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10
mk2258 發表於 2018-3-31 09:54
大宋有毒 020 入不敷出


    “也罷,是老夫心急了些,且讓伯時與都尉細講,老夫不好自行評述新政的得失。”王安石也是急糊塗了,聽到有人對自己的新政分析得如此鞭辟入裏,立刻就忘掉了對方的身份和實際情況。

    讓駙馬一說才醒悟過來,這麼大的事情別說是一位不理政事的駙馬都尉,就算當朝宰相不也是焦頭爛額嘛。

    但不得不說這位宰相還真是有性格,即便在私下場合裏也不願意自誇,把對新政的評價權利交給了李公麟。理由也很簡單,要挑毛病,有什麼能比反對者挑的更多呢。

    李公麟心裏苦啊,以保守派同情者的身份,當著改革派大佬的麵給新政挑毛病,這個活兒怎麼想怎麼裏外不是人。挑多了吧,誰知道這位大佬心裏咋想;挑少了吧,又顯得自己人品有問題。

    最讓人頭疼的還不是王安石,而是王詵這位駙馬。你說你就老實聽著不就成了,好歹說說讓我混過去不成啊。他還非不,每件事都要插嘴問這問那,不把最關鍵的問題問出來不罷休。

    這一聊就是一下午,眼看天色漸暗兩人才告辭而去。洪濤本來想挽留二位大人在自己家裏吃頓飯,結果王安石的怪脾氣又犯了,他說當朝命官不適合在駙馬家中吃吃喝喝。

    但他沒說不再來打擾駙馬了,還拜托駙馬都尉趕緊恢複被馬踢傻了的腦袋瓜子,也好為新政多出力獻策。

    而且他還鄭重其事的說了,假如駙馬真能提出解決辦法,還能得到他和皇帝的認可,那他可以再次辭掉左仆射的職務。隻要對朝廷、對國家有利,任何虛名都可以舍掉。

    “都說賣國賊可恨,其實愛國賊有時候破壞性更大、更具迷惑性。”可惜王安石這番表白啥作用都沒起到,洪濤真是一點兒都沒往心裏去,連半絲感動都沒有。

    在他耳中這些話基本都是屁話,隻要新政成功了誰也抹除不掉他老王的功績,還得是首功。既然是這樣,你當不當首輔有區別嗎?除了能讓人感覺你品德高尚之外,半點實際作用都沒有。

    不管這位拗相公人品如何,洪濤暫時還真顧不上幫他想辦法。現在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趕緊去後苑看看飛鷹比賽的結果如何,是否能達到自己的預期效果。

    新政改革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功的,自然也不是一天半天就會被廢黜。但自己的事業馬上就要起步了,成敗在此一舉!

    比賽肯定是結束了,但後苑裏依舊人聲鼎沸、燭火通明。皇帝和嬪妃們不僅沒走,居然在自己家裏擺開了宴席,正推杯換盞喝得熱鬧,還有自家的舞姬在助興。

    “王相走了?”洪濤的屁股還沒坐到椅子上,大舅哥若有所思的小問題就來了。

    “走了,但保不齊哪天還得來,他對臣的解答不太滿意。”看來王安石不留下吃飯還是有道理的,宋朝皇帝對外戚看得真緊,生怕和官員互相勾結背後搞事。

    “我聽三娘講你要販賣飛鷹具,可是真的?”對於妹夫的回答皇帝不置可否,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兒。

    “回陛下,公主所說是實情。朝廷並不限製官員經商,臣想自食其力,也好讓公主不用再為日常花銷發愁。主要是臣以前太浪費,欠下了同僚不少虧空……”戲肉來了,這才是王詵最關心的事情,趕緊說得可憐一些。

    也不能說是編瞎話騙皇帝,駙馬府裏確實不富裕,主要是之前那個王詵太能花錢了。不僅他自己的工資不夠用,還把公主的私房錢也敗的差不多。哪怕皇帝經常私下裏補貼他這位妹妹,也不夠駙馬折騰的。

    左衛將軍品級不低,正五品,但它是個虛職,每個月的俸祿也就三十貫左右。公主沒有職務,每個月隻有一份皇家的補貼,不到十貫。如果不算上皇帝私下塞給公主的錢,駙馬府每個月的工資收入也就是四十貫左右。

    這些錢到底是多還是少呢?這得看現在的物價水平和想怎麼花了。

    四十貫錢到底能買什麼洪濤現在還沒有明確的認識,但他知道上次和王安石、李公麟去白礬樓吃飯,一頓談不上鋪張的酒席就花了李公麟五貫多。

    就算李公麟是實職文官,比自己這個正五品的虛職武職吃香一些,但他的工資也高不到哪兒去。每個月不會高於三十貫,一頓飯就花了他五分之一的收入,怪不得老在哭窮呢。

    說起大宋的貨幣也真不太讓人省心,種類先不談,光是銅錢這種普及度最廣、最硬通的貨幣,幣值就不太統一。僅這些日子聽說過的就有小平錢(一文錢)、折二錢、折三錢、當二錢、當三錢之類的。

    要說幣值亂一點還能算清楚,但宋朝政府好像是在故意培養全民的數學基礎,生怕大家不每天練習就生疏,於是又弄出了兩種陌製,省陌和足陌。

    省陌就是把一貫錢打折到770文。比如工資單上說你一個月工資一貫錢,月底發工資的時候你隻能領到770文。也就是說,在這個時期,770文錢就算一貫!

    足陌的意思比較簡單,不打折,一貫錢就是一千文。

    至於說為什麼要弄這些規定,洪濤也不太明白,隻能猜是為了對付錢幣價值的上下浮動吧。

    可這樣一來,不習慣的人算賬可就有點麻煩了,數錢的時候還得打個七七折。

    但宋朝的老百姓真是太好學了,他們覺得朝廷光弄個七七折還不足以把口算水平鍛煉好,太簡單了,於是又自發的弄了個市陌出來。一貫錢按照不同行業、不同地域,由772文到775文不等。

    按照目前的工資水平,汴梁城內一個普通居民的日工資在150文到200文左右。好友蘇軾從黃州來信說他每月初把4貫多的工資分成30份都掛到梁上,每天取一份花銷,一日不能超過150文。

    其實宋朝官員的收入並不太高,隻有混到五品官以上才能達到靠工資就衣食無憂的水平,大部分低品級官員也像後世的普通公務員一樣,得掰著手指頭數著工資過日子。

    五品官是個什麼概念呢?得做到朝奉大夫以上,大致相當於後世的局級,然後每個月的工資就可以拿到30貫以上了。

    王安石這次複職並不是宰相,而是左仆射,照例應該拿90貫的工資。但他幹的事兒卻是宰相幹的,所以就拿宰相的工資,每個月300貫!

    這是宋朝官場的特殊性,他們的品階都是虛的,叫寄祿官,就是算工資用的官職。實際職務叫執事官,兩者往往相差很遠。

    現在朝廷裏拿工資的正式文官大概有13000多人,能混到五品以上的也就200多位。也就是說隻有這200多位局級以上的幹部才能靠工資過上小康生活,其他的官員連中產階級都算不上,普通公務員水平而已。

    當然了,和後世一樣,宋代的官員也不僅僅拿死工資度日,他們的福利比較高。朝廷每個月除了工資之外還會按照品階高低發放數量不等的俸粟,也就是糧食。

    像洪濤這個品階的可以拿到5石小米,王安石則能拿到100石,差了足足20倍!每年朝廷還會發放歲賜,就是布料。局長以上有綾,局長以下的就隻有絹、錦和羅了。

    總體上講吧,在宋朝當官還是不錯的,如果家裏人口不是太多,僅靠一個人的福利就能滿足全家人的吃和穿。工資都是菜、肉和日常開銷。富不了也窮不著,很像後世西方公務員的狀態。
mk2258 發表於 2018-3-31 09:54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21 人財兩得


    但到了駙馬府裏,這四十貫的收入就有點少了。因為府裏的仆人、廚娘、馬夫、花匠、歌舞伎都是要給工資的,大部分都是雇傭性質,工資低合同期一到人家就不幹了。

    更大的支出還是王詵家裏家外的交際費用,還有那八位小妾得養著。

    那他是拿什麼錢來養這麼多人的呢?答案還是公主,具體說就是公主的嫁妝。皇帝不光給妹妹陪嫁了綾羅綢緞、家具、住宅什麼的,還給了一家邸店。

    至於邸店到底是個什麼玩意洪濤還沒太搞清楚,但這個買賣屬於一本萬利,啥也不用管,雇個掌櫃的盯著每個月就有四十多貫的純收入。

    當洪濤知道駙馬府裏的大致開銷和收入之後,就更覺得在公主麵前抬不起頭了。

    自己這個前任真尼瑪不是東西,拿著媳婦的錢去外麵吃喝玩樂還不滿足,居然娶了八個小妾回來故意折騰媳婦玩。吃軟飯吃到這個份兒上,也真是可以傲視群雄了。

    洪濤不反對吃軟飯,你情我願的並不寒磣,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總得有點感恩之心吧。沒說讓你天天把媳婦當菩薩供起來,那也不能整天折磨人家啊。

    有了這位前任的鋪墊,洪濤肩上的擔子就更重了。現在他不僅不能繼續吃軟飯,還得趕緊把家撐起來,先掙點錢還了那些虧空再說,否則就真不是人了。

    男人可以懶、可以花心、可以壞,唯獨不能做事太缺德,更不能吃軟飯吃的把尊嚴和人格都吃沒了。

    可是幹點啥才能讓家裏的日子過得舒服點呢?洪濤想了又想,還真不太容易。

    不是找項目難,而是駙馬這個身份太礙事了,很多買賣都做不了,不是容易引起皇家的猜忌就是有失體統。這個身份就是活緊箍咒,無法放開手腳折騰,太高端的不敢玩、太低端的還不能玩。

    好在洪濤是雜家,啥玩意都有涉獵,終於找到一個符合自己身份的買賣,那就是賣飛鷹具,也就是羽毛球用具。

    這個買賣首先不丟人,聽上去還挺上檔次的。其次這玩意也大富大貴不了,更沒有什麼競爭,不會觸動其他利益集團的奶酪,也就不會有人故意折騰自己。

    但駙馬想搞點啥,第一個要過的關口就是皇帝。隻有讓他先放心才能說可不可幹、怎麼幹,否則一切都是白折騰。

    “……也罷,尚藥局在朱雀門內有一處店鋪,就與了你吧。隻是你不曉商賈之事,恐要虧了本錢又讓三娘愁苦,著殿中省差人去幫襯一二如何?”

    駙馬這番話說得真是貼心,公主在一邊聽著臉上全是幸福。雖然家醜不可外揚,但自己丈夫能拉下臉為家庭考慮,這得是多大的變化啊。

    皇帝也看到了妹妹的眼神,不管信不信這位妹夫的話也得表表態。當下喚來一位女官,耳語幾句之後一處店鋪就有了。不光送房子還要送人,這大舅哥當的也真不太容易。

    “日你先人板板,就尼瑪我這小體格和廢物腦袋,王安石和我搭檔也造不了你們老趙家的反,至於這麼死盯著不放嗎!”

    這是洪濤心裏所想,給房子可以笑納,可是派人來協助自己開店就不那麼美妙了。琢磨都不用琢磨,派來的人肯定還有盯著自己一舉一動的作用,搞不好就是皇城司的探子!

    “臣謝陛下隆恩,感激涕零……”這是嘴上說的,不光說,眼睛還得使勁兒眨巴,試圖能擠出點鱷魚淚,加強一下效果。

    現在就算皇帝明說要派個皇城司的人來盯著自己,也不能拒絕。盯吧,咱是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陛下,臣還有一事相求,不知當講不當講……”眼淚是一點也沒擠出來,皇帝自然也就沒被感動,洪濤覺得不能白白在身邊收個特務,還得要點好處。

    “講!”皇帝這一下午的好心情已經快讓這位妹夫給磨沒了,臉色有點陰沉。

    “臣想請陛下給店鋪題字,您是飛鷹賽的冠軍,飛鷹具自然要由陛下命名……”愛耐煩不耐煩,洪濤就裝沒看見,繼續拍馬屁。

    “罷了……三娘,準備紙筆!”這馬屁拍的全是大實話,讓皇帝都沒法拒絕。

    好好的晚宴就讓駙馬給毀了,皇帝在一張白綾上寫了飛鷹社三字之後就背著手耷拉著臉,帶著一群嬪妃回宮而去,連公主特意給他編製的花冠都沒帶走,這是冠軍獎杯啊。

    “娘子,這是何種花,為何不香?”愛要不要,王詵幹脆把花冠戴在了自己頭上。如果不是為了讓皇帝奪冠,這個冠軍本來就應該是自己的。

    “此乃禦米花,官家不喜異香,故用此花。”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公主,而是旁邊的一位女官。

    “大郎,這是殿中省富……”聽到身後的聲音,公主才想起介紹。

    “富姬,參見左將軍!”香風一縷,隨著聲音,那位女官上前行了一禮,中規中矩,麵無表情。

    “……你在宮中何處供職?”這時洪濤才有機會近距離仔細看了一下女官的容貌,雖然皇帝帶著很多嬪妃和女官而來,但一直沒敢直視。

    這位富姬大概三十歲左右,平平常常的長相,嘴角有一顆美人痣,挽著高髻還插著鮮花,個子中等,但穿著宮衣站得又很直,總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奴家供職尚衣……”

    “富大人,有勞了……今日已晚,明日下官再去請教尚衣大人可否?”富姬回答的挺明確,姿態也很低,但這個官職聽在洪濤耳朵裏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六尚!這已經是可以和皇帝直接對話的女官了,不是太受寵的嬪妃們見到六尚都得客客氣氣,怎麼就成了自己的副手了呢?皇帝對自己這個妹夫也太上心了吧!

    女官是什麼?就是皇宮內部的官員。

    宋代的皇宮裏不光有太後、皇後、皇子、公主、嬪妃、宮女和太監,還有很多為皇室服務的機構,比如說殿中省、宣徽院、皇城司、內香藥庫、翰林禦書院、皇城司等等。在這些機構裏任職的宮女就叫女官。

    殿中省掌供奉天子衣、食、住、行、醫藥等政令,下轄六局:尚食局、尚藥局、尚醞局、尚衣局、尚舍局、尚輦局。

    六尚又是什麼呢?就是這六個局的主管官員。尚宮、尚儀、尚服、尚食、尚寢、尚功,合稱六尚,正五品,可比自己這個左將軍大多了。

    換句話說這就是一位女局長,自己不過是個小科長。而且人家是實權職務,自己隻是個吃空餉的虛職。派一位局長來給科長當副手,這買賣還咋幹啊,到底該誰聽誰的?

    “依製女官不得出宮,現在奴家隻是富姬,依官家之意輔左將軍之飛鷹社。將軍如有需盡可安排,奴家自會處置。”

    依舊是不冷不淡的回答,態度還是那麼恭順。隻是臉上沒啥表情,說完之後就跟著小婢向前院走去,一舉一動都那麼有規矩,每步的距離就像量好的一樣。

    “富大人從小就在宮中,采買之事知之甚多,大郎行商賈之事必有不明,盡可讓富大人操辦。”公主看著駙馬那一臉大便幹燥般的表情,以為丈夫是看不上宮裏的女官,還特意說明了其功用。

    “自然……自然……”洪濤吧嗒吧嗒嘴,也沒法和公主說這是你哥哥派來監視你丈夫的特務。事已至此,隻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過看這位富大人的表情,她顯然是不樂意給自己當副手。這到符合邏輯,任誰也不樂意給一位廢物駙馬當差,根本就看不到前途嘛。
mk2258 發表於 2018-4-1 22:00
大宋有毒 022 不許久住駙馬家!



    第二天洪濤早早就爬了起來,到外屋叫上蓮兒,沒有驚動還在熟睡的公主,再加上那位富大人,騎著馬直奔寺橋。這是算一主二仆啊,還是二主一仆,他自己也鬧不清楚。

    寺橋是汴河上的一座拱橋,位於禦街以東,汴河的北岸。

    通過這些天的連溜達帶打聽,洪濤剛剛把汴梁內城的主要地理方位和建築摸了個大概。內城的方圓有20裏多點,1宋裏差不多等於560米,皇城就在內城的中心位置。

    皇城的南門叫宣德門,城門樓挺高大,所以也叫宣德樓,算是皇城的正門。從宣德門往南一直到內城的南門朱雀門是一條筆直寬敞的大街,叫做禦街,是整個城市的中軸線。

    它有多寬呢?富姬說有二百步,如果按照一步一米五算的話就是三百米,實際上還真差不多有這個寬度。

    洪濤曾經和李公麟、王安石橫穿過這條街,當時還以為是個廣場。天安門廣場東西寬度500多米,這條禦街差不多就是大半個廣場的寬度。

    但它和廣場還有區別,街道的兩邊有禦廊,就是一種類似長廊的建築,但比長廊多了兩麵牆,算是封閉的長廊吧。

    街道中間有兩條小水溝,水溝的中間差不多有百十米寬,叫做禦道。這是皇帝出行才能走的道路,平時不許任何人逗留,隻有三個地方可以橫穿,水溝兩邊的道路才是允許百姓們行走的。

    禦街還分成了南北兩截,分界點就位於州橋。這座橋是汴河上的一座石橋,它不是拱橋,修建得比較平坦寬闊,很適合車馬行走。

    但它有一個缺點,就是橋下不能通過高大的船隻,隻能過一種叫做平船的特殊船隻。這種船的桅杆是折疊的,過橋之前放倒,過了橋之後再立起來。

    州橋大致就在宣德門和朱雀門中間的位置,此橋以北的禦街叫北禦街,兩側有禦廊,寬度也大。此橋以南的禦街沒有兩側的禦廊,寬度減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

    其實從朱雀門再往南也是禦街,一直延伸到外城的南門南熏門。隻是這段禦街就更窄了,隻有一百米寬,中間也沒有禦道,看上去和普通街道沒有差別。

    “此乃元旦、元宵、冬至、賜酺、大赦及接見番邦使臣舉行重要典禮之所。三元節觀燈,官家在此與民同樂。”

    和洪濤猜的差不多,北禦街果然不僅僅是一條街道,它和天安門廣場的作用非常相似,是國家舉辦重要集會的場所。

    給出答案的就是富姬,這時洪濤才發現,多了一位女官陪同並不全是壞事兒,凡是有關汴梁城裏的問題她都可以給出比較權威的回答。

    在州橋的北端還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大街,寬度也得有百十米。它其實也是禦街,隻不過規格比較低,就和南禦街在外城的街道一樣,沒有禦廊、沒有水溝、沒有禦道。平時就是普通大街,誰走都成,隻有在皇帝出行的時候才臨時封閉一會兒。

    這條東西禦街的西端在外城的新鄭門,途徑內城的舊鄭門;東端在外城的新宋門,途徑內城舊宋門。在新鄭門外有皇家園林瓊林苑和金明池,在新宋門外也有皇家園林宜春苑。皇帝要是去賞個花、踏個青,就要從這條禦街出行。

    這一橫一豎兩條禦街就是汴梁城內的交通主幹道,州橋則是最大的交通樞紐。按照商業原則,哪兒交通方便哪兒就人多,人多了買賣家也就多,商業會比較發達。

    實際上也確實是這樣,整個汴梁城的商業中心就在州橋附近,著名的開封大相國寺也位於州橋的西南角。這裏不僅僅是一座皇家寺廟,還是城內最大的集市。

    “這條街兩側的店鋪為何都差不多?”洪濤暫時還沒機會去逛逛大相國寺,他今天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去自家的邸店看看,然後再把皇帝禦賜的鋪麵接手過來。駙馬府的邸店就在東禦街的南側,皇帝禦賜的那間店鋪位置也在這條街上。

    但是自打從州橋北端進入東禦街之後他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街道兩側店鋪林立,一家比一家高大威猛,招牌寫的也挺怪,基本全是用久住這個詞兒開頭。比如久住王員外家和久住曹二郎家。

    “官人,這就是邸店啊……”蓮兒一邊往嘴裏塞著蜜棗,一邊還不忘了提醒主人。

    這個小丫頭自打到了駙馬府就沒過上幾天好日子,王詵一回家不是找公主的別扭就是找她的麻煩。現在可算揚眉吐氣了,每次出來就不帶空嘴的,見到什麼都想吃。

    “這就是邸店……那咱家的店鋪不會叫久住駙馬都尉家吧!那可不成,他們都久住了我這個正牌駙馬去哪兒?”

    邸店這個名稱洪濤穿越過來之後聽了不止一次,現在終於聞其名也見其影了。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光聽公主說邸店如何大還沒什麼直觀印象。

    “休要背後辱沒公主!”洪濤本來是開句玩笑,看人家蓮兒姑娘都懂,笑得嘴裏的蜜棗都快掉出來了。可富姬卻不解風情,臉一冷,習慣性的要維護皇家尊嚴。

    “富大人莫怪,我就是開玩笑……好吧,不玩笑了,可否告知邸店為何物?”

    不管穿越了多少次,也不管穿越到什麼朝代,洪濤滿嘴跑火車的毛病從來就沒改過,但凡不是太要命的場合都會很自然的溜達出來。

    邸店是什麼呢?公主和蓮兒都曾經給駙馬解釋過,但她們倆對邸店的了解也很膚淺,語言能力更是堪憂,從來就沒解釋清楚過。不愧是專門為皇家采買的五品大員,富姬隻用了幾句話就解開了駙馬的茅塞。

    邸店,說白了就是後世的大車店,供行商住宿和存放貨物的旅店加倉庫綜合體。但和大車店有些不同,邸店在宋代是很高檔的旅店,一般小商戶住不起。

    在這個年代能長途販運大宗貨物的商家必須都是本錢雄厚的主兒,光有錢還不成,一路上還得有關係,小門小戶肯定玩不起。不光是長途販運玩不起,就連邸店這個行業普通人也照樣玩不起,原因無它,投資太大!
mk2258 發表於 2018-4-1 22:00
大宋有毒 023 皇家大車店


    在寸土寸金的開封城繁華地帶要想弄這麼大院子開邸店,得用真金白銀砸。這就和後世裏要在二環內開酒店一樣,哪怕是個快捷酒店,沒有上億的投資也開不起來。

    租賃的另說,宋朝人不講究租房子開旅店,一般都是用自家的房產。

    那開封城裏的房價大概幾何呢?富姬說了,駙馬府是神宗皇帝從內帑撥款30萬貫買了楊業家的閑地新造的。

    普通的一進民宅八九間房大概值一兩千貫,朝廷五品大員以上購買的宅邸怎麼也得一萬貫起步。像邸店這樣臨街的二層高大鋪麵房,不算後麵的院子也得5000貫起步,沒點家底的人真玩不轉。

    開封城內的邸店總體上隻有兩類,一種是皇家開辦的、一種是朝廷官員開辦的。

    皇家的自不用說,城裏有很多皇產,想幹什麼都可以。這些皇家邸店每年能收入二十萬貫左右,全部用於補貼皇室的開銷。

    官員開的邸店更多,他們有的是利用祖上傳下來的房產,有的則是後來購得進行長期投資。但不管是哪一種,也不管是皇室的還是官員的,絕大部分邸店都集中在州橋到舊宋門這段東禦街的兩側,隻有極少部分在蔡河和五丈河沿岸。

    “……我明白了,開這玩意就是為漕運服務的對吧?”一聽到邸店的布局,洪濤馬上就有了自己的猜測。

    五丈河和蔡河還沒去過,但汴河自己看到了,它就在東禦街的南側,高高的河堤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碼頭。

    既然邸店是為大宗客戶服務的,那還有什麼交通方式能比漕運帶來的大宗客戶更多呢?在這個年代,好像也沒別的交通方式可以進行大宗商品運輸了。

    那為啥西禦街上就沒有邸店呢?廢話,汴河並不是沿著禦街流淌的,它隻有在東禦街這一段才碰巧和街道並排,所以在這裏開邸店最合適。

    客戶隻要下了船就能把貨物和人員都很方便的弄到邸店裏去,而且邸店越多買賣就越好,這就和後世裏幹啥都紮堆兒是一個道理。

    “前麵那家就是我府上的吧?”從州橋向東走過兩個街口就到了汴河上的另一座大橋,寺橋,這也是今天的目的地。

    洪濤老遠就看到路南掛著個招牌,上書“久住三娘側宅”。三娘就是公主的小名,因為她在家裏行三,神宗是她大哥,還有個二哥,叫啥還真不清楚。

    她上麵其實還有個姐姐,下麵還有個雙胞胎妹妹。但那位姐姐和她不是一個皇後生的,就不往一起算了。

    “官人猜對了,別看咱府上的邸店最小,但生意特別好,每次來都是客滿。”蓮兒說起自家買賣很是自豪,指了指二樓上掛著的紅色木板,上麵是個滿字。

    “富大人,宮中隨著槽船往來的商賈是不是都要住在此店中?”洪濤可沒蓮兒那麼樂觀,光是從外麵看就能發現,自己家的邸店和兩邊的邸店不管從哪方麵衡量都低了一個檔次,又小又舊。要是這樣還能爆滿,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有人作弊!

    “此事奴家並不知曉……”富姬這一路上沒少給駙馬普及有關開封城的商業知識,從民間到官府再到皇宮她可算是百曉生了,可唯獨這個問題不清楚。

    “唉……不清楚就不清楚吧,我總不能去問官家,這也太不懂事了。改日如果我僥幸發了財,先給官家造一座高大的飛鷹棚,裏麵點上手臂粗的蠟燭。不管冬夏還是晝夜,有無風雨,都可以在其中玩耍。”

    富姬可以說不知道,但洪濤就不能裝傻了。這位大舅哥雖然死活看不上自己,但錯不在他。如果換個位置讓自己當皇帝,那就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問題了,而是看得見看不見!

    估計早就把這種操蛋妹夫扔到蠻荒之地自生自滅去了,急了還得派人再送他一程,趕緊讓妹子守寡,然後踅摸個靠譜的駙馬續上。

    至於說這種想法為啥要當著富姬的麵講出來,原因很簡單啊,就是要借她的嘴轉告大舅哥:

    你妹夫不再是廢物了,保家衛國可能差點意思,但撈點小錢錢還是好用滴!你就等著得妹夫的計吧,也不枉你殫心竭慮的照顧了這麼多年。

    “大人此言差矣,官家以仁厚禦民,怎可因戲廢事,給禦史以口舌。”聽了駙馬的表白,富姬臉上終於有點表情了,但不是欣慰,而是不屑。

    “富大人提醒的對,那這樣吧,飛鷹棚我來造,造好之後隻要出租金就可以進來玩。我再辦個關撲,結果官家洪福齊天,一抽就抽到了終身會員卡,可以免費打球一輩子,這樣禦史們就無話可說了吧?”

    宋朝人都是死腦筋,富姬所擔心的問題在洪濤腦子裏根本就不值得耗神思考,後世裏的官員們早就把這種問題給完美解決了。別說去羽毛球場打打球,就算接受一輛百萬豪車也沒任何問題。

    車主不是自己、車子也不屬於自己,連加油交保險都是別人,自己隻負責開,而且是暫時借用,誰說當官就不能借東西了?

    “……會員卡為何物?”富姬讓駙馬給說愣了,大部分話她能聽懂,隻是關鍵的一個詞不太明白。

    “會員卡嘛……保密,過些日子富大人就會見到。我的飛鷹社裏會使用會員卡,嘿嘿嘿……”

    用現代知識去碾壓古人,說起來很無恥,但做起來真的很過癮。看著富姬皺眉咬嘴唇就是想不明白的樣子,洪濤心裏那個爽啊。

    我讓你看不起我、我讓你欺負我失憶了、我讓你裝大尾巴狼!小爺要不是怕皇帝怪罪,天天讓你跪著唱征服!

    自家的邸店既然做的都是皇商的買賣,洪濤就不打算進去指手畫腳了。這種買賣別說還有個店鋪在這兒,就算到河堤上隨便搭個草棚子,皇帝說了必須去住,那些皇商們也得爭相恐後的住進去,哪怕天天睡草垛吃馬料,最終一文錢都不敢少交,完事兒還得舉起雙手大拇指誇服務態度周到、軟硬件設施都到位,住的那叫。

    與其說是在做買賣,不如說是在明目張膽的搶錢,好在沒有搶老百姓的,這也算是一種權錢交易吧。

    如此沒有技術含量的事情洪濤連問的興趣都沒有,幹脆還是去看看自己的新店鋪吧,那才是需要自己動腦子的地方。

    比起周圍高樓林立的邸店,這家小藥鋪確實不足以體現皇室風範,所以它已經搬走了,新址就在馬行街上,那裏才是藥鋪一條街。空下來的店鋪原本打算留著賞賜給某個嬪妃,結果洪濤多了一句嘴,就成了駙馬府的財產。

    這間店鋪隻有一層,還算高大,但夾在兩座裝飾豪華的二層邸店中間怎麼看怎麼別扭。宋代真是商人最好的時代,他們完全不用顧忌領導的臉麵,隻要兜裏錢夠、不違反現有法律,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這兩家邸店如此,前些天去的白礬樓更是如此。邸店主人可以完全不搭理旁邊是誰的買賣,白礬樓更囂張,居然把大樓蓋的比皇城還高,並且離皇城那麼近。更明目張膽的在四樓上開辦了一邊吃飯一邊眺望皇宮的項目,還敢收費!

    這種行為恐怕除了宋代,在任何一個朝代都不成。誰敢在故宮旁邊蓋座高樓,還收費讓別人向皇宮裏看?

    恐怕地基還沒打好,老佛爺就派安德海帶著禁軍來了。先抓人再拆樓,什麼法律不法律的,老子就是王法!
mk2258 發表於 2018-4-1 22:01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24 白吃饅頭還嫌黑

皇家就是皇家,麵子小點,底蘊還是很足的。這處隻有三間房寬度的小門臉後麵居然還藏著一個好幾倍大的院子。五間規規矩矩的北房、一棵大腿粗的棗樹、還有一眼甜水井!

    “將軍大人滿意就好,明日有殿中省的工匠來此封門。至於飛鷹社該如何經營,還請大人明示。”看到駙馬對此處滿意,富姬算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位駙馬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麼討厭,除了說話怪一些之外,這兩天並沒發現他有什麼過分的地方。

    不管怎麼樣,自己以後就得和駙馬一起共事了,即便身後有皇帝撐腰弄得太僵也不是好事兒,然後臉上總算有了一點點笑摸樣。

    “富大人以後應該多笑,這樣不容易老……為何要封門?”可惜洪濤是屬於沒有陽光劃根火柴也得燦爛的主兒,見到富姬臉色緩和,破嘴立馬就開動,然後就發現富姬臉上的笑容沒了。

    “富姐姐,官人問的對,此處留個後門豈不方便,為何要封上呢?”

    蓮兒終於把蜜棗吃完了,又開始從小荷包裏掏荔枝幹。但吃並不妨礙聽和想,她跟洪濤的想法一致,好好的後門幹嘛要封上呢?

    “門外乃是伎館,多有不妥。”富姬說這句話的時候特意瞟了駙馬一眼。

    聽到這種回答,洪濤隻能假裝抬頭去看樹上的鳥窩,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自己底子太潮啊,不怪人家處處提防。

    “我家官人已經不押伎了!”但蓮兒不幹了,主人好不容易改了壞毛病,萬一被說急了又變回去咋辦?

    “這是官家的意思……”富姬也沒法在這個問題上多說什麼,隻能把皇帝抬了出來。

    “富大人,我想問問宮裏的房子有沒有更寬敞的,位置偏一些無妨,隻要院子夠大就好。既然是飛鷹社,光售賣飛鷹具還不夠,得有個飛鷹場地,要不我怎麼弄會員製啊?”

    房子和院子洪濤倒是挺滿意,地段也好的不能再好了。這條街上住店的客人來來往往沒幾個窮人,都是大商賈,消費能力更沒的說。

    可是吧,光弄個店鋪洪濤還不滿足,聽富姬說了一路,汴梁城中的皇家房產不老少,那能不能一步到位呢?反正也是張嘴求回人,就要把麵子發揮到極致。

    “……不用回稟官家,朱雀門外有處舊廟宇,原是天福普利禪院,前院和正殿為國子監所用,後院一直荒廢。房屋是破舊了一些,勝在院落廣闊,飛鷹足矣。”

    本來富姬的臉色不太好,估計是嫌駙馬太挑剔,這麼好的鋪麵居然還不滿意。但聽完洪濤的條件之後反倒輕鬆了,張嘴就說出一處條件符合的所在。看樣子應該比這處鋪麵便宜的多,送出去不心疼啊。

    “那就麻煩富大人頭前帶路,走,蓮兒,兵發朱雀門外!”廢舊廟宇!這個名稱透著就遼闊。再小的廟也比店鋪大,怎麼也得和駙馬府差不多吧。而且洪濤還聽到了一個令他感興趣的名稱,國子監!

    國子監是啥?朝廷的大學。要說接受新鮮事物什麼人最快,那必須是學生。這個年代沒地方找初高中生去,能混到大學生身邊也不賴。

    這些大學生都是未來的朝廷命官,如果讓他們喜歡上打羽毛球,那飛鷹社以後的買賣還用發愁嗎?

    洪濤最不習慣的就是古人的描述能力,他們說話太節省了,能用一個字表達的堅決不用兩個。

    富姬說是朱雀門外,其實這個地方離朱雀門還有一裏多呢。好在三個人都有車……不對,是馬,多一裏少一裏也不覺得累,反倒讓洪濤把內城外的汴梁城多少見識了一下。

    重新返回州橋折向南,沿著禦街走大概一公裏的樣子就是朱雀門。出了朱雀門街道兩邊就熱鬧了起來,全是密密麻麻的店鋪,以賣食物的居多,家家還得掛著招牌幌子。

    洪濤是一路走一路看,有些名字他能想象出來是賣什麼的,但有些名字就看不太懂了。

    比如說梅家鵝、雞、兔、鱔魚包子,每個十五文。這個看明白了,然後就為宋人對食物的彪悍程度著實咧了咧嘴。

    鵝肉、雞肉包子可以接受,兔肉雖然不常見也算勉強吧,可是用鱔魚肉塞到包子裏,這玩意得多腥氣啊,還能吃?

    還有旋煎羊白腸、批切羊頭、薑辣蘿卜、痳腐雞皮、麻軟細粉、生淹水木瓜、藥木瓜、雞頭穰沙糖、綠豆甘草冰雪涼水、荔枝膏、鹹菜、杏片、梅子薑、萵苣筍、芥辣瓜兒、細料餶飿兒、香糖果子、糖荔枝、越梅、金絲黨梅……這些食物名字也不陌生,沒吃過總能想明白。

    但鮓脯、凍魚頭、薑豉子、抹髒、紅絲、辣腳子、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兒、刀紫蘇膏、香棖元這些食物名字就想不出是啥了。

    按照洪濤的好奇心強度,真不允許有自己弄不明白的事物,於是蓮兒和富姬就有口福了。他是每遇到一個看不懂的招牌就湊過去看看,還得問問。

    搞清楚則可,如果還搞不清楚那必須買點嚐嚐。要買總不能一個人吃吧,還得三個人一人一份兒。

    這次富姬沒拒絕,給就拿著,吃的比蓮兒還快。看樣子她在宮裏也不是天天能有這麼多小吃過癮,沒有一個女人是不愛吃零食的。

    其實絕大部分食物洪濤在南宋時都吃過或者見過,隻不過古代的名稱和現代有些區別。

    比如香棖元就是橘子,冰雪冷元子就是黃豆麵和砂糖捏的豆麵丸子,薑豉子是用豬蹄膀做的類似肉皮凍,鮓脯則是魚幹。

    除了小吃店之外,這條街上就是茶肆多,隔不遠就有一座。可惜洪濤對喝茶一點興趣沒有,尤其是宋朝的茶。那玩意他在南宋喝過,和後世的茶根本不是一種東西,倒是和少數民族的奶茶比較像。

    但架不住蓮兒想去,她說吃了太多食物口幹,非要找個茶樓坐坐再走。富姬雖然嘴上沒說,但她是行動派的,也不管駙馬樂意不樂意,催馬就頭前帶路,目標是一座叫清風樓的茶肆。
mk2258 發表於 2018-4-2 21:16
大宋有毒 025 清風樓



    這座茶肆有兩層,規模非常大。大到什麼程度呢?有點一眼望不到頭的意思。站在延津橋上向西南方向看,沿著蔡河南岸幾乎都是它的建築,蔓延出去好幾百米。

    延津橋是開封城內另一條河流蔡河上的中心橋梁,和州橋一樣也是石質的平橋,估計是為了讓皇帝出行方便,拱橋很難走車馬。

    但是蔡河比汴河的航運清閑多了,它是一條半人工河,水源來自洧水,過琵琶溝和穎水相連,向南連著陳州。在陳州門外還有一座人工湖,具富姬說是專門用來訓練大宋水軍的,號稱水虎捷。

    水虎是啥玩意洪濤不太清楚,但肯定是捷不了。南宋水軍按說應該比北宋厲害,可是在他眼中那玩意根本就稱不上軍,充其量也就算個水上緝私隊,戰鬥力大大滴堪憂。

    “此處有必要開如此大的茶樓嗎?”喝著麵湯一般的茶水,洪濤又開始替茶樓東家擔憂了。

    二樓上隻有寥寥幾位顧客,就算房子全是東家自己的不用交租金,可投這麼大資不能隻為了少賠錢吧。

    “官人有所不知,延津橋乃是城南最大的夜市,到了夜晚樓上的燈火倒映河麵,似繁星落下,煞是好看,茶樓更是一座難求。當年蘇大官人還在此作詩一首,就掛在官人書房裏。”

    還沒等富姬說話蓮兒就開始鄙視起自己的主人了。太煞風景了,即便現在沒有繁星落水,難道坐在二樓吹著河麵上的陣陣清風不該吟點啥、賦兩句嗎?你可是大才子啊,當年正是用幾根破筆才騙來公主的,怎麼能全忘幹淨了呢!

    “有嗎?”說實話,原來駙馬王詵的書房洪濤隻去過兩次,主要目的還不是看書或者作畫吟詩,而是去找紙筆打草稿。至於說書房裏掛著什麼畫、什麼字,一概沒留意過。

    “新月皎如畫,疏星弄寒芒,不知京國喧,謂是江湖鄉。”這次是富姬張嘴了,陰陽頓挫的一頓吟,臉上還帶著一抹春色,就好像蘇軾這首詩是專門給她寫的。

    “該!黃州還是太近,就該把你扔崖州去!”一首破詩就讓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如醉如癡,這讓洪濤非常鬱悶。

    和自己比一比簡直就是天上地下啊,蘇東坡人在外地,形象卻深深刻印在首都人民心中。自己人在首都,可是誰看見誰煩,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原本洪濤還打算等自己幹出點眉目來就去求求王安石,由他出麵和皇帝說點好話把蘇軾弄回來得了。好歹也是自己的摯友,還那麼有才華,以後說不定還能沾他點光呢。

    現在看來還是不讓他回來的好,否則天天一群大姑娘小媳婦的圍著打轉兒,自己在一邊看著得多生氣啊。

    “別喝啦,想喝到了地方再喝。店家,備茶!”看著兩個女人一臉花癡相,洪濤真坐不住了,得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蘇軾常來的地方,其他文人騷客肯定也不會落後,萬一要是再碰上幾位熟人,自己就太被動了,問啥啥不會,咋混啊。

    在兩個女人能殺人的眼光中,洪濤提著一個茶盒大搖大擺的下樓了。備茶這個服務挺有意思,一壺茶四個茶杯,外加一個朱漆盒,碰上熟客或者有身份的客人連茶具的押金都不收。

    很顯然,自己雖然不認識茶樓裏的夥計,但他們認識自己。使用的茶具是最高檔的銀器,依舊一文錢押金不要,就這麼讓自己給提走了。假如自己不來歸還的話,他們賣一天的茶錢估計都不夠這套銀器的。

    “這是上等的建茶,自要銀器裝盛,將軍難道會貪圖此物?”當洪濤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富姬又擺出那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好像在她看來,喝茶順便拿人家茶具的行為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越是喝得起好茶的人就越不該這麼做。沒什麼理由,天經地義啊。

    “……那你給我講講朝廷的茶。”洪濤真有心一腳給她踢河裏去,擺什麼譜兒啊,不就是個五品女官嘛,還真拿宮裏的五品和朝廷的五品比啊!

    但現在還不是得罪她的時候,好歹也得先把房子拿下。可就讓她這麼閑著又不甘心,來吧,你說我聽,還不讓你喝茶,渴死你算!

    不聊不知道,讓富姬這麼一說,洪濤對宋朝的茶葉又多了一分了解。這個年代的茶葉大概可分三種,散茶、片茶和蠟茶。

    散茶檔次最低,就是炒過之後的狀態,隻有小茶樓才賣這種茶葉,大部分是平民百姓喝,有點類似後世的茶葉末子。

    片茶檔次中等,把新鮮的茶芽通過蒸、揭、拍、焙、穿、封等工藝弄成片狀。

    蠟茶檔次最高,它的製作工藝和片茶相似,但先要把茶葉碾成膏狀再壓成茶餅,中間留個孔,十個茶餅穿成一串。

    蠟茶隻有建州和劍州可以做,現在洪濤提著的茶盒裏就有一塊建州茶餅。

    至於說怎麼能分辨茶餅是哪兒產的,這就是富姬的專業了。她隻要聞一聞、看一看,基本就可以確定產地了。要是可以喝一杯嚐嚐,還能具體到某個縣。

    茶葉在宋朝是統購統銷的禁榷商品,以福建產的茶葉為最好,最便宜也得5貫錢一胯。

    胯是宋代衡量茶葉的單位,一胯有多大呢?火柴盒大小。這個字本意是腰帶上的玉佩,也不知道是誰用來形容茶餅的大小了。

    在唐代茶的利潤要排在鹽鐵之後,但是到了宋代,由於和北方民族茶馬交易的頻繁,再加上經濟水平上升,茶成了無論貧富都喝得起的日常生活用品,也是地主、小農誰都可以生產的經濟作物。

    產量和銷量大增,已經超過了榷鐵,成了僅次於榷鹽的第二大國家財政收入,每年的歲課有500萬貫之多。

    為此朝廷也沒少頒布茶法,還特別重。目前沿用的還是乾德二年的茶法,規定:

    “民敢藏匿不送官及私販者,沒人之,記其直百錢以上者仗七十,八貫加役流;主吏以官茶貿易者,記其直五百錢,流兩千裏,一貫五百及持仗販易私茶為官司擒捕者,皆死!”

    這可比後世懲罰走私犯的法規嚴格多了,私藏或者走私茶葉價值百錢就得挨板子,一貫五百錢以上就是死罪!

    但也有特例,四川和廣南的茶葉可以不在榷禁範圍之內,所以這兩個地方的茶葉比較便宜。可惜這兩個地區的茶葉不許外銷,隻能在本地售賣,便宜也是白搭。

    不過富姬也說了,新政一開始,朝廷就把四川和廣南的茶葉也變成了榷禁商品,目前正在執行中。

    洪濤真是服了,王安石也太狠了,全國隻要還有他沒得罪到的人,他就吃不香睡不著,連四川和廣南的少數民族都不放過。

    就這樣還指望自己給他出主意挽救新政,挽救個毛線啊!誰能有那麼大本事憑空變出一個能和鹽、茶、鐵相提並論的行業,去給那些被他得罪狠了的利益集團分享?

    如果有,自己還用給他嗎?直接給皇帝豈不是更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4-2 21:17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26 大學城和官不修衙

“此處是武學,使臣子弟未參班、門蔭、草澤的,經過弓馬考試才能入學。額一百,習六韜、孫子、吳子、司馬法、三略、尉繚子、李衛公問對。”過了延津橋再向南一裏多,富姬突然勒住了馬韁,指著路右側一座廟宇。

    “就是說入武學的都得是命官子弟對吧?”

    富姬說的很多詞洪濤還是不太懂,但他臉皮厚,不懂就問,根本不在意富姬和蓮兒心裏怎麼想。反正自己也是個瘋子,索性就瘋下去吧,挺好,免得不懂裝懂難受。

    “……”富姬可能沒碰上過洪濤這樣的人,也不能理解這種大白話駙馬為何聽不懂,所以不太相信。

    “這些人不用交學費吧?”愛理解不理解,反正洪濤就這樣了。

    “吃住朝廷擔負……這邊是太學,原是太祖為南唐李煜所建,稱為禮賢宅。太學生以八品以下官員子弟和平民學生優秀者入,共80齋,每齋五間納30人。教授周易、詩經、尚書、禮記、孝經、論語等九部儒家經典。前麵是辟雍,各地學生經州縣初選入辟雍,再經考試才可入太學。太學生分上舍、內舍,辟雍學生稱外舍,多時有3800人。太學東側乃朝集院……”

    這次富姬學聰明了,根本不給洪濤插嘴提問題的機會,一口氣就把附近的所有重要地點都說完了,也不管洪濤聽得懂聽不懂,策馬就向國子監方向走去。

    其實洪濤大部分都聽懂了,就是有些詞不太明確。有人給解釋吧心裏舒服點,不解釋也能湊合猜。

    合算這兩條叫做武學巷和南橫街的地方就是開封的大學城,雲集了宋朝幾乎所有高等學府,而且是文武雙全。武有武學、文有太學、國子監、辟雍、朝集院和算學。

    最讓洪濤吃驚的是,國子監居然是這些院校裏最次的那個,不僅學生隻有200,地方也最小,一座廟都占不全,還空出個後院,正好便宜了自己。

    最牛逼的就是太學,它的所在地是南唐後主李煜的宅邸,而且還不夠,又把預科班辦到了南邊的一所院子裏。辟雍就是太學的預科班,人員鼎盛,好幾千學生。

    即使富姬沒給詳細解釋,洪濤也能知道國子監做為最高學府為啥幹不過後來才建立的太學。原因隻有一個,招生範圍太窄!

    國子監隻麵向官員子弟和官員擔保推薦的學生招生,而太學則是貧賤都收,這樣就給了出身不好但有誌上進的貧寒子弟一條上升通道。

    掰著手指頭數數官員子弟多還是老百姓的孩子多,就知道國子監和太學的生員數量差別了。

    而且吧,僅就做學問而言,和貧富的關係真不是很大。往往越是窮孩子就越刻苦學習,因為這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出路,不玩命真不成。

    朝集院和算學不應該算單純的高等院校,更像是後世的在職培訓,它們兩個的招生對象都是在職官員。

    朝集院負責培訓法律方麵的人才,算學則以九章算術、周髀算經、海島算經,孫子算經、五曹算經、夏侯陽算經、張丘建算經、三式和天文曆法為教材,為朝廷培養會計和審計人才。

    “就是這兒了,給皇宮都不換!”這趟路沒白跑,一進大門洪濤就覺得剛才的決定真是太英明了。

    這個院子別的沒有,就是地方大,不僅打羽毛球足夠,踢足球也不嫌小。至於說那些破破爛爛的大殿根本不算事兒,它們隻不過是門窗有所損壞,主體結構一點問題沒有。看那些大柱子,一人都抱不過來,等有了閑錢好好收拾收拾,真不比開封府衙差。

    說到開封府衙,洪濤不知道是該好好誇一誇大宋朝啊,還是該好好損損這幫太過愛惜羽毛的士人。堂堂的大宋國首都政府機關,愣是陳舊不堪,連大門上的漆皮都爆裂了。

    為啥會這樣呢?富姬給出了標準答案,不是朝廷沒錢修繕,而是官員們不想修。

    這不是腦子裏進水了嗎,難道大宋的官員們都不愛住新房子?真不是,這一路上也路過了幾座朝廷大員的宅邸,個個都是高大寬敞、磚明瓦亮,可他們為什麼不想修政府衙門呢?

    這就得從大宋的政治製度和執政理念講起了,但這兩個話題聊起來太大,能寫好幾篇論文。

    簡單點說吧,大宋朝廷不鼓勵政府衙門高大威武,也不願意把稅收浪費在這些政績工程和政府麵子上,這一點從宋朝的皇宮就能得到很準確的答案。

    兩宋的皇宮是中國所有封建王朝裏最小、最矮、最簡陋的,不管是開封城內的北宋皇宮還是臨安城裏的南宋皇宮都是如此。

    而宋代的士人階層總體上講都有崇高的治國安邦抱負,任何紛爭都是為了實現他們的理想,並不僅僅是貪圖權利。

    有這樣理想的人就不會對政府衙門是否高大威嚴過於關注,辦公條件簡陋點無所謂,隻要能按照自己的理想把事情幹好就滿足了。

    當然了,他們的理想對不對、符合不符合實際情況、堅持下去的結果如何,這又是另外一個問題,至少出發點是好的。

    有了這樣的治國理念和執政官員,政府衙門破爛一些就順理成章了。不僅僅是開封城裏如此,也不僅僅是做給首都居民和皇帝看的,全國各地基本一致。

    開封府還算比較不錯的,各路、各州、各縣的衙門更慘。在宋代官場上已經有了一個潛規則,就是官不修衙。

    誰敢把府衙修得漂漂亮亮,而當地民生沒有府衙這麼光鮮,馬上就會遭到禦史言官的群起而攻之,絕無例外。

    這一點洪濤也有佐證,就是他那位素不相識的摯友,蘇軾。

    這位大詩人此時正在黃州任職,情況要多慘有多慘。不僅工資低、生活條件差,就連辦公室都漏雨。

    他在給駙馬的信中就抱怨過:“到任之日,見使宅樓廡,欹仄罅縫,但用小木橫斜撐住,每過其下,栗然寒心,未嚐敢安步徐行。每遇大風雨,不敢安寢正堂之上。”

    原本洪濤還以為這是詩人多愁善感的本性,文人嘛,隨著心情的變化,措辭用句難免極端,否則還叫啥文人呢。可現在他才知道,合算自己是誤會老蘇了,他不是在借景抒情呢,而是真的很慘!

    那他能把破漏的衙門修好嗎?回答是可以。

    官不修衙這個潛規則隻是限製了官員們大興土木給朝廷和子民添麻煩,但並不是說房子都快塌了也不讓修。隻要情況屬實,該修還是給撥款的。

    可是富姬又說了,朝廷一般不會直接下撥錢糧給官員修整衙門,而是采用一種變通的方式,販賣度牒和民間融資。

    度牒就是出家人的身份證,在宋朝想出家是需要朝廷批準的,而且還得花錢。

    一份度牒價格還不便宜呢,蘇軾想和皇帝要一百份度牒去黃州售賣,籌集兩萬貫資金。然後再加上當地富戶捐贈的二萬貫,差不多能把州縣的幾個破衙門都修一修。

    簡單算算就會得出結果,一份度牒能賣二百貫,可見在宋朝想出家也挺不容易的,算是高消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0:40
大宋有毒 027似曾相識

   “官人,這裡還有花圃,快來,這些大花真好看,奴家要給夫人摘些回去……哎呀……官人,手破了……”

    洪濤是大範圍的宏觀巡視,蓮兒則是專找她喜歡的東西看。院子一角的花叢最讓她高興,歡蹦亂跳的跑過去,光看還不夠,還想摘幾朵回去戴在頭上。宋人不管男女老幼,有一個算一個都愛往腦袋上插花,連皇帝也不例外。

    “就這麼點小口子,血都沒流還哭。來來來,我幫你摘……嗬,這是什麼破玩意,真紮手啊!”

    洪濤就把蓮兒當個小閨女哄,走過去想幫著摘幾朵堵住她的眼淚,沒想到自己也被紮了下,倒不是太疼。

    “這是米囊子花,花朔中的米囊可以入藥,不像是有人撒種,該是以前的僧人所留。”富姬看到主僕二人都被花紮了,也走上前掐了一朵,一邊說一邊插到了自己髮髻裡。

    “米囊子?”花的名字很怪,至少洪濤沒聽說過,然後他的好奇心又來了,蹲下身開始仔細觀察。

    “那些還沒過花期,這幾朵已經有了花朔。”富姬好像對這種花比較了解,指著幾朵已經開謝的花朵讓洪濤看。

    “我靠,不會吧……來來來,蓮兒,把你的髮簪給我用用!”洪濤聞聲也湊了過去,手指一碰,已經凋零的花瓣就落了,露出了花瓣下麵一個核桃大小的球體,應該就是富姬口中的花朔。

    一看到花朔洪濤突然趴在地上,恨不得都把臉貼著花朔,左看看右看看,神色不住變化,又驚喜、又驚恐、又茫然……

    “邪了……邪了… …這玩意居然產在大宋首都,不應該啊……”

    接下來他的動作更奇怪,拿著蓮兒的銀釵把花朔劃開個小口,沾了一下慢慢滲出白色的粘液,又放到鼻子下麵聞了聞,張著嘴捏呆呆發楞,嘴裡還念念有詞。

    “富姐姐,我家官人不會是中毒了吧,你快救救他……”

    看到洪濤這個樣子蓮兒先不淡定了,現在駙馬好不容易正常了一點,要是再有個災有個病的,保不齊還得變回去,這是她堅決不願意看到的。

    “此花無毒……”富姬已經對這位瘋駙馬的做派見怪不怪了,一把拉住蓮兒不讓她靠近洪濤,兩個人就在旁邊看著事態發展。

    “蓮兒……富大人,我突然有點不適,想回府休息休息。”不到一分鐘,洪濤突然又恢復了正常,撣了撣身上的土,手裡攥著幾個花朔,沒事人一樣走了。

    “瘋也……飛鷹社不久矣……”看到一主一僕就這麼走了,富姬對自己的前途更絕望了。

    女官當的好好的,本指望再混個幾年就出宮回家買幾塊地找個夫婿,誰承想這位駙馬的一句話,就把自己的工作給搞沒了。

    這也沒什麼,女官不像朝廷命官那麼難擺佈,皇帝說讓幹嘛就得乾嘛。輔佐駙馬開買賣也不算太壞,至少收入應該比以前高,保不齊歸宿更好呢。

    可現在她已經收起了這份奢望,大半天過去了,這位駙馬就沒顯示出一丁丁點兒做買賣的本領和天賦。

    如果光是不會做買賣也沒關係,自己有的是辦法。可和一個行為無比怪異的瘋駙馬搭檔,這個買賣就很難說了。

    但回宮已經不可能了,皇帝讓自己看著駙馬,那就得仔細看著,但願哪天駙馬把買賣幹砸了,皇帝還能體恤自己盡職盡責,再給安排個女官做。

    想重新當六尚也不太可能了,宮裡的職位爭鬥一點不比朝堂裡弱,一個蘿蔔一個坑兒,自己離開這麼久,坑早就沒了。

    富姬怎麼想洪濤已經顧不上了,現在他連富姬這個人都忘了,回家之後就一頭鑽進了書房,關上門看著桌上的幾個花朔發呆。

    “大郎……蓮兒說你身體不舒服,可否需要叫太醫?”

    很快公主就在門外輕聲詢問了起來,自己這位夫君自打得了瘋病之後基本和書房斷交了,怎麼又鑽進去了呢。以前他可就是常在書房裡待著,難道說病好了!

    “娘子不用擔憂為夫身體,有些要緊事兒做,晚飯就送到書房裡吧……對了,讓人給我備一個炭盆、一桶水、一座小磨,白瓷碗若幹,馬上! ”

    聽到公主的聲音洪濤就知道她是在擔憂什麼,打開房門走出去先在公主臉上親了一口,順勢小聲的耳語了幾句。

    “妾身這就去安排……大郎可是要在書房過夜?我去讓人準備被褥……”

    被丈夫這樣親公主還是不太習慣,臉頓時就紅透了。好在左右無人,羞是羞了些,心中的擔憂卻也淡了,可還沒完全消除。

    “過夜?不用,可能要晚睡一會兒。要不娘子陪為夫一起做試驗吧,讓蓮兒和下人交代一下,書房的院子任何人不得進入,隻有咱們兩個!”

    既然公主還不放心,洪濤索性就給她個定心丸吃。自己在書房裡不是要和哪個小妾胡搞,而是有正事要幹。

    “……妾身去廚房安排夜宵……”

    一聽說要和丈夫兩個人單獨在書房裡,雖然不明白試驗是個什麼東西,但公主還是低著頭趕緊逃了。丈夫現在好是好,對自己也很疼愛,可就是太放浪了,居然要在書房裡……想想就讓人心跳不已。

    “不知道是不是它……最好別是……非要是的話,老王啊,你可就得救了,我這個駙馬也就遺臭萬年啦!”

    糊弄走了公主,洪濤又返回書案後麵看著幾個花朔繼續發楞。其中一個已經被他掰開,露出了裡麵密密麻麻的花籽。那些乳白色的汁液也變成了黃褐色,還散發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有點像染髮劑。

    很快,洪濤需要的器具就被蓮兒送了進來,公主嚴格遵守了丈夫的吩咐,書房所在的小院全被清空,蓮兒就站在大門外守著,誰也不許進,就算是送器具來的下人也隻能到院門外,由她轉交。

    洪濤在書房裡也沒閒著,先把幾個花朔弄碎放進小石磨中研磨,流下來的汁液和花籽收集到一個小碗裡,然後放進蒸屜裡上火蒸。

    過一會兒就打開看看,等汁液變得越來越粘稠、越來顏色越深時又把小碗拿了出來,兌上清水快速攪拌,再放入蒸屜裡蒸,如此反復到夜宵送進來才住手。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0:40
大宋有毒 028果然是它!


    吃夜宵的時候公主就站丈夫身邊,她不是不想坐,而是書房裡的味道太難聞了,就像是盛夏裡好幾天沒清掃過的茅房,沒有臭味,但尿騷味道很重。

    可她天生就是這個脾氣,逆來順受慣了,半個不字也沒敢說,還不敢摀鼻子,就這麼忍著。

    “娘子,為夫要做一件能讓你皇兄成為千古一帝、能讓王相名垂千古、能讓大宋再無邊患的事情。可最終所有的罵名都會由為夫我背著,比歷朝歷代最壞的奸臣都讓人恨。就算腦袋不搬家這日子也很難熬,你願意跟著為夫受罪嗎?”

    洪濤剛開始並沒發現什麼不妥,他的心思都在蒸籠裡的小碗中了,眼睛、耳朵、鼻子全處於失靈狀態。直到吃完了最後一口才發現公主的異常,聳了聳鼻子,也明白這是為何。

    現在他已經基本確定了小碗裡的是什麼玩意,甚至都不用去嘗試。可到底該如何處置這個玩意還拿不定主意,尤其是麵對這麼一個善良、溫順的好女人,是否該讓她再承受更多苦難呢?

    “妾身不懂政事,隻知道和大郎是夫妻,大郎苦妾身就苦,大郎榮妾身就榮,隻要大郎能像這些天一樣妾身別無所求。大兄向來疼愛妾身,官家也是好皇帝,不會平白處置大郎的。”洪濤在說什麼公主基本都沒聽懂,但她知道該如何表明自己的態度。

    “為夫現在還能活著是得念官家的好兒……也罷,就當是還債了!誰讓你是公主呢,為國就是為家,分不開啊……”

    公主這番話讓洪濤最終下了決心,千古罵名真得自己背,還得搶著背。自己是駙馬,大宋出了任何問題自己都脫不開幹係。皇家榮則自己榮、皇家衰則自己也跟著衰,沒地方可跑。

    就算投降遼國、金國或者西夏,人家都不會拿自己當人看待,搞不好就一刀給哢嚓了。反正左右都沒好兒,那不如就去搏一搏,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假如可以成功,罵不罵的洪濤還真不放在眼裡,最主要的是能把北宋延續下去,說不定都沒南宋什麼事兒了呢。

    這可比自己當初強行改造南宋來的徹底多了,根本不用改朝換代,隻要新政能持續下去並加以完善,北宋單獨對抗蒙古也不是不可能。

    對於自己這樣一個時空旅行者而言,名聲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對於天上那位而言,恐怕自己折騰得越歡實他就越高興。

    他一高興自己就有機會可乘了,說不定能說服那位老外,讓自己短時間去看看洪常青她們,也不知道她們現在怎麼樣了。

    最終洪濤還是沒敢大意,為了百分百確定小碗裡的東西是不是自己所想,送走了公主之後,找了一根小竹管,用銀釵頭挖了一點點瓷碗裡那些黑乎乎、黏糊糊、香噴噴的玩意,一邊放在火上烤,一邊吸著它冒出來的煙霧。

    “嘔……嘔……還真尼瑪純!看來弗雷德裏希二世那些科學家也不是吃乾飯的,辦法挺管用!”

    隻吸了幾口洪濤就開始吐了,這些煙霧聞著甜香甜香的,可是吸進去的反應就有點難受了,滿滿的全是噁心。

    不過越是噁心就越說明自己的方法對,這玩意頭兩次吸很多人都會有反胃噁心的症狀,然後就沒事兒了,再吸幾次就越吸越美、渾身舒暢,比剛臨幸了世界第一美女還過癮。

    這可不是洪濤亂猜的,他有依據。想當年自己在南宋混的時候,不是跑到卡爾表哥的國家裡攪合去了嘛,順便還幫著那位皇帝弄了個醫學研究機構,專門開發各種藥物,其中就有這個東西。

    要說原產地,這玩意在中東和歐洲地區種植的更普遍。人們最開始也是把它當做觀賞類花卉,後來逐漸發現了其藥用價值,但也僅僅是用花籽治療一些胃疼、頭疼什麼的。熬製的創意還是自己提出來的,然後被那些歐洲學者們給實現了。

    當年自己也沒太關注過這個東西,更不許誰大規模種植。但熬製的方法和成品還是見過的,甚至還親自做了人體試驗,確定是那種東西之後才滿足了好奇心。

    現在看來,閒了置忙了用這句話真是太尼瑪正確了。誰能想到在更早的北宋時期,這種植物在東亞地區居然也有種植呢。

    說到這裡,大家恐怕就已經知道米囊子花到底是什麼東西了。沒錯,它就是林則徐在虎門燒毀的那些玩意。準確的說,是提煉那些玩意的原材料。

    這東西怎麼會在北宋都城裡出現洪濤真不清楚,但沒關係,府上有專業的花匠,問問他們應該就明白了。

    花匠沒有辜負駙馬爺的期望,即便是從睡夢中被叫醒,隻是為了一種花的來歷,也很認真的回答了駙馬的問題。

    這位駙馬不僅僅是對女人沒品,對男人也不太友好。當初府上被他責罰過的下人不在少數,誰知道瘋了之後這個毛病改沒改呢。

    按照花匠的說法,米囊子花早在唐朝就已經有了,再往前他們也不清楚。反正最開始這種花是貢品,專門在皇宮裡種植,後來才慢慢傳到了民間。

    由於它的花朵很大、顏色還很鮮豔,故而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愛,算是一種比較普及的花卉。

    雍陶曾在《西歸斜穀》中寫道:“行過險棧出褒斜,歷盡平川似到家。萬裏愁容今日散,馬前初見米囊花。”

    到了宋代,除了作為觀賞花之外,米囊花的藥用價值也被開發了出來,在很多醫書中都有記載。

    《本草衍義》中指出:“米囊子性寒,多食利二便,動膀胱氣,服食人研此水煮,加蜜作湯飲,甚宜。

    王磟在《百一選方》中清楚地記錄了米囊子治痢疾的處方。他把米囊子當作治療赤白洩痢的特效藥,為此專門將米囊子殼炒熟研末加蜜製成藥丸,患者服食30粒後即病癒。

    此外,宋代中醫們還發現了米囊子的其他功效,如治嘔逆、腹痛、咳嗽等疾病,並有養胃、調肺、便口利喉等功效。因此,米囊子殼也被當成了滋補品。

    蘇軾的詩:“道人勸飲雞蘇水,童子能煎鶯粟湯”,即反映了這種情況。

    他兄弟蘇轍的《種藥苗》更詳盡地說明了米囊子的滋補作用:“苗堪春菜,實比秋穀。研作牛乳,烹為佛粥。老人氣衰,飲食無幾;食肉不消,食菜寡味。柳石缽,煎以蜜水,便口利喉,調肺養胃。……幽人衲僧,相對忘言。飲之一杯,失笑欣然。”

    它在宋人眼裡是一種欣賞花、一種草藥,但到了洪濤眼中就是一種大殺器。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0:40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29 彼之毒藥我之仙草


    神宗皇帝和王安石的變法為何擱淺,不就是侵害了太多既得利益者,而且還無法彌補嘛。以前洪濤對這種局麵也束手無策,因為他也不能在短時間內找出一項同樣掙錢的買賣,讓那些利益集團分享,換取他們對新政的支持。

    但現在有了,就是米囊子花!

    有了這個玩意,什麼鹽、鐵、茶之類的買賣就全都不夠看了。從長遠來講,鹽、鐵、茶確實獲利豐厚,但要論短平快、論掙錢的速度和短期效益,什麼商品也比不上米囊子花。

    不是它的花,而是從花朔裏提煉出來的這些膏狀物。

    隻要把這些東西以特效草藥的名義販運到邊境另一邊去,用不了多久西夏和遼國的軍民、官員,說不定還有他們的皇帝和嬪妃就全離不開了。

    抽這個上了癮的人飯可以不吃、工作可以不幹、國家可以不要、老婆孩子都能舍,唯獨不能缺了它,一頓都離不開。

    這樣一來花膏銷路肯定是大大滴,價格也不會太便宜,利益嘛……洪濤都算不出來有多大。隻要能說服朝中的各方勢力轉而經營米囊子花膏,他們在新政中失去的利益就能部分得到補償。

    而且吧,這玩意不僅僅是暴利商品,還是一種殺人不見血、滅國不用刀的戰爭利器。

    假如西夏、遼國的高層、軍隊、平民染上這種玩意,以他們目前脆弱的生產力,用不了幾年就得把國家的經濟搞垮、人民的身體掏空。不能說不費一兵一卒,反正軍隊的戰鬥力和國家的持久力必須大幅下降。

    此消彼長,敵人的衰弱就是自己的強大。利用米囊子花膏換來的大量外彙收入和馬匹投入到軍費中去,大宋的軍隊就算再廢物,難道還打不過一群癮君子?

    其實大宋的軍隊真不太廢物,不管是與西夏還是遼國,乃至後來的金國和蒙古對抗,都是有勝有負,足足耗了幾百年才被四個國家用車輪戰給拖垮了。要是一對一的話,指不定堅持到最後的是誰呢。

    既有利益可以拿,又可以富國強民消除外患,洪濤真想不出那些宋朝知識分子們有反對的理由。道德?在巨大利益麵前道德太脆弱了,光靠它擋不住人性的惡。

    再說了,這種東西到底會有什麼效果宋人恐怕沒一個知道的,單憑想象力根本意識不到它的可怕程度。

    自己可以先不告訴他們全部真相,隻挑好聽的講,等花膏的效果大麵積呈現出來,士大夫們也都參與了進來,誰再想說禁止恐怕就和現在的王安石遭遇一樣,會被萬人用吐沫星子噴死的。

    要不怎麼說這件事兒哪兒都好,唯獨在背黑鍋問題上自己難辭其咎呢。因為始作俑者是自己、連坑帶蒙忽悠大家一起幹的還是自己。

    最終等大家都認識到這是惡魔之後,你猜他們為了證明自身的清白和無辜,會把責任推給誰?那還用問嘛,必須是自己這個瘋駙馬,真沒第二個合格的人選了。

    這個人吧,學壞太容易了,而且壞了之後再想變好非常非常難。自己這算是手把手的教授了一下大宋的士大夫們該如何坑人,還坑得無聲無息。

    但等他們學會了這一套之後,大宋朝是保住了,自己這位老師也就成了替罪羊。他們絕對不會念自己的初衷,必須要把自己鬥臭批倒,才能從道德上站住腳,總不能說是皇帝為了強國才搞出這麼一種害人的玩意。

    “你這一生真是命苦,還不如生在普通家庭裏呢。”

    這一宿洪濤基本沒睡,折騰了公主小半宿,等她癱軟熟睡之後,就在一邊看著那張紅撲撲的小臉蛋,怎麼想怎麼為她不值。

    “官人、官人,富姐姐在外麵求見,她想問問今天還去不去飛鷹社啦?”天都蒙蒙亮了洪濤才算閉上眼,氣還沒喘勻呢蓮兒就鑽了進來,湊在耳邊小嘴叭叭叭緊得吧。

    “更衣……叫上花匠,備馬去國子監!”睜開一隻眼,洪濤是真不想起,可一想起那叢米囊子花還無人照料,又不得不起。

    那就是自己的苗圃,必須趕緊保護起來,還不能引人注意。米囊子花有很多種,並不是每一種都能熬製花膏,也不是每一種都有這麼強的功效。自己命好,碰上的品種很不錯。

    再次來到國子監後麵的院子裏,洪濤鬆了一口氣。這一路算不上縱馬狂奔吧,也是全程小跑著,那叢米囊子花依舊和昨天一樣茂盛。

    “五郎、六郎,從這裏開始遍種米囊子,夫人喜歡。我就要這叢花的花種,必須一模一樣,可能否?”

    花匠是兄弟倆,還都是太監,公主出嫁時的陪嫁之一。他們歲數不大,隻有四十左右,但在宮中伺候花卉已經三十多年了。從七八歲開始就跟著老太監幹這個活兒,估計這輩子也就隻能幹這個活兒了,必須是專業的。

    “回大官人,米囊子再等一旬即可落子,每囊百千枚,明年此時即可鋪滿全院,隻是不知長公主為何會喜此花……”

    既然是眼看著公主長大的太監,兩位花匠自然知道長公主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對駙馬的說法有些異議。

    “官人我以前是這樣嗎?”洪濤咧了咧嘴,撒謊的人就怕較真的人。你說你們兩個花匠為公主操什麼閑心啊,讓幹嘛就幹嘛唄,一分錢工資也不少給,非得多句嘴,怪不得以前那個王詵老修理你們呢,活該!

    “……”兩個花匠不明白說著說著花怎麼又轉到人身上去了,一起搖頭。

    “那不就結了,我能變公主不能變啊!種好這些花,明年我給你們一人找一個娘子,絕不打誑語

    !”

    要說洪濤可比王詵壞多了,也賊多了。目前他還得依仗這兩位花匠,想讓他們盡心盡力的為自己培育花苗,光靠威壓肯定是不夠滴,最有效就是恩惠。

    太監最缺啥?真不是錢,而是正常人的生活。他們無法娶媳婦,但不意味著不想。至於說娶回去人家姑娘樂意不樂意,那就不是自己需要考慮的了。

    古人不是說了,事急從權。未來的兩位太監媳婦就算為國家興亡貢獻青春了吧,犧牲的事兒總不能都讓自己幹。到底哪兩位姑娘會這麼倒黴,就得看命了。

    “小人必盡心盡力,不敢讓大官人和長公主費心!六郎……還不去采花籽,一粒不許落地!”

    洪濤這個大餡餅有點油膩,直接把兩位花匠砸傻了。還是當哥哥的比較機靈,照著口水都快流下來的弟弟屁股上先是一腳,然後撒腿就往院外跑,鞋都甩飛了一隻。

    “你哥幹嘛去了?”洪濤有點納悶,一聽幹活哥哥怎麼跑了,就把弟弟一個人扔下,太仗義了!

    “五郎去請幫手,這片地需要開墾、澆灌、施肥,將養時日,明年才好播種。”六郎邊回答駙馬的疑問邊拿出個布袋子,一頭紮進了花叢,也不怕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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