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大宋有毒 作者:第十個名字 (連載中)

 
mk2258 2018-3-26 22:54: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91 74706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8
大宋有毒 040 臣無罪!


    在西華門和東華門中間有一道南北長街隔開了內廷的東西兩側,蓮兒和富姬到了這裏就不能再往前了。而且駙馬和公主要去的還不是一個地方,駙馬要去崇政殿覲見皇帝,公主則去後苑看望母後。

    “官人,陛下要在崇政殿召見,心情應該不錯,要小心應付,萬萬不可造次。”臨分別前,富姬趁著扶洪濤下馬的機會,悄悄的在耳邊叮囑了一句。

    “……你這麼認為?”洪濤有點詫異,富姬雖然已經準備進入駙馬府為仆了,但自己始終就沒完全相信過她,她和自己的關係好像也沒這麼緊密,這番話說得有些過火啊。

    “在宮裏自有為官之道!”富姬點了點頭,然後低著頭悄然退到了一邊。

    富姬說得很有道理,貓有貓道狗有狗道,長期生活在皇宮內即便不能經常陪伴在皇帝身邊,也會鍛煉出來一套趨利避害的本領。

    皇帝也是人,也有常人不可避免的生活習慣,通過長期觀察大體上掌握這種細微變化,好像也沒什麼不可能的。

    “裴大夫先請……”既然富姬都看出皇帝不是要拿自己開刀,那洪濤心裏就踏實多了,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小心髒撲通一聲掉了回去。

    自打進了內廷的側門,就是一座宮殿連著一座宮殿、一群建築接著一群建築,饒是洪濤這種特別不容易迷路的人也快給繞糊塗了。

    但繞歸繞,洪濤的眼睛一點沒閑著,從地麵看到屋頂、從牆壁量到院落,最終得出了幾個結論。

    第一,宋代皇宮確實比較小,宮殿也不夠高大威猛,和明清兩代的皇宮沒得比,甚至還不如一些皇家廟宇氣派。

    第二,宋代的建築風格確實和日本京都、奈良的一些古代建築極為相似,從顏色到結構都像一個師傅教出來的。

    第三,皇宮內部的服務人員偏少,不管是太監還是宮女一路上也沒見到幾個。

    第四,火災隱患太嚴重,皇宮裏木質建築居多,而且大麵積采用油燈照明,隻有少數地方才能看到蠟燭,這就等於處處都是火種。

    雖然每個院子裏都有大甕或者水井,但這種木質結構的建築一旦燒起來,光靠這些水源恐怕很難澆滅。反正要是讓自己選擇,堅決不能住在這裏,這不是隨時隨地準備當烤鴨的節奏嘛。

    “駙馬都尉、左衛大將軍王詵覲見……”

    還沒等洪濤總結完皇宮的優缺點,裴大夫就停住了腳步,扯著嗓子先來了一聲吼,嚇得洪濤一哆嗦。真沒看出來,這位太監頭子的個兒不高,中氣卻這麼足!

    “大將軍,進啊……”喊完了這一嗓子裴大夫就閃到了一旁,可就是不見洪濤邁步,隻好小聲提醒。

    “不用等陛下宣了?”洪濤不是不敢邁步,他以為還得有太監或者內官什麼的出來應一聲之後才能進去。

    “……”裴大夫臉都綠了,看在這位駙馬腦袋確實被驢踢過的份上,再次做了個請的手勢。

    崇政殿的大小也就和雍和宮裏的前殿差不多,台階不高,裏麵還掛著一層紗帳。洪濤從陽光下猛然一進入殿內眼睛有點發花,看不太清殿內的情況。

    定了定神眨巴眨巴眼才發現,殿內不是皇帝一個人,除了王安石之外,左側還坐著個胖乎乎連鬢胡須大眼袋的老頭兒,看他的裝扮官職也不低,基本和王安石身上戴的零碎差不多等級。

    “臣王詵見過陛下……”

    這時洪濤突然想起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平日裏見了皇帝隻需彎腰作揖即可,可現在是大朝會,穿的衣服都不一樣了,禮節肯定也不一樣,但在這種場合下該如何給皇帝行禮的事兒自己忘了問。

    皇帝穿的朝服猛一看和王安石的差不多,隻是在蔽膝和袍袖上有一道黑邊,進賢冠更高、梁更多,總體上講和想像中的皇帝不太像,倒是和電視劇裏諸葛亮的打扮有一拚。

    此時皇帝也沒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而是斜靠在一張臥榻上,三麵被彩繪屏風遮擋,和駙馬府書房裏的擺設差不多。

    “免禮……”皇帝顯得有些疲憊,勉強把身體坐直了一點,輕輕吐出兩個字,甚至都沒抬眼皮,繼續盯著手中的奏折。

    “晉卿莫忙見禮,這個禮到底該誰給誰施還未可知。君實,你意如何?”半個多月沒見,王安石又消瘦了些許,眼圈也黑了。看到洪濤轉向他要施禮,馬上伸手阻止。

    “駙馬別來無恙,可還記得老夫否?”胖老頭自打洪濤進屋之後就不錯眼珠的盯著看,此時幹脆起身走到了麵前,還整了整衣衫和胡須,把那張老臉刻意往前湊了湊。

    “老大人請贖罪,不瞞陛下和兩位相公,詵當日醒來之時連公主都認不得了……”

    洪濤自然是不認識這個老頭,反倒憑空生出了幾分厭惡,因為他的臉靠的太近,一股子淡淡的桂花香味鑽入了自己鼻腔,居然和公主用的香藥是一款。

    可是看看這張老臉,再把他和公主比較一下,怎麼想怎麼別扭。你說你一個老棺材瓤子趕什麼時髦啊,嚼點薑味的香藥就得了,非得帶花香,還和公主用一款,真是騷到骨子裏了。

    “老夫辭官之前到府上叨擾過不止一次,對晉卿的寶繪堂情有獨鍾,真不記得?”胖老頭還不死心,試圖用幾句話喚起駙馬的記憶。

    “司馬相公休要煩他,駙馬患失心瘋許久,不必贅述,王詵你可知罪!”洪濤還沒煩呢,皇帝倒先煩了,陡然坐直了身體,聲色俱厲。

    “……臣失心瘋之前罪不可赦……”來了,還是老一套。此時洪濤感覺自己仿佛是在影視劇中,但凡是個帶皇帝角色的片子,台詞裏好像都少不了這句話。可現在不是電影電視,也沒有台詞給自己預先背熟,該怎麼回答呢?

    說無罪肯定不成,和皇帝頂嘴抬杠代價是很高的,高到自己無法承受。承認有罪更不成,自己確實沒罪,還應該有功呢。

    米囊子花膏是缺德沒錯,但缺的是外國人的徳,與大宋如救命仙丹。如果這麼做還有罪,天理何在?最終洪濤選擇了一個折中的回答,或者叫避重就輕,算是給皇帝個台階下。

    “那是家事,此時是朝堂之上!”誰承想皇帝這次沒打算就坡下驢,還和洪濤杠上了。

    “臣從未有過問朝事之資,何來之罪?還請陛下明示。”

    這下洪濤沒法折中了,然後也怒了。你們一群人治理國家遇到大麻煩,還想不出好辦法,我看著你們可憐出個主意想救你們,有個屁的罪啊!

    “你……你……”洪濤的這個回答有點誅心,等於是在當麵質問皇帝憑什麼對外戚和防賊一樣防著。一時間讓皇帝也無言可對,隔空用手指虛點,臉都憋紫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8
大宋有毒 041 以身試法



        



    “陛下,大可不必與駙馬糾於小結,王相之事也怪不得駙馬。說講起來臣還要感謝駙馬,如不是他的花膏,老夫斷不會相信王相會做出此等事,更不會與他同朝為官!”

    看到皇帝和駙馬兩句話就說急眼了,胖老頭再次起身當起了和事佬,兩邊誰也沒幫,而是來了個乾坤大挪移,把皇帝和駙馬的爭端轉移到他和王安石一邊去了。

    “晉卿說的沒錯,朝堂之上侃侃而談者,眼裏其實隻有一個字,利也!司馬相公言辭鑿鑿怪臣和新政,殊不知若沒有花膏之利,還肯回朝堂否!”

    王安石也不慫,他本來就是個杠頭,沒理還要攪三分,現在心裏有了點底,斷不會繞過任何一個敢挑戰之人。

    “二位大人……二位大人,下官想先問問,王相是不是吸食了花膏?”

    洪濤剛開始還沒搞明白他們為何爭吵不休,以及皇帝為何要無緣無故的衝自己發火。可是幾句話下來突然瞪大了眼,不顧禮儀把身體站到了兩個老頭之間,就差用手把兩人推開了。

    “老夫不以身犯險,官家會信,可司馬相公未必會信,不得已而為之。”

    還真讓洪濤說中了,王安石居然為了證明花膏的效果,用他自己的身體做了一次活體試驗。怪不得一進門就覺得他比以前瘦了、憔悴了,原本以為是操勞國事茶不思飯不想,合算是變成了煙鬼啊!

    “那……那也不用親身體驗,完全可以找個死囚或者俘虜之類的代替。我不是和您說過嘛,這玩意一旦沾上就很難戒除,對身體隻有害處沒好處,後患無窮!”

    洪濤都不知道該說啥好了,這算是大義凜然啊,還是算無知者無畏呢?萬一真要是把王安石給折騰死,自己確實有罪,至少在神宗皇帝眼裏是罪大惡極。也難怪皇帝會突然發難,自己差點把他的得力助手和背鍋俠給搞死,能不急眼嘛。

    “還好,此物隻有晉卿處才有,某就算貴為當朝宰相也無可奈何。隻是被官家和司馬相公看到了醜態,有些無法自處罷了。”

    王安石說的倒是挺輕鬆,但洪濤明白他所受過的苦。雖然自己並沒上過癮,可後世裏不難見到這種人,隻要癮頭一上來就不是人了。幸好自己給他的花膏隻有那麼一點點,還不至於讓這位賊大膽的宰相真的上癮。

    “老大人可是司馬君實?”洪濤大概聽明白了,王安石之所以這麼玩命,並不是為了說服皇帝,而是要說服他最大的政敵司馬光。想必這個胖老頭就是了唄,能讓皇帝叫司馬相公的恐怕沒有第二個司馬了。

    “然……接到陛下的傳召,老夫從永興軍風餐露宿趕回東京,把半條命扔在了路上,見到的確是痛哭流涕、撕心裂肺哀求陛下去向駙馬索要花膏的王介甫,縱陛下再三告之仍不敢相認。如若王相有所差池,晉卿之罪不可恕也。”

    胖老頭第三次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明確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開始聲討駙馬的過失,說得繪聲繪色,就好像有多痛心疾首一般,最終還幫著皇帝一起往洪濤腦袋上扣帽子。

    “殊不知王相如此犯險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想讓司馬大人相信花膏之威力,進而說服大人不要再在新政上百般阻撓。新政是有不妥、不密、不善之處,可除此之外,司馬大人能否再找出第二種革除弊端的辦法?既然沒有,不妨先通力合作,邊做邊想,說不定就會有答案。新政隻要稍加改變,再加上君臣合力,未嚐不可試一試。”

    洪濤最看不得揣著明白裝糊塗的人,司馬光這番話太孫子了。如果不是他緊著搗亂,王安石也犯不著向自己這個小駙馬討教維持新政的辦法,也就不用拿身體當試驗品。這個大帽子自己真戴不動,還是還回去吧。

    “……此還是晉卿否!”胖老頭看來是真的對瘋駙馬缺乏了解,總用老眼光看人,突然被反唇相譏有點錯愕,一時間想不出更好的說辭。

    “哈哈哈……痛快!有駙馬這番話,某心安亦……陛下,臣以為駙馬無罪,還有功,大功,功不可沒!”

    見到司馬光的摸樣,王安石笑得唾沫星子都噴出了老遠,然後那股子愛誰誰的勁頭兒又上來了,連皇帝的意見也不打算遵從,明目張膽的唱起了反調。

    “休矣、休矣,王詵,可有條陳與朕!”

    宋朝的皇帝是真不太好當,不僅政事上無法一意孤行,連鬥嘴都不能利用權力碾壓大臣。看到場麵有點失控,幹脆不聊有罪沒罪的事兒了,但矛頭還是指向了駙馬這個罪魁禍首。

    條陳洪濤早就寫好了,隻是不知道符合不符合這個時代的規格,他這洋洋灑灑幾萬字,說是可行性報告還差不多。

    “長公主知道此事!”果不其然,皇帝剛看了一眼就發現了蹊蹺。妹妹的字他認識,妹夫的字他也認識,但滿篇都是公主的字,就找不到一個駙馬的。

    “臣忘了如何寫字,隻得讓長公主代為抄錄。公主並不知曉花膏的事情,也斷不會外傳。”

    這倒是實話,洪濤真不擔心公主會從這份報告中發現什麼,就算發現了她也不會亂說。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婦徳的典範,滿腦子都是夫君最大,然後才是母後和皇帝,想教壞都困難。

    “荒唐之極!”今天神宗皇帝就沒給過駙馬半個好臉,但也沒再提降罪的事兒,繼續看了下去。

    這一看可就沒頭了,從中午看到了晚飯,也不光是皇帝一個人在看,王安石和司馬光也一起看,一邊看還得一邊提問。

    洪濤這份報告裏的措辭太現代,縱使玩了命的模仿宋人也相差甚遠。這又讓皇帝怒不可遏,但除了罵幾句之外也沒再提什麼罪不罪的事兒。反倒是該司馬光倒黴了,洪濤每解釋一段,他就得翻抄一段再拿給皇帝看。

    洪濤的這份報告分成了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主要是花膏的生產熬製;第二部分則是銷往西夏和遼國的方式;第三部分篇幅所占比例最大,內容就是一個,如何防止花膏在大宋境內流傳。

    “這是一把雙刃劍,既能傷敵又會害己,如果沒有一套完備的措施遏製其在大宋境內的傳播,害己就會比傷敵嚴重,不如不用。”

    這是洪濤的解釋,別人可能意識不到這個魔鬼一旦被放出來將會造成多大災害,就算再怎麼解釋也不如親眼所見來的真實。

    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在大宋境內,所以在實施計劃之前,洪濤在這個問題上會提出很多要求,隻要有一個不能滿足自己,就別想由自己來執行,這個問題沒商量。

    “善!駙馬所言極是。想我大宋人口眾多,不乏富饒之地,如若染上此物比傷敵更甚。”

    司馬光對洪濤的先見之明很讚賞,想必他已經被王安石之前的醜態給嚇得夠嗆。一位意誌堅定、連祖宗法度都敢挑戰的宰相,愣是被一小團藥膏弄的人不人鬼不鬼,要是還能粗心大意,那就不是疏忽,而是缺心眼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8
大宋有毒 042 妥協



        



    “可如此一來駙馬豈不是在和朝廷為敵,將如何自處?”王安石應該是目前這三個人裏最了解洪濤思路的一個,畢竟他已經和洪濤聊過兩次,很快就找到了其中的關鍵。

    “駙馬隻需教授邊軍製作之法,其餘之事自有朝廷決斷。”聽了王安石的話,神宗皇帝陷入了沉思,好一會兒才發表了意見。

    確實是意見,通過這一下午的相處,洪濤發現宋朝的皇帝真不能出口成憲,有時候他的意見還沒兩位宰相分量重呢,分分鍾會被否決。

    對了,說起兩位宰相,洪濤又對自己的曆史知識儲備重重的鄙視了一次。原先他以為王安石在朝堂裏最大的政敵就是司馬光,因為曆史書裏好像是這麼講的。

    可事實上司馬光早在九年前就因為新政的問題和神宗皇帝鬧翻,主動請辭去了外地,具體頭銜是兵馬都總管、安撫使、兼知永興軍府事,大概意思就是永興軍路的主官,和後世的高官兼武裝部長差不多。

    宋朝是沒有軍區司令的,因為作戰部隊隻有禁軍,還是歸朝廷統領,除了樞密院和皇帝之外,誰都不能染指。

    地方上的廂軍已經被消弱得沒什麼戰鬥力了,說是軍隊,其實就是建設兵團和農墾兵團,修修水利、墾墾荒地才是正事兒。

    永興軍路以前屬於陝西路,神宗登基之後分成了永興軍和秦鳳兩路,司馬光等同於從京官外放做了個封疆大吏,就是為了避免和王安石在朝廷上天天鬥嘴。

    但有一個概念洪濤沒猜錯,司馬光確實是保守派裏的旗手,即便他不在朝堂上出現,但在他周圍依舊圍繞著一大群官員,並以他為首同進退。

    這次王安石沒再犯糊塗,他也認識到了保守派對新政的重要性,沒有再和皇帝兩個人決斷此事,堅持要把司馬光叫回來,大家坐在一起當麵鑼對麵鼓的好好聊聊。

    如果花膏的事情可行,雙方該妥協的妥協、該讓步的讓步,隻要能確保新政繼續執行下去,一切條件都可以談。

    皇帝當然也是這個意思,新政與其說是王安石主導的,不如說是他背後慫恿的,成敗與否對他影響非常大。

    而且朝中長期兩派對峙也嚴重影響了國家的正常運轉,要是能借著這次機會讓兩派坐下來聊聊,對誰都是好事兒。

    然後司馬光不就回來了嘛,隻不過永興軍離東京還有點距離,不是說回來就能回來的。回來之後這三位大腦袋還得先湊一起對駙馬提出的策略先做初步評估,達成了共識之後才能把駙馬叫來接著往下談,所以才耽誤了半個多月時間。

    共識顯然是達成了,現在司馬光已經重新回到朝中,官拜門下省侍中、知樞密院事、鎮淮南府、判永興軍。

    北宋的官製和南宋略有不同,恰好神宗又剛剛改過一次,這一大串官職洪濤還真搞不太懂。但有一個事兒他聽明白了,司馬光現在也是宰相,可能、沒準兒、保不齊比王安石這個尚書省左仆射稍微低那麼一點點,最次也是個副相。

    這不就是共識嘛,王安石也不怕多一個副相來給他搗亂了,司馬光也不忌諱在政敵下麵當官違心的去幫助推動新政了。

    至於他們之間是怎麼交換利益的,真沒必要和自己說,反正大家各退一步的姿態算是做出來了,後麵該怎麼走,就得看自己的花膏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實質性的補償。

    事實上也確如洪濤所料,改革派和保守派確實達成了初步妥協,但內容遠遠比他預料的複雜。

    在這半個多月的時間裏朝堂裏都快開鍋了,大家全都在抱著團的互相討價還價,就像菜市場上買菜的老太太一模一樣,幾分錢的利都得爭得麵紅耳赤。

    王安石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個副相的位置,還承諾不再把《三經新義》做為科考唯一讀物,算是暫時放棄了開創一個新學派、在思想上控製後人的念想兒。

    這個讓步不可謂不大,在中國古代知識分子眼中,著書立說、開山立派,有時候比當宰相的成就感還強烈。

    同樣做出巨大讓步的還有神宗皇帝,別看他在新政問題上是和王安石站在一起的,但這兩位的目的卻不盡相同。

    神宗皇帝借助新政改革的機會,已經把諫權實質上架空了。現在禦史台基本都控製在王安石一派手中,從原本的製衡皇權和相權,變成了兩黨相爭的輿論工具和打擊對手人格的大噴子。

    做為想大幹一番事業的年輕皇帝,神宗深深體會到了諫權和輿論的重要性,要是還和原來一樣容忍這些禦史言官們有事兒沒事兒就瞎嚷嚷,他想幹點啥都幹不痛快。

    禦史台已經變質了,隻要繼續這麼保持幾年,這個權利製衡機構就會名存實亡,到時候他的皇權肯定會進一步加強。

    試問誰不想當個一言九鼎的皇帝呢,又有誰樂意做個放屁響了都要被大臣們指責的皇帝呢?這是人性使然,越是有心幹大事兒的人,就越不嫌權利過份集中。

    至於這種做法會不會破壞權利平衡、對國家今後的發展是利是弊,做為當事人很可能看不清楚,時代局限性嘛。

    其實司馬光他們反對的也不僅僅是王安石的新政,更讓他們擔憂的就是皇帝要借著推行新政的機會往手裏抓權利。

    和洪濤相比起來,他們可能更不願意見到一位出口成憲的強力帝王,因為那不符合他們的利益,更不符合他們的價值觀,是堅決不能妥協的。

    皇帝、新黨、舊黨,三方勢力攪合在一起誰也鬥不贏誰,結果就是戰火越燒越旺,已經到了誰都無法撲滅的程度。

    最可怕的是誰還都不敢去救火,生怕一分心,其餘兩方勢力就會乘虛而入。說的通俗點吧,現在是三位內功高手在過招兒呢,全把內力發了出去,誰先收回來誰就最容易受傷。

    用句成語描述,那就叫騎虎難下。即便知道有些事情做過份了,對國家有傷害,那也得硬著頭皮上。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蹦出來一個不知死活的瘋駙馬,帶著一個讓誰聽了看了都頭皮發麻的大殺器,往三方人中間這麼一插……嘿,愣是把這個死結給撞開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8
大宋有毒 043 背鍋俠


    其實也不能說是碰巧,駙馬拿出來的這個東西在任何一方眼裏也沒法視而不見,不用有什麼太大的見識,稍微有點腦子想一想也知道會有多大利益。

    這可是連拗相公都無法自控的大殺器,基本就等於誰沾上誰就得傾家蕩產。啥鹽鐵茶啊,全得後麵排隊去。

    而花膏的製作成本也很低,基本和茶葉等同,是從地裏種出來的,還不是啥金貴玩意,居然是司空見慣的米囊子花。

    最讓大家心動還是駙馬的計劃,如果真能按部就班的執行下去,各方收獲的還不僅僅是財富,也不單單是朝廷裏的得失,還有個更深的誘惑讓人無法抵禦,那就是開疆拓土。

    不管是神宗皇帝、王安石、司馬光,還是他們身後的那些朝廷大員,一旦涉及到抵禦外族、收回燕雲十六州的問題,隻要有切實可行的辦法又不用以國運相拚,沒一個敢說不支持的。這還不能說是捏著鼻子強忍,必須是發自內心。

    這已經不是功勞不功勞的事兒了,一旦真能把故土拿回來,上到皇帝下到臣子都得名垂千古,被後人有事兒沒事兒就念叨念叨,祖宗榮耀不榮耀先放一邊,自己包括子孫臉上可不是一般光鮮。

    “陛下不可,王相說過此物有傷天和,向西夏和遼國販售之事也不是一年兩年可以完結,期間如果被對方發現是朝廷所為,計劃就失敗了一半兒,萬萬不能將此物與官家和朝廷扯上關係。此事隻可由民間發起,必要時朝廷還要發兵予以討伐,做出深惡痛絕、深受其害狀,讓兩國使臣信以為真。”

    到底這三位大腦袋是怎麼想的,洪濤也不能完全搞清楚,私心是誰都有的,包括自己,隻要能先把公事辦好,再把私心控製在一定範圍之內,就無可厚非。

    倒是皇帝提出的這個策略有點太幼稚了,讓軍隊去種植提煉花膏,再由朝廷通過榷場輸入兩國。方便是方便,可後遺症也大,一旦被西夏和遼國探查明白那就不是邊患了,而是兩國聯手非滅了宋朝不可。這種行為和刨人家祖墳沒差別,再昏庸的帝王也忍不了。

    “那依晉卿之意……”王安石好像聽懂了點什麼,但又拿不太準。

    “這件事兒太過機密,我在條陳上沒寫,是打算和陛下親自稟明……”洪濤深吸了一口氣,又衝皇帝行了個禮。

    “此地不是朝堂,但說無妨。”皇帝這些天估計沒少在這件事兒上費心,不管是新黨還是舊黨都不是省油的燈,他不光要在兩條船上玩平衡,還得時刻為自己的利益考量,確實不容易,也確實耗費心力。現在又溜溜耗了大半天,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了。

    “花膏不能單獨拿出來在榷場上販售,那樣等於承認了朝廷是知道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夾帶在其它貨物中私販到西夏和遼國去,這樣的話就得有一種貨物和一群商人來專門辦理此事。但此事牽扯甚大,普通商人無法掌控也無法信任,故而臣打算親自辦理。從煉製花膏到籌建商隊運送貨物,皆由臣獨立承擔。表麵上是臣的私產家事,實質上隻向陛下和二位相公彙報,沒有第四個人知曉內情。臣是外戚,不能在朝堂上為國出力,更不能領兵馳騁於疆場,幸好按我大宋律駙馬還是可以經商的。就算事有不密為人所知,官家和朝廷隻需法辦我一人,就可平息內外兩方質疑,連壯士斷腕都算不上,對官家和朝廷的影響最小。”洪濤依舊保持著肅立的姿態,低著頭一口氣把想了好久的話全說完,又向皇帝施了一禮。

    “……你、你……朕……”別看洪濤說話的聲音不大,造成的反響可不小。神宗皇帝就好像屁股下麵有蠍子一般唰的站了起來,指著駙馬點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整話。

    駙馬這番話他完全聽明白了,句句都在理,也確實是個進退自如的好辦法。大宋皇室那麼多親戚,一時不察出個敗類啥的也情有可原,根本不算事兒,其實之前的王詵在皇帝眼中就離敗類不遠了。

    可真到了坎節兒上,誰親誰疏立刻就能看出來。從皇帝的本意來講還是希望駙馬和公主踏踏實實的過下去,既不要和朝臣交往過密,也別摻合朝堂裏的事情,老老實實的去弄飛鷹社挺好。

    “晉卿乃大丈夫也,請授王某一拜……請授司馬一拜……”可惜還沒等皇帝把語言組織好,兩個老頭就像是見到了活祖宗一般,幾乎同時起身、同時衝著洪濤深深一揖,嘴裏說的話也是一樣的,臉上的表情更是一個德性,悲憤中還帶著期盼。

    “你們兩個老東西還真舍得出去!也對,妹妹也不是你們的,妹夫就更不是了。”

    洪濤真不覺得熱血沸騰,最想的就是把這個兩個老頭揍一頓。倒是神宗皇帝的表現讓他心裏有那麼一絲絲暖意,還算是個有人情味的帝王,也不枉自己冒這麼大風險。至於這兩位宰相,真的很合格,政客這個玩意越敬業就越不是人。

    其實皇帝的人情味兒也僅僅存於一瞬間,兩位宰相都讚同了,光靠他自己也反對不了。更何況由駙馬出麵操辦此事確實是有百利而無一害,背起黑鍋來,誰能有一個外戚合格啊,就算直接砍了,朝中也不會有太多阻力。

    更絕的是駙馬還沒法脫離皇帝的控製,不管是誰都不會和一位駙馬結盟的。在這個朝代裏,光一個外戚的名字就已經和廢物差不多了,跟廢物結盟,還會有人樂意追隨嗎?

    大方向定好了,具體操辦的人也有了,下麵的事情就容易多了。駙馬接著去完善具體實施計劃,皇帝還專門給他配了兩個太監當秘書負責抄抄寫寫。

    回家是別想了,在這件事兒沒有完全定下來之前,駙馬隻能住在皇宮裏,但不是後宮,而是皇城的禁軍宿舍,還給弄了個套間。

    至於皇帝和兩位宰相在幹嘛,就算會議不讓駙馬參加洪濤也能猜出來,無非是三件事兒。首先就是劃分收益,這麼大的買賣總不能讓一家獨吞,大家背後還都有一群小弟嗷嗷待哺呢,哪個喂不飽都是麻煩。

    其次就是找一個借口組織人手製定相關律法,提早避免讓大宋也陷入和西夏、遼國相同的處境。這一點大家基本達成了共識,尤其是王安石,他現在的癮頭還沒完全去除掉呢,隔上一天就會犯一次。

    最後就是琢磨該如何控製駙馬,總不能把這麼大一件事兒真的完完全全托付給某個人然後就放心等著天上掉餡餅,別說隻是個駙馬,就算是皇帝親自去辦理大臣們也不放心啊。所以必須在駙馬脖子上套上那麼幾道鎖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有備無患。

    轉眼就到了秋天,入夜之後的風都帶上了些許涼意。洪濤足足在皇城裏住了十天才被允許回府,同時也就意味著高層已經達成了一致,紙上談兵階段過去了,整個計劃就要轉入具體實施階段。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8
大宋有毒 044 副業


    “大兄為何要留夫君在皇城中?”這些天最受煎熬的還不是困在宮中的洪濤,而是待在駙馬府裏的公主。

    兩個人一同進宮,自己回來了,丈夫卻被皇帝留在宮中長達十天,除了每天都有太監來府中報平安之外,真有點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感覺。

    “娘子莫要擔憂,官家要給為夫安排新差事,事關重大才在宮中多盤桓了幾日。”如何不讓公主知情也是計劃中的一小部分內容,隻有瞞過她才有可能去瞞別人。

    “那這些禁軍又為何到府中?”丈夫說得越是輕鬆公主就越不信,她大小就長在宮裏,一眼就能看出跟隨駙馬回來的兩隊禁軍不是皇城外的普通衛士。

    “這是官家派來保護為夫的,現在夫君有了新職務,要替宮中養蟲製蠟,此技密不可傳也。”既然是計劃內的事情,自然是提前就編好了瞎話,還得是整套的,一環扣一環,說得和真事兒一樣。

    “製蠟?夫君還會製蠟!”公主已經開始發蒙了,先是羽毛球,然後又是算盤,現在都玩上蠟燭了,難道說讓馬踢一腳還能學會這麼多東西?

    “這個嘛……為夫也不曉得是從何而來,一覺醒來就會了。這些日在宮中就是在為官家演示製蠟過程,看過為夫的蠟之後官家很高興,就派了這個差事下來。”洪濤幹脆就坡下驢,肯定了公主的想法,就是被馬踢出來的本事,皇帝都認可了,咋滴吧!

    “官人,製蠟為何還要養蟲?蠟是由蟲子變來的嗎?”

    公主暫時是沒問題了,隻要夫君人沒事兒就好,至於幹什麼無關緊要,更何況是皇帝派的差事,肯定不會是壞事兒。但蓮兒又有了新的疑問,她倒不是想盤問什麼,隻是出於好奇。

    “嘿嘿嘿……蓮兒還真說對了,官人這個蠟燭確實是從蟲子變來的。”

    麵對這個問題洪濤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就在幾天之前,自己也和這個小丫頭一樣想不出蟲子和蠟燭之間的關係,傻乎乎的讓王安石和司馬光兩個老東西恥笑了一番。

    原來北宋年間的蠟燭並不是從油脂中利用化學方式提煉出來的,而是利用了天然材料,比如蜂蠟。先把蜂房加熱融化,除去上層的泡沫雜質,凝結成塊浮於水麵的即為黃蠟。

    因為這種蠟燭是從蜂巢中所得,所以也叫蜜燭。從蜂巢中提煉黃蠟的技術也不是宋人發明的,據說從漢代就有了。

    但是因為黃蠟的熔點低,無法做成柱狀的蠟燭,使用的時候要先把蠟塊融化成液體,然後再像點油燈一般點燃。除了沒有油煙和亮度比較高之外,使用起來並不是很方便,亮度也不太高。

    最主要的是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的蠟量太少了,畢竟原材料有限,哪兒有那麼多蜂巢可以用來燒著玩。所以此時的蜜燭還是個奢侈品,就算皇宮裏也不能隨便使用。

    這一點洪濤可以作證,他在宮裏待了十天,每日隻有半碗蜜燭可以用,這還是皇帝特批的。

    可是這種情況到了南宋,尤其是洪濤待過的中後期,情況就會大大改觀。當時別說皇宮裏了,就算是比較大一些的酒樓都能用得起蠟燭。雖然還不是特別普及,但點根蠟燭也和奢侈沾不上邊了,頂多算是比較富裕。

    注意啊,是蠟燭,不再是蜜燭了。和後世的蠟燭基本沒有太多區別,而且不光有白色的,還有經過染色的紅燭。

    這是為什麼呢?當初洪濤也用鯨油通過化學方式製作過蠟燭和肥皂,對於這一點必須經過詳細的研究。南宋時期的蠟燭不再是黃蠟,而是變成了熔點更高的白蠟。

    那麼這些白蠟是從哪兒來的呢?答案非常有意思,是一種蟲子的分泌物,南宋人稱之為白臘蟲。

    具體是什麼科什麼目什麼屬洪濤也不清楚,但他見過這種蟲子,公的母的都見過。南宋已經有人工大規模養殖白臘蟲的農場,專門用作提取白臘。

    原本洪濤是打算用製作香藥的借口來大規模種植米囊子花,可是每天抹黑一般撰寫計劃讓他非常難受,無意間關注起了蠟燭的問題,這讓他突然想起一個更能掩人耳目的辦法,那就是邊養殖臘蟲取蠟,邊種植米囊子花。

    這樣一來不僅更容易掩蓋自己的真實目的,還能獲得比較珍貴的白蠟,進而製作成蠟燭向西夏和遼國販運,順便還可以當做夾帶花膏的貨物,真是一舉三得的絕妙手筆。

    真不是自誇,這個評語是司馬光給的,皇帝和王安石也深以為然。

    當洪濤說他還會養蟲製蠟時,皇帝的表情精彩極了,隻是簡單的問了問就準了,還特批了一塊非常合適的種植地,位於外城新鄭門外,曰瓊林苑,是一座皇家園林。

    遠是遠了點,勝在人少僻靜好控製,而且安全性有保證。那附近就有禁軍軍營守護,除了皇帝每年要在其中設置瓊林宴招待當科的進士之外,平時不會有閑雜人等進入。

    現在連瓊林宴都省了,皇帝打算把宴會挪到東郊的皇家園林裏去,整座瓊林苑暫時都歸駙馬做為米囊子花的第一個培育基地使用。

    至於臘蟲的事兒,自有兩位宰相向各州、路、軍遍發文書尋找,隻要有和洪濤描述相似的蟲子,必須火速送抵京師。

    “官人,飛鷹社該如何?”

    到底蠟燭是不是蟲子變的,在場的人誰也說不清,蓮兒已經開始撇嘴了,她嚴重懷疑駙馬是在騙人。富姬相對比較理智,她對太遠太虛幻的事情拿不準,更願意腳踏實地的先把眼前工作幹好。

    “飛鷹社自然不能荒廢,但要加派一些人手,可有處尋?”

    米囊子花要種、臘蟲要養、飛鷹社也不能耽誤,洪濤甚至還惦記著算院博士一職呢,也沒打算荒廢。要問他忙得過來不,其實隻是聽著忙,實際上這幾件事兒並不在同一個時間段內。

    米囊子花的育苗工作可以交給五郎六郎兄弟倆和瓊林苑內的皇家花匠們去做,現在就算再著急也無法大麵積收獲花朔,順利的話得等明年初夏才能見到第一批成品。

    飼養白臘蟲的工作也是一樣的,要想讓這種蟲子分泌白蠟,就必須給它們提供一個合適的生存環境,比如白蠟樹。隻有在這種植物上棲息,白臘蟲才能發揮其特點。

    既然是樹,那就得種,和米囊子花一樣,凡是農業林業的活兒就急不得,最短也得按照年來計數。

    就算白蠟樹不是啥珍惜物種,可以利用嫩枝條插扡繁殖,但從一個小樹苗算,沒個一兩年的也成不了林。沒有樹就沒有蟲,沒有蟲就沒有蠟,這個道理就算心急如焚的皇帝也不得不服氣。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9
大宋有毒 045 丫鬟,還貼身!



        



    但洪濤還不能閑著,種花種樹找蟲子的活兒朝廷可以代勞,可建立和培訓一支跨國運輸銷售團隊的工作就隻能由自己來完成了。

    在人選問題上洪濤真沒慣著他們,不管是皇帝還是新黨舊黨,每方隻能派一位代表,隻帶著耳朵和眼睛,沒有插手具體事務的權利。假如皇帝和兩位宰相對駙馬的某些做法有不同意見,也隻能召開四人會議商量,不能遙控指揮。

    這兩個條件是洪濤冒著掉腦袋的風險提出來的,答應了自己就合作,不答應就另請高明,沒有商量的餘地。

    洪濤可不想當嶽飛之類的忠臣,一邊和敵人鬥智鬥勇,一邊還得防範背後的暗箭。更不願意當傀儡,一舉一動還得被一條看不見的細線牽著。

    我既然拋家舍業不顧個人安危的幹了這個倒黴差事,那就別和我唧唧歪歪。利益你們可以全拿走,好名聲也都是你們的,不放心的話就派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我,這些咱都能接受。

    皇帝和兩位宰相最終答應了駙馬提出的條件,不答應真不成,現在這個駙馬不僅有一腦子的奇思怪想,還有一肚子的花花腸子和一張厚不可測的臉皮。

    忽悠、嚇唬、要挾、威壓這些官場上常用的招數幾乎都失靈了,在皇宮的十多天時間裏,洪濤充分的展示了一下什麼叫滾刀肉,還是個忠君愛國的滾刀肉。

    到目前為止,皇帝和新舊兩黨的代表還沒出現,他們到底會是誰洪濤也不去費心思猜,因為猜也猜不到。自己對朝廷各方勢力的了解太少太少了,基本就等於零,現補課都來不及,無從猜測。

    愛誰誰!這就是洪濤的態度。當駙馬還在乎被人監視?那是不科學的。就算沒有這件事兒,自己想和誰交往、和誰聚會,也得定期去中書省和樞密院做思想彙報。現在隻不過是把彙報對象換了換,能有啥不適啊,相比起來反倒更方便,不用自己跑路了。

    “官人可是要雇覓幹當人?”富姬一聽飛鷹社還會繼續開辦,臉上那一抹愁緒頓時就消散了。

    駙馬得到了皇帝的委派是好事兒,但對她而言並沒什麼幫助,因為養蟲和種樹都不是她的特長,假如駙馬一頭紮進了這個行業裏,那她就等於是個廢物了。

    “幹當人……不管叫啥吧,意思差不多,我就是想多雇人手,把飛鷹社的院子趕緊整理好,這樣老彭他們幾個就可以搬過去開業了。”

    什麼叫幹當人洪濤不知道,但他能猜。富姬也是個聰明人,隻要把自己的意思向她表達清楚就夠了。

    “找行老雇覓幹當人花費甚多,官人不如再去和陛下討個人情,由內諸司派人……”不愧是搞商業的官員,能省則省,啥臉不臉的都可以舍,尤其是舍別人的。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你家官人雖然現在還沒啥錢,但隻要飛鷹社建好,馬上就會變成有錢人的。陛下整日操勞國事,這些小勾當就莫要分心了。”

    如果沒有米囊子花膏和白臘蟲的事兒,洪濤還真有可能去和皇帝賴皮賴臉的要人幫自己家幹活兒,能省一點算一點兒嘛。

    但這時他已經對錢沒什麼具體要求了,要論富有誰能比一個毒販子還富有呢?還是國家指定、皇帝冊封、唯一的不能再唯一、壟斷的不能再壟斷的毒販子,再提什麼裝修費的事兒自己都不好意了。

    “姬這就去找行老……”洪濤可以胸有成竹的吹牛逼,富姬真沒這份想象力。她覺得駙馬的病情好像又重了,府上還欠著一屁股外債呢,還有臉在這兒裝大款。

    “娘子,這麼多天未曾與夫君遊戲,可生疏否?”來到北宋已經三個多月了,直到今天洪濤才認為自己融入了這個朝代,抱著公主去臥房裏慶祝新生顯然是個不錯的選擇。

    “郎君莫要唐突……嬤嬤……”

    公主正小鳥依人般的靠在丈夫身邊聽故事呢,別人會覺得駙馬瘋言瘋語,她不會。不管丈夫說得是真是假,隻要他能像這些日子一樣體貼自己、關心家庭,愛吹成什麼樣就吹成什麼樣,吹不動了自己還可以幫著吹。

    至於錢財什麼的,在她眼裏也確實不是事兒。堂堂蜀國長公主、當朝皇帝最疼愛的親妹妹,還能窮得賣房賣地?但她最怕的一件事兒就是駙馬口中所雲的那些遊戲,想一想都讓人麵紅耳赤。

    “蓮兒,去廚房吩咐燒水,下次大官人和夫人做遊戲的時候你再敢往屋裏鑽,我就揪掉你的一雙耳朵!”

    王嬤嬤對駙馬的失禮舉動假裝看不見,對公主的呼救也假裝聽不見,眼睜睜看著公主被駙馬抱進了臥房,這才把目光從樹上那隻麻雀身上收回來,然後兩眼一瞪,伸手揪住了正要跟著一起進屋的蓮兒。

    “行老就是行老,哪有為什麼……”今天公主需要複習的遊戲內容有點多,剛剛完成了課程,都來不及回答丈夫的提問就閉上了眼睛。

    “行老雇覓人力、幹當人、酒食作匠……富姐姐已經回來了,帶著兩個行老就在前堂候著呢。”

    公主無力回答的問題被帳外的蓮兒回答了,這個小丫頭從來不忌諱男人的身體,每次公主和駙馬做完遊戲都是她用熱毛巾負責清洗。

    剛開始洪濤特別不習慣,從來不讓小姑娘碰自己的身體,結果讓蓮兒非常傷心。她覺得駙馬不喜歡自己,長此下去有把自己趕出府的可能,不僅和公主哭訴,還和王嬤嬤投訴了駙馬這種非人的待遇。

    結果就是洪濤遭到了自己妻子和妻子奶媽的多次勸慰,非要說出到底為什麼看不上蓮兒。這是他第一次被別人的臉皮厚度打敗,隻好兩害相較取其輕,寧可讓和自己女兒一樣的小姑娘貼身伺候,也不想去和一個與自己母親歲數差不多大的老太太,掰開了揉碎了的探討男女之間那點事兒。

    時間一長也就習慣了,貼身丫鬟嘛,不貼身就是不敬業,也難怪小姑娘會惶恐,不讓她做本職工作本身就是一種侮辱。

    要說小姑娘還是真敬業,就算有王嬤嬤攔著,生怕她把駙馬勾搭壞了,也依舊不離不棄的堅持著,但凡有空子就會鑽進來守在帳子外麵,很有聽到主人召喚就隨時撲上來幫忙的覺悟。

    “給官人更衣……雇人不是該去找牙人嗎?”

    大概是由於精神作用,剛剛卸下了心裏的一個大包袱,盡管和公主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洪濤卻一點都不累,也不想大白天就睡覺。幹脆坐了起來,一邊享受著小丫鬟的貼身服務,一邊努力找話題轉移注意力。

    是個現代男人也受不了古代貼身丫鬟的伺候,就算腦子裏總是默念著我不是禽獸、不是禽獸,可身體比大腦實誠多了,不會撒謊,該啥反應就啥反應。對於這種狀態洪濤一直都沒習慣,估計想要習慣得經過很久的磨練。

    “官人又忘記了,買妾、小童、舞姬、廚娘、粗細婢子、針線供過才是牙嫂……”蓮兒正在用熱毛巾給男主人清洗身體,對於男人身體上的反應視若無物,更不耽誤回答問題。
mk2258 發表於 2018-4-12 21:09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46 升官了


    等洪濤穿戴整齊、人模狗樣的背著手邁著方步出屋時,又糾正了自己對這個時代的一個錯誤認識,算是沒白白讓小姑娘**了半天,有收獲!

    牙人在宋代並不是唯一的職業中介機構,還有個行老與之共存。兩邊有明確的業務劃分,誰也不幹涉誰。

    按照洪濤的理解,行老負責體力活和大部分成年男勞力的中介和代客雇傭工作,牙人一般都是由年長女性充當,專門為客戶介紹使女、兒童、歌舞伎、廚娘、針線婆子之類的職業,同時還兼顧一部分人販子的工作,比如買賣年輕女性給大戶人家為妾。

    宋代的婦女地位並不低,這一點洪濤在南宋就知道了,就算像蓮兒這樣的丫鬟也有人身權利,家主不能隨意打罵,也不能隨便轉賣,隻能辭退。頂多是在介紹信上寫不好的評語,提醒後麵的家庭別去雇這種惡奴。

    但妾不一樣,在人身自由和權利方麵妾還不如女傭呢,有點像奴隸,是屬於男人的私有財產,也沒有繼承權。即便大宋律規定不許動用私刑,但卻可以轉賣,就像江竹意那樣,搞不好就賣到了庵酒店裏,悲慘一生。

    “假如官人我要買無父無母的小童,可有牙嫂供驅使?”

    雇傭建築工人的事情很順利就辦完了,即便沒有駙馬親自出麵,兩位行老也會把事情辦妥。在他們這個行業裏名聲很重要,辦事不牢靠的話,以後誰還敢找他們雇人呢,沒了客戶也就沒了中介費。

    但洪濤還不太滿足,他現在缺人手,長遠看起來還是自己培養比較靠譜兒。既然要培養,那最好是小孩子,比較好忽悠嘛。

    “府中確實需要人手,不知官人需要何樣的小童,麵目清秀還是讀書識字,亦或兩者皆備?”富姬顯然是沒正確理解男主人的意思,她有點想歪了。

    “要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者!”洪濤倒是沒想歪,**這個玩意並不是啥新鮮事兒,南宋的達官貴人裏有嗜好者,想必北宋也不會是一幹二淨的,富姬會如此反應也說得過去。

    “官人大可不必去找牙嫂,慈幼莊中全是無父無母、無牽無掛者,如若官人能把他們領回府中養大,還能得到官府資助。”

    富姬依舊沒轉過彎,以為這位新主人對小童還有更特殊的要求,正皺著眉冥思苦想。蓮兒卻先聽明白了,並且有了更具建設性的意見。

    “……對啊,還是我們蓮兒聰明,去讓馬夫備馬,官人帶你去買好吃的!”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洪濤用力往腦門上拍了一巴掌,這腦子完了,有免費的孩子可以領養,幹嘛還花錢去買啊!

    “你識得此物?”這次洪濤膽子大了,沒有帶馬夫,隻帶著富姬和蓮兒兩個女流之輩就出了府門。

    他所依仗的並不是富姬這個前六尚女官,也不是蓮兒會什麼武功秘籍,更不是自己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新身體,而是革帶上係著的一個鎏金小牌牌。見到富姬也時不時往牌牌上瞟幾眼,臉上一副迷茫,不由得更加得意起來。

    “姬在宮中見過此物,隻有諸班直大統領才可佩帶,其餘皆不可得,不知大官人此物從何而來,斷不可私綬。”

    富姬的回答很明確,此物乃是皇家警衛部隊高級官員才有的特權,連皇帝都不能私下隨意發放,怎麼可能在駙馬身上出現。

    同時也是在提醒洪濤,別嘬死,就算瘋駙馬一般人不會搭理,可以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但也不是沒有律法可以管束。

    “嘿嘿嘿嘿……官人現在是知殿前司都虞候,自然有此腰牌。戴著它,東京城內外任何一支殿前司的禁軍都可依仗,就算不是殿前司的人也得給點麵子,厲害吧!”

    見到富姬識貨,洪濤更得顯擺顯擺了。這次進宮也不全是奉獻,還是有所得的,除了西郊外那個隻聞其名不見其形的禦花園之外,還有一個護身符,就是這個腰牌。

    確實如富姬所講,殿前司的高級官員腰牌真不是想給誰就給誰,必須由皇帝和樞密院知事共同簽發才作數。自己這個都虞候前麵多了個知字,等同於臨時委派,隨時可以撤換。

    給自己這個職務和腰牌,也不是讓自己真的去當禁軍的軍官,僅是為了讓自己便宜行事。授受官職比較麻煩,還容易引起朝臣的猜疑,一個臨時的軍職更適合自己的駙馬身份。

    說起北宋的禁軍,洪濤通過這些天和兩位宰相的朝夕相處,也從他們的口中得到了比較準確的信息。要說大宋的開國皇帝製定的這套政治製度和軍製吧,真是有點矯枉過正了。

    為了盡量避免再發生軍隊政變,宋朝的皇帝和文臣們費勁了心思,再麻煩也不嫌棄,副作用再大也不顧,一心一意的壓製和消弱軍隊的權利。

    他們采用的辦法基本是兩個,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中央盡收天下勁兵,列營京畿,以備藩衛;地方毀城隍、撤武備、將兵分離。

    解釋起來就是把全國的精兵都弄到首都來,再把地方上的防禦工事,比如城牆堡壘啥的都拆毀、武器裝備也不給新式的,再頻繁調動軍隊駐地,使每位主將都沒機會在軍中形成自己的班底和勢力。

    這樣做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時刻防備著自己人叛亂,就算有地方官員想造反,也沒有足夠的軍力和裝備,把內部自相殘殺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裏。

    要說這個辦法也是挺管用的,終宋一朝,不管是南宋還是北宋,都沒有發生過大規模的內戰,就算是農民起義的規模也遠遠小於元明清三代。

    原因就是因為地方武裝太弱了,扛不住中央禁軍的打擊,根本就沒有蔓延的機會。

    但這個辦法副作用也非常大,降低了抵禦外族侵略的效率。就像是一個人把雙手給捆了起來,縱然不會傷害自身,也沒法和外人打架了。

    要說兩宋也夠頑強的,硬是捆綁著雙手和北方民族硬抗了幾百年才被打死,要是能把這些束縛解開,哪怕就放出一隻手呢,估計也不會落得個被人武力滅國的下場。

    目前在汴梁城附近就集結著二十多萬禁軍,還有十多萬禁軍要去邊境輪流駐守,原則上是三年一輪換,叫做更戍法。

    禁軍全是采用募兵製,所有人一旦入伍就得服役一輩子,直到退休為止。這些職業軍人裏有世代當兵的軍人世家,也有從各地方軍中遴選出來的精兵。他們是可以帶家屬的,當兵對這些軍人而言就是一份工作,拿工資養家。

    除了這不到四十萬的禁軍之外,各地還有總數達六十多萬的廂軍。和禁軍不同,廂軍的主要任務不是打仗,而是勞役,有點像新中國建國初期的農墾兵團或者建設兵團。

    大部分廂軍都會駐紮在本州、路、軍,平時參加地方建設,遇到邊患就充當禁軍的後勤部隊和協助角色,基本不會由廂軍為主去參加戰鬥。

    廂軍的兵源除了招募之外,從禁軍淘汰下來的老弱病殘也會轉入廂軍,還有一部分就是囚犯。比如水滸傳裏的豹子頭林衝,他遭到陷害之後獲罪,就是被刺字發配廂軍服役的。

    不過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的稱號吹得太大了,從南宋到北宋,兵力最多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多作戰部隊可以教。

    再說了,禁軍也不全隸屬於一個機構,如東京城內的禁軍就分屬於殿前司和侍衛司兩個部門。殿前司的禁軍數量少但特別精銳,比如諸班直都是從親軍中選拔出來的親軍,人數隻有一千多,再與皇城司所轄的親從官部隊混編,組成了中央警衛部隊,共同擔任保衛皇宮和皇帝的任務。

    但雙方又互不歸屬、互相牽製、彼此製約,皇城司無法指揮殿前司的諸班直部隊,殿前司也不能指揮皇城司的親從官部隊。

    除了諸班直之外,殿前司下屬的捧日馬軍、天武步軍和侍衛司下屬的龍衛馬軍、神衛步軍都是宋朝最精銳的戰鬥部隊。統稱為上四軍,永遠駐守在京城裏,不用遵守更戍法去邊疆出戍。

    此外城內外還駐有殿前司的神勇、宣武、驍騎、寧朔和驍勝四軍,各分為上軍和下軍,每軍有十個指揮使;

    侍衛司的虎翼、雲騎、武騎三軍,每軍分左右兩軍,每軍也是十個指揮使。再加上水虎捷之類的水軍,反正據司馬光講,光是駐紮在首都的禁軍指揮使就有四百多位。

    指揮使是宋朝作戰軍隊中的一個常用單位,每個指揮使手下有四百到五百士兵,騎兵略少、步兵略多,差不多相當於後世的營長。

    洪濤擔任的殿前司都虞候僅次於都指揮使,也就是軍長,叫副軍長或者師長都可以。而且還多了一項監視軍官、執行軍法的職責,又有點像軍隊中的憲兵頭子。

    不過這個職務一般沒有常設,基本都是臨時指派,擔任這個職務的官員全是臨上轎現紮耳朵眼、過河就拆橋的命運。
mk2258 發表於 2018-4-13 23:01
047 福利社會       


    “官家派與大官人養蟲之職真的如此要緊!?”

    富姬不想信,但看著那麵被舉在自己眼前、金光閃閃的小牌牌又不得不信,上麵確實如洪濤所言,用陽文鐫刻著職務和姓名,如假包換。可皇帝為何突然對駙馬這麼看重了她還是想不明白,唯一的解釋就是那些可以變成蠟燭的蟲子了。

    “那是自然,不過權力大責任也大,這不全是好事兒,萬一幹砸了你們全得跟著我倒黴!”

    享受夠了權利的滋味兒,洪濤又開始給富姬施加壓力。現在自己身邊就她這麼一個能算得上幫手的人,必須增加擔子。

    “姬必盡全力……隻是養蟲一事姬實是無能為力……”

    自從學會了算盤,富姬就把她自己當成了駙馬家的雇員或者是駙馬的學生,命運自然也就綁在了一起。現在駙馬得到了皇帝的重用,她當然是高興多於擔憂,可有勁兒使不上也挺讓人難堪的。

    “養蟲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榮我以後再慢慢教授與你,目前最緊要的就是人手。我現在雖是都虞候,可實際上調動不了禁軍一兵一卒,府上也沒有合適的人手可以差遣,那就隻能從小培養。公主和我說過,蓮兒和你原本都是孤兒,假如我也去慈幼局領養一些小童回來調教,過幾年是不是也能像你和蓮兒一樣成為我的左膀右臂呢?”

    領養孤兒的事兒洪濤還摸不準靠譜不靠譜,富姬的社會閱曆比較多,政治覺悟也比蓮兒高,她的意見應該很有參考價值。

    “……官人此計甚妙,隻是不知官家會不會……”富姬這次應該是聽懂了洪濤的意思,先是擊掌稱道,而後又歎氣搖頭。

    “官家那邊自有公主去說項不必擔心,既然能給我都虞候的腰牌自是無疑,這些小童也是為養蟲製蠟所用,大可不必向官家隱瞞。”

    富姬沮喪的無非就是洪濤的身份,駙馬是不能在府中豢養太多奴仆的,甚至每個傭人的來去都要和皇城司報備,突然增加了這麼多小孩子肯定瞞不住。

    但現在這個問題已經不算問題了,別說幾個小孩子,隻要洪濤不去和朝臣勾結,其它的動作皇帝和兩位丞相都會裝看不見,必要的時候還得充當擋箭牌。

    “善!官人且催馬快行,京城最大的慈幼局在殺豬巷,姬便是從那裏被選入宮的。”

    洪濤的這個包票令富姬拋開了最後一點顧慮,隻要皇帝和大臣們不反對,駙馬的辦法確實不錯。從小養大的孤兒最可靠也最好指使,而且這種行為對那些孩子而言也是天大的好處。

    她自己就是孤兒出身,深知碰到一個好人家對未來的重要性。相對宮中而言,駙馬府好像更舒服自由一點。

    這位駙馬怪是怪了點,名聲也不太好,可他確實不怎麼害人,還有諸多本領可以學。哪怕隻學會盤算一門手藝,將來也不愁吃喝養家,走到哪兒都能當個賬房先生,還得是大先生!

    “莫急莫急,它就在那裏擺著,又不會憑空消失。當街縱馬按律是要打板子的,難道說你想看著官人我被開封府抓起來打屁股!不如先和官人講一講慈幼局的來由,我的腦袋是被馬踢過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多說一點就能多明白一些。”

    洪濤對騎馬到不是太陌生,但他不太習慣在人流攘攘的大街上快跑,真沒必要。就算找來的孩子百分百符合條件,個個都是天才,那也得好幾年之後才能起作用,早一個小時和晚一個小時沒差別。

    這個理由很充分,不僅富姬認同,蓮兒也深以為然,然後兩個女人就成了長舌婦,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給自家主人講解有關慈幼局的前世今生。

    再加上洪濤好奇寶寶的性格,隻要碰到不懂的地方就得問,還問得特別細致,這個話題很快就衍生成了一大堆話題,好幾天都講不完了。

    慈幼局這個機構洪濤並不陌生,南宋時期他就聽說過,而且不光是臨安城裏有,明州、泉州、廣州等地都有,也不光是大城市裏有,很多小縣城中也設有慈幼莊、散收養遺棄小兒錢米所之類的機構。不管叫什麼吧,功能都一樣,說白了就是後世的孤兒院。

    但古代的孤兒院是如何運作的洪濤還真沒關注過,原本以為這些福利機構都是由朝廷或者皇家撥款,聽完富姬的一番解釋之後,其中的奇妙之處就連洪濤這個見多識廣的慣穿都不由得有點咂舌了。

    合算宋朝不僅僅有孤兒院,還有養老院、福利醫療係統和公墓係統,和後世的國家福利係統比起來可能還不太完善,但基本骨架都已經成型了,甚至在某些方麵還要略勝於後世。

    首先就是慈幼局之類的機構,它們每收養一名孤兒,皇帝就會從內帑中拿出一筆錢給慈幼局,做為把孩子養到15歲的基金。

    假如有人家半途收養,經過官府確認有收養資格之後,每個月都會由慈幼局向收養家庭支付錢一貫、米三鬥,繼續承擔部分撫養責任,直到孩子滿15歲為止。

    相比起孤兒院來,宋朝的養老係統覆蓋麵稍小,隻在城市中設立,“安老坊”、“安懷坊”、“安濟院”都是此類機構。

    它們的運作方式也和慈幼局差不多,都是由皇帝或者政府出資贍養,而且是有法可依的。按照居養法規定,凡是60歲以上的老人就可以進入養老院頤養天年,每人每日一升米、10文錢。

    如果能活到80歲以上,每日還多給10文醬菜錢,夏天發單衣、冬天發棉衣。

    幼有所依、老有所養,這個口號並不是後世提出來的,古人從一千年前就已經在追求了,但他們並不滿足,還要病有所醫!

    福利醫療係統在北宋年間還沒見到,但到了南宋時期就有了,叫做安濟坊。但南宋人遵循的法度卻是北宋徽宗皇帝製定的,叫做安濟法,其中明文規定:

    “凡戶數達到千戶以上的城寨,均要設立安濟坊,凡境內有病臥無依之人,均可送入安濟坊收治。安濟坊宜以病人輕重而異室處之,以防漸染。又作廚舍,以為湯藥飲食人宿舍”

    看到沒,不光可以免費治病,還搞起了初步的隔離治療。雖然宋徽宗口碑不太好,還是個亡國之君,但他也不是全不靈。事實上也沒有任何一個皇帝是全壞的,國內國外都這樣,隻是後人解讀的角度有所不同罷了。

    這還不算完,由於宋代城市化比例很高,又有向商業化社會發展的趨勢,所以流動人口非常多。為了防止傳染病突發,安濟法還規定:

    “有病於道途,既無家可歸,客店又不停者,無醫無藥,傾於非命,極為可念”

    為此朝廷在城市裏建立了安樂廬,專門收治患病的旅客。政府還要求旅店如發現病人不得將其趕走,而應就近請大夫治療,然後報告官府報銷醫藥費。
mk2258 發表於 2018-4-13 23:01
大宋有毒 正文卷 048 國有銀行

    除了收養病人的福利機構,宋代還設有“藥局”、“施藥局”,類似於今日的平價門診部、平價大藥房。

    “民有疾鹹得赴局就醫,切脈約藥以歸”,藥局隻“收本錢不取息”。

    宋人吳自牧記述道,南宋時,“民有疾病,州府置施藥局於戒子橋西,委官監督,依方修製丸散咀,來者診視,詳其病源,給藥醫治,朝家撥錢一十萬貫下局。令帥府多方措置,行以賞罰,課督醫員,月以其數上於州家,備申朝省。或民以病狀投局,則畀之藥,必奏更生之效。”

    好了,幼有所依、老有所養、病有可醫,這三點都已經實際做了,是不是就可以算和諧社會了呢?宋人好像比後世人對自己的道德要求更高一些,他們的回答是——不!

    光做到了這三點他們還不滿意,於是又搞出了一個“漏澤園”製度。

    漏澤園是幹嘛的?洪濤猜了半天也沒猜出來,最終還是蓮兒嘴快給出了正確答案,漏澤園就是後世的公墓!

    北宋真宗年間,朝廷在“京畿近郊佛寺買地,以瘞死之無主者。瘞屍,一棺給錢六百,幼者半之”。

    到了神宗朝又正式下詔:“令逐縣度官不毛地三五頃,聽人安葬。無主者,官為瘞之;民願得錢者,官出錢貸之;每喪毋過二千,勿收息。”

    看到沒,這是有明確詔書的聖旨。窮人也不用擔心死不起了,國家掏錢給你買棺材買墓地。當然了,別嫌墓地位置不好,白吃饅頭還嫌黑就不講究了。

    如果你還是不樂意把親人埋在太遠的郊區,逢年過節的不好祭拜,那好,政府給你貸款,讓你去買更好的墓地安葬親人。注意啊,這個貸款是無息的。

    隻把人埋了就算合格嗎?宋人這次又給洪濤上了一課,他們的回答依舊是——不!

    宋代的漏澤園還有一套非常人性化的管理製度,如逝者有冥器陪葬,有蘭羞祭祀,盡力照顧了逝者的尊嚴。

    這些下葬隨品及祭品都由政府置辦;“園中置屋,以為春秋祭奠,聽其親屬享祀”;還有專人管理,“官委德行僧二員主管,月給各支常平錢五貫、米一石”。

    看到沒,即便是窮死的人,政府也要讓他盡可能體麵的去死,到了陰間之後不能又變成無依無靠無人搭理的可憐蟲。

    該有的祭奠器具必須有,沒親人掃墓也沒關係,政府出錢雇僧人代替。畢竟是自己的國民,盡量能善始善終。

    從出生到死亡,宋朝的福利製度基本都涵蓋全了,已經有一點後世福利國家的摸樣。雖然迫於條件和能力,這些製度不見得就執行的十全十美,但從製定這些律法的本意上來講,當時的皇帝也好、大臣也罷,並不是想向世界證明自己有多強大,那個年代也無法證明。

    他們隻是證明給自己的國民看,想讓國民知道他們的領導人不是口販子,也不是全在忽悠人,還是切實的想著大家,能做的盡量去做,做不到那也沒轍。

    “朝廷每年都要向這些機構投入大量錢糧,怪不得拗相公和官家黑了心的要弄新政呢,這麼幹肯定入不敷出啊!”

    有關宋朝的福利製度洪濤也就是聽聽而已,他也沒打算在這個年代去搞什麼紅十字會。但還是從中聽出了一點關心的內容,那就是財政問題。

    不管是對內還是對外,錢糧都是關鍵。宋朝的軍隊要抵禦北方強敵,沒有馬那就隻能靠器械了,可是造弓弩盔甲都是需要錢的,錢多戰鬥力就強、錢少戰鬥力就弱。

    如果朝廷每年財政收入中的一大塊都給了社會福利,必將影響軍費開支,這是一個兩難的題目。消減社會福利會讓百姓對朝廷失望,可不增加軍費的結果更嚴重,到時候百姓連失望的機會可能都沒有了,直接就得絕望。

    “官人所言差矣……各局各坊由內帑劃撥錢糧都是定數,除去支應之數外,悉數彙入抵當所生息,取其息以供開銷耳。”

    對於駙馬的這種擔憂,富姬非但沒表示出來絲毫認可,還反駁了回去,臉上全是看白癡般的表情,好像麵對的不是教她算盤的那個術數博士,而是個尚未開化的野人。

    “啥玩意?抵當所!現在就有抵當所啦?交引庫和檢校庫呢?”

    前一秒鍾還在憂國憂民的洪濤聽了富姬的話臉又紅了,這次穿越到北宋來,身份是比以前高貴了許多,可吃癟的次數也是前幾次的總和。

    在宰相和皇帝麵前無知一些還有情可原,可是讓一個女流之輩如此鄙視情何以堪啊。不對,不是一個女流之輩,蓮兒即便強忍著不作出鄙視的表情,可嘴也是撇著的。

    抵當所這個機構洪濤比較熟悉,南宋就有,它的名字聽著像是個當鋪,其實功能比當鋪高級多了。它是個啥玩意呢?本質上講,抵當所就是宋朝的銀行,它幹的事情也基本都是銀行才做的,比如說吸收存款然後放貸生息!

    這種機構在清朝其實也有,談不上冠絕曆朝,比如說清代的票號、錢莊、和會、帳局、當鋪,它們加在一起,也可以算是銀行的雛形。

    但是抵當所有一點是清代這些金融機構所無法比擬的,它是國有銀行,而清代的金融機構都是民營的。

    國有和民營差距大嗎?回答是肯定的,不光大,還有著本質上的區別。具體區別在哪兒呢?在政府的宏觀經濟政策上。

    前者必須依附於一整套經濟措施,光弄個銀行是沒意義的。後者完全就是散養,根本沒什麼整體方向,隻能算自發性質配合生產的附加品。

    一個自打出生那天起就是有目標、有方向的;一個是無頭蒼蠅,飛到哪兒算哪兒、過了今天就不知道明天是啥樣。

    這就是差距,巨大的差距。這麼說吧,宋代的金融政策和機構,比近千年之後的清代要先進好幾個檔次,根本就拿不到一起去比較。

    再說白一點,經過了上千年的發展,中國到了清代,在金融管理水平上不僅沒有進步,還大大的退步了。

    而中國的科技、人文、教育、乃至農業、工業、國防水平,也正是在這不到一千年的時間段裏被西方超越的,並且遠遠甩在了身後。非要說這是個偶然也沒法反駁,不過在洪濤看來這是個必然。

    他在南宋實施斬首行動之前,就和金河帝國的高層探討過有關南宋製度中的優缺點,最讓他看重的就是商業化社會的基礎,其中金融行業的發展又是重中之重。

    但是他沒想到在一百多年前的北宋,金融行業就已經發展起來了。既然有了抵當所,那就不可能沒有其配套設施,比如交引庫和檢校庫。
mk2258 發表於 2018-4-17 19:02

049 有價證劵

如果說抵當所是銀行的話,檢校庫就是信託機構,交引庫就是證劵交易所。看到沒,現代金融業的三巨頭都湊齊了,還是在一千年之前。

    “那我就明白這些錢大概是從哪兒來的了……我也知道我要幹的事兒到底該不該干了!”

    富姬的回答是肯定的,交引庫和檢校庫確實存在,而且它們的歷史要比抵當所還早。到這時洪濤就不用富姬去一點一點給自己講解福利系統的資金是從哪兒來的了。

    那些錢是自己生出來的,不管是皇帝的內帑也好、朝廷的國庫也罷,它們付出的只是本錢,維持福利系統運轉的不是本錢,而是由本錢派生出來的利息。

    具體的流程很簡單,就是把本錢存入國有銀行,再由國有銀行對外放貸或者投資,獲利之後把利息返還給福利系統,而且是源源不斷的注入。只要國有銀行不倒閉,證劵交易所別常年熊,信託機構別無事可干,福利系統就不會缺乏資金注入。

    事實上這套系統運轉的非常良好,據富姬講,六尚的閒置資金也會存入抵當所生息,不光六尚,很多朝廷機構都會這麼做。

    這也不是什麼暗箱操作,只要徵得皇帝和宰相的同意,任何一個政府部門都可以把閒置資金存入抵當所生息。

    錢多就多得,錢少就少得,反正不會讓錢在箱子裡生鏽玩,多一文是一文,這就是宋朝官員和百姓對錢的態度。

    那這麼多錢都存入銀行了,銀行能貸出去嗎?或者說銀行能找到那麼多可以盈利的投資項目嗎?

    在這一點上就得去問問交引庫和市舶司了,做為國有銀行,抵當所的大部分投資都是流向這兩個部門的。前者是證劵交易所,後者是海關兼商業部海外貿易司。

    交引庫是乾嘛的呢?它是負責發放鹽引、鐵引、茶引和香藥引的。這幾種大宗商品都是國家統購統銷的禁榷物質,私人是不能無證買賣的。

    但是宋朝政府比較具備經濟頭腦,他們知道如果全部讓官府買賣的話,必須是把褲衩也賠掉的節奏,於是就變通了一下,弄出了幾種引據。商人們拿著這些憑據就能去政府倉庫裡提貨,想賣到什麼地方就賣到什麼地方。

    從古至今,但凡是政府管控的物資就必須利潤大,這是亙古不變的真理,放到宋朝也一樣。既然鹽茶鐵香料不愁銷路、不愁利潤,商人們必須會來爭奪這幾種憑證,有了憑證才有合法銷售的資格嘛。

    然後宋朝政府又耍了一個很高明的商業手段,他們說了,想要憑證沒問題,但大家得幫朝廷一個忙。也不是白幫,就是利潤低一些、風險大一些。啥忙呢?軍隊的後勤!

    宋朝軍隊自打建國以來,隔三差五的就得和北方國家打一仗。騎兵打仗可以一個人兩匹馬、三匹馬的自己馱著給養走,步兵就沒那麼好運氣了,他們的給養必須靠後勤部門往上送。軍隊進攻五十里,後勤部隊就得跟著往前送五十里。

    可是這麼多物質光靠軍隊從全國各地調集過來,路上的損耗就不好控制,一不好控制就得出現各種貪墨現象。到頭來一百斤糧食從後方北運,到了前線能省五十斤就不錯。

    這咋辦呢?要不說宋朝君臣有一個算一個都是奸商出身呢,他們打仗的本事很一般,但做買賣的天賦確實比歷朝歷代的人高明很多。

    他們捏住了商人趨利的脈門,頒布了一個折中法。朝廷不再負責從全國各地往北方前線調派物資了,改由商人們自願按照政府的採購價格向前線運送。

    按期按數量送到之後也不給錢,而是發給交引,主要是鹽引、茶引、香藥引、礬引和犀象引。商人拿著這種政府頒發的提貨憑證,就可以到各地的榷場去提貨,繼而再拉到認為合適的地方販賣,從中獲利。

    這樣一來,幫著朝廷運送物資雖然不賺錢,可一旦拿到各種交引,明顯就是賺錢的好買賣啊。大家都不是傻子,不圖利誰早起。但這句話反過來說,圖利早起有錯嗎?

    顯然沒錯。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為了掙錢,商人們會比廂軍對待貨物認真一百倍,想盡辦法降低路途上的損耗、減少運送時間,保質保量的把軍用物資運到前線。

    然後他們就可以拿到交引換取禁榷物資去賺錢了,國家不吃虧、商人們也不吃虧,軍隊的後勤還得到了有效的保障,都不是雙贏了,而是三贏!

    其實不僅僅是三贏,具體幾贏洪濤都算不清楚。原本一個看似很簡單的變通之法,卻讓證劵交易和證券交易所出現在了大宋國內。到底拉動了多少內需、多少經濟增長,反正洪濤是算不出來。由此而產生的一系列連鎖反應他更看不全。

    不管是鹽引、茶引還是香藥引,都是不記名、不掛失的,也就是說這玩意是可以轉讓的!當初設計這套辦法的人真讓洪濤好奇,這孫子會不會也是從後世穿越過來的呢?保不齊還是個玩金融出身的。

    僅僅就是可以轉讓這麼一個小細節,就讓原本樸實無華的提貨憑證瞬間身價百倍,搖身一變成了宋朝的有價證劵。

    商人們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與其拿著這張提貨憑證去榷場提貨,然後再去辛辛苦苦的販賣,不如直接把它加價出售給更需要的商人。這樣雖然利潤少一些,但卻可以加快資金流轉速度,並且節省時間。

    錢流動快了必須是好事兒,時間就是金錢這句話更是在後世天天喊。於是乎,很快就有商人專門幹起了倒賣交引的買賣。

    他們一手去加價收購、一手再加價出售,具體該加多少錢買、加多少錢賣,全靠對未來一段時間此種貨物價值的預判。花錢買對未來價值的期望,這不就是有期貨股票嘛。

    在宋代的大城市裡,類似的證券交易非常發達,衝要州府都設有交引鋪。富姬描述說,汴梁城內南通一巷,謂之'界身',並是金銀彩帛交引交易之所,屋宇雄壯,門面廣闊,望之森然,每一交易,動即千萬,駭人聞見。

    大概意思就是說,交引買賣都是大宗交易,買賣家必須身家萬貫,商舖也就跟著高大雄壯。

    為了顯示自己資金量足,很多交引鋪就在門口擺上成堆的金銀銅錢,謂之看垛錢,只是為了讓潛在的客戶心理踏實。

    這倒是和後世的證劵交易所差不多,建築先得氣派,沒見一家交易所藏在胡同的小平房裡,旁邊還挨著公共廁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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