於是第三軍參謀部即令最北端的第九師團抽調大部分部隊往南支援第一師團,以期儘快圍殲獨立軍殘部,而剩餘小部仍然牽制虎石台俄軍,就這樣陰差陽錯,打亂了四團對第一師團的突擊。

  驟然的短兵相接使得敵我兩軍都是很驚慌,負責警戒的三營一連的士兵看到五檯子冒出來的大股日軍,一邊鳴槍示警,一邊搶佔有利地形以阻擊日軍前進,奉天周邊都是平地,少有高山,一連只好搶佔了一處亂墳堆,依著大大小小的墳墓阻擊日軍。在一連就地阻敵的同時,第九師團的前鋒部隊也被忽然出現的敵軍嚇了一跳,在日軍的概念中,獨立軍被圍在三檯子,而該處其他的敵軍則在虎石台火車站和東清鐵路東側,四團貿然的出現在四檯子和五檯子之間讓師團的參謀們很是驚異。

  “這是什麼部隊?”師團參謀井野口春清少佐問向前來彙報敵情的第七聯隊軍官,參謀部很不明白那裡冒出來的日軍。

  “不知道,但看樣子不是露西亞軍,是清國人?”

  “清國人?”

  “是,是清國人沒錯。人數大概有五千多人。”四團所部就在莊子週邊,平原之上毫無遮擋,人數被遠處的日軍看得一清二楚。

  “五千人?嗦嘎……”

  “應該是獨立軍殘部,半夜從東面迂回到第一師團後方,估計是準備突擊第一師團。”沒有情報的支持下,日軍參謀只有腦補了,雖然不完全對,但戰略意圖卻猜對了。敵軍的意圖已明,那要做就是破壞它。原則既定,第九師團全體動員起來,準備打垮眼前之敵。

  在第九師團全線壓上的時候,四團艱難的組隊和轉向也已經完成,兩支突然相遇的部隊將在平原之上打一場以攻對攻的戰鬥,是勝是負,就看誰更悍勇了。

  跟著一師那邊派來的組長,七團的大頭兵董小二滿頭霧水,他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多人排成這樣緊密的陣型,這和之前大鼻子教的不一樣,但一會班長的訓話就讓他明瞭了,待會沖的時候他們全都要散開,他和另一個八團的兵將分散跑在前後兩個組長之間,四個人就是一個小菱形陣,他只要盯著前面的組長就行了,前面組長幹什麼他就幹什麼,明瞭歸明瞭,不過班長最後的一句話讓他一驚,班長最後說:“誰要是不沖,或是敢往後退,那麼後面組長的刺刀可就要上來了。”這話說的董小二全身一冷,轉頭看向身後組長白晃晃的刺刀有種說不出寒意。

  聽著前面的炮聲,軍號中整個方陣開始急步前進,過掉一段起起伏伏的墳地,整個方陣在前面突擊列的帶動下快速的跑了起來,不斷的有人中彈倒下,不斷有人被炮彈炸的血肉橫飛,董小二什麼都不顧,只是按照之前班長說的那樣跟著前面的組長,散開往前猛跑,他擔心一旦自己停下來那麼後面組長的刺刀就要刺過來了,他不想死,特別是不想被刺刀刺死。

  四團的戰陣突向北面的日軍,而日軍也端著刺刀哇哇喊叫著往四團沖來,不過相對於十六列排陣的四團,他們的佇列畢竟較為寬大,所以厚度相對單薄。在飽受著機槍、霰彈槍、手榴彈的轟擊後,再遇上四團似乎無窮無盡的人浪衝擊,方陣正面的日軍完全被四團吞噬。

  繞過兩軍交鋒的刺刀陣,董小二一直跟在前面組長十幾米後,沖向一個莊子,在“砰……砰……砰……”的機槍聲,前面的組長趴下他也趴下,前面的組長爬行他也爬行,隨著幾聲炮響,對面不斷射擊的機槍了了賬,前面的組長爬起來呐喊著沖向莊子,他也迷糊的從地上爬起身來,然後大張著嘴,呐喊著往莊子沖去,渾然沒有察覺身後的刺刀已經消失不見。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5章 天亮(四)

  “沖進去了!”身邊的副官拿著望遠鏡看到最前面的部隊已經攻進了莊子,無比的興奮。

  潘承鍔也看到了自己的士兵突破日軍的週邊,沖進了五檯子,但他的神情不是興奮,而是凝重,攻入莊子是好,但是莊子裡面太繞,就怕部隊被莊內之敵糾纏,不能全力追擊敵軍,使得敵軍主力北撤,到時候即便己方佔領五檯子,但日軍主力猶在,也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要是讓日軍這麼一直的吊在自己的身後,那麼南面的第一師團就沒法打了。潘承鍔擔心是擔心,但是部隊在進攻中已經無法即時調整,也就只能靠前線的連排級指揮員了。

  沖在方陣的前方,一營長林文潛一直很注意控制己方的隊形和節奏,不過在他帶著前面三列突擊隊和日軍的刺刀隊絞在一起的時候,局面就有點失控了,後面幾列的部隊已經繞過白刃戰戰場沖向莊子,激烈的刺刀交鋒中,林文潛遠遠的看著己方的炮兵幹掉莊子外的日軍機槍,之後部隊就一窩蜂的沖進莊子。這時候,他就感覺隊形完全亂了,他敢斷定,隨著八團的這些大頭兵進了莊子一陣亂沖,己方最多能肅清莊子裡的日軍,但是要再次佇列整齊的沖出莊子,繼續追擊潰逃的日軍主力已經沒有可能。

  “真他媽的一群蠢蛋!”林文潛感覺和這幫蠢貨在一起打戰真是憋悶,一場可以全殲,最少是大部分全殲日軍的戰鬥因為這些蠢貨搞得只能吃掉少數敵人,真是人比人氣死人,林文潛滿腔怒火,刺刀伸伸縮縮,趁著身邊衛兵掩護的當口,一個突刺就把對面的日軍刺中,刺刀如中敗革在血肉裡穿行,然後在碰到骨頭的時候刀勢一頓,林文潛拔刀再刺,這次才完全把日軍刺穿,他心中的怒火方才小了一些。

  董小二沖進莊子的時候,前面的組長就已經不見了,他止不住勢子,還是直線的往前沖,跑了幾步,看見一個退走的小鼻子就端著刺刀“啊呀呀”的紮過去,那小鼻子只想逃跑,刺刀舉起來硬抗一記後又轉身逃走,不過這小鼻子也算是運氣不佳,轉身沒跑多遠就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一個踉蹌狗吃屎跌出幾米遠。跑了一裡多的生死之路,董小二狂躁的很,一槍沒有刺中已經不爽,現在見小鼻子跌倒,立馬沖了過去,一刀紮在小鼻子的背上,地上的小鼻子疼的哇哇直叫,更是使勁掙扎,慌忙間董小二又是一刀下去,如此一刀紮過又是一刀,然後一直紮個不停,最後他也搞不清自己紮了幾刀,只待後面的己方士兵沖上來他才停了下來,低頭細看小鼻子早已經死透了。

  看到自己居然殺了一個小鼻子,董小二沒有半點喜意反而更加害怕,回頭再看早先在後面端著刺刀指著自己的組長已經不見,心放了下來,不過他端著槍四處張望那也不敢去,躲在一處直到聽到了部隊的集合號,他才從一處院牆下冒了出來,跑向集合點。

  潘承鍔隨著指揮部進了五檯子,此時已經是六點二十八分,這一戰打了一個多小時,莊子內的圍殲用了不少時間,特別是己方的佇列在莊子裡全混亂了,八團的那些兵都繞在莊子裡面那也不出去,而四團的士兵雖然有向前追擊的意識,但無奈人數太少,待他們沖出莊子的時候,外面的日軍已經在道義鎮重新排開了陣勢,那邊是原第一師團的駐地,工事都很完備,己方士兵經過半夜的折騰和适才的力戰,要想再衝殺一次已經不太可能。

  “哎!”潘承鍔長長的歎了口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自己這邊打第九師團沒打著,卻被拖在了五檯子,“部隊的傷亡怎麼樣?”

  “還在統計,”副官說道:“傷亡應該不大,硬戰基本是之前的衝鋒和白刃戰,莊子裡戰鬥不激烈。不過士兵都很疲勞,真要想打四檯子估計還是休息一下,最少要吃了早飯。”

  “嗯,”潘承鍔點點頭,四點多鐘出營,急行軍之後又是一番力戰,士兵體力消耗極大,不補償能量估計後面要跑不動了。“讓炊事班開始早飯吧。司令部那邊有來電嗎?”

  “沒有回電。”副官說道。

  副官說話時候,外面一營長林文潛走了進來,他一臉憂慮,“硯孫,情況不妙啊!”

  “怎麼了?你那邊傷亡很重嗎?”潘承鍔知道他的一營編在戰陣的最前面,加上和日軍打了一場白刃戰,損失較大,所以如此問道。

  “不是我的營,而是八團的那些蠢貨,你不知道,他們現在很多人走都走不動,攤在地上起不來,我看今天要再來一次衝鋒怕是難了。”林文潛進了莊子之後就四處轉悠了一圈,八團的士兵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衝鋒,沖的時候還好,腎上腺素讓人無所畏忌,但是當刺激過之後,想著之前的那種兇險,這幫沒見過真場面的大頭兵卻都是攤在地上,怎麼叫都起不來,還有那些第一次殺人的,居然連槍都拿不穩,更有不少連槍都丟了。

  “有這麼嚴重嗎?以前我們的兵打完戰也沒有拿槍拿不動啊。”潘承鍔深思起來,以前復興軍的戰士似乎戰後也有這樣的情況,不過也沒有這樣的誇張啊。

  “你就別提以前了,以前我們最多也就是一戰,一戰打下來也就是一天兩天,現在大戰可是十三四天了,這些士兵每天都處於極度的緊張中,剛才那樣沖一次已經把剩下的膽氣都用光了。現在那些人……”林文潛之前就很膽小,到了軍校打槍都不敢,作為一個原來膽小的人很能明白新兵的心思。

  “我出去看看。”潘承鍔知道新兵初戰問題極多,正要出去的時候外面又是一陣馬蹄聲,出去一看卻是騎兵營的項驤到了,看著項驤糾著的眉毛,潘承鍔心中一緊,這幫騎兵竟是帶來壞消息,這次不知道又會是什麼事情,他的心又是掛了起來。

  “謂臣,你怎麼來了?”潘承鍔對項驤打著招呼,不敢直接問敵情,生怕又冒出一股日軍來。

  “硯臺,我是來給你報信的,你這邊還有多少人能戰的?”項驤下了馬,直接沖上來問他部隊的情況。

  “又有日軍要來?”潘承鍔問道。

  項驤點點頭,“你剛才打退的是第九師團,這支部隊在旅順的時候損失很大,補充了很多新兵,戰鬥力很差,現在南面又有日軍過來,大概有一個旅團,這股敵人不知道要去哪,有可能去虎石台,也有可能來這裡。他媽的,俄毛子都去那了?!日軍都現在全部繞到北面了,第二軍也到了奉天西面,真他媽的搞不懂庫羅派特金是怎麼指揮的。”

  聽到又有日軍來,潘承鍔頓時沒了生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現在俄軍很多都還在南面,西面本來第二集團軍就弱,上次還調走了一個軍,再說這些俄國將軍又擔小,草木皆兵的,之前在彰驛站的還把自己的騎兵師當成了日本人騎兵師,不然四方台也不會主動棄守。這幫子王八蛋不輸真是沒有天理。”

  潘承鍔越說越恨,想到上次四方台的時候就來氣,撤退的時候,集團軍司令卡烏裡巴爾斯大將居然命令獨立軍斷後,奶奶的,幸好是情報失誤,真要是讓獨立軍斷後那可就慘了。

  “咱們救出大部隊還是突圍走吧,別去管俄毛子的死活,這幫王八蛋死了活該,現在還要我們幫他們守後路,憑什麼啊?!我早說誰也別投的好,見著誰打誰,一樣能鍛煉隊伍。”林文潛聽到四處皆敵,反而興奮起來,再次重申他獨立的觀點。

  “別說胡話了,先生在下一盤大棋。”聽林文潛老調重彈,潘承鍔從激動中回過神來,然後又道:“發報給司令部,就說我們這邊短時間內無法確定配合作戰時間,一旦解決當面之敵,將會馬上發起進攻。另外再通知部隊,工事也要開挖,誰知道要在這裡守多久。”

  戰局的不斷變化,使得之前的謀劃完全落空,俄軍一時間上不來,日軍卻趁著俄軍後撤混亂之際躍進攻擊,第三軍三個師團都已經到了奉天背面,後備第一旅團也在一早就匆匆趕來湊熱鬧,第九師團大部和後備第一旅團把潘承鍔拖在五檯子,第一師團、第七師團則把一師圍在三檯子,整個陣勢像一個雙層漢堡,獨立軍被夾在中間,極為難受。

  四團在向北攻擊第九師團的同時,往南面進攻的一團情況也不秒。噴火車雖然殺傷威懾力強,但是每次噴射最少需要五十公升油料,噴射二十次則需要一千公升,車輛無折損的情況下,八輛車最多可以噴射一百六十次,可因為日軍炮兵的覆蓋式射擊,八輛車損失了兩輛,真正只能噴一百二十次,這一百二十次聽起來不少,但這對於寬三四裡,縱深也是三四裡的戰場來說就有點杯水車薪了,而且在噴射的時候由於需要煙霧保護的原因,只能靠後面的觀察員遙控指揮,命中率不高。煙霧有風吹散還好,可這是個沒風的早上,煙霧久久不散,使得噴火車沖出七八百米之後就只能盲射了,而因為實在看不清,車上的機槍也搬了下去。

  王世徵困坐車裡,零星的子彈打在車身上當當作響,他雖然臉上平靜但心裡卻很是焦急,“後面還是說看不清麼?”

  “是的,長官!”身邊的噴射手見他又問忙把電話遞過來,裡面的聲音還是在說話,“……喂……喂,一號車,聽見了嗎,聽見了嗎,看不清啊,煙霧太大了!煙霧太大了!喂……喂……,一號車,一號車……”

  “我是王世徵,我命令所有觀察員繞到噴火車前方!我命令所有觀察員繞到噴火車前方!”既然後面因為有煙霧看不清前面,那麼就直接讓人沖到前方沒有煙霧的地方,這樣就不會盲射了。雖然這樣觀察員極為危險,但現在車上的油料越來越少,王世徵不得不得如此命令。王世徵在命令後方觀察員繞前的同時,也命令各車原地等待,觀察員從後面沖到前面很快,但是拖了幾百米的電話線要收起來再往前拉不是一時半會能擺弄的好的。

  清國人的惡魔車似乎不走了,退到一裡外的十四旅團士兵在後面軍官的砍殺之下終於收住了腳跟,現在都壯著膽子齊齊的望向遠處隱藏著惡魔的煙霧,一旦發現煙霧沒有往前推進,部隊的士氣又似乎提了一些起來,有些士兵甚至都歡呼起來。

  “閣下,清國人的噴火車雖然厲害,但還是有辦法可以克制的。”說話的是第七師團的參謀竹上常三郎大尉,他是參謀裡面官階最低的也最年輕的,不過年輕總有年輕的優勢,在師團長準備硬拼的同時,他想到對付噴火車的辦法。

  “噢,你有什麼辦法?”師團長認真的看著這個年輕的大尉,目光有期待也有懷疑。

  “清國人現在為了不被我們的炮擊所以釋放了煙霧,但是這些煙霧卻因為沒有風消散不去,如果我軍能派人潛入煙霧之中,這樣就可以在近距離上用炸彈炸毀噴火車了。煙霧其實是雙刃劍,炮兵看不到他們,他們也看不到我們。”在師團長的注視下,竹上大尉說的很是糾結。但是這個意思一說就明,只不過此前大家都被火龍嚇壞了,逃跑的時候根本不會去細想敵人的破綻。

  大迫尚敏中將聽完他的建議,好一會才說道:“呦西!”然後又對旁邊的副官說道:“馬上把藤齋太郎找過來。”

  竹上大尉見師團長找藤齋少將,又大膽的說道:“閣下,我願意帶領士兵伏擊清國人噴火車!”

  “你?”

  “是的,請閣下支持!”竹上常三郎說完深深的鞠躬。

  “呦西,你去找藤齋吧。”大迫尚敏看著他如此認真,最後這樣說道。

  日軍在迅速的集結,他們已經知道噴火車只有六十米到八十米的殺傷距離,於是只是遠遠的在一百米外,不遠不近。繞前的觀察員一沖出煙霧看著前面密密麻麻的日軍就嚇了一跳,馬上把這個資訊告訴了王世徵,而王世徵也無良策。

  “還能噴多少次?”他問向噴射手,兩個機槍手已經出去了,車裡面只剩下他和噴射手。

  “還有五次,不超過六次。”火力部隊是特別組成的,車長都是復興會員,噴射手也是專門從上海抽調過來的學生,頭腦都很不錯。“長官,而且氣壓現在也很小了,估計最遠的距離只有四十米左右,不會超過五十米。”

  油料噴射的動力來自氣罐的壓縮氮氣,氣罐因為密封的關係承受的壓力有限,二十五個大氣壓能使得油料噴到八十多米,但是隨著噴射的增多氣壓開始下降,於是噴射的距離也開始下降。

  “有沒有什麼好消息?”王世徵笑了起來。

  “好消息?”噴射手有點錯愕,“好消息……好消息就是我們右邊的五號車估計還有一半的油料,再有就是我們已經收回了一千多米的陣地,只要再向前,就能到第一道塹……”

  噴射手的話還沒有說完,旁邊就傳來了一聲爆炸,緊接不遠處又是兩聲爆炸,爆炸聲中王世徵和噴射手都聽到了油灌破裂哐啷倒地的聲音。

  “是五號車?!是炮彈?”

  “不是炮彈!炮彈爆炸的聲音不是這樣,應該是……應該是小鬼子乘著煙霧摸了進來。”王世徵很快就猜到了答案,“把煙霧停了,我們加快速度沖上去。”

  王世徵命令一下,放煙口立刻關閉,車子也加快了速度往前行進,在他們全力往前的時候,遠處又傳來日本人的嘰嘰哇哇喊叫聲,然後又是幾聲猛烈的爆炸,王世謙聽到這些不斷爆炸,不斷的計算剩餘的車次,己方還能剩幾輛車,兩輛嗎?

  李二虎聽著前面的爆炸聲也是心焦,直覺告訴他前面似乎是出了些什麼事情,但整個戰場都是煙霧繚繞,他完全無法看清前面幾十米的地方發生了什麼,他的部下在一個勁的清理原來那些暗堡、塹壕裡燒焦的屍體,這些地方將是阻擊消滅日本人的重要據點,自己人是要爬進去的,不清理乾淨沒人敢進去。

  “老趙,你帶著幾十個人摸上去看看,俺總感覺前面小鬼子有問題。”隔著層層的煙霧,李二虎完全看不清前面發生了什麼,但不斷的爆炸聲還是讓他警覺起來,看到一個排長在身邊,他便吩咐著讓他被派人上去看看。

  “是,營長!”老趙也是個鬍子,他只覺得營長、連長、團長喊起來都沒有大當家的威武,不過,不過對於做不了大當家的人,能有個啥“長”叫叫也是有點過癮的。按照營長的命令,他也帶著自己的排往煙霧中摸去。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3
第106章 天亮(五)

  王世徵沖出煙霧的時候,剛好看見本以為毀了的五號車被一個日軍步兵扔過來的炸彈給打中了,那一團冒著煙的東西砸在車子的前頭,剛碰上沒炸,落了地之後卻炸了,炸藥騰起的火焰把車子抬了一米多高,車子沒有落下來就已經在半空中粉碎著火,油罐裡的油料也被爆炸濺的到處都是,因為離的太近,車裡面撤出來的機槍組被火油濺了一身,哇哇啊啊的叫了起來,不過只喊了一會就徹底沒有了聲音。

  王世徵只被五號車的吸引了一下便將目光投向了正前方,他看見了不遠處小鬼子戴著藍帽子上的那圈黃邊,密密麻麻的離的很近。“居然跑這麼近?前面十一點到兩點方向,開火!”他對著身邊的噴射手說道。

  他喊了一句卻發現上面的噴火管根本沒有動靜,回過頭一看,卻見噴射手臉色煞白滿頭是汗,他本想拍他一下,但卻止住了,柔聲說道:“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害怕什麼用也沒用。”也許是道理說的太深,勸解無效他又道:“現在敵人就在前面,你不殺了他們,他們就會殺了你。快開火吧。”

  這次的話噴射手完全聽懂了,他將噴射管調准方向,雙手再猛的一開氣閥油閥,只感覺氣罐呼的一震,“謔”的一聲就有一條火龍往前方竄過去,火龍一現,伏在前面窪地裡的日軍立馬起身往後方逃去,車旁邊早已準備好了的機槍便“砰、砰、砰……”的開起火來。逃跑的日軍不斷的被機槍擊倒,但那些一時間沒有跑的日軍卻相安無事——火龍沖出了噴火管,飛了沒多少路就頹然落地。

  “氣壓太低了!”王世徵看著落地的火龍,感覺只噴了三十米不到。

  “氣壓已經最大……”噴射手說道。

  他這話沒有說完,不遠處就有日軍站起身想扔炸藥過來,只是剛站起來還沒有扔就被機槍掃射到了,炸彈直接掉在地上爆炸,幾個日軍被炸的飛了起來,這邊才炸,機槍組那邊卻被另一處的日軍炸彈炸飛了,馬克沁飛到半空,再落下已經變成了麻花。除了機槍被轟上了天,噴火車附近的那些步兵,也被四周冒出來的日軍步兵壓制在地上無法起身。

  “我們被圍上了!這是日本人的伏擊圈。”王世徵終於感覺到了不妙,雖然以前在訓練的時候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出,但是真是的面對仍然讓他內心巨震。他話一說完,便感覺一陣轟響,身子忽的一輕,無數的火光在身邊飛舞……

  “他娘的!快上!”老趙帶著自己的排沖出煙霧,便看見己方的噴火車被炸的匪了起來,車子沒爆,只是被炸成了好幾塊,裡面的騾子也倒斃在地。看到車子那邊似乎還有活人,老趙趕忙催促自己的人趕緊殺上去。

  珈藍少尉看著被炸成幾塊的噴火車臉上一陣抽搐,他的小隊在噴火車一開始掃射時就被燒死了大半,剩下的士兵嚇得魂飛膽喪,不顧一切的往後方竄逃,直到在臨近第一道塹壕的時候,才被之前換下陣地的十三旅團一陣砍殺,算是止住了潰勢。亂紛紛的局面下珈藍少尉也跟著大家逃了,等到被十三旅團阻攔的時候,他才回過神來。恨自己的小隊玉碎了大半,更恨自己這樣一個武士卻被噴火車嚇得返身逃命,珈藍少尉對噴火車有一種說不出的仇恨。

  看到炸爛的噴火車裡還有敵軍士兵,珈藍少尉制止了身邊士兵開槍的舉動,他要親自過去,把清國人的頭砍下來。

  噴火車被炸彈擊中爆炸的時候,王世徵在一瞬間死了,一片炸飛的金屬片插入了他的後腦,死亡對他來說無比平靜一片祥和,而噴射手卻僥倖沒有受傷,不過他的左腿被壓縮氣罐死死的壓住了,看這越來越近的小鬼子,他不由的大叫的掙扎起來,可是任何的掙扎似乎都是無用的,車身壓著氣罐,氣罐壓著他,最後他驚恐的看到一個小鬼子立在了身側,更是驚恐的看著小鬼子的指揮刀舉了起來,他抬著手正要做無謂阻攔的時候,幾記槍聲響起,身側的鬼子高舉的指揮刀掉了下來,身子再搖晃了幾下,整個人也撲倒在地。

  是自己人上了來,噴射手心中想到,他大聲叫了起來:“救我!救我!就我!”

  老趙的人不用幾槍就把圍著噴火車旁的小鬼子幹掉了,他一使眼色,便有兩個兵沖向噴火車,要把壓著的那人救出來。

  “快點!他娘的快點!”噴火車被炸的時候,對面幾十米外的日軍便又冒了出來,看著無數的人影朝自己突來,老趙一邊開著槍,一邊連忙催促自己的人快點把那人從車下面弄出來。

  連拉帶拽,噴射手好不如容易弄了出來,只是剛把這小傢伙拖出來,他一翻身就撲向了那些殘骸,流血的手抓住車身使勁的往上抬起,大聲喊道:“快!長官還在下面,長官還在下面!快抬起來……”

  就要被無數小鬼子圍上的當口,老趙還往前沖了一下跑到五號車那邊,看見那那機槍沒壞他便立馬抱了起來,五十多斤的馬克沁在他懷裡輕如無物,急急的退到噴火車這邊,見噴射手還是使命的抬車子就人,他放下機槍一把將噴射手拉開,朝裡面掃了一眼說道:“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快,撤!撤!”

  老趙呼喊著,手下的一個班拽著噴射手立即往後跑,到了三十米後立即停住,轉身蹲在地上不斷往前射擊以掩護其他的士兵撤退,看著身邊的兵越來越少,老趙拔出兩個手榴彈,拔掉引信之後扔在噴火車到在地上的油料灌下,然後抱著機槍帶著最後的幾個兵往後猛跑。在他剛跑進煙霧區的時候,身邊“轟”的一聲,一片火油四濺起來,離車十幾米的小鬼子點著了一片。

  老趙一點兒也沒欣賞到他的兩顆手榴彈炸出的火花,他緊了煙霧區之後,便一直喊道:“自己人,自己人。……鬼子上來了!鬼子上來了!”

  “先生,惺初說火龍部隊都……”貝壽同沒有去北面前線而是留在司令部裡,他剛放下前線的電話便對楊銳回報。

  “哦……莪孫呢?他退回來了嗎”楊銳並不吃驚於火龍部隊的失敗,他只是關心這些人是不是活著,特別是指揮官王世徵有沒有回來,在他的概念裡,王世徵以後完全可以成為中國的古德里安。

  “惺初沒有說,現在只救回三個人。”貝壽同知道楊銳對王世徵的看重,話說的無比輕柔。

  “哎……”楊銳的眼睛閉了起來,戰爭不是憑藉一兩件新式武器就可以扭轉局面的,噴火車雖然簡陋,但他仍以為可以用一次,可誰想到掩護自己的煙霧反到成了對方的幫兇,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楊銳還在沉思,旁邊貝壽同又道:“先生,惺初還說現在只收回一千米左右的陣地,並不能完全掌握戰鬥區的局面,加上現在煙霧未散視界受阻,日軍的突襲難以遏制,他希望司令部能調援兵增援一團。”

  形勢剛有些好轉又馬上直落。四團那邊剛剛來電說敵情有變,但楊銳還是打算就是憑二、三兩個團也要給日本人來一下,可是這邊下令還沒有兩分鐘,南面就要頂不住了。他不由的看向雷奧,戰爭很多時候是決策問題,之前潘承鍔危急之下只能先解決後顧之憂,然後才能向南夾擊第一師團,而現在他也面臨同樣的問題,可也是做出潘承鍔那樣的決策嗎?

  “楊,我建議北面的進攻暫時停止,抽掉兵力穩住南線,要不然我們擊碎第一師團的時候,這裡估計也被第七師團佔領了,要知道一團兩千人是沒有辦法抵擋敵軍近萬人的。到時候我們將被趕出這些陣地而被日軍包圍在平原上。”雷奧做了和潘承鍔一樣的選擇,他的考慮點不是勝負問題,而是工事問題。確實,如果三檯子全面被第七師團佔領,那麼打退了第一師團也是得不償失的,莊子外即使可以開挖工事也無法和原工事相比。

  “如果俄軍的援兵遲遲未到,那麼我們駐守的再久也沒用意義。”楊銳說道。有更好的工事可以支撐的更久,但是支撐的更久的意義在於俄軍援兵來救,如果俄軍遲遲未到,那麼支撐是毫無意義的。

  “可我們駐守的是俄軍後撤的必由之路,如果這裡丟失,那麼文官屯和榆林堡也要丟失,虎石台火車站將被這幾個師團包圍,到時候整個鐵路將完全被日軍切斷,整個奉天等於被合圍。庫羅派特金這個膽小鬼一定不敢讓日軍佔領這些地方,他會派出援軍的。”雷奧考慮的與其說是工事問題,不如說是救援問題,因為這是唯一的退路,他斷定俄軍一定來救。

  “那好吧,給前線去電,讓他們停下來。然後抽調二團去南面支援一團。”時間緊迫,楊銳當機立斷,馬上下了命令。

  在己方轟隆隆的炮聲中,二團三營營長黃大鈞接到了前指停止進攻的電話,己方的炮兵已經在轟擊日軍的陣地了,士兵也已經擺開,他立馬派人緊急跑向前線各連,命令他們停住進攻。士兵就要衝鋒的時候,傳令兵卻帶來了停止進攻的命令,這不由的讓部隊的士氣一泄,但士氣再泄也沒有辦法,一團這邊局勢已經很艱難,等二團的人到了南面的時候,一團的陣地已經丟了一些。

  “情況很不好麼?”方彥忱問道。

  “很不好,部隊折騰了一夜,疲勞的很,小鬼子可是兩個旅團輪著來,一個旅團攻的時候,兩個聯隊也是輪著來。真他媽的憋屈!”徐敬熙滿臉塵土,眼睛裡全是血絲,聽著他沙啞的聲音,估計這幾個小時沒有少說話。

  “那你的人先下瀨,我的人上去守著。”看著徐敬熙的狼狽樣,方彥忱基本能猜到前線一團的士兵是怎麼個樣子。

  徐敬熙點點頭,司令部要再不派援兵,自己這邊可要是撐不住了,在方彥忱提出換防的時候,他鬆了口氣,不過他沒有說什麼謝。只問道:“北面什麼情況?”

  “四團那邊放鴿子了,硯孫說五檯子那邊又來了敵人,所以南北夾擊夾不成了。現在你這邊危急,我們這邊本來想往北打也停了。惺初,我問你,莪孫是不是真的沒了……”

  又是一個問王世徵的,徐敬熙目光暗了下瀨,“嗯。沒了。”他看著方彥忱不信的樣子,又說道:“李二虎那邊救出來一個和他同車的兵,那兵說莪孫沒死,可救這個兵的排長說救人的時候莪孫已經死了,一塊鐵片插在他後腦上……”

  方彥忱低著頭歎了口氣,悲從中來,不可斷絕。他真不知道這一戰下來,當初的同學還能剩下多少人。“該死的小日本!艸他媽的!”他罵了起來,然後沒管徐敬熙便跑了出去。

  隨著二團的調動,戰局仍然處於不利之中,南面的第七師團似乎要把早上潰退的怨氣發洩出來一般,不計傷亡的在猛烈進攻一團的陣地,而北面的第一師團,本在剛才己方炮擊的時候收縮了陣地,但後來見獨立軍只打炮而不進攻,也回過神來了,反而開始炮擊三團的陣地,似乎過一會也要大舉來攻。第七師團還有八千多人,第一師團估計也不會少到哪裡去,一萬五六圍著打六七千,占盡了人數優勢。除了步兵被壓制,野炮炮兵也被日軍炮兵壓著打,雖然俄制野炮的射程和射速使得獨立軍有很大的優勢,但是現在被困在狹小的區域內,加上獨立軍炮兵人員素質、作戰經驗本來就是薄弱,十八門俄制野炮一點優勢也體現不出來,在連續炸了幾門炮之後,程志瞂只好下令炮兵轉移,說是轉移,但地方太小卻沒什麼地方可轉。

  時間在一瞬間變的好慢,要不是懷錶的秒鐘還是行走,楊銳還真要以為這表壞了,“外面還沒有消息嗎?”日軍兩個師團進攻這南北兩面,東西方向卻沒有進攻,只是派了少數士兵牽制著,日本似乎不但不怕獨立軍逃跑,反而還是希望獨立軍逃跑一樣。在這樣的情況下,少數人還是能摸出去的。

  “沒有消息!”貝壽同搖搖頭,他也關注著外面的情況,和日軍交火之後,感覺帶情況不妙獨立軍就讓一個排的士兵帶著馬德里多夫和幾個俄軍軍官從東面跑了出去,去了這麼久,照道理也應該回信了。

  馬德利多夫上校在士兵的護衛下沖出了三檯子後,便朝北往虎石台車站而去,那邊就有俄軍的一支部隊,所以上校舍遠求近沒有往南直下奉天,他到達虎石台後,駐守部隊的指揮官被他忽悠的同意派兵增援,但為了不被日本人伏擊,指揮官要求天亮之後再派出部隊,馬德利多夫上校沒有反對,只不過馬上要天亮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了槍聲,前面來報說有一支日軍忽然出現在火車站西南,這其實就是日第九師團一部。在不明敵情的情況下,本要增援的部隊立刻解散防守各處,救援就此失敗。

  虎石台車站求援沒戲,沿著鐵路直通奉天的電話線又被日軍切斷,馬德利多夫又只好問此地指揮官要了半個連的部隊往南朝奉天而去。此時俄軍總司令部雖然已經不在渾河南岸的下河望屯,已經往北遷至奉天停車場(今瀋陽站),但從虎石台過去也有近五十裡路,想到過去的時間、軍隊集結的時間,開到三檯子的時間,馬德利多夫上校就不由的深深的歎了口氣,他相信即使一切順利,等他帶著部隊前來救援的時候也已經在中午左右了,獨立軍能堅持到中午嗎?他無法預測,也許部隊完整的時候可以,但現在……上校想到這不由自主的搖搖頭,他使勁鞭打著胯下的馬,快速的往南而去。

  形勢越來越嚴峻了,日軍不顧傷亡的進攻使得守軍的壓力越來越大,北面第一師團還好,交錯的機槍陣地和短程炮陣可以有力的將沖進戰鬥區的日軍消滅,唯一厭煩的則是日軍的野戰炮兵,雖然三十一年式野炮性能極差,但經過多次大戰之後的日軍炮兵技術及作戰經驗無比精湛,不斷的有炮彈準確的砸向那些重火力點,在這樣準確的炮擊中,工事裡的機槍手和迫擊炮手都嚇得夠嗆,一聽見炮彈即將落地的呼嘯聲便撲倒在一側,直到炮彈炸開才從灰土裡鑽出來,對著蜂擁而來的日軍繼續射擊。

  北面的情況讓人放心,畢竟工事是完整的,而南面雖然在拂曉的時候奪回了一部分戰鬥區的工事,但還是有近一半的區域在日軍手裡,加上戰鬥區聚而不散的煙霧,使得敵我雙方的戰鬥力都打了很大的折扣。在這樣的情況下,日軍充分發揮了人多的優勢,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日軍輪番上陣,不斷的試探戰線的薄弱點,二團長方彥忱不斷記錄者日軍的進攻次數,在他接管陣地之前,一團已經打退了兩次日軍的白刃衝鋒,而他接管陣地之後的這近兩個小時裡,他又打退三次日軍的衝鋒。以每次都是日軍一個大隊的兵力算,日軍十二個大隊可以輪著向自己進攻十二次,自己能抵擋多少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22 20:24

第107章 天亮(六)

  陣地上士兵奮勇殺敵,前線軍官不斷的計算輸贏,而楊銳則只有在莊子裡面的半地下室司令部裡來回的度步。每走一會他就會停一下,然後在槍炮聲中側耳聽隔壁通訊房裡面是不是有電話鈴聲,很久都沒有電話來了,真不知道前線怎麼樣了,要不是顧及著面子,他還想過去看看,問問參謀們那電話有沒有斷線。

  楊銳是表面平和內心焦躁的,參謀們則或是拿著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或是盯著地圖量過來量過去,整個屋子裡似乎只有雷奧一人心無所慮,他當著楊銳的面把藏在桌子下面的二鍋頭拿了出來,一仰頭就是一大口。

  他喝過不算還把酒瓶子遞給楊銳,根本不顧軍中規制,看著他那張因烈酒入腹漲紅的臉,剛剛發誓此生不再喝酒的楊銳,不由的笑了一下,想到死都要死了,也許這就是最後一次喝酒,於是便接過也灌了一大口,六十五度的液體順著喉嚨流入胃裡,仿佛像是吞了一口硫酸,把整個食道都強橫的沖刷了一遍,接著便是一團火從腹中生氣,沿著脊椎直沖腦門,讓他全身的神經劇烈的一顫,似乎所有的迷糊和焦慮都去除了。真是太爽了!一口之後楊銳又接著灌了兩口,方才把酒還回去。滿屋子的參謀都看著司令和參謀長公然違反軍規,但卻沒有一個阻止。

  酒喝的正好,楊銳舒暢的連外頭一陣槍聲都沒注意聽,只有門口一直站著的陳廣壽感覺不對,跑出去喊道:“哪裡打槍?哪裡打槍?”未幾,隔壁通訊室電話一陣猛響,接過電話的通信兵立馬前來彙報,說道:“莊子西面被日軍突進來了!”

  他此言一出,屋子內的參謀們都站了起來,楊銳有酒壯膽卻滿不在乎:“早就該來了,狗日的打戰從來就喜歡進攻側翼,攻了北面這麼久,我還以為他忘記這招了呢。”

  領導不在乎,下屬卻要在仔細,貝壽同連忙問道:“日軍來了多少人呢,現在在什麼位置?”

  “人數不明,電話上說日軍已經繞過西面障礙區,忽然出現在第一道塹壕後面,守在那裡的一個連正在和敵人肉搏。”接到消息的通信兵滿頭是汗,他很清楚現在的形勢極其危急。

  日軍進攻側面是在意料之中,但卻繞過了障礙區卻在意料之外,因為莊子西面有大片樹林,時間有限,射界一時間不好清理,因此那邊陣地的縱深不足,第一道塹壕後面六百米就是第二道塹壕,而第二道塹壕則已經在莊子週邊,縱深這樣淺的情況下,全軍大部分的鐵絲網都集中在西面,以增強防守力度,誰料到,這些鐵絲網陣居然繞過了。

  “怎麼會繞過?”參謀中有人問道。

  “自然是有人帶路,鐵絲網有限,佈置的有厚有薄,只要熟悉路徑,悄悄的剪斷一處,那麼突破後插入第一道塹壕之後也不是沒有可能。”楊銳微微搖頭,之前說張宗昌叛變他還有點難以接受,可現在種種證明,那個王八羔子確實是真的叛變了。

  “可我們還有警戒地雷啊?!”

  “沒有什麼東西是永遠可靠的,就是有警戒地雷守軍才大意了!”楊銳說完,看著從外面回來的陳廣壽道:“去給我找杆槍,如果第二道塹壕突破了,那就警衛連壓上去。”

  “先生,你不能上去,我們還有……”

  “我們還有什麼?就這些人了,三個團都抽不出來,守莊子的工兵營殘了一小半,不是警衛連上去誰上去。”楊銳邊說邊把軍服上的肩章卻取下來,然後換了一頂復興軍的軍帽便出了司令部,他這邊要走,餘人都是攔著,貝壽同幾個更在他身邊說著前線危險。

  楊銳見他們阻止,笑道:“我只是去第二道塹壕,又不是上戰場。留在這裡和在第二道塹壕有什麼差別,那邊一破,那整個防線就瓦解了,死在那和死在這有什麼差別?”

  貝壽同見楊銳說的認真便道:“那我們都去。”

  “呵呵,你們都去那萬一有其他事情怎麼辦?特別是野炮連那邊,雖然打不過日軍炮兵,但是關鍵時刻還是能救一兩次急的。你可要給程志瞂說清楚了,炮可以毀但是人不能死,這些人都要給我好好的,要不然野炮以後還是打不過日軍。”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又覺得該說都已經說完了,楊銳咽了下嗓子,閉著嘴毅然的出來指揮部,朝莊子西面而去。

  從整體上看一師的防線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北面第一師團進攻不猛,但是謝澄的三團所有人都被牽制在戰壕上,而一直殘破的南面,隨著第七師團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決死衝鋒,方彥忱的二團已經極度疲勞,手榴彈基本用光,機槍槍管也打的通紅,在十多分鐘前日軍更大規模的進攻中,是靠著休整了三個多小時的一團急忙上陣一通白刃戰,才最終把攻進來的鬼子給趕了出去。

  而趁著南北兩面被牽制,日軍一直籌畫的側翼攻擊開始執行,帶隊軍官除了第十三旅團下屬第二十六聯隊長吉田新作中佐之後外,便是之前出謀劃策幹掉噴火車的竹上常三郎少佐了——師團長為了表彰他的戰功,已經向滿洲軍司令部去電並提議晉升他為少佐。從大尉升得少佐對於其他人而言並沒有太多的喜悅,但是對於陸大十四期(1900)畢業的竹上常三郎來說卻有著不同的意義,同期的同學都已經是少佐了,更有些似乎已經到了中佐,看著自己仍然在佐官之外,竹上常三郎不得不要比別人拼命些。在解決清國人的噴火車之後,他又出主意對獨立軍殘部採取側攻,方向就選在三檯子的西面,至於那邊的地形,自然有人會告知的。

  懷裡兜著厚厚一疊日軍軍票,馬三寶笑的臉上開花,他是個實在人,哪管什麼張統領還是其他什麼頭領的被關,投大鼻子還是小鼻子,只要有人給錢,給很多錢,什麼活他都敢幹。當日軍翻譯亮出大堆大堆的軍票,看著上面印的人像和洋數碼,他立馬就知道這是洋人的錢,看著這堆洋錢,聽著通事美好的承諾,他心中一熱便自告奮勇的出來了,七轉八轉後,他帶著日軍找到了西面陣地最薄弱的地方:一小段流水溝,小心的取出土堆下面那些埋著的觸發式報警地雷,鐵絲網就可以開剪了,旁邊的吉田中佐看著他取出地雷不由的對他舉起了大拇指,“呦西!你滴,良心大大滴好!”

  聽到小鼻子大官誇獎,馬三寶大嘴一裂,哭一般的笑起來,他也不管對方是不是聽得懂中國話,咋咋呼呼的叫道:“這段還是俺們挖的呢,俺當時就看著一師那些短毛反賊放這玩意,他們當時還說要大人們好受的,嘿嘿……”馬三寶說到著,斜眼撇了另一個想他搶生意的帶路黨一下,一副很是自得的樣子。“俺說了吧,這一段還是俺熟。”

  竹上常三郎少佐雖然能聽得懂中文,但是完全沒有去管這個清國馬賊說什麼,在他看來,這些可以用草紙一般軍用手票收買的人沒有什麼好值得尊敬的,在士兵剪鐵絲網的時候,他一邊看著馬三寶和另一個帶路黨畫出來的地圖,一邊琢磨著從這裡到敵軍司令部還有多遠,可是圖上實在是太不清楚,他招手讓另一個帶路黨過來,這是一個年齡不到十七歲的少年,看著他的樣子竹上少佐似乎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他當年也是這麼的瘦弱。

  “這裡滴,到司令部滴多遠?”竹上常三郎指著馬三寶畫出的司令部,對著少年問道。

  仔細的看了看地圖,少年想了一下歪著頭道:“不是太遠,這裡過去一裡多路就是莊子了,司令部那地方俺知道,不是在這兒,是在這兒。”少年的手從莊子的中央移到北面。

  “這裡滴,不是這裡滴?”少佐只感覺這兩個帶路黨說的很矛盾,他一時間不知道信誰。

  “是這裡啊。俺去過的,裡面還有教人識字的書辦。”少年回憶道,手指重重的點在莊子的北面,仿佛不斷的在強調自己才是正確的一樣。

  “哦這裡啊……司令部書辦,教你們識字?”少佐似乎有點相信了。

  不過他還沒有說完,那邊的馬三寶就快速的竄了過來,“大人,他盡在瞎說,司令部就在莊子的中間,裡面還挖了工事,俺親眼看過的,他這是在哄您啊。”

  雖然同是一個排的,馬三寶從開始就對半路加入的少年很是不滿,這種不滿不單是多一個人跟自己分錢,更在於這個傢伙根本就是一師的人,特別是前段時間上了幾節一師文書教的課之後,更是做夢都想去一師。他瞪著眼睛湊上去對少年說道:“小兔崽子,你瞎說什麼啊,俺現在把話給你撂在這了,你他娘要是壞了俺好事,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說罷他的袖子就擼了起來,臉上凶色畢露。

  “大人……莊子中間其實是庫房,裡面有銀子票子。他,他就是想……”少年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馬三寶一拳打著臉上,接著又是一揣,少年頓時倒在了地下,他還要踩幾腳的時候,卻被旁邊的日軍拉住了。

  竹上常三郎寒著臉問道:“他滴,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人,司令部就在莊子裡頭,裡頭是有票子,可……”馬三寶發現自己越說那話就越說不清了,“大人,他這個花眼圈就會瞎扯蛋,去一師上了幾天課,就天天念叨著要去一師。大人,他現在就是紅口白牙哄騙您啊!”

  兩個帶路黨的不一致使得部隊搞不明方向,雖然鐵絲網剪開了,但是進去之後只能快速跑動,方向錯誤的話那就可能會失去機會。竹上少佐和吉田中佐對視了一眼便走到了一起。“竹上君,我們到底該相信誰?”

  “我更相信年紀大的。不過,”想到馬三寶見錢眼開的樣子,竹上少佐說完又有些不確定,雖然他感覺少年說的是真話,但是從理智上他又找不到這個並不喜歡錢的清國少年給自己帶路的理由,無奈中,他只好說道:“吉田君,還是你來做選擇吧。”

  “那我們先去莊子的北面吧,即使敵軍司令部不在那裡,我們也可以再進入莊子,而如果先進入莊子卻不對的話,那麼我們很有可能被敵人圍在裡面。”吉田中佐沒有去甄別兩個帶路黨的真假,而是從操作的可行性去分析這兩個不同的選擇。

  一千多人的突擊隊很快從剪開的鐵絲網裡鑽了進去,馬三寶跑在前面,曲曲折折帶著日軍繞過幾個報警地雷後,便被佈置在這裡的守軍發現了,駐守在這裡一個排的士兵看到這麼多小鬼子,急忙開槍的開槍,扔手榴彈的扔手榴彈,只不過日軍沖的太近了,沒開幾槍小鬼子便沖了上來,然後這小股士兵便徹底的被日軍淹沒了。

  最前線的守軍雖然只抵抗了幾分鐘,但是他們的槍聲使得後面的守軍警覺起來,看到這麼一大坨日軍來襲,佈置在戰鬥區暗堡裡的機槍立即掃射起來,子彈“撲撲撲……”的打在日軍的佇列裡,日軍頓時倒了一片,不過機槍的作用發揮了一會便失效了。經過過旅順之戰後的日軍已經完全明白機槍的威力,為此也想出了不少辦法,時間不急就挖壕溝,土木掘進,時間很急就用盾牌。這次突擊的日軍帶了二十多塊那種半人高的盾牌,機槍子彈打在鋼制的盾牌上,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響,長長的一排鋼盾後面,所有的小鬼子都趴低著身子,不斷的向前摸動,縱使偶爾射中鋼盾後面的舉盾手,旁邊的日軍也會立即替上。

  看著小鬼子的烏龜陣,連長陳長庚不由的一拳打在工事的木頭上,“艸他娘的。這小鬼子鬼精鬼精的。要是老子有迫擊炮……”陳長庚說道這裡就沒有說下去了,一團二營昨天夜裡傷亡慘重,營長張昌國都受傷下去了,所以司令部便派他們這個殘營看守西面陣地,因為南北都在激戰,在野炮無用的情況下,只能把所有的迫擊炮抽調了去。

  “要不要讓二連的機槍挪過來?”副連長趙大旺問道。鬼子選的突破位置很巧妙,要是再中間一點,那他們就處於一、二連機槍的交叉火力之中,可是他們選的卻是最外側,能威脅到他們的只有一連一挺機槍而已。

  “不要。等挪過來俺們這挺機槍早沒了。”小鬼子越摸越近,陳長庚都看見了盾牌後面的小鬼子扔炸彈了,“通知全連,摸上去,幹他娘的!”陳長庚說完,便在使勁往腰帶裡塞了幾顆手榴彈,急匆匆的往外側去了。

  炸彈不斷的落在機槍組那邊的掩體裡,雖然這是個全封閉的暗堡,但是只要是個火力點就要開個射擊口,在雨點般的炸彈下,終於有一個炸彈扔進了射擊口,隨著一聲轟響,機槍便是停了。

  陳長庚帶著人向前沖的時候,眼看著小鬼子幹掉自己的機槍,他頓時氣的滿臉通紅,一個連可就只有這麼一挺,炸壞了那就沒了。他嘴上咒駡道,腿上卻不慢,待沖到六十米的時候,手榴彈引線一咬,便用盡全力扔了過去!

  看著守軍都突了上來,竹上少佐心中一喜,他要的就是把守軍引出來,這樣他的突入的時間又要省幾分鐘了。一連往前迎敵的時候,躲在烏龜陣後面的日軍在挨過一記手榴彈之後,便有一個中隊的主動迎了上去。三四百號人激烈的廝殺起來,霰彈槍聲、喊叫聲、刺刀撞擊聲、響成一片。趁著兩軍互相廝殺的當口,其他的日軍繞過戰場,急急的往敵後奔去。

  日軍狡猾的斷尾而去氣得陳長庚哇哇只叫,這個向來自翊營裡頭第二聰明、團裡頭第五聰明的破產小販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但是在搏殺之中他又沒有辦法讓他的連脫離戰鬥,他只有將眼前的小鬼子殺完才能追擊日軍而去。當然,當他冷靜下來之後他也會明白,小鬼子斷尾不斷尾沖過他的防區只是時間問題,實力的懸殊只會有兩種結果,一是小鬼子把他這個連一百多號人都殺了,然後沖向莊子;二是他在殺小鬼子這一百多號人的時候,其他的小鬼子提前十多分鐘沖向莊子。兩種結局對於他來說還是日軍斷尾的好,對於整個一師來說,特別是從戰後來說都一樣的。

  吉田中佐和竹上少佐帶著八百多人沖五百米外的莊子北面沖去,行進間所有人都看到了那棟獨立於莊子外面的建築,看樣子似乎是一座廟,廟不大,周圍堆著不少彈藥箱和一排排俄軍特有的彈藥馬車。目標似乎都在眼前,日軍士兵都怪叫起來,只不過當他們冒著莊子裡守軍的彈雨沖進過去之後,才發現這裡只是一座土地廟,裡面破破爛爛,空無一人,根本不是敵軍的司令部。居然上當了,竹上少佐紅著眼睛,怒火中燒的正要找那個清國少年時,那人已經不見了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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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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