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09
mk2258 發表於 2018-4-4 18:45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30 博士導師

    “還得等半年多啊……就是不知道老王和大宋朝等得及等不及了。要是有塑料布就好了,我教你們弄個暖棚,一年開兩次花,臘月裏也是繁花朵朵!”

    洪濤聽明白了,合算這片地是生地,想有產量還得養一養,等明年才能播種。這讓他有點擔憂,然後又開始瞎琢磨起來了。

    “宮中有花籽庫,大官人可以去求求官家?”聽著洪濤一個又一個不靠譜的命令,富姬真忍不住了。還臘月裏開花,你咋不說晚上出太陽呢!為了趕緊把飛鷹社的議題往前排排,不得不再次出謀劃策。

    “花籽……暫時用不上,現在種了也不能開花。在下先謝過富大人美意,不如先去看看場地和房屋,好好規劃一下飛鷹社如何?”

    富姬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明顯了,洪濤覺得還是別拿她不當幹糧,怎麼說也是皇帝的耳目。雖然花膏的事情最終也得先過皇帝那一關,但自己說和她去打小報告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得讓她忙起來,一忙就不會亂想了。

    飛鷹社該如何規劃呢?洪濤心裏也沒準譜兒。昨天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飛鷹社在什麼地方,昨天晚上又輾轉反側了一宿,有關規劃的事情一丁點兒都沒考慮。

    但臨陣磨槍也不遲,不就是一個羽毛球場嘛。土地是現成的,略微平整平整即可。天棚還是要搭的,否則在大太陽下麵打球有點辛苦。防風的問題也好辦,兩座大殿空間夠高,雖然達不到比賽標準,湊合打著玩一點問題沒有。

    “就照著這個圖去辦吧,球場先弄兩塊,一內一外,其它的以後再慢慢修整;臨街的耳房要把後牆推倒改成鋪麵,用來出售球具;大殿的修繕也不著急,秋天之前完工即可。院子裏的樹夠多了,還得砍掉幾顆,但花草什麼的不太夠,裸露的土地都要弄成草地和花圃,再鋪上些碎石道,可否?”

    不到十分鍾一張規劃草圖就在大殿的破供桌上完成了,洪濤不太會用毛筆寫字,但用毛筆畫圖的水平還是不錯的,至少橫平豎直,很有點畫家的風範。

    “這些是什麼字?”像不像畫家富姬沒說,她對圖上那些小蝌蚪一般的文字很頭疼,居然一個都不認識。

    “……嘿嘿嘿,筆誤、筆誤,這是我自創的計數之法。來來來,重畫、重畫!”

    這個小問題可真把洪濤給問住了,阿拉伯數字啊,自己一不小心居然把它給帶了出來,太不專業了。於是這張草圖就成了一團廢紙,繼續揮毫潑墨吧。

    這次洪濤小心了,不僅不能寫阿拉伯數字,還要注意丈量單位,什麼米、厘米的決不能用,得用丈、尺、分、步。

    宋代的一丈等於十尺、一尺等於十寸、一寸等於十分;一步等於五尺、百步就是一畝。按照他在南宋時候的測算,宋代的一尺約等於31厘米弱點,隻要有了一個準確的數字為依舊,其它單位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算籌不好用,要是有算盤就好了。回去之後記得提醒我先做一架算盤出來,做好之後先教給你,隻需練習月餘,算院的教授都得甘拜下風,我府裏的一個小丫鬟就能把他們全打趴下!”

    具體這些單位和現代單位怎麼換算洪濤倒是不太發愁,即便有富姬和蓮兒在旁邊看著,無法使用現代的數學公式,掰一掰手指頭也將就可以算出來。

    隻是當著她們倆掰手指頭顯得有點弱智,洪濤隻能默默的在心中口算,然後就不由自主的懷念起現代計數工具來了。計算機和計算器自然是癡心妄想,但弄個算盤真不是奢望。

    一想起蓮兒趴在櫃台上扒拉著算盤珠子數錢,自己靠在躺椅上端著茶壺曬太陽,還有公主和八位小妾在身邊可以上下其手的幸福生活,洪濤就忍不住要甩開瓢嘴先過過癮。

    “咄!是何人口出狂言,欺我算院無人否!”他是一邊心算一邊嘟囔,沒發現富姬早就去了旁邊的殿裏躲清閑,身後卻走進來兩個男人。

    這番話蓮兒聽見了和沒聽見一樣,她根本不懂何為數學,可這兩個男人聽見之後就不那麼淡定了,立著眉毛滿臉都是激憤之情。

    “……你們是算院的學生?”被人偷聽顯然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兒,尤其像洪濤這樣秘密比較多的人,更是很在意。

    但當他看清這兩個人的穿戴之後,也要立起來的眉毛又耷拉下去了。同樣款式的道袍、同樣款式的軟腳襆頭,並不算年輕的麵容,已經大致表明了他們的身份。

    “在下周彬,字元智,此乃同窗盧四郎,字孟川,皆在算院供職。”皮膚稍黑的男人抱拳拱了拱,話說得還算客氣,但表情還是很嚴肅的。

    “算院……這麼說二位都是朝廷命官,不知是學生還是教師?”算院是幹啥的富姬已經說過了,可洪濤無法從年齡上判斷出這兩個人的具體身份。

    “我二人皆是算院博士,故對大官人剛才所言之算盤有所不解。盤為何物?怎可這般羞辱我等!”還是黑臉漢子開口回答了洪濤的問題,那個皮膚白皙、胡須稀疏的男人一直在盯著洪濤看。

    如果沒有富姬之前的講解,洪濤真搞不懂宋代這些職務的具體含義。在太學一檔的大宋高等學府中教授是最高級的教師,這個和後世區別不大。但博士就不是博士生的意思了,而是僅次於教授的教師稱呼,下麵還有更低級的教師,稱為助教。

    這些稱呼也不是宋朝的原創,它們基本都是傳自唐代,但也不是唐代原創,具體是什麼時候有的富姬也說不清楚。

    這個女人識文斷字,對宋代的商業也很了解,但她並不是文化人,對商業之外的很多事情隻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博士……好吧,讓我也當一次博士導師!”突然遇到了兩位大學老師,洪濤好為人師的老毛病又犯了。

    如果說這個時代有什麼人能更容易認同自己的理念,那就必須是大學生或者大學老師。其中算學和朝集院的師生更靠譜,他們學習的知識比較理智,強調邏輯。不像國子監、太學、辟雍裏的文科生那麼感性。

    為啥這麼急於找到能認同自己理念的人呢?原本不需要,可自從發現了米囊子花之後就非常需要了。

    因為這件事兒靠洪濤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他隻善於躲在背後出壞主意,具體的實施細節還得靠別人幫忙。

    找誰幫忙呢?種花之類的人才不難找,像五郎六郎那樣的專業花匠一抓一大把。可是在如何實施自己計劃的問題上,花匠是無法幫忙的。

    米囊子花膏光製作出來還遠遠不夠,如何把這種害人的玩意順利銷往西夏和遼國是個技術活兒。

    而且從事這個工作的人中,有一部分必須要了解自己的最終目的,不能傻乎乎的什麼都不知道,那樣會壞事兒的。

    可麻煩就麻煩在這裏,這些人不僅僅要了解事情的大致始末,還得認同自己的理念,同時又能突破傳統道德的束縛,並且勇於為了國家民族獻出自己的名聲、榮譽甚至生命。

    這些人從哪兒去找呢?洪濤不認為僅僅依靠皇帝或者朝廷的委派就能獲得,必須得自己去親自忽悠。說的高大上一點就是挖掘和發現誌同道合者,再把大家團結在一起,為了崇高的理想而奮鬥。

    去什麼地方發掘呢?滿大街貼布告招聘肯定不太靠譜,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去高等學府裏尋找。

    原因很簡單,翻翻曆史書就明白了。曆朝曆代裏都不缺乏為了理想而獻身的知識分子,他們和武人不同,不是憑借一腔熱血,而是為了追求理想。

    這種人吧,表麵上看有可能非常羸弱,手無縛雞之力,好像沒什麼侵略性。其實不然,沒有任何東西比精神的能量更大,它能讓人瘋狂、讓人癡迷、讓人奮不顧身……
mk2258 發表於 2018-4-5 21:19
031 彭大牌算盤


    “算盤是我發明的計數工具,效果比算籌強百倍,且非常容易掌握,不用識文斷字,只需背幾句口訣就能比算院中任何一個教授算的快!”

    現在機會來了,洪濤自然不會放過。想忽悠一個人,最容易的辦法就是在對方自認為最擅長的領域裡擊敗他,這樣在他眼中你就比較值得信服。

    “口說無憑……還未請教大官人名諱,可否告知一二?”

    對於洪濤的話兩位博士一絲一毫都不相信,但洪濤的穿著打扮又不像是街頭賣藝的騙子,他們倆想不出汴梁城內會有哪位有點頭臉的人物會如此不要臉,拿吹牛當笑話講。

    “別急,這樣吧,三日之後就是旬休之日,某會帶著算盤去算院中讓二位親眼所見,是真是假到時便可分曉。至於我嘛……現在還是不說為妙,免得影響了二位的判斷。對了,順便告之二位一聲,以後這個院子就是在下的飛鷹社,如果算盤真的比算籌強,你二人願不願意入社?”

    洪濤壓根兒也沒指望別人能因為一句話就相信自己所說,那樣的話這種人就不值得自己去忽悠。

    越是有主見的人就越有用,只要能讓他們改變一下觀念,並給出一個實現理想的可行之策,有信念的人比拳王的殺傷力還大。

    要說古代文人的自身修養確實比現代人高出不止一點兒,即便平白無故的被洪濤羞辱了一番,兩位博士依舊沒有不依不饒,也沒琢磨三日後這位會不會如期而至的問題。

    他們很自然的相信了這個陌生人的人品,就像是清風茶樓裡的伙計,從來也不認為會有顧客拿走自家的茶具而不歸還。

    “算盤為何物?”兩位博士帶著一肚子疑問走了,富姬就像從磚縫裡冒出來的一樣,突然又出現在大殿裡,而且還聽見了剛才的談話內容,也提出了同樣的問題。

    “既然是富大人感興趣,就不必等到三日後了,回府之後即可一辨真偽,想必富大人也是精於計算之人。”洪濤真的很懷疑富姬到底是六尚啊,還是皇城司的探子。她走起路來基本沒聲兒,而且耳朵非常靈敏。

    不管富姬的真實身份是什麼,洪濤都得小心應付。不過這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既然她百分百是聽命於皇帝的人,那利用她給自己那位大舅哥傳遞一些自己的動向就再好不過了。這樣可以讓皇帝盡可能的對自己放心一點,比整天胡亂猜要安全的多。

    反正米囊子花的大面積種植還要等上半年多時間,在這段時間內自己依舊是無可事事,那不如就先找點事情做,比如說去搜羅一些可用之才,順便搞些小玩意出來讓皇帝看看自己的本事。

    想讓自己相對安全,光靠謹小慎微還遠遠不夠,與之相反,適當的展現一下能力,反倒更容易讓皇帝放心。

    當然了,展現出何種能力是關鍵所在。如果此時回府去造弓弩就太危險了,但玩一玩數學、和算學裡的教授博士比拼比拼,只有好處沒壞處。

    古代帝王好像從未擔心過一個數學家會謀反叛逆,不管他的數學造詣如何逆天,在當權者眼中依舊不值一提。

    不僅是算學,包括n多種基礎科學範疇內的技能,在很長時間內從來沒被中國統治階層重視過,好像越是擅長此道的人就越構不成威脅。

    現在洪濤就打算先在這些方面發展發展,讓自己在大家眼中成為一個不務正業之人,盡量消除他們對自己的戒備之心。

    只有這樣自己才有機會去結交一些同樣不被重視的人才,從而建立起一套自己的班子,還不會引人注目。

    這套班子在宋代君臣眼中基本就是一群沒什麼大出息的小吏,怎麼想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威脅。但在洪濤看來他們才是時代的大殺器,而這個大殺器的開關或者叫誘媒,就是自己這個時空穿梭者。

    只有自己才能把這些人的潛在能量調動出來,然後讓曾經不重視他們的人大吃一驚,說不定還能成為改變一個時代的關鍵力量。

    最主要的還不是這一點,只要這套班子建立了起來,並且能完成初步的運轉,不管自己以後是否存在,這些人都會按照既定的路線頑強的走下去,隨時隨地的改變著他們身邊的所有人、所有事。

    這叫什麼?這叫連鎖反應,或者叫多米諾骨牌效應。只要自己這塊頭牌倒了,並順利的撞擊到第二塊骨牌,那這個反應就是很難阻止的,它將幫助自己完成來不及或者無力實現的願望。

    “嘿嘿嘿……沒想到咱也能當一回頭牌了!蓮兒,備馬回府,我要為富大人解惑!”

    一想到自己能在大宋培養出一批古代科學家,並把華夏民族或者是全人類的科技發展腳步往前推進幾百年,洪濤就有點忍不住要馬上展開行動。首當其衝的當然是富姬,誰讓她是皇帝的眼線呢。

    不管富姬如何不情願,她也只能跟著這位瘋駙馬返回駙馬府,然後到後苑的飛鷹作坊裡,看著那位來自蜀地的老工匠用一小段毛竹和幾件簡單的工具,製作駙馬口中所云的算盤。

    “彭大,你不該當木作,這手藝比金銀作絲毫不差,讓我都不太捨得去用它了。”

    不到一個時辰,老工匠就按照駙馬的設計思路,把一個書本大小的算盤原原本本的製作了出來。雖然他並不清楚駙馬所說的算盤是乾什麼用的,但是他精湛的手藝還是反應到了實物上。

    這架十三檔上二下五共91顆算盤珠的算盤已經不能稱作工具了,簡直和一件精雕細刻的工藝品不相上下,竹製的邊框上還有簡單的浮雕花紋。

    這可不是洪濤授意的,而是老工匠隨手為之。他說經過他手的成品就不能是光板的,那樣有辱祖宗手藝。結果就是洪濤拿在手中都不太願意攥著,而是用兩個手指輕輕捏著,生怕會把它弄髒。

    “都尉大人莫折殺小老兒,這點粗鄙之物只是糊口罷了。”

    老工匠還真不是謙虛,別說他這樣的宮廷御用巧匠,就算隨便在家鄉找個學徒,做個算盤也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兒。他確實不懂駙馬為何會如此眼皮子淺,唯一的解釋就是駙馬在說瘋話。

    “物雖粗鄙,但功效一點都不粗鄙。用不了多久,我大宋的每一家商賈都會視此物為珍寶。既然它是出自你手,可否願意以名提之?”

    匠人,在古代中國也是一群誰也離不開但又不太受尊敬的人,洪濤打算先替他們正正名,就從這位彭大開始。

    “這、這如何使得……”

    老匠人沒想到駙馬要玩真的,居然想用自己來為這個叫算盤的東西命名,一時有點暈,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看完了富姬又把目光投向了長公主,試圖讓她們兩位勸說駙馬別犯瘋病。

    長公主也不明白夫君離開沒多久又匆匆忙忙的回來,然後盯著老匠人用竹子做了這麼一個奇怪的機關到底是何用意。但她有個優點,就是能無條件的信任丈夫,哪怕是看上去很不靠譜的事情。
mk2258 發表於 2018-4-5 21:19
032 大徒弟


    “有何使不得的,富大人,你說呢?”公主不吱聲,洪濤又把目光轉向了富姬。

    “還請都尉大人明示……”

    富姬倒是比長公主知道的多一點,可她也不清楚這個竹製的機關怎麼會比算籌強大很多倍,自然也不能為老工匠做主,還得看這位瘋駙馬到底要幹什麼。

    “蓮兒,去把府上採買的賬目隨便拿過來兩本。富大人既然是六尚,對算賬一事應該不陌生,不如我倆就在此比試一番。無論富大人用何種方式,我只用算盤,誰先算完一本賬目誰算贏,何如?”

    古人云口說無憑,一萬句解釋不如一件事實的說服力更強,所以洪濤乾脆不去解釋算盤到底怎麼比算籌強,而是要現場演示一下。

    “長公主,都尉大人……”

    富姬當然不會對算賬有什麼陌生感,洪濤提出的比試方式更是不在話下。但駙馬畢竟是駙馬,尤其是當著長公主的面,用自己最擅長的事情去贏駙馬好像有點欺負人,進而也有點侮辱皇室的意思。熟知宮中規矩的她,肯定不想去做這種毫無意義還平白得罪長公主的事情。

    “富大人,此事和皇家無關,你現在也不是女官了,不必擔心長公主和官家的責難。但我也不是白白和你比試的,如果我輸了,以後飛鷹社的大事小情全憑你一意而行。要是我僥倖贏了,可否真的把我當做東家,而不是一個瘋駙馬外加廢物?”

    長公主自然不能擅自去駁自己丈夫的提議,正在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富姬的請求時,洪濤又說話了。不光堅持要比試,還加上了籌碼。

    這樣一來,這次比試就不再是什麼比試,而是賭約。不是說了嘛,大宋人的好賭已經成了一種文化,凡事沾上這個字就不用考慮什麼上下尊卑之類的顧慮,賭桌上無父子啊。

    “……姬從命!”富姬也有點惱怒了,駙馬這番話說得太誅心。自己是有點看不起他,可有些事兒不能挑明了說,那會讓人很難接受,就和撕破臉差不多。

    賬簿很快就拿來了,洪濤自己拿了一本,又分給富姬一本。等她擺好了算籌並已經開始進行運算之後,才煞有介事的端坐在桌子前面。

    “四下五去一、四去六進一、八去二進一、八上三去五進一……”

    先把剛剛新鮮出爐的竹製算盤擺正,又把袖口向上摞了摞,這才伸出右手食指、中指和拇指,開始扒拉著算盤珠進行加法運算,口中還念念有詞,手越扒拉越快,很快就達到了不用去看算盤,只盯著賬簿的狀態。

    要說洪濤上了十多年學,最終學到了什麼知識,其實只有兩種。第一就是珠算,第二就是英語。

    前者比後者學習的時間還久遠,在他上小學的年代,每個孩子都會拿著一架大算盤,上課的時候當學習工具,下學之後還可以踩在腳下當滑板玩。

    雖然已經有很多年沒使用過算盤這種古老的運算工具了,但和自行車一樣,這玩意只要學會了就一輩子不會忘記,無非就是手法稍有生疏,經過一小會兒熟悉之後很快就能操作自如。

    “哎呀,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府中的開銷已經入不敷出啦!”

    不到半個時辰洪濤就停住了手指的撥動和嘴裡的嘀嘀咕咕,把賬簿一合拿起毛筆,在桌面上寫下了幾個中文數字,然後不住的搖頭嘆息。

    “一字不差……官人把神蹟教給蓮兒吧,以後我就能幫姐姐算賬了!”

    兩本賬簿最後一頁的總數已經被蓮兒事先撕了下來,此時她正拿著一張紙去核對寫在桌面上的數字,很快就得出了最終結論,然後看駙馬的眼神就冒出了許多小星星。

    會算賬的人府中很多,也包括她自己,但算得如此快、如此輕鬆的還是頭一次見到,哪怕是邸店裡的掌櫃也沒有這種本事。

    “姬輸了……”富姬算的也不慢,但此時也還有小半本賬簿沒翻過呢,即便還不太服氣,可事實勝於雄辯,不服氣也得服氣。

    這就是科學的威力,不像人文課題,容不得半點兒雄辯,只有特定的答案,一目了然。

    “郎君,此乃何物,為何會如此神奇,難道是仙法不成?”

    長公主是駙馬府裡的兼職賬房先生,家中的賬目一直都是由她親自計算,自然也是個中能手。此時她也不淡定了,小心翼翼的指著算盤,連伸手拿起來仔細看看的勇氣都沒有,生怕破了神器的法門。

    “咔嚓……”看到公主臉上的表情,洪濤拿起算盤雙隻手一用力,直接就給掰斷了。

    “啊!”

    “哎呀!”

    “不可……”

    然後在場的三個女人不約而同發出了不太一樣的驚呼,剩下的幾位工匠倒是沒出聲,但臉上也都是無比驚詫的表情。

    估計在他們眼中,算賬如此之快的功勞並不在駙馬身上,而是這架小小的算盤。現在算盤被毀了,豈不是暴殄天物嘛,可惜敢怒不敢言。

    “彭大,再為我做三個,兩個按照剛才的尺寸,另一個加倍!富大人不妨就在此守候,其中一個算盤是專門給你的,剩下兩個送到我房中,到時候再教授與你口訣,此事可否?”

    洪濤就喜歡看別人吃驚,此時的成就感簡直要爆棚了,口氣自然也得狂妄一些。管你是不是五品六尚,乖乖給我當小徒弟吧,敢說一句不樂意我看看!

    “姬受招……”富姬抿著嘴、攥著拳鼓了鼓勇氣,最終也沒敢說半個不字,老老實實的接受了駙馬的小懲戒。

    不是她不想反抗,也不是沒能力反抗,而是真心不能反抗。做為一個長期從事商業活動的女官,她深知一種比算籌更便於計算的工具是何等重要。同時她也看出來了,算盤的真正威力不在算盤本身,而是在駙馬嘴中念叨的那些口訣中。

    即便彭大能把算盤做成精美的工藝品,可要是沒有那些口訣相助,這玩意恐怕連個小孩玩具也頂不上。既然駙馬打算教授自己口訣,受點懲戒也很正常,誰讓自己本事不濟呢。

    這麼說起來的話,不光不能怨恨這位瘋駙馬,反倒要感謝他。口訣啊,這可是精髓之所在,能教授給外人怎麼說也是一種恩賜。

    尊稱一聲先生都是輕的,搞個拜師禮也不為過,誰會沒事兒把一項誰都不懂的絕技隨意教授給外人呢?
mk2258 發表於 2018-4-8 08:43
033 餓死師傅
    “娘子,為夫把口訣教授給富大人沒有什麼不妥吧?”

    洪濤帶著公主和蓮兒回到屋裏,一邊敘述口訣讓蓮兒執筆記錄一邊詢問公主的意見。自己的毛筆字簡直慘不忍睹,其實硬筆字也同樣操蛋,隻好讓蓮兒代勞。

    “富大人是大兄所賜,又從小長於宮中,曉得輕重。如大郎不放心,妾身可以向大兄求情,放她回宮就是。”

    公主還真是賢惠,對丈夫的決定絲毫沒有異議,還幫著一起拾遺補漏,但最終的決定權還在丈夫手中。

    “還是不要和官家提此要求了,宮中恐也不是富大人的好歸宿。隻要她能真心幫為夫管理好飛鷹社,再多的本事也但學無妨。不過富大人畢竟是女流,為夫不好要求過多,還得靠娘子去和她講清其中利害。”

    算盤在洪濤眼中乃是雕蟲小技,這玩意是挺有用的,但對國家沒什麼質的幫助,誰學都可以。可是以他的性格絕對不會平白無故授人以利,總得圖點啥做為等價交換,否則就從心裏不舒服。

    “……富大人還為婚配,要不妾身去求求娘娘,郎君把她也納了吧……”聽了洪濤的顧慮,公主深以為然,但她處理問題的方式很有特色,也很徹底。

    “不可、不可,府中已經有八位了,再來第九個又得增加一份開銷。富大人是來幫著咱家賺錢的,還是讓她做最擅長的工作吧。”

    對於妻子的這份大度洪濤沒感覺到半分欣慰。俗話說得好,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位公主之所以混到如今的處境,有前麵那位駙馬的主要責任,但她自己也不是一點兒問題沒有。性格太軟弱、太寬宏大量有時候也是缺點,還是非常致命的缺點。

    珠算的口訣分成了四部分,加減乘除,其中除法又分成了至少兩種。洪濤所學的隻有加減,乘法是在課外興趣小組自學的,除法則根本就沒學過,大概意思明白,但口訣已經記不清了。

    但這並不太礙事兒,就簡單的計算而言,光有加減兩法就差不多夠用,再加上乘法,已經超出了日常使用範疇。再複雜的計算題隻能用筆算了,反正讓他去把珠算除法口訣逆推出來肯定不靠譜兒。

    其實隻要洪濤自己不提,公主、蓮兒、富姬三個人根本就想不到除法的事兒,光是加減法的口訣就已經讓她們背的如醉如癡。

    但凡是突然接觸到一種有顯而易見好處的新事物,人難免就會忽略到它不足的一麵,要經過長期使用才會慢慢琢磨出來。

    現在這三個女人就處於啥都想不到的狀態,隻知道按照口訣去扒拉算盤珠子,連每個手指頭的姿勢都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駙馬是否正確,生怕某個動作不正規而影響了計算結果。

    洪濤也不和她們矯情,問就回答,想怎麼學就怎麼學,反正怎麼扒拉都成,哪怕隻用一根手指頭杵,隻要口訣沒用錯結果都是一樣的。

    “今日與算院博士比試之事就全靠富大人了,不用緊張,原本富大人在術數上就不比那些博士差,現在有了算盤之助必可大獲全勝。”

    算盤這個工具之所以神奇,靠的並不全是計算方便,還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學起來非常簡單。隻要是個會數數的人,哪怕不認字,僅憑借生搬硬套口訣,也絲毫不比任何一個數學家算的慢。

    其實究其根源也不是口訣有多神奇,它是上千年來無數位數學家的知識結晶。用口訣的時候,就等於是背後站著一大堆曆代數學家幫忙,不贏才怪。

    為了讓自己在算院的學生老師眼中顯得更神奇、更神秘,洪濤決定不親自上場,而是由富姬代替自己。這位女官還真不是靠運氣才上位的,她的記憶力驚人的好,刻苦精神也甩了自己好幾條街。

    在短短的二天多時間裏,幾乎是不吃不眠的拿著那架屬於她的算盤在不停練習,單就扒拉算盤珠的速度和準確性而言,已經有點要趕超自己的意思了。

    不用多,隻要再給她半個月時間練習,到時候誰是師傅、誰是徒弟的問題就有必要重新考慮考慮了。可惜洪濤再也不會給她這個機會了,以後當師傅的隻動口不動手。

    “大官人切勿再以大人相稱,姬受不得。從前日起姬已是大官人的學生,過幾日自會與長公主寫下文書,以後當以大官人和長公主為家主。”

    此時的富姬和兩日前完全不是一個人了,沒有了那種傲氣,換成了滿滿的敬意,姿態是真低,都打算自己把自己賣身給駙馬府為傭了。

    當然了,不是為奴,這種契約更像後世的雇傭合同,隻有使用權沒有產權,還是有使用期和報酬的。如果發生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經過官府裁判隨時可以解約。

    “此事官家知否?”多了這麼一個幫手洪濤還是比較滿意的,她的能力不次於任何一個職業掌櫃,相對而言更可靠。

    但有一個問題不得不考慮,那就是她的身份。到目前為止洪濤也沒最終確定富姬到底是在宮中停薪留職呢,還是被皇帝賞賜給了駙馬府,或者幹脆就是皇帝派來的明探。

    “長公主會和官家索要姬的宮籍,想必不會節外生枝。”

    對於這個問題富姬其實已經回答得很明確了,不管她以前是什麼身份,一旦宮籍被公主拿到手,那她就和皇室沒任何關係了。和那些被放出宮的宮女沒什麼兩樣,頂多是曾經有過在皇宮裏任職的經曆而已。

    “就因為一個小小的算盤之技?”

    洪濤覺得富姬的選擇有點倉促草率,自己還有很多本領沒露出來呢,與算盤相比那些才是真本事。可剛弄了一個算盤出來她就投降了,這有點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很不過癮啊。

    “在姬看來算盤之功可媲美算經,如可遍及商賈功在千秋,怎可為小技?”

    對於洪濤的說法富姬斷不肯附和,哪怕麵對的是算盤的發明人,她也不願意承認這是雕蟲小技,並要為此據理力爭。

    “好吧,你不怕死我也不在意多埋一個,真不後悔?”洪濤真不想和這位有點死心眼的女人爭論,她的思維模式和自己不在一條線上。

    “能得到大官人的絕技乃姬之幸也。”富姬的回答挺幹脆,還挺自豪。

    “到底是幸還是不幸現在言之過早,但願如你所想吧……”

    眼看著又一個無辜的人要卷進自己這個大漩渦裏,洪濤是想救也救不了。米囊子花膏的事情現在還是絕密,除了自己之外誰也不知道,更不能和她說一絲半點,最終她是不是幸運隻能看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8 08:43
大宋有毒 034咱也是博士了



    算院今天本來應該放假一天,學生和教師們也應該出去逛街淋浴,或者幹脆和家人團聚。但這次的旬假有些反常,老師和學生們一個也沒走,全集中在大門內,好像在等著什麼重要人物的到來。

    當洪濤一行人出現在橫街口時,就已經有幾個學生快步跑回算院報信去了,他們等的不是什麼大人物,而是洪濤這位敢和算院博士吹牛的人。

    就算學而言,在這個年代如果算院的教師說天下無人能及,那基本就是無人能及了。此時還不像後世,世界各國都有名目繁多的科研機構,誰也不敢說誰是老大。在大宋人眼中,算院就是全世界的最高數學權威機構,還沒有之一。

    自打算院成立以來,聽說過去太學和國子監裏講經的大儒,卻從來沒有人來算院裏說三道四。原因很簡單,這門學問研究的人太少,稍微有點造詣的基本都在算院中任職。

    “瘋駙馬!怎會是他?”

    那兩位和洪濤打賭的博士不認識駙馬,不意味著算院裏就沒人認識。這裏的學生和教師都是朝廷官員,也有不僅僅精通算學之人,很快就有人道出了洪濤的真實身份,然後引來了一陣鼓噪。

    “陛下……王相……”剛開始洪濤還挺自豪的,沒想到自己有這麼大吸引力,能讓整個算院都翹首以盼。可是走近了才發現,哪兒是自己吸引力大啊,大舅哥才是真正的原因,他正穿著一身青色的道袍和王安石站在一起。

    “免禮,某聽謙光講有人要挑戰算院,這可是百年不遇之事。恰逢今日旬休,故而與官家前來看一看,沒承想是晉卿你,有趣的很,哈哈哈哈……”神宗皇帝隻是點了點頭沒說話,王安石則不然,很有點看熱鬧不怕事兒大的惡趣。

    “臣不知此事輕重,要不就算了吧……”洪濤還真不知道自己來踢場子算不算違規,眼看事情要鬧大,啥臉麵不臉麵的,趕緊往回縮吧。

    “富姬,你來說與吾!”皇帝本來沒表態,但看到駙馬這個慫德性就有點惱火。妹子怎麼找了這麼個玩意啊,風流成性不說,還想出爾反爾,皇家的臉都快讓他給丟光了。

    “啟稟陛下,都尉大人確實精善算學,此物為算盤,以我愚笨之資學不及三日,也可勝過算籌許多。”富姬雖然已經出宮了,但見到皇帝之後行的還是宮中的大禮,然後從一個小布袋中拿出她的寶貝算盤雙手呈上。

    皇帝還沒伸手呢,王安石又搶先一步把算盤拿了過去,翻過來調過去的把算盤珠子弄得嘩啦嘩啦響,這才遞給了皇帝。

    “此物何用?”這句話是問駙馬的。

    “呃……和算籌相仿,隻是更為簡便……”算盤怎麼用一句話兩句話洪濤也說不清楚,總不能給皇帝背珠算口訣吧。

    “賈謙光,與朕當麵比試……玉帶為資,休要囉嗦!”可能是天生相克吧,皇帝一和駙馬說話就容易著急上火,幹脆也別問了,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還不是白溜,有獎勵的,摸遍了全身就一根玉帶,皇帝也不含糊,解下來往身邊的女官手裏一塞,就成獎品了。

    “都尉大人,得罪了……”賈謙光是個老頭,看意思有可能是算院的教授或者院長一類的人物,一直站在王安石側後方。聽到皇帝的召喚這才走上前來,手裏還捧著一卷紙。

    “姬斷不敢從命……”洪濤接過那卷紙回頭看了看富姬,她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之前說好由她出麵的約定直接就廢除了。

    “……過來!幫官人看看這是什麼玩意!”自己來就自己來,可是當洪濤打開那卷紙之後立馬就暈了。古人寫字不光豎著,還沒標點符號,這尼瑪讓自己怎麼審題啊!沒辦法,還得叫富姬幫忙。

    算院給出的是一道很簡單的應用題,需要計算的是個很日常的題目,借貸的本息。

    洪濤很懷疑這種題是不是王安石的授意,不過還是拿出自己那個比富姬大了一號的算盤,當著皇帝和眾人的麵,與前幾日那個皮膚白皙少須的算院博士開始了比試。

    幾分鍾之後洪濤就交卷了,他這次真的沒作弊,完全沒用後世的數學公式,隻靠算盤用最笨的方式一筆一筆計算,還做了兩遍,以確定答案正確。就算這樣,照樣比對方快了很多。

    “都尉大人還真是讓老夫大開眼界,這次由駙馬出題,筆墨……”王安石自打洪濤開始扒拉算盤珠那一刻起,就緩步踱到了近前,盯著算盤珠都不帶錯眼珠的。

    當確定洪濤給出的數字與答案無異之後,手撚著胡須瞪大了眼睛,模樣很凶惡,要是沒有皇帝在一邊估計就得上手搶了。

    “富姬,我說你寫!”合算這次比賽不是一局,而是兩局。第一局由算院出題,第二局由洪濤出題。

    洪濤拿著毛筆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王安石,再三咬牙之後還是沒敢下筆,而是交給了身後的富姬。但臉上一點愧疚之意都沒有,還得擺出一副我不輕易動筆的派頭。

    洪濤出的題更簡單,就是從一加到一百,得數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不管你心算還是口算,每次加數的過程必須反映到算籌或者算盤上,差一步都算輸。

    這次算院又換了一個比賽選手,剛才那個白皙少須的博士已經有點傻眼了,還無法接受自己最拿手的技藝被人輕易擊敗的事實。

    但新上來這位遭到的打擊更大,這種純粹的運算題對算盤而言更簡單,計算的快慢全憑手指頭扒拉算盤珠的速度,能扒拉多快就能算多快,還不用太多口訣。他的算籌剛擺了五行,洪濤這邊就停手了,算完啦!

    “神技!真神技也……官家可喜可賀,晉卿在算院教授一職無需再議,臣願力主!”這次王安石真忍不住了,一把拿起洪濤的算盤,假裝是向皇帝道賀,順勢就不打算還了。

    “都尉可願在算院供職?”從皇帝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好像心思並不在這裏,眉宇間帶著濃濃的惆悵。

    “臣謝過陛下恩典,教授一職愧不敢當,不如就從博士開始……”來算院當教師洪濤沒啥不樂意的,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兒,以後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和這裏的師生接觸,不用再向中書或者樞密院彙報思想。

    但是吧,教授這個稱號顯然沒有博士聽著風光,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洪濤比較稀罕。誰讓他上輩子連個研究生都沒混上呢,缺啥補啥。

    “也好,我有些乏了,都尉就交與王相。”皇帝還真是有心事,對洪濤的唧唧歪歪都沒心思琢磨,揮了揮手直接推給了王安石,然後帶著幾名隨從飄然而去。
mk2258 發表於 2018-4-8 08:43
大宋有毒 035 就是這些花



    “晉卿,先來拜見院判大人,賈憲,賈謙光。賈大人,都尉今日掃了你的顏麵,但算院並不虧,不管是算籌還是算盤都是算院之收獲。你與晉卿好生研究,如若真如晉卿所言不失為一大喜事,不日報與上官,陛下定有嘉獎。”本來皇帝在的時候王安石就不太安生,現在皇帝走了他就是話事人,肚子一挺派頭大了。

    “賈大人,學生有禮!”此時洪濤也一反常態,不再裝出一副渾渾噩噩的摸樣,先是整理了一下衣裝,然後給麵前的白發老頭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還是大禮,就差一揖到底了。

    “都尉不可、萬萬不可,這這這……王相!”賈大人讓洪濤給嚇了一跳,如果剛才給皇帝施此大禮誰也沒意見,但是同僚之間用這種方式問候就太過了。

    “且讓他去吧……”王安石也讓駙馬的表現給弄糊塗了,不過他畢竟是宰相,大風大浪見的多,即便心中有疑問也不會隨意表露出來。再加上瘋駙馬的前綴,幹脆就假裝看不見了。

    要問洪濤為什麼突然對一個院判如此恭敬,那還得從這個老頭的身份說起。洪濤的父親就是位高數教師,從小沒少給他叨咕有關數學的前世今生。

    北宋賈憲,就是中國古代數學界的一位大拿,沒想到今天居然看到活人了。洪濤本身離知識分子差著老遠呢,但他骨子裏願意混進去同流合汙,也對純粹的知識分子心懷敬意。

    沒有他們兢兢業業的去鑽研常人不願意琢磨的玩意,人類恐怕到現在還茹毛飲血呢。尤其是做基礎科學研究的人,那份堅持、那份枯燥都是常人不可理解的。

    麵對這樣一位大拿,洪濤覺得跪地上磕一個都不為過,至於自己肚子裏那點東西,真不值一提,忽悠忽悠常人是個樂兒,欺負專家就是缺德了。

    皇帝走了,比賽也輸了,還有王安石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宰相戳著,看樣子也沒打算讓新來的博士和大家好好聊聊,算院的師生們全都蔫頭耷拉腦袋的散了。

    “晉卿有心事?”直到身邊再無一人,富姬和蓮兒也都遠遠躲開之後,王安石才把算盤還給了洪濤,看似順口一問,但表情卻是不回答不成。

    “陛下是不是也有心事?”洪濤看著算盤上的幾個油手印,真有心把它扔了。你說你個堂堂國家首相,就不能吃完東西洗洗手嘛!

    “晉卿想知?”有些人啊,就是沒有自知之明,洪濤越是討厭什麼王安石就越要幹什麼,居然伸手拉住了駙馬的袖子,往一邊的回廊裏走去。

    “朝廷有太多事情不是我這個駙馬該知道的,但詵自認也是大宋一員,更是陛下的妹夫,如有可以幫忙的地方還是想幫一幫的,也不枉陛下和長公主如此待我。王相認為可講詵就洗耳恭聽,不可講也是法度之內,詵無怨言。”

    駙馬能不能過問國家大事,準確的回答是不能。宋朝的外戚連豬都不如,別說國家大事,在家會客時隻要有朝廷命官參加,事後就必須去向中書省或者樞密院主動彙報思想,少一次都有被禦史彈劾的危險。

    這也難怪之前的王詵會對公主不愛不敬,常年在這種狀態下生活,一腔怨憤無處可發,可不全泄在公主身上了嘛,換個別人他也不敢啊。

    但洪濤不是王詵,裝的再相骨子裏也有差別。他又是個穿越過多次的老油條,一切都看開了,膽子本來也不小,借著這個機會,當著宰相的麵必須有點小怨言。我個大才子加大科學家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不讓發發牢騷,還有天理嗎!!!

    “於情當講,於法不可說……”王安石眨巴著一雙三角眼,臉上似笑非笑,嘴裏說的也不像人話。

    “那您還是請回吧,我去後院繼續弄我的飛鷹社,您去朝堂繼續和他們鬥,各得其樂!”

    這尼瑪都是啥人啊,自己是上趕著為他們著想,可沒一個把自己當人看的。這種貨真不值得心疼,被人弄死也是活該!

    “飛鷹社先不忙,今日是旬休,某不是朝廷命官,晉卿也不是駙馬都尉。同為宋人,沒有哪一條律法講過不可以聊國事,老夫可以保證。”

    看到駙馬急眼了,王安石依舊不急不慌,真不愧是當朝首輔,這份定力就不是常人所能及的,很有點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氣度。

    “王相年長,先請……”但在洪濤眼中這根本不是什麼氣度,而是驢倒架不倒,也是知識分子的臭毛病,任何時候都把臉麵看得比小命重。

    “陛下要和西夏開戰,朝中鼓噪之聲不絕於耳,某和陛下並無必勝之數。”

    王安石這時又變得光棍起來,讓說就說,說出來的確實也算國家機密,此事目前估計隻在高層有所討論,還未到實施的環節。

    “……果不出我所料……假如我有辦法讓西夏和遼國在幾年內快速衰弱下去,還可以讓新政的阻力減到最低,此戰可避否?但我又不知道該不該出此下策,於國而言,對待敵國再怎麼殘酷也不為過;可於人而言,此種做法太過傷天和。誰碰了此事,此後必陷於不仁不義、大奸大惡之名。王相不妨仔細想一想,幾十年、幾百年之後,即便大宋再無邊患,後人會如何評價此人,想好之後再聽分明不遲。”

    一聽到神宗皇帝真的要打仗,洪濤心裏就是一抽抽。即便自己對這段曆史不甚了解,卻也知道不管輸贏這場仗都無法解救北宋一朝的頹勢,反倒憑空損失了不少資源和人力。

    本來米囊子花膏的事情他還想拖到明年,等大量原材料開花之後,再審視當時的形式決定到底用不用,現在看來是來不及了。

    既然早晚要用,那又何必讓己方多受損失呢,如果能用它挽救幾千、幾萬兵將的性命,怎麼算也該是積德。

    道德這個玩意也是由屁股決定的,要看你站在哪一方。很多時候對甲方積德的事情,對乙方就是缺德。要想對全人類都積德難度太大,一般人玩不轉,否則也不會虛擬出來個佛祖、上帝啥的。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不就是讓人類還對美好的事物存在那麼一絲絲的幻想嘛。

    “這座院子好生破敗,修繕耗費不少,飛鷹某也和官家試過,自是不敵。然都尉所言嚇不住老夫,也不用多想,如果信得過老夫但說無妨。使得,某隻會報與官家,使不得,某就當從未聽過。”

    洪濤是一邊說一邊往國子監的後院溜達,王安石亦步亦趨的跟在身旁,時不時還有閑心點評一下院子的狀態和他玩飛鷹的感想。當兩個人走到了大殿旁邊,確定周圍幾十米之內再無旁人時,才把話題又轉了回來。

    “……就是這些花!”洪濤本來還想探探這位宰相的口風,到底幫不幫另說。因為想要幫他自己就得背負上幾輩子的罵名,雖然自己的名聲本來也不咋地,但誰沒沒事兒願意弄個千古罵名呢。

    但看到王安石這種做派,洪濤覺得挨次罵也未嚐不可。這是一個肯幹事實還不太計較個人得失的家夥。按照常理來講,這兩種品質具備一個就不錯了,湊到一起很難得,尤其是他還有幹事實的能力,趕上一個不容易啊,過了這村兒可能就沒這店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8 08:44
大宋有毒 036 缺德還是積德
        



    “花……都尉大人叫老夫來隻為賞花!”院子一角的花圃比前幾日綻放得更盛,紅的嬌豔、白的素潔、紫的深邃、黃的明亮,花朵巨大確實好看。但王安石哪兒有心思賞花,麵色立馬就垮了下來。

    “莫急,王相可知此花名?”想聽救命良方還沒耐心,洪濤真不慣著,想聽就先回答我問題,不聽滾蛋,死了活該!

    “……米囊子,老夫以為都尉養花之術爾爾,不及術數之十分之一。”看到洪濤皮笑肉不笑的德性,王安石反倒平靜了下來。眼前這個瘋駙馬話中有話啊,且聽他怎麼說。

    “嘿嘿嘿……這些花並不是府中培養,是我無意中在此荒園中所見。王相要找的新法解決之道和禦敵之法就在此花中。”

    能明目張膽折磨當朝首輔的機會不多,洪濤逮著一個絕不肯輕易撒手,我就是不明說,我讓你猜,逗你玩!

    “哦?!怪哉……”王安石身上的壓力確實不小,有點像落水的人,但凡有根東西都要抓一抓。聽了洪濤的話幹脆撩起袍子蹲在花前,又是聞又是摸的,有點拿不定主意,畢竟他也不是專業花匠。

    “此花確是米囊子無誤,王相確實要聽?”看到當朝首輔已經伸手去抓花泥聞了,洪濤心裏總算舒服了點。

    “老夫今日特意勸說官家來算院,就是為了聽一聽都尉的新法解決之道,請賜教!”王安石站起身撣了撣袍服,又把手上的泥土拍了拍,抱拳作了一揖。

    王安石這一揖沒有躬身,但好歹也是作揖,讓一位宰相對自己施禮,洪濤已經有點諸葛亮的感覺了。好貨賣給識貨人,就衝這個態度哥們豁出去了!

    “富姬,回府上說與公主,把我的花膏拿過來。途中不可告之任何人,速去速回。”

    洪濤本不知今日會遇上皇帝和丞相,更沒打算這麼早就把花膏的事情和盤托出,可計劃趕不上變化,現在要想說服這位拗相公,光靠嘴恐怕不容易,還得拿出點實物來。

    “瘋亦……瘋亦……此事有傷天合,斷不可行!”富姬走後沒多久,院子裏就傳出了王安石的聲音,少一半是氣憤,多一半是驚慌。

    能讓一位和全國官員、富人作對的宰相如此驚慌失措,肯定不是小事兒,當初他辭官離朝時也沒這麼失措。洪濤究竟和他說了什麼,比算計了一輩子的新政失敗還讓這位丞相不安呢?答案就在這一叢嬌豔的花上。

    米囊子這種花在宋朝並不新鮮,也不是宋朝獨有的,據說這種植物是在唐代由外國人進貢來的,因為花色鮮豔巨大容易種植,受到唐人的喜歡,並在皇家和貴族中流行。

    但一種花卉和一味藥材就算再靈驗,對王安石的變法能有什麼幫助呢?其實說到這裏大家可能已經有所發覺了,這個米囊子真不是一般的藥材。

    米囊子這個名的由來並不是取其花色和花型,而是由花萼中米粒一般的籽粒所得。米囊子花謝之後,花萼會迅速膨大,形成一個圓球,裏麵包滿了花籽。

    但最關鍵的並不是花籽和花朵,而是花朔中存在一種白色液體。經過簡單的提純和發酵,這些液體就會變成一種膏狀物。

    它是把鋒利的雙刃劍,既能救命又會傷身,到底是好是壞,不能靠它本身的屬性,得靠人自己來決斷。

    上次和王安石聊過之後,洪濤就陷入了無邊的苦惱之中。王安石的死活不關自己的事兒,可他的一部分新政確實對當下有益。

    如果新政失敗了,大宋就會不斷受到來自西部和北部的威脅,即便宋神宗不是北宋最後那兩位倒黴皇帝,自己很可能活不到汴梁陷落那一天,但洪濤從來不是把身家性命交給運氣的人,隻要有可能就想自己把握。

    做為一個駙馬,他不能拖家帶口的離開都城,最主要的是他並不清楚北宋滅亡到底是在哪一年。

    現在他已經下定決心,以後啥都不學必須得學好曆史,至少要把朝代更迭以及大事件的年份記住。做為一個以穿越為本職工作的人,連這些都不清楚就太不敬業了。

    與其說洪濤是為了救大宋、救王安石,不如說是記性不好、肚子裏墨水太少的結果。現在救大宋、救王安石就是救他自己,隻能硬著頭皮再挑戰一下自我了。

    怎麼救大宋、救王安石呢?答案隻有一個,就是讓新政能部分延續下去,最好能阻止神宗皇帝閑的沒事在把握不大的情況下貿然挑起戰爭。

    就算要打也得先準備好,等國家的大病去除、身體痊愈之後再動手不遲。要打就打它個天翻地覆、日月無輝,別有事沒事兒就不疼不癢的來幾下,那樣既耗費國力又得不到實質上的好處,圖什麼啊。

    現在的首要任務不是打仗,而是趕緊治療國家肌體上的癌細胞。人體的化療有專門的機器設備藥品,國家用什麼東西來化療呢?這就得看洪扒皮的本事了。

    他冥思苦想了好久,從一大堆可能性中挑出了一個最合適、最有效的藥物,同時這個玩意也最缺德!

    米囊子花膏,他要用這個東西來當化療藥品,去彌合改革派和保守派之間的巨大分歧,同時還要給西夏和遼國這兩個巨大的腫瘤進行局部麻醉,讓它們逐漸失去應有的活力。

    此消彼長,當遊牧民族的彪悍被花膏的香氣耗盡、財富被花膏燒光,大宋的外部威脅也就等於解決了一大半。剩下一半嘛……宋朝政府自己想辦法去吧,國家大事都讓駙馬幹了還要他們幹嘛啊!

    具體來說,米囊子花膏帶來的巨大利益可以彌補保守派官員一部分由改革帶來的損失。大家爭來爭去,不管爭權還是奪利,最終爭的不就是利益嘛。國家的、民族的、個人、不同階層的……不管怎麼美化、怎麼修飾,繞來繞去還是利益這兩個字。

    隻要能有一種數量足夠大的利益放到改革派和保守派中間,去替換掉他們由於土地、稅收、官製改革產生的損失,哪怕不能百分百,也是雙方都可以接受的。

    事情有時候其實就這麼簡單,越是複雜的問題越環環相套,但隻要能解決其中最關鍵的一環,其它就都能順利解開。

    “王相,你也是飽讀詩書之士,怎麼還在糾結天合這個問題。我問問你,史上有任何一次變革沒人受傷的嗎?有任何一次朝代更迭完全不流血嗎?你不僅僅是一位有識之士,還是我朝的宰相。在其位謀其政,你的責任就是輔佐陛下管理好國家、保護好治下子民,老天爺高興不高興那是太常寺的責任。你說是國泰民安能讓老天爺高興,還是餓殍遍地、戰亂四起老天爺高興?就我大宋而言,任何一個妨礙的國家都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對待敵人隻有兩種方式,要不殺死要不征服,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政客有節操是好事兒,可是政客的節操太多,尤其是沒用對地方,比沒節操還糟糕。洪濤就煩這種人,自己都快家破人亡了還去操心鄰居家裏會不會得病,這得是多高的道德水準啊。有這麼高的節操幹嘛不去出家當和尚,當什麼宰相啊!

    從這一點上來講他更欣賞西方的政客,隨便拿出一個都是人模狗樣,要多高尚有多高尚。可是門一關,論起坑人害人的招數,他們是一個比一個熟練,而且這些招數大多都用在了外國人身上。

    這就很好嘛,人民選你當領導不是讓你裝聖人的,是期望你帶著大家去把別人家的好東西拿回來分分的。

    不管是交易、騙、搶,偷,反正東西拿回來了就是合格的管理者。反之,你就算比上帝還聖潔,那也是個廢物!
mk2258 發表於 2018-4-8 08:44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37 忠義不可兩全



    “……陛下是天子,怎可行此不仁之術……”

    要論起擠兌人的技能,三個王安石捆一起也頂不上一個洪濤。上次吃飯是礙著宰相的名頭沒好意思直說,這次就不能慣著了,噴得老王臉都綠了,吭哧了好久才找到一個反對的理由。

    “當臣子是幹嘛用的?每件事兒都讓陛下親自幹、親自想,還要爾等何用?幹脆讓陛下帶著內官和宮女管理國家吧。越是到了關鍵時刻就越得有人站出來為朝廷、為萬民、為陛下分憂。”

    “王相先別瞪眼,這事兒輪不到你上手,不僅僅是陛下和王相,朝廷官員都不能插手此事,要完全交由民間商人辦理。我朝不是有各種團行嘛,他們在這方麵比任何官員都明白。不過誰能入此團行就得由陛下和王相來決定了……”

    “不對,不是陛下和王相決定,還得加上司馬相公。新舊兩黨大家坐一起商量出分配名額,他們隻管生產原料和拿錢,煉製和出售不用插手。”

    “這個團行和朝廷毫無關係,出了問題頂多是一位瘋駙馬的個人作為,要殺要剮隨意。陛下和王相還能展示一下大義滅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的大義。不出問題,我會帶著團行按部就班的把米囊子花膏源源不斷的銷往西夏和遼國,並換取我朝需要的馬匹、毛皮、牛角等物。”

    光當口販子提建議顯然不足以說服這位拗相公,洪濤還有整套操作流程,甚至連後事都想好了。黑鍋都自己一個人背,利益則由大家一起分配,誰的事兒也不礙!

    “都尉此言……”王安石已經有點暈了,他沒想到駙馬會如此愛國家、愛民族、愛社稷,這不就是士人常言的大義嘛。

    可是怎麼琢磨怎麼不是味兒,如果都像駙馬這麼大義,那不都成殺人魔王了。此時的駙馬到底是魔鬼還是天使,真讓人好難分辨。

    “別感謝我,我也不光是為了別人。這個國家不僅僅是陛下的,也不僅僅是王相和司馬相公的,它也是我的家,搞爛了大家全完蛋。現在有機會可以讓它擺脫頹勢,又正好趕上我善此事,你說我能就這麼看著無動於衷嗎?”感謝的話洪濤就不想聽了,趁機把自己說得平凡一些反倒更顯得人格高大。

    “此事老夫一人不能決斷,還請都尉寫好條陳,容我先與官家知曉。”

    最終王安石還是動心了,眼看著新政舉步維艱、邊患日日緊迫,駙馬的辦法確實可以解決很多關鍵問題,主要是不用此法又想不出其它方法。

    在道德、政治理想和國家興衰之間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後者,不過這件事兒太大,完全想明白還得有點時間。就算想明白了一個人也做不了主,最終還得和皇帝彙報。

    “王相不用急,新政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改觀的,西夏和遼國也不是馬上就要兵臨城下。我這邊也得準備準備,不看到它的實際效果,就算我和您都堅信不疑,陛下和司馬相公會信嗎?再給我半旬時間收集花膏,到時候您去找個死囚試過便知。”

    即便王安石現在就答應、皇帝明天就下旨,洪濤也無法實施。這個計劃需要各方都參與進來,還要製定非常詳盡的具體計劃,甚至需要律法和軍隊的配合,才能確保劍刃砍到敵人不傷自己。

    王安石走了,帶著一個小瓷碗腳步沉重的走了。和來的時候相比,現在他的心裏恐怕更亂,正在做天人交戰。

    一邊是畢生的抱負和國家的前途,一邊是從小就建立的道德觀念,想要保全其一必要毀掉其一,孰輕孰重,如何衡量呢?

    駙馬所說的一切他信了,為什麼會信很難講。這位駙馬和以前所認識的那位駙馬根本不可同日而語,瘋與不瘋並不能完全改變一個人,可駙馬就這麼活生生的變了。

    這些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是那麼匪夷所思,卻又那麼逼真,就好像他以前見過或者做過一般,連很微小的細節都那麼清晰。

    盡管這一小塊芬芳的黑藥膏還沒經過實際測試,但僅憑駙馬的描述就能感覺到它的魔力,或者叫破壞力。

    “富姬,你說陛下會砍了駙馬的頭不?”相比王安石內心的天人交戰,洪濤則顯得更光棍了。

    他這種行為完全是在刀刃上跳舞,會不會被利刃割傷並不完全取決於舞姿和舞技。其實當自己和王安石談完之後,舞蹈也就已經跳完了,接下來是掌聲還是起哄他自己都控製不了,隻能傻傻的等著命運的降臨。

    “陛下宅心仁厚,我朝向來以仁治,怎會……”

    富姬雖然不知道駙馬和宰相都說了些什麼,更不知道那個瓷碗裏裝的是什麼東西,但常年在宮中鍛煉出來的嗅覺還是讓她覺察到了一絲不安,連這番說得無比熟練的套話都有點磕巴了。

    “如果你要是能把這套話全說完,我就不打算再教你乘法口訣了。走吧,我們回府繼續玩算盤,萬一哪天我被砍了腦袋,至少還能留下點念想兒。可惜啊,算盤我已經答應用彭大來命名了,早知今日,當初就該嘴慢點。切記,包括蓮兒你,以後嘴必須比腦子慢一些,別想起什麼就說什麼,折壽!”

    傻乎乎等待命運降臨的滋味很不好受,雖然洪濤曾經嚐試過不止一次,但每到此時依舊會悔不當初,可每到此時這張破嘴就總也管不住。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自己到底還能不能在這個時代繼續折騰下去,會不會成為一個失敗的穿越者,不用多,搞不好今晚就能見分曉,最遲也拖不過兩三天。

    但這次洪濤也犯了經驗主義錯誤,他在駙馬府裏溜溜等了二十多天,還是什麼動靜都沒有。既不見王安石帶著人來,也不見皇帝的禁軍把自己抓走。

    這些天他是吃不香睡不著,表麵上還得裝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難受死了。富姬和蓮兒倒是快樂無比,沒事兒就拿著各自的小算盤劈裏啪啦的撥弄,府中的各類賬本都快被她們倆給翻爛了。

    還總是眨巴著兩雙眼睛等著駙馬出題考試,題不能太容易,那樣無法體現出她們倆新學技能之所向披靡;也不能太難,那樣會打擊她們的學習積極性。

    “官人,何為圓周率,這個像凳子一般的字是從何而來?”

    太好學的人也很討厭,洪濤本身就不是教師,腦子裏哪兒有那麼多現成的習題可出,連圓周率都被逼出來了,還得負責講解這個數是怎麼來的。

    “當然是官人我發明的,難道算院博士還會騙你們不成?”

    對於這種問題洪濤還是很謹慎的,想解答圓周率就必須用上阿拉伯數字和後世裏的數學公式,自己真沒本事用古代算法把這種公式演算出來。

    但還不能說自己不會,這時剛剛熱乎了沒幾天的博士稱號就有用了,不能說不會,得說是不屑。

    “……”往日裏不問明白誓不罷休的富姬這次居然服軟了,低眉順眼的肅立而站,一言不發。

    “我就知道!”見到富姬這個德性洪濤立馬就覺得後脖頸子發涼,回頭一看,果不其然,有人正站在自己身後。要問洪濤是怎麼知道的,無它,王嬤嬤曾經就這麼騙過自己一次,吃一塹長一智唄。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7
038 五品大員

“都尉大人,陛下宣您和長公主入朝,請速速更衣。”這個人洪濤見過,皇帝每次來幾乎都帶著他,應該是個太監頭子,公主見到他也尊稱一聲裴中貴。

    宋朝的宦官在宮外還不那麼多見,也沒機會幹涉政事,如果不常接觸皇宮基本可以忽略。他們也不叫太監,尊稱為中貴人,隻有背地裏才可蔑稱為太監、閹人之類的,算是罵人。

    管理太監有專門的機構叫內侍省,太監們有自成一係的官職,比如通侍大夫、正侍大夫、中侍大夫、中亮大夫等各種大夫。這麼做僅僅是為了把宦官與士大夫的權利區分開,防止有可能發生的宦官幹政。

    要說終宋一朝,在防外戚、後宮、宦官、武人幹政方麵做得真是非常成功了,可惜的是唯獨忘了防備外患,這可能就叫做時代局限性吧。在它之前曆朝曆代留下的經驗都是國家毀於內亂,外患隻是疥癬之疾。

    “更衣……裴大夫還請稍後,下官去去就來。”

    該來的還是會來,真來的時候洪濤反倒沒那麼緊張了。看樣子結果可能不算太壞,否則皇帝也犯不著讓貼身太監特意跑來宣召自己和公主一起入宮,直接派幾個殿前侍衛就把這事兒辦了。

    但更衣這個技術活兒洪濤還真玩不轉,駙馬上朝該穿什麼呢?穿越過來之後從來也沒問過,根本就想不起這個事兒。

    其實這個事兒也不用洪濤自己琢磨,蓮兒已經飛快的跑到院子裏去通知公主了,等洪濤進屋時,王嬤嬤和蓮兒已經翻箱倒櫃的把那套左衛大將軍的朝服準備好,不由分說就開始扒衣服。

    公主則在一邊穿她的朝服,四個人雞飛狗跳的忙活了半個多小時,才把這套裏三層外三層的破玩意穿戴好。然後就像兩個全副武裝的戲曲演員,一個坐車一個騎馬,跟在裴大夫後麵出了府門。

    這次洪濤終於有儀仗隊了,整整二十名禁軍護衛,浩浩蕩蕩的殺奔西華門。

    洪濤以前隻知道自己是駙馬都尉和左衛大將軍,具體是幾品官還沒來得及細問,這次上朝一更衣才知道自己還有個親衛大夫的頭銜,聽著好像和太監是一脈的,真晦氣。

    宋代的官製非常複雜,使勁兒的簡化也能把現代人弄得頭暈腦脹。僅官職就有寄祿官和職事官之分,寄祿官相當於後世的軍銜和行政級別,是評定工資用的,和具體幹什麼工作無關。

    親衛大夫是從五品,大致相當於後世的上校或者大校。左衛大將軍則是職事官,正五品軍職,大致和後世的師長或者副軍長差不多。

    但是……隻要這個詞一出,前麵說的話基本就可以無視了。王詵是駙馬,宋代對外戚的防範非常嚴密,別說師長,連長都沒戲。這玩意就是個有名無實的虛職,充門麵用的。

    堂堂公主的丈夫,出個門參加個活動啥的,總不能向別人介紹說是個少尉小排長吧,那樣就顯得大宋皇室太寒酸了。

    所以按照慣例,隻要當了駙馬立馬就給個將官,順便再弄個掛職的師長幹幹。一方麵是給皇家充門麵,一方麵也能多領點工資。

    前麵不是說了嘛,宋代的官員工資差別很大,五品是個分水嶺,過了這個分水嶺就能靠工資過小康生活。

    駙馬的職務也就恰恰在五品上下晃悠,皇帝看你順眼了就提一提,讓你小康著。不順眼了就踩一踩,生活立馬就拮據不少。

    而且皇帝踩外戚,不管緣由合理不合理,朝臣們都不會反對。在他們眼中,外戚就是禍亂的根源之一,最好從來不存在才好呢。

    洪濤對工資多少毫不在意,別說每個月發個三十多貫,就算把當朝宰相的三百貫工資全送到眼前也看不上。

    可是他對自己穿的製服挺在意,原本以為能來一套盔甲試試,手裏再拎著兩把大錘就更拉風了,評書小說裏不都這麼描述的嘛。

    沒承想折騰了半天自己還是一身袍服,紅彤彤像剛出鍋的麻辣小龍蝦,玉帶上掛滿了小零碎,腦袋上頂著個竹編還刷了漆的帽子。

    最有意思的是脖子上還戴著一個金屬的圓圈,下麵綴著個方方正正的金屬框。看到這個玩意,洪濤立刻就覺得德國小胡子比較親切了,黨衛軍的狗牌合算是從宋朝學來的啊!

    “官人莫要亂動,朝服來不得半點差錯。”公主的打扮比洪濤還誇張,尤其是腦袋上戴的冠,支支楞楞的都快比肩膀寬了,全金屬得有好幾斤重。

    好在她是坐在車裏,不用滿大街晃悠。但能看到丈夫就像渾身長了虱子一般滿身亂摸,忍不住出聲提醒。

    “富姬……來給官人解惑!”看到公主也沒法和自己多解釋,洪濤向後麵招了招手。除了馬夫之外,蓮兒和富姬也都跟著呢,想必身為女官應該知道這些零碎的來曆。

    富姬確實知道,也樂意給新主人詳細講。經過她一解釋洪濤才明白,合算自己在南宋白混了,漏過了很多學習當代規則的機會。

    宋朝官員不管是文官還是武官,最少也得準備四身衣服,祭服、朝服、公服、喪服。祭服和喪服就不多解釋了,隻有在特定時候才能穿,平時根本用不上。

    朝服是朝廷開朝會時穿的,有點類似後世的禮服,規矩很嚴格,必須是緋紅色,內村白色中單,束大帶,掛玉劍、玉佩、錦綬,穿白襪黑皮鞋,著方心曲領,戴進賢冠。

    那個黨衛軍的狗牌就是方心曲領,作用隻有一個,壓住袍服的領口別敞開。進賢冠就是那個藤編刷漆的帽子,還以品階高低分為幾道梁,最多五梁,最少兩道梁。再搭配錦綬的圖案、玉佩的形狀,就能一眼看出具體品階了。

    公服是官員日常開會辦公時穿的製式服裝,類似後世的工作服。它按照品階高低分成了紫、緋、綠三色,配以皮革腰帶和魚袋,用來細分品階。

    如果是正職武官的話還要加一套戎服,那才是洪濤所期望的頂盔貫甲、佩劍持械的打扮兒。可惜駙馬都尉和左衛大將軍都沒這個權利,隻能想一想罷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7
大宋有毒 039 大宋皇宮

   今天就是大朝會的日子,原本這種場合是沒有駙馬什麼事兒的,現在皇帝點名道姓的讓駙馬和公主入宮覲見,除了洪濤自己之外,其他人全是一腦門子糊塗和茫然,根本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就連一向穩重的富姬都不太淡定了,一路上總是不安的左右巡視,想從那些禁軍的表情裏看出點眉目。

    “別瞎踅摸了,按說這裏應該是你的地盤,無它,接著給官人指路吧。不瞞你講,自打讓馬蹄子踢了之後,原本記得的事兒就都忘了,特別想進皇宮裏看看。”

    洪濤知道富姬在想什麼,但無法告訴她實情,隻能采用分散注意力的辦法,順便也多了解了解大宋的皇宮裏是個什麼樣子的。

    隊伍從西華門進入皇城,富姬就從西華門講起。整座皇城有一條南北分界線,就是西華門和東華門之間的東西橫街。

    這條街以南叫外朝,以北叫內朝。外朝以大慶殿為中心,主要用於朝會、布政、大赦之類的活動。

    大慶殿西側是文德殿,這裏是朝堂,平時所說的上朝,就是在這裏。不是誰都能隨便上朝的,需要職務和品階,有點像後世大公司高層的例會,怎麼也得是中層以上的實權幹部才有資格參加。

    而那種文武百官齊聚一堂的場麵叫大朝會,要在大慶殿裏舉辦,功能不是議政,更像典禮或者儀式。

    文德殿再往西是大宋的中央政府機構辦公室,門下省、中書省、尚書省、樞密院的高層領導都在此辦公。

    文德殿外東廂房內置長塌,東氈夏席,謂之百官幕次,是宰相發布政令的地方。之所以叫外朝,也就是由此而來。這裏嚴格說起來並不全是皇帝的內廷,有點像後世的中南海。

    內朝是皇帝辦公及居住的地方,大慶殿後麵隔著橫街就是紫宸殿,皇帝上朝之前就在這裏休息。紫宸殿西側通過一個小門連著垂拱殿,是皇帝接見朝臣問對的地方。

    每日上朝結束,樞密使以下官員都要在垂拱殿外聽宣,皇帝有什麼問題,叫誰誰進去解釋。

    院內兩側回廊中專門設有二府、親王、三司、開封府、學士至待製、刺史官職的等候區,冬天有軟塌、夏日有竹席,風吹不著日曬不到,比明清兩代的官員們幸福多了。

    垂拱殿再往西是皇儀殿和集英殿,這裏是接待番邦使者舉辦歡迎儀式的地方。宋人高中進士之後也會在這裏受到皇帝親自接見。皇儀殿後還有個升平樓,要是皇帝想宴請誰就在樓中大擺宴席,算是皇家禦用宴會廳。

    集英殿北側有三個小型圖書館,分別叫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裏麵收藏的是太宗、真宗、仁宗的文集。至此洪濤才明白,原來龍圖閣大學士、天章閣大學士、寶文閣大學士的稱號都是從這裏來的。

    集英殿再往西叫延福宮,光聽名字洪濤以為是哪位皇太後的住宅呢,事實上相差甚遠。這裏是皇家倉庫,共有五座。再北是廣聖宮,內有道家天神和真宗禦像,是皇帝祈禱的地方。

    紫宸殿北是崇政殿,算皇帝的私人辦公室。殿東西兩側有延義、邇英兩閣,皇帝每天還得在這裏聽各類高人講課。殿後有個延和殿,和其它所有宮殿不同,這個房子是麵北的,稱為倒座殿。

    洪濤猜了好幾次也沒猜對這個房子是幹什麼用的,然後富姬癟著嘴忍著笑給出了答案,這是皇帝的禦用衛生間……

    要說宋朝皇帝也是挺有個性的,整個皇家的金庫居然就和禦用衛生間麵對麵。它叫景福殿,裏麵肯定是金銀珠寶一大堆,可惜洪濤這輩子加上下輩子都沒可能進去看看了。

    廣聖宮和景福殿以北才是真正的後宮,皇後和嬪妃們就居於此,後宮中還有一座禦花園,據說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奇花異草不少,真宗皇帝還在此試種過占城稻。

    如果可以一邊聽講解一邊在腦海裏勾勒出一副地形圖,就會發現外朝和內朝並不是按照皇城的中軸線左右對稱布置的,基本都集中在皇城的中軸線以及中軸線西側,而把中軸線東側將近三分之一的皇城都空了出來,那這些地方是幹嘛的呢?

    其實這個問題對富姬來講更容易,因為她原來的工作單位就在這三分之一裏。這些地方就是那些為皇家服務的機構所占用,統稱為內諸司,由殿中省、內侍省、宣徽院、皇城司、翰林禦書院、內香藥庫、左右藏庫、諸班直等組成。

    殿中省就是富姬任職六尚的統管機構,供奉天子衣、食、住、行、醫藥等政令,下轄六局:尚食局、尚藥局、尚醞局、尚衣局、尚舍局、尚輦局。

    內侍省就是太監的管理部門,每位皇帝擁有的太監數量不太相同,多時有一百多、少時隻有四五十。

    具體數量多少,並不是由皇帝一個人決定的,幾位正副宰相也有權幹涉。他們要是覺得皇家消費有點高,就會逼著皇帝裁減皇宮內的員工。

    由此可見,宋朝的皇帝在有些方麵已經快和英國王室差不多了,皇權被進一步壓縮,雖然還不至於僅剩一點象征性意義,但和後世的朝代比起來,真是要多慘有多慘。

    不過皇帝越慘對國家和人民越是好事,大事小情完全由一個人說了算,有利有弊,從長遠計,弊大於利。這一點從後世的企業管理模式中就可以證明,要想發展壯大,必須各司其職。

    大家長作風的企業,起步階段很有衝勁兒,可一旦規模擴大、業務量增多就要出問題了,一出問題就是大問題,連自我調整的機會都不多,因為這種管理模式沒有自愈能力。

    一個人的頭腦再厲害,精力也是有限的,不可能麵麵俱到,也不可能不受情緒左右。做對十件事不如做錯一件事對企業的傷害大,誰又敢保證一生永遠正確呢。權利分散、決策受牽製,可以有效降低做錯事的概率,那種拍腦袋的政策基本就不會出現了。

    如何從家族化管理向現代化企業蛻變,這對於企業領導人而言是個大課題,非常考驗智慧。轉化成功了,企業就有繼續發展完善的可能,轉化不成功,做的越大死的越快。

    宣徽院總領內諸司、殿前三班及內侍名籍、遷補、休假、糾劾,並領郊祀、朝會、宴會、供帳等瑣事。

    皇城司,這個機構比較嚇人,它作為掌管皇宮城門啟閉及皇帝耳目之探事機構,掌宮城出入之禁令,是不是很像明朝的錦衣衛啊。

    其實它遠沒那麼厲害,由於有尚書、中書、門下省、禦史台的權利製衡,皇帝沒那麼大權力用特務機構監管百官。

    所以吧,皇城司隻能對皇族內部實施監控,比如說駙馬之流,朝廷命官它是不敢有任何實質舉動的,一旦讓禦史抓到把柄,皇帝也保不住他們的腦袋。

    翰林禦書院負責掌皇帝親筆文字,供奉書寫之屬、圖籍之冊及琴棋之藝,基本就是皇帝的書童機構。

    內香藥庫和左右藏庫比較好理解,一個是保管香料的,一個是中央金庫。不過這個金庫屬於朝廷,隻是放在皇城內,但不歸皇帝隨意支配。

    諸班直,這個機構富姬比較陌生,它不屬於內諸司統領,而是由殿前司指揮,算是禁軍中的禁軍,在皇城內駐紮了一千人左右,負責皇城和皇帝出行警衛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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