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詩奇幻] 騎士悲歌 作者:憑空想像 (連載中)

 
regn13 2018-8-31 22:00:4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604 17980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四十五章

    難以形容的破碎一般的聲音出現在了梅賽德斯的周圍,那是生命元素和死亡元素湮滅速度過快時震盪開空氣的異響。

    “謹以我黃金櫻花之名,呼喚遠古極致之意”梅賽德斯蒼涼的聲音從那一團湮滅的光暈正中響起,紫金色的生命之光猛然吞沒了死亡元素爆發時的強烈湮滅光輝,利琳呼喚出的骷髏頭精靈軀體前的蒼冰色精神火焰背景中,紫色的光團被拉長復而狂亂地展開。

    紫金色的生命本源氣息包裹著精靈王相比較來說分外渺小的身軀,幻化為一隻宏大的紫金色巨龍。

    “艾琳吾主,展現你的憤怒吧!”

    梅賽德斯清亮的聲線頓時融進了無數其他的聲音,洛維安一瞬間感到了一陣莫名的驚悸和恍惚,他下意識地發現了,這是穿透歷史時梅賽德斯之上數百代黃金櫻花精靈王聲音的共鳴。

    擁有著骷髏頭和完美精靈軀體的詭異精神火焰之象伸出了它恐怖的巨大手掌,但在這無數落雨一般的生命元素穿刺中卻霎時間分崩離析。在萬千精靈王聲音落下之刻,梅賽德斯身後的艾琳之主聖像似乎微微睜開了祂緊閉的雙眼。

    “嗡!”

    彷彿一道強烈的電流直接刺進了洛維安的大腦,在短暫的無法形容的他與大地之主聖像的對視中,他看見了浩瀚無垠的無盡星海和

    “媽媽……”洛維安喃喃自語道。

    在那個時間的顆粒中,他看見的是梅賽德斯身後的艾琳聖像,不知何時已經成為了母親慈祥的身影。

    “既然身為曾經的五級強者,你為何對這一幕仍舊無法理解呢?”哈爾模尼亞幽幽的聲音響起,金紅色的巨劍光輝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我需要給自己的復仇一個理由和它具有價值的意義。我既然從曾經弱小的你身上看不見對製造仇恨的懺悔,那麼我只能夠從現在你擁有能夠讓我正視的力量身上感受自己復仇的那份快意了。”

    黑色的魔族之翼在無聲中展開。

    “聒噪。”

    哈爾模尼亞微微皺眉,“你應該對自己的實力擁有一個正確的認知。”

    “我的戰爭中。只有尊嚴,沒有仇恨。”

    洛維安黑暗的背影邊緣忽然變得模糊。哈爾模尼亞眼瞳猛然一凝,右手一鬆放開了巨劍,身形急速地向後退去,而另一道虛像則從他的身體前掠出,徑直穿過了洛維安本人的虛影。

    地獄風向標的瑩瑩綠色從一片暗元素的濃雲中探出,平穩地懸浮在正空中的巨劍發出一聲沙啞的嘶鳴,哈爾模尼亞的虛影和實像以截然相反的兩個方向在半空中劃開一道十字,扭曲的軌跡和光線肆意飛舞。緩緩凝實。

    身體在一瞬間化為離散的暗元素,生生穿過了哈爾模尼亞巨劍劍氣的無形斬擊。短暫的離散後便是迅疾的凝聚,蒼白的手腕閃爍著迷離的紫光,虛握住地獄風向標的手掌只是讓藍綠色的刀刃與巨劍的劍刃輕輕一碰,便而分開,滑落一連串燦爛的紅藍雙色的火星。

    手握成拳,洛維安甩落一身無序的暗元素和死亡元素,白皙的拳面在哈爾模尼亞實像和虛像中央的巨劍劍背之上留下了一道暗淡的暗元素痕跡。

    哈爾模尼亞的表情登時變得緊繃起來,他半張開嘴似乎想要發出一聲痛呼,但是來自於靈魂的痛楚已經不能用任何形式的表現去釋放。

    他的實體如同鏡子一樣無聲無息地破碎了。而他的虛像則瞬間變得凝實。蒼白的面孔變得更無血色,他掙扎地向自己的佩劍伸出手去,巨劍緩緩地落回了他的手心。他這才松開一口氣。大聲喘息著。

    “你的武器,究竟是你手中的劍,還是,名為哈爾模尼亞的身體呢?”洛維安冷聲道,“為了獲取復仇的力量,本毫無力量天賦的你將靈魂獻祭給了這柄邪劍,讓你的身體成為了劍鞘……真是可悲的力量交易。若你的母親真的在天有靈,會忍視她的兒子做出這些嗎?!”

    “你沒資格評論我的母親,你這惡魔!!”

    強烈的金紅色光芒充斥了洛維安的視野。但是旋即洛維安就發現了這只不過是自己將要面臨的一個幌子罷了。強烈的麻痺感頓時擊中了他的後背,貫穿脊椎的強烈電流瞬間僵化了他的下半身。一切經脈中的元素湧流剎那間靜止,然後反轉。

    格蘭特手捧一本深藍色的魔法書。另一手手持法杖遙遙指下。強烈的電芒並非從他面前的藍色法陣中被激發而出,而是直接振盪起天空中死寂元素中已經被封印許久的雷電能量。雷電的核心直接出現在了洛維安的背後,幾乎毫無能量損失地將全部攻擊傾斜到了洛維安身上。

    “該死的,你讓我怎麼跟布林雷特解釋!”剛剛釋放完艾琳之怒的梅賽德斯狠狠鑿穿了精神火焰組成的詭異神像,利琳毫不停頓地再度一指點出,但此刻梅賽德斯的反應已經更快,遠遠超過了利琳在這個時間段內的反應速度。

    梅賽德斯死死地盯著正向下落去的洛維安,而就在她猶豫究竟是援救洛維安還是繼續繼續攻擊利琳的時候,利琳終於捕捉到了自己喘息的機會,強烈的精神火焰完全回收,天空中的詭異神像尚未散去,蓮花一般的火焰圖騰便出現在了她的身後,死海的海面之上。

    不受任何力量元素影響的冥河之水,融化著最為緻密死亡原理的死海在接觸到這一蘊含著通靈力的精神火焰時,以一朵雪花散開的優雅姿態,在水面綻放出了一片完美的冰晶平台。

    “冥河之水?結冰了?”梅賽德斯皺眉道,直至現在,她方才明白為何只有盧比斯坦家族之人能夠跨越死海文書中所說“生與死的世界的相隔,只有通靈師的孩子,能夠看見蒿草中隱藏的小徑”。

    穿著一身最普通布衣布鞋的利琳便這樣一步一步踏出一朵朵美麗的雪花冰晶,緩步向死海的最中央走去。梅賽德斯強行讓自己的衝勢停止在死海之前。儘管她在利琳的一個帶著譏誚意味的回首中再度幾乎讓憤怒掩蓋了她的理智,不過她仍舊清醒地明白,當自己的位置身處死海之上時。無論是誰的力量都會被壓制到身體之內,那意味著她將只有用精靈之翼懸在死海上空的能力。然後毫無意外地被擁有調動死亡之力的通靈師利琳擊敗,跌落到死海之下,永無上浮之時。

    那種結果甚至比死亡更加恐怖。

    “洛維安,你究竟還要拖到什麼時候?!”壓抑了半秒中的憤怒之後,梅賽德斯驟然向在天空中跌向死海中心的洛維安吼道,“你又不是那種會為我拚命的人!趕快去做你想要去做的事情!”

    梅賽德斯的後半句話並沒有傳到他的耳中,格蘭特所釋放出的強烈魔法封禁在瞬時間已經超過了他黑暗元素調動的速度,在死海的死亡能量鎖死他的力量釋放之前。他的一切行動就已經被格蘭特的魔法所封閉。

    一個三級極限的魔族,一名四級極限的精靈王,卻毫不猶豫地去對抗三個四級極限的強者。從任何一名局外人的視角上來看,這都是一場絕對不對等的戰鬥,甚至這樣的對抗根本談不上戰鬥,只是一種單方面的送死而已。

    但若真是如此,洛維安為何又可以從容地再度走上死海,梅賽德斯也可以毫不顧忌地將精靈族之後千百年的基業賭在這一場力量相差懸殊的戰鬥之中呢?

    深藍色的電芒融入了洛維安的經脈核心,迅疾地向他的心臟刺去,強烈的刺痛和麻痺感充滿了他的精神之海。但他並沒有阻隔。甚至張開了自己的雙翼,讓這異種的能量儘可能地浸透他能量循環的每一個角落。

    “咔……”

    水元素和火元素的魔法狂暴輕易地刺進他的心脈,他的魔族之心在強烈的電流刺激下如願停止了跳動。一切生命氣息頓時被固化在了他的經脈之中。無法流動,卻也完全阻隔了死海上空死亡元素對他無孔不入的侵蝕。

    “咔咔……”

    元素之流逆轉,暗元素在他體內的密度詭異地急速上升。而他的外表仍舊是一副近乎了無生氣的樣子,彷彿生命已經離他而去。

    血月之翼揚起、復合,包裹住了血月至尊在天空中看似無助的墜落。

    “這是”利琳腳下的一片冰晶的形成遲緩了片刻,“他這是要幹什麼?在這個時候衝擊四級?!”

    一道暗元素的閃爍以一種極度的黑暗出現在了洛維安所在的那片天幕,極黑與極亮相同,瞬息之間就打亂了格蘭特井然有序的精神力調用。懸空在死海邊緣的他發出一聲慘呼,痛苦地摀住了自己的眼睛。而便在這一個片刻。梅賽德斯如同閃電般像上空直線掠去,在暗元素攀附著格蘭特的魔法輸出軌跡而湧進他的經脈。造成致命的元素湮滅能量釋放前,用一股強烈的王族血脈威壓將他推離了原有的位置。

    暗元素在他剛剛脫離的位置猛烈地碰撞。光明的留影在暗元素的湧動中消失殆盡,沒有濺起一點湮滅的火花。

    沉睡在他身體之內的五枚魔族力量晶核之中的第四枚悄然破裂,清晰的破碎聲震碎了他周圍似乎永恆不變的枯黃色霧靄。這遠遠不同於普通的三級極限衝擊到四級初階的突破,而是曾經蘊含了四級初階直至四級極限全部力量總和的四級晶核在回歸四級初階時所釋放的力量。

    這樣的力量,在洛維安突破至三級時,就在天台關下召喚出了達到五級力量水準的一擊,逼迫四級高階的大地聖教宗主教不得不用犧牲魔法並且在重傷的條件下才勉強抵擋住洛維安的爆發。

    而現在是從四級初階至四級極限的所有力量總和的施放。在短暫的時間中,洛維安已經把握住了曾經五級的他的力量。

    “擋住他。”利琳強烈的精神波動直接化為纖細的絲線,刺入了千米遠之外的哈爾模尼亞的精神之海。仍舊眩暈於洛維安敏銳地判斷出他的身體和靈魂寄居與不同之處的一擊的哈爾模尼亞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了一瞬,他狠狠地一咬牙,竟然反手雙手抓住劍柄。狠狠地砍進了自己的身體!

    半米寬的劍刃幾乎完全沒入了哈爾模尼亞精靈族的單薄身軀中,但卻沒有一滴鮮血濺出。身上掛著巨劍的哈爾模尼亞在一聲令人牙酸的拔劍聲中甩脫了巨劍,而剛剛脫離劍身的那具精靈族的身體瞬間乾枯。在半空中便化為了飄散的粉末。

    此刻金紅色的巨劍吸納了哈爾模尼亞精靈軀體的血肉之後,金紅色完全化為了濃郁的血紅色。紅色似乎永無止境地向深處蔓延。幾個瞬息之間,至紅的顏色化為了濃郁的墨黑,似乎是枯黃古卷之上的一滴新鮮的墨水,拖曳著抽象的畫跡,帶著慘烈的氣勢斬向了向死海中央的那座孤島振翅而去的洛維安。

    黑色的墨滴在指向洛維安的同時,一片片纖細的紅絲如同濃雲一般籠罩向他的位置。這奇異的紅絲似乎根本不受死海上空強烈死亡力場的限制,更像是跟隨著其上枯黃色雲翳的流動而漂游。

    洛維安睜開了黃晶色的雙眸,深不見底的瞳孔中似乎有著一點動盪的銀色。

    五級的視角。洞察空間的權力。

    兩個人的存在感瞬間消失,空間中隱隱蕩漾起一團扭曲了白霧。失去了立體感的洛維安和哈爾模尼亞彷彿在這一刻化為了千萬層纖薄的薄片,逐漸淡化入無所不在的冰冷空間之中。

    “……怎,怎麼會這樣?”利琳呆呆地望著空中突然消失的兩人,眼睜睜地看著已經距自己不遠的死海孤島出現了一層厚重的白翳,將觸手可及的輪廓遮擋在了自己的視界範圍之外,“我,我真的沒有做錯嗎?……哥哥,如果是你,該怎麼辦呢?”

    洛維安和一柄金紅色的巨劍同時墜落至一片只有方圓幾十米的小島上。這裡再度回歸了死海中那種絕對的死寂。再沒有空氣的流動,也沒有任何生命存在的痕跡,剩餘的只是亙古時期那些已經連腐爛所需的微生物都不復存在的古老陳屍。

    更多的只是一份寂靜的荒涼和清澈的孤獨。

    洛維安微微眯起眼睛。他看見了小島周圍那一片黑白雙色相互糾纏融合的雲翳。那並非曾經來自於死海的力量,而是屬於五級的空間之力和他生命本源中的象徵他暗屬性靈魂的黑暗元素。

    這裡將他的一切力量徹底的剝奪。生命的力量不允許進入這片神聖的禁地。洛維安輕輕握了握雙手,那是身體最本源的力量,沒有一絲一毫元素湧動的加成。現在他所能夠擁有的,只是自己對力量的理解和控制而已。

    然後他看見了插在地面上的暗紅色的巨劍緩緩融化,在了無生機的沙土地面上緩緩形成了一道人形。那仍舊是哈爾模尼亞,不過此刻的哈爾模尼亞的眉間再無之前的優雅和溫和,只餘下如刀般狹長冷厲的雙目和隱蘊其中的幾分非生命的機械和麻木。

    哈爾模尼亞也注意到了自己力量的喪失,他陰沉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暗。雙眼狠狠地盯著洛維安,將精靈族的優雅和美麗一掃而空。而此刻洛維安卻覺得他現在這種直白的仇恨比之前所表達的“婉轉”的恨意更容易接受。

    “我不想再說什麼。十字旅團總座先生。”洛維安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也很清楚。我挑明了這件事意味著什麼。十字旅團總座之名,不可由總座之外的任何人所聲明。但凡違反,則受上古魔法之懲罰。”

    洛維安前半句話音剛落,小島之外的黑白能量光幕便猛然震動起來,那是一種即便是全盛時期的洛維安都無法理解的魔法元素符號的變幻。因為這屬於窺探了神之領域的超級魔法的範疇,穿越了六千年時間仍舊能夠作用於這世間的力量。

    但這種力量畢竟來源於人,它的力量仍舊無法穿透生命之主降於這片空間的力量規則。強大的十級魔法波動也只能夠在這片小島之外的環境徘徊,無法作用於它將懲罰的受害者身上。

    “你明白現在的局勢,總座閣下。”洛維安輕聲道,“你不殺我,你就無法走出我的力量屏障。我不殺你,我在離開小島的瞬間就會死於我所激發的十級魔法。而在之前,你還在猶豫什麼呢?戰鬥還是死亡,這樣的選擇並不困難。”

    哈爾模尼亞的臉色幾度變幻,最終他沒有回答。他只是望向了小島的中央,在那裡是一泊小小的水窪,在水窪正中,豎立著一柄陳舊的十字架

    儘管已早有心理準備,但真當此景出現在了他的面前時,一種無法言說的震撼還是席捲了他的心靈。無論他對曾經造成魔族第一次傷害的御龍師弗裡德究竟有著怎樣的仇恨,但他看到這個曾經擁有著俊美五官和無與倫比魔法才能的偉大魔法師赤身裸體被釘在這古銅色的十字架時,他感受到了一種殘忍。

    嵌滿銅鏽的銅釘貫穿了弗裡德.莫迪斯特的雙手和腳踝,被撕開的傷口因為鮮血早已流盡,已然呈現出乾枯的慘白色。貫穿骨骼和肌膚的銅釘看似隨意地釘在十字架上,卻有著一種無法言喻的強烈震撼。早已失去一切生機的弗裡德的頭深深地垂著,纖細的亞麻色頭髮遮擋住了他的面頰。但是洛維安情願自己看不到弗裡德此刻的表情,儘管他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猜測,在那個他看不到的角度之下,是一張帶著悲天憫人的微笑的臉。

    在他的胸口,插著一柄已經腐朽的普通長槍。曾經被沾染過鮮血的槍尖,似乎仍舊殘留著呈現出金色的血跡。在他的腳下,洛維安看到了一個用以盛接鮮血的杯印。直到此刻,他才將目光集中到十字架之下的那一泊清水。絕對的清澈,卻呈現出深不可測的漆黑,彷彿不,那是真的通往另一個世界,用以平衡奧西利亞生命元素與死亡元素失衡的死之界。

    那便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曾經釘在這十字架上的,不是弗裡德吧?”洛維安輕嘆一聲問道。

    “這是僭越力量者所受的懲罰。時空封印魔法,這樣的力量除了神之外,也只能夠屬於世界法則的監督者和被授予權利的超越者。”令洛維安微感驚訝的是哈爾模尼亞竟然開口解釋,“而弗裡德前輩,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而已……那個時代,真是一個無奈的悲劇,無論你我。”

    “你們想要做的究竟是什麼?完成你們所謂的儀式,可否是將這十字架上原先的主人召回,得到那曾經弗裡德所窺探的力量之秘……你們難道不知道,這本身也是一種力量的僭越麼?而且這是一種比弗裡德的犧牲更加超越規則的儀式?‘忘卻的造物主’生命之主,世界樹阿麗莎唯一的兩個孩子之一,憂傷的棄女莉莉絲……你們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朝聞道,夕可死矣。”哈爾模尼亞只是用一個扭曲的微笑作為了回應,旋即他伸出右手,一柄縮小的金紅色巨劍出現在了他的手心,“利琳一個人在死海之上支撐不了太長時間,我必須為之負責了。你我都沒有選擇……”(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四十六章

    “殺害無辜者有罪。”

    《聖錄》

    “殺害無辜者有罪,但神會豁免因求生而殺害無辜者的人。”

    《死海文書》

    弗裡德早已失去生機的身體在十字架上默默地充當著死亡與生命交界處暗淡的坐標,與枯黃色的天際和毫無波瀾的死海海面融合成兩個唯一生命之間毫無色彩的背景。他的身體已經被周圍的枯黃染成了同樣的顏色,但從那裡向外輻散開去的,仍舊是使洛維安心境感到一陣陣異樣刺激的無形目光。

    “你還是在懺悔麼?”哈爾模尼亞的胸口懸浮著這一柄由自己的靈魂和巨劍融合而成的奇異物質構成的長劍,“歷經過無數血腥和生離死別的你,才應該是對這一切感觸最深的人。你的話語,與其是在針對於我,不如說是對自己所犯下罪愆的藉口吧?”

    弗裡德無形的目光輕觸著自己的後背,洛維安感覺內心中的躁動隨著他的話語而一陣陣地加強。而哈爾模尼亞的正確更讓原軍團長的靈魂碰觸到了那一條靈魂中的痛苦底線

    自己真的在懺悔嗎?因為過去一個飄渺的希望,輕易地信任了能夠讓魔族走向六千年前輝煌時代的黑魔法師,甚至讓自己賭上家人的生命……這個世界最為可怕的毒品不是誘惑,而是希望啊!

    因為這個希望,犧牲了多少無辜者的生命,又讓自己付出了多少!這一切,值得你去評價?!你只不過是又一個無辜者而已!

    “呵……”洛維安微微低下頭,就如同他身後弗裡德垂首的姿態,冷笑的聲音從他已經傷痕纍纍的靈魂中釋放出來,“所以。我才會布這樣一個死局,現在的戰鬥,只有勝利者和死者。請不要忘記。魔族篤信的是死海文書而非你們的聖錄”

    洛維安的結語在多普勒效應中被拉扯成了異樣的長音,雖然已經沒有了力量的絕對壓制。但是在這片只有身體力量才能夠被承認的空間中,兩者的實力在純粹的當量下已經不分伯仲。

    哈爾模尼亞沉氣定身,換為雙手握劍,身形向後半退一步,尺餘寬的劍刃在空氣中劃出了一道圓潤的紅色圓弧,以兩者最先接觸點的切線反方向迎向了在黑色的留影中不甚清晰的一抹暗淡的淺綠色。

    “叮!”

    清脆和沉悶的聲音一同響起,清脆的聲音是兩種金屬相接觸時材料的嘶喊,沉悶的聲音是因為彈起的鋒刃在空氣中混亂音爆的組合音。幾乎就是在第一個瞬間。洛維安強悍的魔族血統就佔了上風,作為奧西利亞智慧種族中除了龍族之外身體最強悍的種族,即便是一半的魔族血脈,仍舊讓身為精靈的哈爾模尼亞的雙臂被盪開,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退了幾步。

    縱使他的身體已經是劍與肉身的融合體,但那一柄劍誠然也是來自於精靈族的技藝。而洛維安和他手中的末日權杖,則是魔族的驕傲和戰鬥文明的結晶。

    在第一個瞬間,哈爾模尼亞就已經判斷出了即便是自己和這柄手中神器的融合體,也無法在純粹的力量上抗衡洛維安。隨即他選擇了用精靈族最為擅長的速度,在極短暫的思考之後。洛維安眼中的那一抹金紅色就已然消失,一道模糊的紅影沿著他的視野邊緣急速閃動,甚至在他剛剛意識到這就是哈爾模尼亞時。冰冷鋒利的感覺就已經貼近了他的背心。

    現在他唯一擁有的時間就是收回自己翅翼的時間,五米翼展的雙翼在背後摺疊成三層,精鋼一般堅硬的翼膜儘可能地增大了受力方向和著力點之間的夾角,這樣做的代價就是一處翼膜輕而易舉被劃開了半米長的裂口,但鋒利無雙的劍刃也僅僅是劃開了一層翅翼而已。

    鮮血濺在了金紅色的劍刃上,身為純潔的精靈的神器,對魔族的本能抗拒讓劍刃發出了一陣雜亂的嘶嘶聲。劍靈與哈爾模尼亞自己靈魂相融合的他感到了一陣毫無來由的暴怒,泛金色的血痕湧上了他的雙眼,一瞬間強烈的元素震盪儘管無法透出他的軀體。但是完全已經足夠塑造出一個急速暴發的力場。

    兩人都沒有料到這樣一個情況,整齊的傷口頓時被撕裂出粗糙的邊緣。而哈爾模尼亞同時失去了意識。強烈的痛苦卻讓洛維安更加清醒,他近乎沒有切換地轉身。鬆手放開了末日權杖,以一個強烈的肘擊迎向了哈爾模尼亞的劍背。

    這一次沒有意外。

    哈爾模尼亞的劍脫手而出,遠遠地飛向了死海海面。失去了屬性相悖本源的哈爾模尼亞的神智在一瞬間清醒,但是此刻他卻已經失去了反應的機會。洛維安以精靈一般慣用的連續旋身姿勢在一擊擊落哈爾模尼亞手中的劍刃之後,用一個更加迅疾的加速旋轉了一週,在短暫的轉動空隙時,他已經展開了另一側未受傷的翅翼,鋒利如刀的翅翼與他已經鬆開的拳影交錯,形成了一片黑紅相交亂影。

    這一看似的混亂卻是由完整的正弦餘弦曲線疊加而成,精準的平面幾何計算讓洛維安對即將發生的狀況擁有了最為準確的預測。切線的折角按照和原函數平移一般清晰的推斷在擊中哈爾模尼亞雙臂前完美疊加,混亂的力量在這個片刻化為強大的疊加力場。亂影在一剎那清晰,冷漠的注視對正了哈爾模尼亞金橙色的雙目,在這雙扭曲了滄桑和仇恨的精靈雙眼中,洛維安沒有看到自己的答案。

    “你不會殺我。”

    這一道聲音似乎融合了另一道奇異的聲線,這似乎是一個女性的精靈融進了哈爾模尼亞優雅的男聲之中。一如在十字之城那一戰中,包裹在罩袍下作為十字旅團總座的他號令眾位旅團長的聲音。

    洛維安的表情出現了一霎的驚愕

    “椎雅錫林?!你還活你現在是這劍的劍靈?!”

    “這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付出吧。”曾經的埃歐雷戰鬥長老的聲音在再次從憑空出現在哈爾模尼亞手中的長劍裡響起,“所以,請滿足我孩子復仇的願望吧……”

    “媽媽!你別”

    尖銳的劍刃狠狠地且在了劍刃之上,翼骨在重壓之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聲。但是與此同時也放鬆了洛維安正向的壓力,暗紅色的長發在洛維安釋放的力場中瘋狂地飛舞。而在這一個片刻,洛維安左臂的拳影終於在右臂的力場釋放擴散前成功地被求導,疊加成了一道新的正弦波函數。

    透過圓潤的數學波動曲線。強大的力場湧向哈爾模尼亞的面門,而此刻哈爾模尼亞只能鬆開一隻握劍的手側擋開洛維安的左臂。而從血月至尊翅翼壓來的強力迫使劍刃從他的右側划去。儘管精靈王族的敏捷再次將他從被自己的劍切成兩截的命運中拯救出來,但是仍舊在他被洛維安紫色的鮮血沾染上的白皙脖頸留下了一道纖細的血痕。

    傾盡全力,洛維安沒有給自己的這一次攻擊留下任何銜接的餘力,他將自己的勝利和生死賭在了這一擊上。

    “你輸了。”洛維安張開雙翼儘可能地再度調動力量讓自己向後退去,儘管他知道這樣的速度對一名王族精靈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我怎麼”

    “不!”椎雅錫林的驚恐的聲音從劍身中響起,哈爾模尼亞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裡,在之前的洛維安一個旋身中,他就已經將自己指尖中蘊含的毒素留在了翅翼的邊緣。而隨著他自己劍刃在自己脖頸留下的那一道細微的傷口,致命的魔族毒素已經滲進了他的頸靜脈中。

    神經毒素開始迅速地發揮作用,若是在平時,以哈爾模尼亞的實力他完全可以壓制住洛維安匆匆準備的毒素,但是在這片自己的力量已經被壓制的死海中央,他已經失去了任何翻盤的機會。

    “不!”椎雅錫林仍舊在尖叫,洛維安咬著牙將幾近脫臼的翅翼放回原位。他剛剛放鬆的卻逐漸變得緊繃起來,那不是一種對於未知情況的危機感,而是一種徹徹底底的震驚。

    “媽媽……”哈爾模尼亞忽然從被神經毒素控制的痙攣中解脫出來,他眼睜睜地看著作為自己劍靈母親的靈魂從他劍身和身體融合的身軀中脫離出來。半透明的靈魂中牽著一簇簇象徵著神經毒素的紫紅色。悲傷而美麗的王族精靈在劇毒的桎梏中掙扎出來,哈爾模尼亞的金紅色長發轉瞬間化為了純淨的銀色。洛維安猛然發現,那才是哈爾模尼亞應有的模樣只是一個脆弱、敏感、渴望依偎在父母懷裡的孩子。

    洛維安瞪大著眼睛注視著在以自己靈魂的燃燒抵消掉神經毒素的椎雅錫林哈爾模尼亞的母親。

    “不要。不要這樣,媽媽……”失去了力量的哈爾模尼亞崩潰地跪在了地上,想要觸碰母親行將散去的靈魂,卻總是害怕碰碎這夢境的真實和虛幻。

    “你……你和哈爾還都是孩子呢……我不恨你殺了我,因為戰爭中誰都不能自已。不過,不過現在還不是戰爭啊……所以放過哈爾吧,求求你,不要在戰鬥了,沒有了我和劍靈的融合。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對你們沒有一點威脅啊……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我的孩子……這不是……戰爭……”

    洛維安愣愣地注視著她看不到顏色的虛幻瞳孔逐漸和無所不在的透明空間融合。最終化為一道極淡的靈魂波動,失去了一切存在的意義四散飄去。融進奧西利亞巨大的生命循環之中。

    他只能看見這雙半透明的眼睛,他同時也知道了在自己有生之年,再也無法忘記這樣的無助而堅決的眼神。

    自己的媽媽在面對那些被黑魔法師控制的時間騎士們時,是否也曾經用過這樣無助和堅決的眼神望向他們沒有神智的雙眼呢?

    他無從知曉,也永遠不想不敢知道。

    “不!!這不是真的!!媽媽!!!”哈爾模尼亞蜷縮在枯黃色的土地上,細微而刺耳的聲音從他的顫抖的嘴唇中傳出。此時那一身金紅色的戰袍和這名年輕的銀發王族精靈是那麼地不搭配,就如同在戰爭的最後,將最後的魔族平民披上戰袍強行送上戰場時那樣冷酷。

    洛維安麻木地站著,知道掙扎到自己面前的哈爾模尼亞抓住了他的褲腿。嗚咽聲迴蕩在死海上空,成為了這片世界唯一的聲音。

    “對不起,自從我復活以來。我便無時無刻生活在戰爭中。”洛維安像是在對腳下無助的精靈說話,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戰爭中,只有尊嚴,沒有仇恨。”

    “不要……媽媽”

    洛維安不知何時向不遠處小島中央的十字架看去,恍惚中,他在遍體鱗傷的弗裡德的背後,看見了一雙巨大而華麗的黑色羽翼。

    力場冷硬地張開,強烈的風壓阻擋住了傳來的聲音。洛維安最後聽見的,只是一點微不可察的水花聲。

    徘徊在島外的十級魔法波動漸漸減弱。終而消失。

    “啊!”

    洛維安的指尖碰到了小島邊緣那層屬於自己的空間力量波動,幾個呼吸間,他被時間之主法則禁錮的力量就已經回到了他的體內。五級的力量是短暫的,但是至少他再次回到了四級的實力,儘管只是四級初階。

    他感覺尖叫聲再也不能夠引起他的注意,不過他仍舊將頭向不遠處看去。一點冰藍色出現在寂靜的水面上,他快走幾步,看見了利琳拚命抓著幾小塊浮冰,讓自己竭力獲得幾次呼吸的機會。

    她離岸邊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但是因為之前徘徊在小島外圍的力量湧流。利琳只能夠用自己的精神火焰不斷地在死海之上製造浮冰不讓自己沉入這沒有浮力的水中,儘管她是擁有著四級極限實力的通靈師家族的一員,但是死海強烈的死亡屬性即便是能夠操縱死亡元素的她自己的生命。在她不斷地製造浮冰中也在被不斷地消耗著。生命元素的消耗很快耗盡了她的力量,精神空間已經枯竭的她再難製造足夠的冰塊讓自己不沉入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深海。

    “救救我”利琳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腦袋伸出水面,在嗆水導致的咳嗽聲中,她的聲音顯得更為稚嫩,“對不起……我不該啊!救救我好嗎!我撐不住了求你……咳!”

    洛維安蹲下身,仔細看著這曾經就已經見過的盧比斯坦家族的一員,這個看上去只有十六歲的少女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選擇呢?

    “你……為什麼要幫助哈爾模尼亞?”

    “我不是求求你!咳咳……啊!”

    “說出來。”

    “我我我,我是”利琳慘白色的小臉拚命地晃動著,“我不能說”

    “哈爾模尼亞已經死了。”

    利琳只來得及呆滯了半秒鐘。沒有浮力的海水就開始用隱隱不可抗拒的力將她向下拽去。對死亡的恐懼讓利琳枯竭的身體再次搾取出一絲力量,她抓著一小塊浮冰。尖聲叫道:“……我,我是十字旅團第一旅團長!我們不想讓哈爾模尼亞繼續當總座了!我瞞著我哥南哈特來這裡。是想設計除掉哈爾模尼亞,也想提前知道死海文書的修改本!咳咳!……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洛維安面無表情地伸手抓住了利琳的後頸,像拎小雞一樣將她提到了岸上。

    “咳咳!咳咳……咳咳!!咳……”利琳一上岸就跪在地上拚命地咳嗽著,肺積水帶來的強烈痛苦不太可能是這個養尊處優的名門世家千金所體驗過的。看著這個虛弱可憐的人族女孩,洛維安心中嘆了口氣,伸手拍在了她的後背。輕微的力場震盪將她肺部剩餘的積水擠了出去。

    “呼呼哎呦!”利琳在地上趴了大約五分鐘,她才發現自己姿勢的不雅,急忙想要坐起來,但是又牽動了她拉傷的橫膈膜,劇烈的疼痛再次讓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你竟然是十字旅團第一旅團長?怎麼聽上去那麼可笑。”洛維安沒有語調地評論道。

    利琳只好用一個很不雅觀的姿勢蜷縮在地面上,然後顫顫巍巍地從濕透的衣服口袋裡摸出了一個光潔的金紅相間的金屬十字標誌。獨特的魔法波動證明這絕非凡品,而隨著十字旅團徽章一起調出來的幾枚十字幣更是證明了利琳確實沒有說謊。

    “我……呼呼,我很,我很厲害的。”利琳蜷縮著身子。精疲力竭和濕透的衣服很快讓她冷得打起抖來,“我可是……我可是通靈師家族的人”

    “別勉強自己。”洛維安張開了自己另一邊完好的翅翼,指了指。“進去。”

    “啊……”利琳呆呆地看著洛維安展開的魔族之翼,毫無疑問這個姿勢是邀請她暖和一下。不過這對一個魔族來說是不是有著擁抱的意思呢?

    “你是想怎麼樣?你出了事我沒辦法跟艾安和聖地交代。”洛維安皺了皺眉頭。

    “哦。”還是自己的身體要緊,利琳很快就權衡好了利弊,鑽進了洛維安的翅膀裡,而且很用力地將一段翅膀折回來緊了緊。這讓剛才差點翅膀脫臼的洛維安疼得倒吸了幾口氣,而且利琳還沒有注意到這點。

    又過了幾分鐘,利琳才逐漸恢復正常,洛維安從她身上感到盧比斯坦家族獨有的冰冷感,這是她精神力逐漸恢復的先兆。

    “……你怎麼知道艾安的事情?”洛維安麻木的沉默終於令利琳忍不住開口。

    “她現在跟我在一條船上。她提起過你很多次,不過你的樣子可和她所說的那個人截然不同。”

    “噢……那她是怎麼說我的。”

    “自己去問。”洛維安不想把話題引開,“艾安的失憶,究竟是詛咒的原因還是你自己造成的?”

    毫無疑問,恢復記憶的艾安同時也意味著她曾經冠絕天下的力量的逐漸解鎖,也也意味著她和曾經敵人的恩恩怨怨回到她的記憶裡。這樣究竟是好是壞,洛維安和馬斯特瑪他們並沒有底。

    利琳沉默了片刻,然後才慢慢說道:“……因為這個,哥哥狠狠罵了我一頓。我不知道戰神艾安的失憶究竟是所謂的黑魔法師的詛咒,還是我私自想要恢復她的記憶造成的。當世擁有五級記憶的人實在是太少了。如果艾安達不到五級的話,哪怕她是四級極限的實力,也不可能改變這個世界多少。”

    “你們想要什麼?”洛維安這一次的問話非常快。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利琳才抱著膝蓋說道:”一開始,我們確實想要讓恢復記憶的艾安幫助我們打垮大地聖教,收回教權。不過我們很多次努力發現都失敗了,在計畫尚不明確的基礎下,我們也不敢輕易地犧牲掉艾安。現在的艾安真是一個雞肋一樣的人物,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陛下當初也很疑惑,哥哥甚至想要採取一些極端的手段,比如說是比如說犧牲狼族一些人。說不定能讓曾經身為白狼王的她記憶恢復。我們確實這樣做了,冷錘的死就是我們和狼族協商好的。不過即便這樣我們仍舊沒有成功。

    “然後陛下才想到了你,因為你腦海中有著五級力量的記憶。說不定你能夠讓艾安回想起這些。於是我們才允許艾安加入這些魔族的駐地,也依著你的意思讓殘餘的魔族力量逐漸復甦這一切的前提都是這樣。弗裡德前輩已經不在了,幻影前輩那樣的人也不會隨便幫助我們,梅賽德斯殿下是精靈族的王,露米諾斯前輩,據說他和黑魔法師被一起封印。陛下一個人畢竟不是真正的五級,想要恢復聖地的權威,我們需要另一個五級強者的幫助。”

    洛維安有些心不在焉地碾碎著手邊的土塊,利琳看著有些惱火。但是在他冷漠的表情旁和暖和的翅翼中,她最終還是沒有發洩出來。

    “我們怎麼回去?”利琳忍不住說。

    洛維安指指身後的翅膀,又指了指她,“一,等我的翅膀傷好了帶你飛過去。二,等你的精神力恢復了踩著冰過去。”

    利琳這才注意到他背後那道觸目驚心的傷口,“你……你能夠在我們餓死前恢復嗎?”

    “這話應該問問你自己。不要什麼事情都想著依靠別人。”洛維安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問你一件事,死海文書在弗裡德死後,究竟做出了什麼修改。”

    “死海文書……”利琳有些心虛地向周圍看了看,“你不會不知道吧?”

    “很早以前,在三位化為監督者的神明臨世之時,大地神殿和時間神殿的侍奉者曾經記載過神的語錄。那就是我們的《聖錄》,也是現今所有宗教教義的總綱。之後不知什麼時間,我們在精靈族死海發現了另外一個版本的《聖錄》,這就是《死海文書》。死海文書雖然和聖錄相當相似,但是在很多關鍵部分都和聖錄有著巨大的分歧。這樣的分歧導致了六千年前曼珠沙華皇朝時的動亂,因為魔皇選擇了皈依死海文書一派,而聖皇一直在堅持信奉聖錄……這一切最終引發了那場曠古絕今的‘聖戰’,新星從奧西利亞版圖中分裂出去……真是愚蠢的歷史。”

    “……是啊,”利琳小聲說道,蒼藍色的眼睛遠望著這片茫茫的死海,“其中分歧的根源,便是生命之主在最初創造了幾個生命……聖錄說創造了男女兩個生命,彼此交合創造了萬千生命。而死海文書中所說生命之主創造了亞當和莉莉絲,莉莉絲背叛了生命之主,不願分裂自己化為眾生……於是被封禁在了死海中央,釘在了十字架上。”

    利琳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她膽怯地望瞭望身後,了無生機的弗裡德依舊被那幾枚鏽暗的銅釘貫穿著身體。

    “這就是死海文書,釘在那裡的,應該是‘生命的棄女’莉莉絲。但是自從五百年前為了封印黑魔法師弗裡德僭越力量的資格,用一個只有超越者才能夠有資格使用的時空封禁魔法之後,他就遭受了規則的懲罰。這是當時弗裡德原話,但是誰都沒有想到是這樣啊……”

    “你如何知道釘在十字架上的是弗裡德?”

    “梅賽德斯前輩跟我們說的。”利琳黯然道,“她是第一個發現這一切的人。當時梅賽德斯殿下崩潰了整整一個月,我親自前去埃歐雷用精神火焰修復了她的精神之海。”

    “那莉莉絲去哪裡了呢?”洛維安嘆息道,“萬物生命的始祖之一,如果死海文書是真的話。那麼莉莉絲的失蹤是能夠顛覆奧西利亞的大事件啊!這件事現在有多少人知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四十七章

    “只有該知道的人才知道。”利琳隱晦地說道,語氣中又恢復了一點盧比斯坦家族的清雅和冷靜,“雖然我勉強認為你也算是其中之一。”

    “你想來調查的,還有死海文書的修改嗎?”

    “死海古卷。”利琳閉上雙眼,感知著周圍死寂的空間,“這並非是某一卷寫著字的紙張,而是站在死海中從這片空間感受到了古老的信息。只有通靈師的雙眼,能夠看到死海海面上那一排排古老的文字。這就是通靈師家族的意義。

    “所以,在梅賽德斯告知聖地死海中央的莉莉絲已經消失,弗裡德取而代之之後。南哈特就第一時間前往死海,發現了死海文書的修改。死海是被神之規則司掌的空間,因此能夠修改死海文書的,也只能夠是神明。說起來,這也是自從五百年前黑魔法師放逐時間之主倫娜精神代行體之後,奧西利亞的第一次神蹟呢。”

    “具體修改了哪些?”洛維安強調道,身為魔族的一員,他當然和其他所有的魔族一樣,無論信奉的是時間之主或是大地之主,其教義均基於死海文書。而死海文書的修改,無疑是對他信仰的一種衝擊。

    “還在解讀中。”利琳挺直了腰背,細微的精神火苗烤乾了她髮絲中最後一點水漬,“不過有一個相當關鍵的人名出現在了新死海文書中。”

    “人名?”

    “這更像是一個稱謂。”利琳閉上眼睛,似乎對死海文書的解讀曾經給她留下了沉重的陰影,“‘命運的種子’。”

    “‘命運的種子’……”洛維安重複著,這個稱謂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這個稱謂出現在了哪裡?”

    “第一頁。”利琳忽然直視著他的眼睛,精神火焰彷彿在他眼前形成了死海文書中那些古樸晦澀的文字

    “‘主種下了三粒種子。命亞當和莉莉絲播種。一粒長成了繁育之樹,一粒長成了智慧之樹,還有一粒沒有發芽。主憐憫她。賜予名為命運。用生命的土壤培育他,用智慧的水流澆灌她。但她仍不發芽。’

    “‘亞當和莉莉絲向主祈求原諒,主寬恕了他們。指著命運的種子說‘命運之子只在命運到來的時候發芽。等待會帶來善果,急躁會帶來惡果。’。於是生命懂得了等待’。”

    利琳語罷,但兩個人的沉默只持續了片刻,絕對寂靜的死海中,那一岸梅賽德斯的聲音遙遙傳來。

    “怎麼了!別告訴我你死了!快回覆!”

    洛維安用很審時度勢的表情看了看利琳,利琳急忙地搖搖頭。洛維安無言地嘆了口氣,繼續下去的話。在這樣沒有生命氣息的環境中自己翅翼的傷口也只能通過利用自己身體其他部分的生命元素恢復。精神力的恢復也是一個道理。

    扭頭看了看自己的翅膀,至少失血已經止住,雖然仍舊可能有些漏風,但是帶起他自己和體重不足四十公斤的利琳來看,這應該不太困難。

    他的思路也只是在這裡停頓了一瞬,他轉身撿起了自己的末日權杖,看見了不遠處岸邊的那柄哈爾模尼亞失去劍靈的長劍。

    “你在磨蹭什麼啊!”

    “你媽媽還在嗎?”

    “啊?”

    “你的父母現在怎麼樣?”

    “……你不知道通靈師家族的傳承方式嗎?”利琳的聲音突然變得相當艱澀,彷彿她的喉嚨中卡著一塊金屬,“你究竟還想不想走?”

    洛維安沒有嘆氣,只是輕輕跺了跺腳。長劍在震動中落入了死海。沒有一瞬間的停頓,便向著那個世界墜了下去。

    在他看不見的那個方向,封印著兩個世界通路的十字架背後。隱約間是一雙漆黑如墨的羽翼。時間顆粒在暗色中悄然落下。

    無聲的精神火焰熱度裡,一身清素麻衣的通靈師終於回到了不知是究竟屬於她自己還是屬於她的那份遠古血脈中的冷淡優雅。

    梅賽德斯微微揚著頭,青綠色的毫無保留地在死海的空間中微微震盪著雙系元素之間產生的湮滅光點。自旋反轉的生命元素在她的周身形成了一片若有若無的紫金色,偶爾探出的精神火焰的觸角瞬息間在緻密的生命元素之中失去的靈意,利琳.盧比斯坦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有些黯淡地收回了自己外溢的精神力。

    格蘭特水色的眼睛茫然地向上抬了抬。

    “哈爾模尼亞,死了?”他的聲音打破了兩人剛剛落到地面上的沉默。

    洛維安點點頭。

    格蘭特沒有什麼表情上的反應,只是默然地暗淡下了自己的目光,然後將他的目光再次集中在了自己的腳下。

    “死海文書的事情你知道了。”梅賽德斯用肯定語氣說道。“你也看到你不應該看到了東西了。”

    “弗裡德究竟是你的什麼人?”洛維安並未直接回答,用反問的語氣強行岔開了這個話題。“難道真的是”

    梅賽德斯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帶著點不耐的語氣說道:“都是些毫無依據的胡亂猜測。你能知道什麼!”她的眼中除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惱火之外,更有著幾分難以掩飾的憂傷,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一種似乎毫無依據的焦慮。

    當然,能夠從這樣簡單的眼神中窺探到這一切的,只能夠是擁有者遠超常人精神力的利琳。陳舊的史籍中無法將過去那些已經失落的歷史將這位傳說中的精靈王聯繫起來,種種複雜的眼神增添的只能夠是又一分困惑。

    梅賽德斯伸手拽著沉默的格蘭特的胳膊,率先走向了通往死海之外的小徑。

    再次俯瞰這片墨綠色林海中的那一片浸沒在霧靄之中死亡世界,感受著深林中豐富活躍的生命元素,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強烈地湧進了每個第一次走進死海之人的心境。在這一瞬間的恍惚中,強烈的元素環境的反差讓洛維安的精神視野中頓時充滿了活躍的金綠色生命元素,而就在這一剎那。他看見了一個新的不可思議的世界。

    也許更是因為在死海中突破四級所剩餘的五級力量感悟還沒有完全消退,他看見了他們身下這片茫茫林海並非無數古木和灌木雜亂無章地分佈在這片精靈土地上的表象,而是無數道安靜或是雀躍的生命元素的暗湧流淌在浩瀚奔騰的東度林海之中。山江巨川般的元素洪流洶湧地在元素世界中呼嘯穿過。時而又用一條安靜的小溪悄無聲息地協調著兩片元素之間的平衡。

    看不到盡頭的生命元素洪流在視線盡頭以一個巨大的弧度緩緩周轉,與無數相比較於這片世界仍就顯得纖細的元素長河一起編織成了一道道完美的同心圓。而同心圓之間的縫隙中。便是由無數更小的同心圓組成的生命魔法陣。

    這是一片橫亙了百萬平方公里東度林海的巨大法陣。而與採取元素外放的六芒星法陣構架不同的同心圓構架法陣則證實了這是一座巨大的封印陣法。

    格蘭特背後的精靈雙翼快速地抖動著,跟在梅賽德斯的身邊。從哪個角度來看,格蘭特全身的力量都沒有絲毫被封禁的現象,但是自始至終,格蘭特都沒有試圖用自己四級極限的力量反抗。儘管梅賽德斯擁有著五級記憶,但是這種差距遠不能夠保證格蘭特毫無反抗之力。

    “精靈族,也不過是一個看守著這世界平衡之門的種族罷了。”

    在無形的精神火焰中騰空的利琳輕聲說道。

    洛維安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視覺上,身下的東度林海再度恢復了她那欣欣向榮的蓊鬱氣質。

    “東度林海。便是一個封印死海的法陣嗎?”

    “你是否能夠想像得出那樣強大的死亡之力湧入奧西利亞的場景?”利琳側過頭說,“世間無論是時間的三道要義亦或是空間六大元素,均為平衡,唯獨生命四元素間生命與死亡元素自萬物伊始便從未平衡過。世界已經成熟,任何細微的擾動都能夠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更何況是這樣浩瀚的死亡元素呢?”

    “空間元素真的平衡過?”遠處接應的飛行船已經接近,梅賽德斯始終望向那裡的身形忽然發出了這道聲音,“若真的平衡過,那為何我們現在始終無法突破五級的瓶頸,你心中為何要湧動火一樣的精神風暴?”

    利琳身形在精神火焰中晃了晃。蒼白了臉色變得更為灰白了一些,但是幾欲開口的她終究還是用一聲嘆息掩下了自己的反駁。

    寬闊的甲板上,佔滿了全副武裝殺氣四溢的精靈族軍人們。梅賽德斯面無表情地將在她身後落下的格蘭特向前一推,頓時如狼似虎的幾十名鐵甲鏗鏘的士兵便衝了上來,幾名魔法師老者甚至還有那兩名王族的魔法師也在另一旁監督,粗魯地扭住了毫無反抗之意的格蘭特,冰冷的用於吸收魔力的銀針狠狠地刺進了他的指尖,泛綠色的鮮血在白樺木甲板上留下了鮮明的痕跡。

    看著在一群高大的士兵中顯得如此脆弱的格蘭特被拖走,洛維安確實有些驚異於他曾經是精靈族僅次於哈爾模尼亞的強者。在格蘭特消失在甲板上的嵌板後,梅賽德斯伸手支開了周圍的護衛,在飛行船加速的風聲中。天空背景中的世界頓時顯得更加空曠。

    “盧比斯坦。”梅賽德斯的背影忽而揚聲道。

    儘管作為盧比斯坦家的千金利琳定然絕對不習慣於這樣似乎是吩咐命令的口吻,但是站在她面前的畢竟是一名傳說中的英雄。同時也是千百萬精靈族唯一的王者。無論是哪一個身份,都有著對她做出這樣口氣的資格。

    利琳只是微微點下頭。

    “南哈特他的水之精神力已經定型了吧。”

    洛維安並不明白這句話的意味是什麼。他只是看見利琳似乎受到了這句話無情的衝擊,充盈著可怕精神力的身體竟然不受控制地向後倒去。

    魔族之翼輕振了一瞬,輕緩的風壓托住了血色盡失的利琳。

    “你……殿下你知道?”

    “我是那個時代的人,知道這樣一個消息你驚訝什麼?”梅賽德斯沒有扭頭,“你的天賦比你的哥哥好很多。那麼你的火之精神力為什麼不選擇定型呢?”

    “你!!”

    “因為世界還沒有真正的元素平衡。”洛維安冷聲道,“首先聲明一下,若是你的火之精神力真正成熟定型的話。召喚出的便不只是那樣暗淡的創世神印,在死海中喚醒的也不再是那樣一絲莉莉絲的痕跡。所以我才會問你父母的情況”

    “不要說了!!”利琳突然尖叫一身。洛維安和梅賽德斯都感受到了周圍空氣瞬間變得熾熱,一圈圈整齊的同心圓焦痕出現在了利琳的四周,“夠了!都夠了!!!為什麼黑色之翼覆滅的代價是一個黑暗創世啊!!為什麼空間元素要選擇在這個時候趨向平衡!!黑暗創世,黑暗創世!!就是它逼著哥哥的精神力成熟爸爸他才……”

    每一名盧比斯坦家族成員的精神之火成型之時,便會帶走另一名盧比斯坦家族成員的性命,這就是生命之主降臨於這樣一支強悍之極的通靈師家族的法則詛咒。

    洛維安心中微嘆,儘管盧比斯坦家族在過去同樣是黑暗軍團和魔族的死敵,但是這樣悲慘的命運一次次出現在這支強悍的家族中。仍舊能夠微微地撥動他的心弦,尤其是在他的父母已經在過去裡遠去時。

    “你知道有解決方法的。”梅賽德斯轉過身,表情收回了些許戲謔冷然,多了些熱度,輕輕撫著利琳及地的蒼藍色長發,“請你自己說出來,利琳。”

    利琳迎向梅賽德斯水藍色的眼眸,以她強大的精神力,在那雙清澈的眸子中央看到的仍舊是深不見底的清澈。

    “五,五級……達到五級後再成熟自己的精神之火。就能夠逃開這個命運。”利琳雙手捧著自己的臉,臉上青筋蠕動著,卻沒有一滴眼淚滴下。“空間元素,空間元素沒有平衡,黑色之翼覆滅時爆發的黑暗創世已然平衡了奧西利亞的元素天秤,但還差一點,還差一點……一點點。”

    “因為暗之極還沒有回來。”洛維安輕聲補充道,“魔皇還遊蕩在這片虛幻真實交錯的世界裡,奧西利亞光暗的真正平衡,不能沒有魔皇的最後調律。”

    “最後調律……”梅賽德斯嘆息一聲,“魔皇歸來。奧西利亞也又該再度陷入戰火了吧?作為魔族的一員,想必你也會找尋回自己真正的位置。想現在這樣和諧的對話可就一去不返,我曾經施以你的精靈的祝福也應收回?”

    洛維安冷笑一聲。“如果這樣的話,豈不是世界便再無平衡之日?盧比斯坦家族的詛咒豈不是要永世被傳承下去?”

    梅賽德斯不置可否地轉過身,繼續將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已經開始清晰的暗城輪廓上,“我很樂意與你將黑魔法師視為自己的敵人,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我說不定會認真考慮一下怎麼去做才能夠讓自己承認擁有一個魔族的朋友。”

    利琳並沒有聽見她面前兩人的對話,只是緊緊地絞住雙手,面孔中帶著幾分決絕。

    ;

    ;

    緋紅色是血月魔族的風格,而加以金綠色的精靈風格的紋飾,便凸顯了這裡關於魔族與精靈族混血領導的個人氣質。

    在這樣的一間寬闊的辦公室的客座中,雪清痕瑟縮在鬆軟的沙發裡,面前的茶桌上擺著幾杯名貴的茶葉和精緻的甜點,不過即便是這樣堪稱奢華的環境和完全不同於監禁的待遇,雪清痕仍舊毫無享受周圍物質條件的興趣。

    她是同自己親生姐姐雪姬一樣的天之驕子,奧西利亞地下黑暗世界萬眾矚目的天才,不到二十歲便突破的四級的門檻。這足以令人駭然的天資和努力帶來了她足夠多的驕傲資本,儘管因為輩分的緣故她沒有登任當代黑暗領主的尊位,不過這仍舊無礙於她於地下世界的赫赫威名和凶名,甚至只有通過一個虛構的“判官”形象,才能夠給她帶來足夠的自由和樂趣。

    這一切在她二十歲生日時受到了那份奇異的禮物後變得更為真實,甚至變得誇張。第一次見到這一雙充滿著金屬風格冷厲銳利的魔族之翼後便深深地迷戀其中。雖然接受改造手術她不得不忍受許多痛苦,但是當自己獲得人類從未有過的自由飛翔的能力後,她感覺一切都值得了,尤其是當自己從其中感受到了那種前所未有的力量記憶之後,那時她還不知道那是屬於五級的力量。

    然後在不到一年中,她的力量沖上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四級極限。

    直到她在十字之城,終於看到了那雙翅翼的主人出現在她的面前。也感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那雙翅翼對主人的強烈衝動,甚至隱隱間,看到了記載於那雙魔族至尊之翼中那段血霞滿天的時光。(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四十八章

    強烈的異樣感前所未有地出現在了她的精神之海中,旋即折翼的痛苦令她擺脫了這一切。

    但是已經品嚐過五級力量感受的她不願意再失去那種感覺,作為這五百年間最有可能在非元素平衡時期突破四級極限的她,被給予的責任也讓她選擇了獨自一人潛入暗城,希望在奪回她已經認定為是自己的翅翼。

    她甚至沒有考慮過這樣的後果,她的姐姐,也是當代黑暗領主雪姬曾經提醒過她洛維安之所以可以在暗城立足,那麼他和梅賽德斯必然達成了某種協定,而在這樣的條件下,貿然攻擊洛維安很可能在造成兩者之間關係進一步惡化的同時引起精靈族對飛花院的反感。儘管飛花院是地下世界的王者,但是也絕不可能和精靈全族抗衡。甚至一個負面的態度,都足以對日後的飛花院造成巨大的損失。

    但是她的企圖都被那名蒼冰色的女孩撕得粉碎

    雕花的房門打開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首先映入她視線的便是她自以為熟悉的那雙墨鋼色的魔族之翼。

    雪清痕的瞳孔瞬間凝聚,依舊強大力量的推動下,她下意識地就向那雙翅翼抓去。沙發坐和門口距離的那十米的差距幾乎已經被無視了。

    洛維安帶著白手套的左手揚起,貼著她的手腕畫了一個圈,將她決絕的衝力悄然化解。

    即便這樣,剛入四級的洛維安還是在她的衝力中後退了半步,差點碰翻一個看上去相當名貴的瓷瓶。

    雪清痕愣了愣,她當然能夠感受到現今的洛維安和此前曾經和他交戰過的洛維安之間的差距。但是尚未等她開口發問,一個熟悉的重量便落在了她的手心。

    那是刀刃已經被利琳火之精神力融化的星蝕和黑精靈。

    “器靈還活著,回去只要回爐重鑄一次。不會留下問題。”洛維安簡單地說道,看著呆呆地望著自己雙刀的雪清痕,“我知道這個交換比較不平等。因為我只是說了幾句話,而你們則要做出的條件是無條件放棄你們對我的翅膀的所有權。雖然不知道你們用什麼做了交易才將我的翅膀從反抗者手裡換出來。但想必這不是一個小的代價。”

    雪清痕仍舊迷茫地盯著手中冰冷的刀刃,直到感受到器靈微弱的靈魂波動後,她才緩緩抬起頭。

    “我們做了什麼?”

    洛維安晃了晃自己的腦袋,紮在自己腦後的酒紅色髮辮有些詼諧地抖動了幾下,雪姬緩步出現在了雪清痕的面前。

    “姐姐!!”

    雪清痕剛剛露出半分喜色,面無表情的雪姬抬手便是一揮。速度之快就是洛維安也只看到了一抹暗淡中似乎包裹著刺目金光的刀芒,雪清痕額前散落的咖啡色髮絲便無聲無息地折斷開來,露出了她光潔白皙的額頭。

    栗色短髮。刀鋒一般尖利折角的白紅雙色風衣,暗色的雙目中看不出情感的波動。但是了無情感的目光,遠比殘忍的嗜血雙眸更加可怕。

    空氣頓時凍結,洛維安甚至也從他身邊的這位黑暗世界的王者身上感受到了曾經只有從各位軍團長身上才能感受到的實質一般的殺氣。

    面貌有七八分相似的姐妹兩人就這樣對視著,沒有任何力量的對撞,只是純粹而完全的氣勢壓迫。雪清痕在雪姬的逼視下並未垮掉,而是在短暫的失神後,勉強頂住了她的壓力。如果不是因為心虛的緣故,從她不甘心的眼神中來看,她興許會舉起手中已經破損的星蝕。

    十秒鐘後。血跡黑色手套輕輕一抖,將不著痕跡的雙刀收回了刀鞘。雪清痕面龐的肌肉蠕動了幾下,最後看了雪姬幾眼。然後倔強的背過頭去。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夠長大。”雪姬冷哼道,“叫你和蕭龍做點破冰的交涉,本以為你在命令下可以壓住自己的臆想。”

    雪姬踏著高跟鞋清脆的步子,斜擦過雪清痕的身體。雪清痕給她背後留下了一個狠狠的瞪視,然後昂首闊步地走出了維琳的辦公室。

    直到兩人的感知中失去了對雪清痕的痕跡,雪姬才將自己的目光從高大華麗的落地窗哥特風格的窗簾上離開,對著洛維安苦笑了一聲。

    “真是個麻煩的孩子。為什麼我這個妹妹就這麼不給我省心呢?”

    “我也有個妹妹,雖然她也經常搗亂,但我還是覺得她很可愛。”洛維安想起了戴米安。不禁輕聲嘆了口氣,“站在這裡說這些。你難道不想做一些保密措施麼?雖然蕭龍傭兵團的兩個混血魔族願意為魔族做些事情,但是他們畢竟還是在精靈族中長大的。一些不利於精靈族核心利益的事情,他們不可能答應。”

    “那就不跟他們說便是了。”雪姬轉過身,斜靠在黃花梨木的辦公桌上,把玩著手中的那柄刀鞘之中的佩刀,“現在梅賽德斯剷除了最後的這個障礙,光復明城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等到精靈族完成這個遲來的一統後,在奧西利亞帝國的影響力定然會指數增長。那樣的局面當然不適合在黑暗中飛翔的飛花院一切友誼都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你應該明白這點吧。”

    洛維安點點頭,等待著雪姬的下文。

    “努維行省雖然是飛花院的本部所在,但是因為米納爾森林周邊勢力的原因,那裡的交通網路一直都是由政府部門管控。飛花院一直沒有在那裡承包過什麼,所以在這裡拿一些你們的主權做一點交易,我希望你的魔族雛形能夠在那裡堅持的時間久一些,並且你你們的名義佔有部分當地土地的所有權,承建一個新的交通網路。當然,這是一個振興努維行省的計畫,不過又是一個行省獨立在帝國之外的趨勢。所以你又要面臨一次奧西利亞的壓力了。”

    “這個聽上去從哪個角度來說對我們的損失都算上的是可以不計……”洛維安淡然地說道,“你們自己的利益之處在什麼地方呢?”

    “權當是一個風險投資吧。”雪姬收回了自己的佩刀,“如果成功的話。我們得到也不多,失敗了也沒有什麼損失。畢竟聖地希望能夠通過你喚醒艾安的記憶呢,還有好多別的事情。這樣的好工具現在還不願意損失呢。最後,之前那些小動作。我替清痕向你道歉。”

    “也是吧。”洛維安舒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你們在我翅膀上損失了不少,雖然我半點責任都沒有,但是從你的眼神來看,恐怕你心中並不甘心吧?”

    雪姬並未回話,只是露出了一個頗為妖異的微笑,然後向他的身後優雅地一指

    維琳的腳步聲剛剛進傳進辦公室。

    待他再度回首之時,雪姬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在光潔的桌面上。也不知何時留下了一封印著飛花院膠印的信。

    ;

    ;

    天空是一如既往的星藍色,儘管在暗城中感受不到夜境的魅力,但是環繞在這片以精靈族的絕美為準繩的華美世界之中的仍舊是夜晚的靜匿與祥和。在那些幾層水晶平台之外的地方,則是象徵著繁華和富饒的暗城夜市。

    在幾乎空無一人的水晶平台中,一所空曠的房屋能夠帶來更加真實和壓迫的孤獨。

    不過,一切孤獨和對未知黑暗的恐懼感,都在他身邊悄然化為了一種能夠融化其中的安全感。

    久違的幸福儘管已經持續許久,但是仍舊令馬斯特瑪時常體味到令她感動到哭泣的久違感。

    “明天就該走了,記得明天早晨把預訂的車票取回來。”在靠窗的那一端,馬斯特瑪輕聲在枕邊說道。

    “唔。”

    “現在咱們的支出情況還是有點入不敷出呢。”

    “如果再打兩天工的話。說不定我就能夠把錢賺回來。”洛維安望著夜色中馬斯特瑪清晰的輪廓,看不到她的細節,卻有著種溫柔朦朧的美感。“幸虧梅賽德斯沒有把我在十字之城損失的那座鋼琴算上,否則咱們的脆弱的財政就要崩潰了。”

    “哼哼……”馬斯特瑪把臉側埋進枕頭裡,笑了笑說道,“你覺得,梅賽德斯怎麼樣?”

    “精靈王能夠怎麼樣,表現得再多麼友好也不可能成為我的朋友。”洛維安立刻回覆道,“跟你說過了吧,如果沒有意外,我把那幾個孩子送到明城一陣吧。接受點好點的教育,同時順便跟飛花院學學怎麼對付精靈。”

    馬斯特瑪輕輕向前挪了挪。現在彼此的呼吸都能夠清楚地撲在對方的臉上,“到底還是在互相較真……話說你把未來的教權轉交給維琳他們。這可要得罪大地神殿呢。”

    “現在我們不用預支未來的煩惱,”洛維安微笑道,“現在我們最大的依靠是黑色之翼他們其實損失並沒有我們想得那麼大,從某個角度上來說,弗朗西斯才是我們中最為重要的人。”

    “弗朗西斯……”馬斯特瑪呼出一口氣,“別忘了南邊還有一個所謂的‘弗裡德的傳承者’。他可領導著另外一半黑色之翼。”

    洛維安這一次思考的時間稍微長了些,然後才低聲開口道:“沒錯,回去之後也沒有什麼太過於操心的事情,我就去一趟南雪域吧。”

    “你去……去那裡幹什麼?”

    “我想看看我的老同事,班.雷昂。”洛維安沒有直視馬斯特瑪的眼睛,“我知道他跟我的仇恨不淺,但是他這麼多年一直沉寂,恐怕是有他的原因。相傳上代的光之騎士團長曾經重創過他一次,畢竟我們這幾名軍團長中,他的實力還是比較靠後的。”

    馬斯特瑪用亮晶晶的眼睛望著他,片刻的沉默後,馬斯特瑪開口道:“答應我,不要拚命。”

    “我會的。我又不是去找他打架,我不喜歡死亡,更不喜歡導致死亡的矛盾和緣由。”洛維安在被單中抓住了馬斯特瑪的雙手,“我記得我還很小的時候,爸爸帶著我去山下的人類關卡去去殺人。那時我是第一次看見血和死亡,我看見爸爸把一個普通的人族守衛砍斷雙腿拖了過來。遞給我一把匕首,叫我殺死他。雖說是人族毀滅了我們過去和未來,但是看見他恐懼到極點的樣子。我還是下不去手。爸爸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在我的後面。然後我動手了。匕首砍進了他的脖子。鮮血濺開好遠,我才知道心臟的力量原來是這樣強大。我盯著他的眼睛,那雙深色的眼睛,看著裡面的那道光消失,看著他的晶狀體渾濁起來,從一個活生生的生命變成了一具屍體。當時我真的在害怕,只是害怕我自己,發現殺死一個生命真的不需要多少力氣。甚至當時沒有多少實力的我都可以這樣輕鬆地毀滅掉一個生命。這是不是說,如果哪天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會對自己和家人動手呢?最後,我爸爸告訴我說:戰爭中,只有習慣死亡,才能夠活下去。我堅持到了現在,我尊重生命,但是卻有更多的東西逼迫我更尊重他們。”

    “比生命更值得尊重的東西?”馬斯特瑪自語道,“你就是為了這個信念,堅持在五百年活下去嗎?你總是有那麼多‘至理名言’可說。我沒有你那麼有才……”她低下頭看著兩個魔族抓在一起的雙手,“你還沒有答應我。”

    “這不用我去說出來吧。”洛維安笑了笑,“雷昂不像阿卡伊勒那麼狡詐。就算是憑著我這張嘴,我都不會有事。我知道南黑色之翼一直在找尋著格里梅爾的蹤跡,借助著這點,說不定能夠利用一下他們的資源找一找斯烏的蹤跡當然,肯定沒有奧爾卡和他雙子之間的聯繫有效率。”

    “奧爾卡一個人,能夠成功嗎?”馬斯特瑪轉了一個身,仰身看著天花板簡單的吊燈。

    “我們可有一個意想不到的盟友哦,我想這才是我們這一次最大的收穫。如果斯烏真的回來的話,再如何低迷的局勢。都能夠立刻逆轉吧。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力能夠在這個時間到來之前穩定住我們的腳跟。”

    “……明早再去想是誰好了……好困。”馬斯特瑪小聲道。

    “那就做個好夢吧。”洛維安湊過去在她的頸間輕輕一吻。

    “遵命,我的軍團長。”

    東度林海的地面。永遠瀰漫著一層溫馨的水霧。之所以稱之為溫馨,是因為在這層迷濛的水珠之中。瀰散著對生命最為友好的金綠色精靈。在東度林海地層的雨林世界中,透過精神空間的生命之眼,無數翩翩起舞的生命元素精靈雀躍在這片美麗的空間中,用不散的歌聲頌揚著奧西利亞。

    也是因為這樣濕度過大的緣故,通過明城的鐵道只能夠通過低架橋的方式穿過幾百公里的深林帶,並在暗城城外海拔五十米左右的火車站停靠了。

    “7013次列車已經到站,終點站黃金櫻花暗城,請到站旅客抓緊時間清點自己的行禮和隨身物品離開本次列車,注意月台間的間隙……”

    精靈族乘務員輕盈優雅的聲音在魔法的作用下迴蕩在建築結構是一朵巨大鬱金香的車站裡。在一陣雜亂的魔法波動後,一大團人群從出站台湧了出來,不少焦急地在出站口呼喚著接應者的名字。

    梅賽德斯很快就找到了那個年輕的身影,她急匆匆地跑到了大件行禮車旁邊,翻找出印著自己名字的修長的包在帆布里的弓箭。

    幾秒鐘後,留著長長金綠色長發的王族精靈就費力地背起了比自己身高還要高的長弓,向出站口跑來。遠遠看到了梅賽德斯的身影,赫利娜興奮地叫了起來:

    “梅思姐姐!”

    穿著用於遮掩自己身份罩袍的梅賽德斯微笑著揮著手臂,然後和跑過來的赫利娜親熱地擁抱在一起。

    “才幾天不見啊,就這麼想姐姐了?”

    “之前姐姐可是遲到了五百年呢!”

    赫利娜仍舊帶著熟悉的金飾髮箍,也許是喚起了梅賽德斯對過去衛聖戰爭之前那段在埃歐雷和東度林海無憂無慮的回憶,她的目光略微迷離了一陣。

    “怎麼了?”赫利娜關切的說道。

    梅賽德斯有點打趣地笑了笑,“現在你這個妹妹可比我還要大喲!”

    “但姐姐永遠是姐姐啊。”赫利娜說著拍了拍背後的長弓,“這次終於能夠幫上梅思姐姐了呢!”

    “其實……只要露個面便好。”梅賽德斯收斂起自己的笑容,“說起來明城中的其他族裔的黃金櫻花公民比較多,他們大多都認識你。我們總歸是不喜歡暴力的。”

    赫利娜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是啊……哦,姐姐,那個……那個哈爾模尼亞怎麼樣了。”

    “想你想的一樣。”梅賽德斯長嘆了一口氣,“死海的事情他知道的實在太多了,就算不是我動的手,盧比斯坦家族也會動手的。只不過在動手前讓他儘可能地削弱我們罷了。”

    赫利娜有些黯然地垂下了頭,在這五百年間,雖然兩位王族精靈沒有什麼交集,但是無論如何也是唯一兩個沒有陷入沉睡的王族。聽到他死亡的消息,赫利娜還是感到一陣傷感。

    “王族,還是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呢。”赫利娜下意識地整理著自己的長發,“那麼,格蘭特呢?”

    這一次梅賽德斯倒是灑然地晃了晃自己的金發,“對外公佈他被處決了,實際上我把他送給了洛維安……那個軍團長,反正他在黃金櫻花的土地上也沒有立錐之地。”

    “那個魔族的軍團長?那次我們在聖地見到的那個魔族?”赫利娜眨著眼睛問道。

    梅賽德斯點點頭,“如果哪一天魔皇歸來的話,所支持的必定是他的這位同族。等到暗之極回歸時,奧西利亞帝國一支獨大的局面就會被逐漸打破,屆時可就是一個恢復平衡達到長久和平的好機會呢。所以首先想必我們要給魔族提升進一步的關注度,隨後適當地和聖地……不,是通靈師家族聯繫一下有關魔皇的事宜……具體細節回去再給你講吧,真是的,忍不住說了這麼多!”

    “梅思姐姐的理想這麼遠大呢!”赫利娜笑道。

    梅賽德斯在赫利娜額頭上輕輕一敲,“現在的王族可又是曾經的王族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四十九章

    ;

    儘管時間依舊停留在晨光中的細微縫隙中,但鵝黃色的晨光依舊與黃昏的慘淡枯黃色一樣,在弗朗西斯心中透射出扭曲而黯淡的影子。

    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尤為能夠凸顯出自己孤獨的環境中。

    因為曾經阿甘海洋創世而在米納爾森林旁的留下的那片純圓形的冰湖此時已經解凍,在那經歷過空間元素法則洗禮的方寸之地間,似乎隱隱暗喻著他所經歷過那似曾相識的黑暗創世。在那曾經在奧爾卡領導下無比輝煌的黑色之翼,已經消失在了同樣的過去之中。

    他將手中染著冰色花紋的藍薔薇放在了埃雷奧諾爾那一方小小的墓碑前,在她沉睡之處左右,已是千百座同樣由花崗岩基座像征著的墓碑。有的只是一座衣冠冢,但是卻絲毫不會帶去徘徊在冰湖纖細絲柔的憂傷。

    除去生活都已經不能夠自理的樂迪安之外,黑色之翼高層所有前輩都已經離開了人世。命運的重擔毫無憐憫地壓在了弗朗西斯的肩膀上,儘管他明白埃文在南方也在肩負著同樣的壓力,但他知道鑲嵌以黑鑽石的總長肩章,畢竟只能夠有一對。

    亮黑色皮草的軍裝制服箭頭,幻想著仍舊殘留著奧爾卡體溫的六顆黑鑽閃爍著微妙而虛幻的色彩,映在蒼藍色的水面上,似乎是一雙帶著審視和懷疑的墨色眼瞳。在閃爍般的注視下,弗朗西斯終究還是讓開了自己的目光,在黑色的冷光擦過他的臉頰時,他蹲下身,將另一束藍薔薇放在了伊貝赫的墓碑前。那裡並沒有伊貝赫的遺體,也沒有他的任何印記。除了後人留在花崗岩冰冷表面上的一層透明的暖霜。

    “這都夠了吧!”弗朗西斯吐出一句並未帶有多少感情色彩的話語,然後重重地轉過身,一名年齡比他大十多歲的黑色之翼成員衝到了他的身邊。

    “埃文閣下的回信今天到了。是走的空中線的特快。”

    “挑重點說。”

    “他說……因為現在的黑色之翼的緣故,本身就已經與格里華帝國貌合神離的魔族保留地給了他們不少的壓力。現在實在是抽不開身思慮這裡的事情。而且他們希望我們能夠給他們提供一點幫助。總長。”

    弗朗西斯面無表情的盯著遠方,“這當然是我們要做的,不過首先我們的物流通道就已經受到奧西利亞帝國的壓制,現在人都很難走出他們一支邊軍圍著我們的停火線,更何況我們向他們提供什麼幫助了。我們還是需要建立一個外部的據點……埃文還說了別的吧?”

    “是,他說我們現在還沒有損失殆盡的就是我們的技術優勢,他希望能夠得到您的准許將我們的遠程通訊技術以技術入股的方式加入飛花院的一個掛名公司,也算是我們佔據其中主要的股份了吧?”

    弗朗西斯點點頭。向著那人多的那片已經逐漸開始成型的定居點居民區走去,雖說是最簡單的輕便的複合板材料搭起的房間,但是整齊地排列在一起的時候仍舊能夠帶給他們帶來一種新鮮的希望感。

    身邊的匯報員趕緊跟在他的身邊開始陳述自己的想法。

    “飛花院用他們的手段為我們打開物流和交通通道,在帝國的影響下,他們也算是在我們身上賭上足夠大的一筆了。這樣的話我們確實也不算吃虧。”

    弗朗西斯搖搖頭,“從長遠的角度上誰也說不清楚,一個通訊公司帶給這個世界的變數太大,曾經格里梅有人就這樣說過。”

    格里梅爾的名字已經成為了這一片駐地中一個不能夠被啟齒的名字,因為在背叛的污濁之下,更是一片鮮血糅雜成的怨恨。

    “老師該回來了吧?”

    匯報員當然清楚弗朗西斯口中的老師究竟是誰。也清楚那名魔族在這一片魔族甚至是整個奧西利亞魔族中的地位。他急忙開口道:“洛維安先生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吧,我想等到我們回去的時候就能夠看到了……”

    弗朗西斯無聲無息的站定,然後向不遠處行了一個軍禮。

    洛維安以同樣標準的姿勢回禮。

    背後的魔翼顫動間。一股隱晦但是充滿壓迫感的元素波動讓弗朗西斯心中一陣恍惚。這是一種熟悉的元素波動模式,是同身為魔族的奧爾卡身上感受到的相似的力量衝擊。

    那同樣也意味著嶄新的力量層級,那是魔族體內開始躍動的第四晶核的動盪。

    “真是抱歉,被精靈王關在暗城好久,不得已只好安逸了一下,把你們丟在這裡,自己的責任心真是受傷呢。”洛維安微笑道,“飛花院的事情,就算是不符合與我們的利益。但至少現在這是一個最直接的辦法,暫時我們就這樣辦吧。”

    如此單刀直入的話語讓弗朗西斯確認他兩個人的對話在之前就已經被洛維安所聽得一清二楚。雖然不是久別。但是短短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讓弗朗西斯發現自己仍舊很難擺脫對長輩過長時間依賴導致的茫然。

    弗朗西斯點點頭。

    洛維安從他個人的角度上來看。黑色之翼的事情無論如何也只是弗朗西斯的工作,自己雖然說並不是不想幫他,而是總感覺如果就這樣貿然捲入人族思想的明爭暗鬥中,他恐怕帶來的便不是小虧了。

    畢竟自己的心理狀態更加接近於魔族而非人類,現在生活在人類的的社會中,自己只能夠用一種勉為其難的方式掩飾自己而已。

    無論如何,現在的自己還是一個魔族啊,畢竟血管中流動的那一半人族血脈並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對人類的認同感。讓他承認自己人類的身份,也許只能是很久之後的事情,甚至久遠到超過了自己的生命週期。

    “爸爸!”一道拉長的清亮聲音從背後撲了過來,相當熟練地拽住了洛維安翅膀上最富有手感的有一層柔順絨毛的翼膜,“怎麼這麼快就來找弗蘭奈了?嗯嗯……翅膀真是個好東西呢,可惜自己沒有……”

    短暫的沮喪很快就被弗朗西斯不太自然的臉色拖拽過去了。雪沫叉著腰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弗朗西斯。

    “這身衣服真是不適合你!天天穿著正裝可是會影響你長高哦!”

    身邊的匯報員不知道什麼時候溜走了,弗朗西斯抓了抓自己的帽簷,然後苦著臉說道:“那樣不是讓自己顯得老成一點嘛。如果像你天天穿著牛仔短褲和帆布衫看著就沒有可信度!”

    “你有多大又不是沒人知道,還要扯出這麼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雪沫嘟囔道。這個時候丁坎小跑著從草叢裡竄了出來,手裡捧著一個被翻捲得鼓脹起來的賬本。

    “老大回來了?”丁坎象徵性地點點頭,圓鼓鼓的鼻樑上駕著一副金絲眼鏡,“瑟米雷婭大人”他的臉僵硬了一下,“加上琳賽小姐的投票,之後五個月時間您可不能再從咱們的賬戶裡提錢了。”

    洛維安臉色立刻沉了下來,這個年紀的孩子除了弗朗西斯那樣在黑色之翼高層工作過不短的時間對這些工作有一定的瞭解之外,像雪沫那樣的還不怎麼明白錢是怎麼掙來的。現在看來有必要說說

    “看來是你的關係。”洛維安轉身時斜眼看了看弗朗西斯,“當斷不斷可不是你的性格,回去好好反省,可不是誰都有動用公用賬戶的資格。你,雪沫別揪丁坎的頭髮……回去把你這段時間花的錢補回來!”

    雪沫又抓又咬地薅下丁坎的另一撮頭髮,丁坎的金絲眼鏡掉到草叢中不見了,然後她相當不服氣地抬起頭大聲說:“瑟米雷婭是未成年人誒!未成年人不能夠進行強行勞動的!”

    洛維安冷哼一聲,伸手就像雪沫的腦門戳過去,雪沫一愣,下意識地抬起手來。就在這時在她的手背上浮現出了一個小小的同心圓圖案,然後迅速在洛維安手指的接近中像上空騰起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力量周轉三維立體法陣雪沫的獨家絕技。

    他的力道立刻被扭曲到了別的地方,但顯然這就是洛維安本人的目的。

    “回去找找席卡思他們。隨便找一個不是核心技術的魔法專利賣出去,申報表你自己回去抄!”洛維安頓了頓,“不得少於一千字。”

    “啊!”雪沫垂頭喪氣地叫嚷了一聲,“這樣一點都不有愛!”

    “你現在有愛過頭了!”洛維安佯裝生氣道,“現在就去找席卡思!”

    雪沫最後撅著嘴似乎是在抱怨弗朗西斯沒有給她做主,然後就揪著丁坎的耳朵溜躂到後面去了。

    傍晚。

    雖然這裡的條件和精靈族暗城中華美優雅的室內設施截然相反,但是普通的魔法燈光和燭光下的聚餐能夠給洛維安帶來遠遠比在暗城水晶平台上的別墅裡更加溫暖的感受。

    菜品本著絕不浪費的原則已經盡數歸屬到了每個用餐的人的肚子裡,現在的環節成功地過渡到了各種毫無根據的談天說地的環節中。

    雪沫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不時地翻看幾眼自己寫的亂糟糟的筆記本。然後用手指沾著水珠在桌面上畫出幾個簡單的符號,隨後把自己的手心貼在上面。旋即一小朵魔法火焰竄了出來,嚇了她一大跳。

    洛維安不動聲色地將一小杯百利甜倒到了自己裝了半杯甘蔗汁的玻璃杯裡。然後晃了晃,享受般地喝了下去。

    “老師你還是學會了享受了嗎?我看這幾個月這才是老師收穫最大的地方啊,不再像以前那樣過苦行僧的生活信條了。”尤里安用不太熟練的口吻吐著槽,他姐姐在另一旁白了他一眼。

    “老師,你再說說你之後的打算。”

    洛維安四下看了看,雪沫正在用很期許的眼光看著那瓶洛維安順手從暗城的那家打工的餐廳摸來了百利甜,一陣黑光一閃,酒瓶神奇地消失了。

    “這一陣你們的基礎底蘊已經差不多了,這裡的環境也不是太好,人族也不是那麼值得信任,所以我在之前拜託飛花院給你們提供了一個在明城留學的機會。想必你們不會客氣吧?”

    奧西利亞最古老最美麗最富饒的城市之一,精靈族文明和藝術的結晶,明暗雙城之一無論是哪個名號都會引起這些涉世不深的孩子們無限的遐思。

    看著他們一臉陶醉和欣喜的樣子。洛維安敲了敲桌子,做以定論。

    “我只對你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幾年後畢業之後記得回來。”

    “一定的老師!”在場的四五個學生紛紛攘攘地叫道。

    雪沫顯然對這些事情沒有什麼興趣,古靈精怪的眼睛眨了眨,一個指甲上的袖珍法陣閃了閃,磨砂玻璃的酒瓶不知從哪裡飄了過來,丁坎一臉鄙視地望著她,雪沫塞給他一個杯子,丁坎酸酸的表情立刻變得無影無蹤。

    “第二件事,在過後的也許是一年或是幾年的時間中。我們有可能搬家,往南方搬。在之前我們先要準備一下。”

    這句話顯然洛維安之前沒有跟大家說過,所以反應是一陣疑惑聲。

    “去南方?我們可要橫跨阿里安特呢,而且格里華帝國也沒有完全滅亡嘛,怎麼說那裡都是人家的地盤。就算是飛花院願意幫助我們,也不可能幫我們打土地呀。”這個叫西蒙的接受過天塑的芒族孩子舉手道。

    洛維安接著輕鬆地說道:“這就是我選擇讓你們記得回來的原因,格里華帝國本來就不應該存在,它只不過是一個在虛假的和平中衍生出的一個怪胎罷了,想要佔他點便宜可謂是易如反掌。我們只需要等就行了。好吧然後是第三件事”洛維安拍了拍手,另一旁的雪沫和丁坎兩人抓住瓶子。一起用力扭著瓶塞,“之後我要去更南的地方,去雪域。去見一個我的老朋友。”

    “老朋友”這個詞對於一名五百年前出身的軍團長來說對其他人的感受可謂是衝擊相當巨大。那必然意味著一名曾經的巔峰強者將要通過他出現在大家甚至於奧西利亞重新出現。這種會帶來很大變數的事情每個人都敏感地保持著沉默。

    “不用擔心我的安全,想必大家也感覺到了現在我也沒有那麼弱了。”洛維安換了一個放鬆的姿勢,希望用自己的表現把其他人嚴肅的心情帶開,“很快回來,南方不僅僅是黑色之翼的事情,另一部分的魔族自留地也在那裡,而且兩方之間的矛盾一直在加大,我可不希望苟延殘喘的格里華取漁翁之利。弗朗西斯抽不開身,那就只能夠讓我去通過跟我們的魔族同胞們動動嘴努力解決這些糾紛問題了。”

    弗朗西斯的身影出現在了營帳的外面。帶著一臉標誌性的長時間會議後疲倦的他伸手向雪沫和丁坎的杯子一指,兩個帶著竊笑的小傢伙頓時一僵。杯中百利甜透明的酒液頓時被凍成了冰塊。

    雪沫頭也不抬地甩出了一個小巧的三維法陣,杯中的冰塊以對於弗朗西斯來說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了過去。

    一直一言不發的馬斯特瑪伸出手去敲了敲雪沫和丁坎的腦門。嘭嘭兩聲後飛出去的冰塊頓時化為了一團柔滑的冰霧飄動在原有的軌跡上敷在了弗朗西斯的臉上。強烈的冰涼感讓措手不及的弗朗西斯連打了幾個噴嚏,這才讓其他的魔族孩子們注意到這位師兄,吵吵嚷嚷的聲音招呼著弗朗西斯讓他過來嘗點剩下的甜點。

    在一時間歡樂輕鬆的短暫中,馬斯特瑪湊到洛維安身邊道:“你一個人去不好吧?”

    “我可不想帶著你,我在很認真地說呢。”洛維安用魔族語回答道。

    “帶著艾安去吧。”

    “為什麼是她?”

    “利琳可是說過了,如果她不能夠及時覺醒的話,我們的存在價值在聖地眼中恐怕有消失的危險。雖然這話說著不好聽,但是事實就是如此,圍在我們周圍的帝國邊軍恐怕就是這個意思,說不定也是對我們的某種施壓。這一次……也許見過雷昂的話,說不定能夠有些幫助。”馬斯特瑪望著面前的杯子說道。

    洛維安稍微沉默得更多了幾個瞬息,“你難道沒有想過如果艾安覺醒的話,她的記憶過去的記憶和我們並不友好。”

    “還是兩權相害取其輕吧。”馬斯特瑪微微嘆口氣說道,“再說我們跟她的關係還算好,就算是她的記憶恢復,至少也不會對我們做出些什麼極端的事情來,更何況現在狼族的大權都在阿甘手裡,她無論如何也不是曾經強大的狼族的王。如果過去的艾安出現在現在,對我們來說也遠遠不是曾經那樣強大的威脅了……”

    “那你放心嗎?”洛維安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馬斯特瑪輕輕揚起了眉毛,然後哼了一聲,“這是我所聽到過的最為荒謬的事情明天你就和艾安說說吧,現在她看上去也悶得慌,估計肯定能夠答應與你同行的。”

    “那就這樣辦吧。”洛維安站起身,開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盤子和空掉的果汁瓶,不遠處的雪沫和丁坎又開始習慣性地合夥欺負弗朗西斯,紛紛往他乾淨的制服和頭髮上抹著帶著冰碴的水花,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弗朗西斯對雪沫的態度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避之若鶩,這也許是一個好的先兆,無論如何,奧爾卡和弗朗西斯之間的距離差距的實在太遠,一個現實的選擇無論對誰都更為樂意接受吧。

    正在收拾周圍東西的洛維安和馬斯特瑪相視一笑。

    窗邊簷下,一片暖霜。(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五十章

    幻象空間,精神之海,靈魂世界,高維視角……很多空間或是精神的存在形式,都超出了我們的理解甚至是觀察的能力,所以即便我們真正走入這片超脫於我們所熟知的世界的時候,我們也無法意識到我們的所在究竟是什麼。

    這片空間並非所處於奧西利亞,不是某一點黑暗的角落,而是世界創世時無數世界碎片的縫隙。

    蒼藍色的火焰站在其中時,望向周圍混沌色的虛光,那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空曠感籠罩在同樣虛無的精神之體上,帶來了一種別樣的滄桑。

    明明站在屬於奧西利亞世界的懷抱中,卻能夠如此清晰地看到周圍不屬於空間的絕對世界之外的空間本源,這樣偉大的宏景,帶來的是難以言表震撼後,對自我渺小感的無限放大。

    蒼藍就這樣靜靜地懸停在世界的縫隙之間,周圍是細弱蚊蟲的世界碎片,它們晶瑩奇異的異樣亮色徘徊在他們超現實輪廓的邊緣,時而從包圍在他四周的奧西利亞世界中脫離出來,又時而落回,翻捲起伏,猶如一陣陣令任何生命目眩神迷的潮汐。

    蒼冰色的精神火焰將自己的精神觸角縫隙的另一側看去,宛若一線天的視野中,他看到了極遠處,矗立在時空世界中燈塔一般的另一座世界。

    本是同根同源的世界,卻被來自於誕生於這個世界本身的個體生命所截斷。六千年前那位空前絕後曠古絕今的魔皇所造就的生命的奇蹟,用一個人的力量生生撕開了這兩座世界,徹底顛覆了神祇於創始之初訂立的準則,用他迴蕩在時間中的長笑告訴我們

    凡俗的力量也可以弒神。

    兩個世界間那條無形的溝壑就是他的證明。

    而六千年後,另一名強大得同樣匪夷所思的生命橫空出世,用他們現今的思想無法解釋的形式超越了所公認的力量限制。甚至再一次撕裂了神祇所遺留的意志,流放了奧西利亞的監督者,以一名前所未有的超越者的身份躍上了奧西利亞自從亙古開始便從未平息過的動盪歷史。

    他的過去早已被摒棄。甚至他的身份也並非由他自己所定義,無論是曾經在他腳下匍匐的或是反抗的人。在重重惡毒或是諂媚的名字後,只留下了“黑魔法師”這個簡單卻蘊藏著無盡詛咒和力量的稱號。

    在世界之外回想這些,蒼藍色震盪出了一陣嘲諷的精神波動。精神的代行體順著世界碎片的浪花躍上前去,融進了一個奇異輪廓的世界碎片中。分明是一個巨大的圓盤鏡面般的世界碎片,卻映不出蒼冰色火焰的倒影,其上浮現的彩虹色紋路,卻不沿著曲面的反射規律,而似乎是平面一般映照在其上。仿若在蒼冰色面前的那片弧面世界卻處於一個純淨的平面之前。

    沒有足夠法則限制的世界縫隙中,這片世界碎片足以自我摺疊成一片擁有四個維度的空間。

    飄然躍入四維世界中,蒼冰色再次喟嘆於這世界的神奇之中。

    展現在三維世界中的一切物體存在的二維細節被猛然展開,任何立體存在的每一個剖面被無限剝離開來,在自己的感知中被鋪灑成一片立體卻又纖毫畢現的疊加物體。三維立體在世界中不可能隱藏其細節,就如同鋪展在紙面上的二維世界從三維視角中看去時一切細節都無法隱藏。

    同樣的,一切三維體的存在點都可以從第四維度輕易穿越,在第四個維度視角中,三維世界中哪怕是最為堅固的保險櫃也無法封鎖四維角度。如同封閉的二維圓環對於環內的二維體來說永遠無法穿越,卻可以從三維角度輕易跨出一般。

    蒼冰色的精神代行體伸出一根纖細的淨身觸角。打量著在身前一切細節都無法被隱藏的一個石塊。它的觸角可以輕鬆碰到石塊內部任何一點,而不用擔心受到任何阻攔。

    無意義的動作間,周圍懸浮著在視角中被無限展開各個剖面的三維體和封閉的四維體。甚至只是呈現出點狀的更高維體輕緩地向四位弧面鏡般的世界邊緣飄去。

    精神代行體揚起自己的精神觸角,扭曲著展平,在這片迷離的空間中逐漸融化一般地擴散。片刻之後,便在他所處的位置形成了一面十餘米高的巨大輕薄的長四維超立方體。鋥亮的反射平面上鐫刻著玄異的蒼冰色古老紋路,源自洪荒時期的古老家族圖騰緩緩振動在鏡面上,給這巨大落地鏡一般的奇異存在形態帶來了些不屬於世界本源的生命氣息。

    旋即,第二座、第三座、第四座落地鏡開始逐漸出現。它們都是看似長而輕薄的超立方體,每一個來自於不同方向的精神代行體化為落地鏡時,在其晶亮的反射平面上都出現了屬於自己身份的奇異圖案。有的顯出古老、或是詭異、甚至有的帶著聖潔或是邪惡的氣息。

    落地鏡的出現逐漸慢了下來,當第六座落地鏡出現後許久。第七座落地鏡才逐漸在蒼冰色精神代行體所化的落地鏡正前方成型。

    周圍發出了一聲似有似無的嘆息。

    蒼冰色古老圖騰化為的鏡面正前方的那座落地鏡鏡面之上,既無古老的圖騰。也無玄異的花紋。

    僅僅是一面毫無瑕疵的落地鏡而已。相互平行的兩面反光鏡中,無限長的光路反射著,似乎穿透了這四維空間的幽深。

    過了許久,一陣毫無感情的精神之聲響起,震動著周圍細碎的世界碎片。

    “吾等平世之夙願,已遇神之干預而修改。業已成型之計畫,務然得之以變更,以應凡世之罪愆。”

    “二座所言甚是,一座雖歸期可待,然吾等不可拘泥於此。死海文書已改,世界命運將遭變動,種子業已種下。務必待其成大勢前予以扼殺。”另一座落地鏡用同樣低沉沙啞的精神之聲道。

    蒼冰色花紋的落地鏡七座用冷冷的精神視野觀察著這些永遠在隱藏著自己身份的,渴望用自己的力量達成看似不可能的幻象的“鏡”組織。

    “哼。”三座的聲音顯得更加年輕一些,而帶著些嘲諷的哼聲也顯得更有生命的感覺。“既然已說死海文書已改,命運的種子已種下。陳述現實無非是浪費時間,我們需要的是切實可行的解決計畫。一座歸來與否未可知,在一座的力量非吾等能夠企及之前,我建議我們儘可能利用手中的力量,將更為脆弱的,尚未生根發芽的種子扼殺。”

    “種子?”六座的聲音濛濛地響起,“若不得當,致命運的種子覺醒命運之力。吾等豈不受無妄之災?!此法大大不可。吾等應以封絕其命運之力為主,剝離其生命為輔。”

    二座的聲音又幽幽地響起:“誠然,除一座外,命運之力,仍屬神座。”藉著他話鋒一轉,“生命的棄女,人類之母莉莉絲現況何如?”

    這一次,所有的精神觸角都指向了七座。

    七座鏡面上的花紋如同鑲嵌其上一般毫無動作,半晌後,同樣沙啞緩慢的精神之聲響起了。

    “莉莉絲之本體被卡西烏斯的傳承者弗裡德以魂之座犧牲之術封印於生死之界。以吾等之力,難以破之。”

    “呵……通靈之力既然都不可達到的話,我們便可換個話題了?”五座沉悶的聲音響起。

    “懦弱。”三座輕佻的聲音再次毫不留情地響起。五座發出了一陣不滿的精神波動,而三座完全無視了五座的表態。

    “那麼請三座引述高見吧。”蒼冰色的圖騰微微震動了一個不可察的角度,七座緩緩說道。

    “弗裡德的魂之座,畢竟以力量和靈魂為代價,而身體和隆奇努斯之槍的存在,作為了生死之門鑰匙。想要折斷這把鑰匙並不困難,試想弗裡德乃是創世時代最後的精神傳承者,將其封印之力通過下一次精神傳承而削弱,才是最簡單的辦法。”三座悠然說道。

    “精神……傳承……”二座的聲音響起。

    “難道他已在生前選定了自己的傳承者了麼?”四座嘶啞尖銳的聲音擴散開來。

    “通過犧牲獲得的超越之力已經帶給他足夠折彎時間的能力。通過精靈王的索引,卡西烏斯的再度繼承顯然指日可待。”

    “請問三座是指原黑色之翼所屬。埃文.潘姆嗎?”六座問道。

    三座沒有回話,好像是聽見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當然如此。”七座圓場道。“一座的預言已經開始逐漸應驗,此次第三軍團長的南行之路,將通過兩名擁有著過去經歷之人的指引而指向埃文的方向。第六軍團長的衝動和急躁,將會帶給白狼王以過去的記憶,也將會喚醒弗裡德早已飄散的靈魂,召喚卡西烏斯的精神之傳承。”

    似乎這是一個很令人滿足的回答,眾位高大的落地鏡長久地保持了沉默。忽而間,二座最為低沉蒼老的聲音再度響起。

    “卡西烏斯之傳承,聖盃不可無。”

    “聖盃……”

    “聖盃……”

    幾位落地鏡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七座緩緩地將冰冷的現實吐露出來。

    “請汝等無需煩擾於此,聖盃已然遺失,吾等僅需遵從命運與一座之指引方可。”

    “但願如此。”二座沉聲道,“時間之超越者已然困頓與神之鏡前,生命之超越者相較於‘命運的種子’便又微不足道,獨非空間之超越者,可顛覆吾等之平世大計。”

    “魔皇未歸,哪裡來的空間之超越者。就算他是超越者中最強者,又有可能超越一座之監督之威麼?”三座冷冷地評價道,“七座,汝一直負責此事,萬不可出差錯了。這,可不是個困難任務。”

    “七座自然明白。”七座冷聲道,三座的咄咄逼人早已是眾位鏡座所不滿,若非相傳他在復生一座中貢獻巨大且實力強悍,恐怕早已被擠出“鏡”組織之外。

    六座再度開口道:“三座,生命之主一事,汝等進度何如?”

    “尚好。”三座沉默了片刻道。“封印神之殘軀並不困難,我無非是不想讓命運的擾動干預吾等計畫罷了……但據完成,尚需時日。”

    “格蘭蒂斯一事。爾等可有想法?”二座道。

    這個話題顯然顯得有些突兀,其餘五座均釋放出了些許疑惑和異樣的精神波動。過了許久。六座接著問道:

    “格蘭蒂斯世界的超越者是否能為我所用?”

    “愚蠢。”六座的話音剛落,三座冷冷的聲音便響起,“他世之超越者也好,監督者也罷,其力量僅可用於母世界。”

    “那可別忘了格蘭蒂斯曾經也是奧西利亞的一部分!”六座顯然被三座的語氣所激怒,聲音中也帶著些“鏡”組織中少有的強硬。

    “那又如何?”三座不為所動,仍舊是冷冷的語氣,“格蘭蒂斯既然能夠擁有自己的超越者。那便說與奧西利亞已經了無關係了。”

    六座的語氣依舊強硬,“那第五軍團長前往格蘭蒂斯又是何意?難道是為了觀光麼?”

    三座這次沒有回話。

    二座的蒼老的聲音緩緩響起:“此事非吾等爭執之核心……一座歸來之事,尚需封印石的幫助,汝等可有想法?”

    這次又是七座的聲音:“封印石當世有九,弗裡德以靈魂破滅為代價封死一枚,吾等注然無力回天。然諸封印石業已因英雄復活而去其三,光明會餘孽露米諾斯破印指日可待,塞班斯萬自毀封印石一,餘下者獨為大地神殿、帝國及格里華所控。神殿與帝國分分合合,沆瀣一氣。從彼手歸得封印石著實難成。而格里華頹喪許久,內政混亂,渾水摸魚之事我等想必不會持以介言。”

    “七座所言甚是。一座歸來之事乃至平世之大計,七座之辛勞吾等應然萬不可忘……”二座低沉的聲音接近著響起,似乎是壓制住了三座即將發出的不滿哼聲,“然則七座之身份故,爾四座應以執責於此。”

    從未發出過半點精神波動的四座仍舊保持默然,只有它表面一朵豔紅色的罌粟花瓣詭譎地扭曲了幾個角度。其他諸位代行體似乎對沉默寡言的四座都表示出了某種敬畏。許久後,二座發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精神波動。

    “那就如七座與四座所願。”二座淡聲道,“末,請諸位謹記吾等之大計、吾等之目標、吾等之信仰。”

    七座精神代行體的精神波動滾滾而出。在這片弧面型的四維空間中發出了振聾發聵的精神共鳴。

    “以鏡之名,映天地萬物之真義、映歷史輪迴之因果、映生命滄桑之坎坷……竊嘗的禁果的罪孽者呵。汝等之原罪,於吾等之承擔、之救贖、之淨化……吾等誠迎一座之回歸。奧西利亞之完整,奉而犧牲吾等魂之座,於滅世中創世、毀滅中重生……

    “持之以信念,吾等願……以力正道。

    “阿門。”

    “阿門……”

    “阿門……”

    精神代行體發出了最後的精神波動,然後旋即逐漸消散,融化消失在這片混沌的四維空間中。

    七座看見其他諸座逐漸消散,唯獨二座和三座留了下來。感受到兩位“鏡”組織中高位者的齊齊注視,七座帶著些蔑視的精神波動,也逐漸消失在這片空間之中。

    兩面高大的超立方體並列反射這彼此來自於世界碎片湮滅時釋放的電磁波,一面倒映著似乎是蛇形的黑藍虯曲的圖騰,另一面則是一輪漆黑如墨的滿月圖案。

    “加法葉,”二座沉聲道,“汝有何事?”

    “創世之傳承並非獨卡西烏斯一支,”被稱為“加法葉”的二座冷漠地說道,“我以從生命之主的眼中看到,路西法的傳承者,恐怕終於將要浮出命運的水面了。”

    “路西法!……”二座發出了沙啞的驚訝聲,“生命的原罪麼……啊……創世以來,唯一的路西法傳承者,就是撕裂開奧西利亞和格蘭蒂斯的那位魔皇呵……難道說,我們將要迎來的不是第二次衛聖戰爭,而是第二次神話戰爭麼?!”

    “誰說的清楚呢?”二座冷漠地說道,“我也不確信這件事情便是真的,但是既然死海文書能夠因為命運的種子出現而修改,那麼路西法傳承者的出現,將要意味的事情,恐怕是連神座,都不願意預言的變動罷……”

    話音未落,三座便消失而去,二座的嘆息聲仍舊迴蕩在空曠虛無的四維空間中。

    ;

    ;

    奧西利亞西南方向的叢林並非是米納爾森林那樣古老而充滿靈性的針葉林,也非是東度林海那樣茂密而充滿著強烈生命波動的熱帶雨林,而是會在秋天被染成紅色的楓樹和並不高大的闊葉喬木堆疊以合適的密度,拼合而成的林地。

    從這裡願望南方,高大五千米的中南山系截斷了這裡和來自於東度林海的潮濕雲氣,而來自於高原山系的冷鋒往往會在這時順坡而下,和暖濕氣流激烈地交鋒,滂沱大雨往往會在這幾個月中毫無預兆地襲擊這片此時顯示出青蔥草綠色的闊葉楓林。

    但相比較東南方向阿里安特的乾燥和混亂的民風,這裡無疑是無數冒險家探尋未開化的南冰封雪域的最佳入口。因為這個原因,在楓林中逐漸出現了許多服務於前往南方的探險者或是官方軍隊或考察團的村鎮。

    藍天白雲的明麗背景下,裹著棕色罩袍的一名冒險家模樣的人緩步走進了這個沒有名字的小鎮中。熟知冒險門路的村民或是同行立刻都用著帶著些詫異的目光看向他,因為誰都明白,一個人單獨翻越中南山系是多麼困難和危險,沒有夥伴的扶持又一個人進入危機叵測的南雪域又是對自己的生命多麼的不尊重。

    除非他擁有獨行的資格,這種資格往往是千百次生死歷練後獲得的經驗,或是能夠蔑視凡俗的強大力量。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值得任何冒險家的重視。

    而他淡漠的表情和冷酷的氣質更證實了這一點。

    穿著簡樸布袍的他四下看了看,走向了一個在這裡看上去裝潢最為精緻的酒店。簡單的三層樓雖然說不上豪華,但肯定算得上乾淨清雅,淡淡的木頭香和賣酒的味道讓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轉移了少許。(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五十一章

    他走進去,隨便找了一個角落裡的座位。雨季中泥濘的道路時常給潔淨的木地板留下了一道道泥漬,穿著黑白圍裙的傭人匆匆地穿越在桌椅間,努力保持著店面的整潔。

    正因為是雨季,所以此時的客人並不多,傭人們的活計也主要針對於保潔方面上。看見客人來了,一個在眾位傭人中顯得最矮女孩匆匆跑了過來,將一份精緻的彩圖菜單擺在了他的面前。

    “您好,這裡是楓葉丹林,您有什麼需要麼?這個季節裡有新鮮的棗木烤魚和特色的砂鍋山藥……”

    留著齊耳銀色短髮的傭人用一種對她這個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孩子來說過於滄桑悠遠的聲音介紹著,獨行的冒險家在心中默默點了點頭。

    隨便點了幾個菜,女傭用秀氣的字在本上記下了菜品的編號,然後小跑著向另一邊跑去。

    “等一下。”獨行者伸出手來叫住了她,“請問……你叫什麼名字?”

    “奧利維亞,先生。”銀發的傭人用她帶著些風霜的紫眸注視著他暗藍色的眼睛。

    “真的是嗎?”獨行者說道,他脫下自己的罩袍,露出了俊逸的臉龐,“……雖然,我也隱瞞了很多。”

    “現在的我是奧利維亞,先生。”嬌小的傭人已經跑開了,但是她的聲音依舊徘徊在他的耳畔,“通靈師,奧利維亞不想再和你們有什麼交集。”

    “我也希望。”在一層精神偽裝下的盧比斯坦開口道,“我想幫你。”

    “說出你的目的,不然奧利維亞不會相信你。”

    “我要救我的媽媽,所以我需要達到五級,我需要魔皇的力量對這個世界進行最後的調律。”獨行者的精神波動傳來。

    “你沒有感覺到麼?”奧利維亞已經消失在了餐廳,但她的聲音依舊清晰。

    獨行者向上空望去。在平凡的木屋之上,一輪無形的巨大銀灰色雙翼緩緩懸浮著,虛幻的灰羽動盪在上空。釋放著整齊協律的獨特元素波動。

    “你只不過在等待而已,我能夠幫你去找到他。”

    這一次奧利維亞許久沒有回覆。幾分鐘後當第一道菜已經被另一名傭人托上來後,奧利維亞的精神波動才緩緩傳來。

    “如果你找到了他,卻把他作為人質威脅奧利維亞的話,我相信聖地的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結果……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是什麼,這個傳言絕不是虛假的。”獨行者獨自一人默默地用著餐,微鎖的雙眉搭配上他冷漠而特立獨行的氣質,讓他的氣場標誌出了一個熾紅色“生人勿進”的標籤。

    奧利維亞走出了廚房,佈滿傷疤的雙手疊在一起搭在自己幹淨的素白色圍裙上。帶著禮儀性的微笑注視著窗口,以待隨時可能出現其中的客人。周圍的其他服務生紛紛帶著各式各樣的嬉笑表情討論著各式各樣沒有營養的話題,隱隱間將奧利維亞這名身材最小的女孩孤立到了一邊。

    但是顯然奧利維亞並不在意這些,甚至從她的眼神深處來看,她更喜歡這樣。

    她獨自一人的沉默持續了十分鐘,直到另一夥標準模樣的冒險家用粗魯的姿勢推開橡木門走了進來。

    在這片邊陲小鎮生活的人們都對這樣的冒險家門持以著十二分的戒心,他們來自於五湖四海,各自的行為準則在團體的混雜中成為了毫無顧忌的雜色,在嚮往著未知之地財富的同時,為了爭奪自己生命的所有權他們更在荒無人煙的未開化之地解鎖了自己的獸性。

    金屬長靴一步一步在精緻的木地板上留下了污濁的印痕。但是顯然坐台的服務生並不擔心這一分的物質損失。雖然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名身逾兩米的大漢一身的行頭相當骯髒,帶著種刺鼻金屬塗層和體臭的強烈味道,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裝備的粗陋。

    “叮噹!”幾聲脆響。一枚金幣甩在了大理石的案面上,“給我弟兄們來最好的食物!我們的坐騎需要專人的照料!一切要快!!”

    轟隆隆的聲音震得天花板的灰塵都掉了下來,他身邊的那些服務生都面帶懼色地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當那一小撥服務生聚成團之後,便輕鬆地放掉了自己恐懼的神色,奇妙地換成了對那名粗豪的冒險家的鄙視和羨慕,還不時地向著奧利維亞丟過去幾個輕浮的眼神。

    奧利維亞並沒有望向她們,她不卑不亢的走到了已經在一處坐滿一桌的地方。除了背著重盾的戰士之外,還有兩個背著摺疊弩弓的遊獵者和一個帶著尖尖帽子的魔法師。源自魔族的敏銳感知讓她感受到了他們的實力,這的確是一個不容小覷的冒險者團隊。想必他們在冒險界和傭兵界都有一定的名氣。

    奧利維亞面不改色地瞄了瞄那名中年男魔法師緊緊握在手中的法杖。這是一柄曾經萊班礦山實驗室出品的名牌鑥水晶杖冠的冰精長杖,造價相當昂貴。而從他雖顯成就但是仍舊一塵不染的外觀來看,想必他十分珍重這柄能夠保住自己性命的武器。

    不過奧利維亞想得更多的是幾十年前那段自認為生活已經是生命中最為平坦時光的那段日子。那時有很多信任自己的下,有著很強復活哥哥的決心,也有從未背叛自己的格里梅爾自己信任的第一個人類。

    她目光短暫的飄忽和她過於精緻的面龐立刻讓他們產生了些許異樣的感覺和衝動,長著刀子般狹長臉頰的弓箭手眯起眼睛,狠狠地在桌面上一拍:“看什麼看!還不趕緊去”

    “卡爾……”另一個長相顯得有些妖異的弓箭手搭住了他的手腕,“不要這樣嚇唬人家女孩子嘛……哦喲,你手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呢?可不可以賞臉給我們解釋下呢?”

    奧利維亞被剛才的一聲巨響嚇得回過神來,她下意識地點點頭說道:“這是以前被一群壞人弄的。”

    “壞人?”長相妖異的男子輕佻地揚起了嘴唇,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奧利維亞,“只是弄傷了你的手麼?若是沒有這些傷疤。該是多麼精緻的一對柔荑呢。”

    刀子臉樣子的弓箭手帶著一臉毫不掩飾的鄙夷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用同樣的表情看了看奧利維亞,“你都明白了還瞎猜什麼?你看她那張面皮。一看就是哪家貴族……估計是去年黃金龍家族和他們狗腿子家族倒台後被賣出去的哪家千金,被人髒了又趕走喂。看什麼看!我們另外幾個兄弟等著呢!”

    奧利維亞麻木地聽著他們毫不留情的推測,弱弱地諾了一聲向門外走去。體型龐大的亞龍蜥蜴發出著暴躁的聲音,噴吐著骯髒的吐沫。楓葉丹林小店的門外行人都嫌惡地遠遠走開,也有幾個見多識廣的行人或是冒險家注意到了他們鞍子上的身份標識,帶著驚嘆的聲音和羨慕的目光評論著。

    奧利維亞剛剛轉身還沒有半步,之前扔過一個金幣的那所謂的冒險團長就踏著震耳欲聾的步伐聲走到了她的身後,巨大的陰影遮住了奧利維亞嬌小的身軀,奧利維亞謹慎的停住了腳步。緩緩地回過身去。

    角落裡的獨行者輕抿了一口酒,放下酒杯,深色的雙眼中似乎有著蒼冰色的火苗閃過,一絲無形的精神衝擊緩緩滲進了那幾名相較於他的實力簡直是微不足道的冒險家的精神之海。

    “請問還有什麼額外的吩咐麼?”奧利維亞顯得有些軟弱的聲音在廳堂裡響起。

    “就是額外的吩咐。”一臉絡腮鬍子的大漢眼中閃起了幾道異色,旋即將一小袋金幣扔了下來。奧利維亞下意識地接住,但是黃金的比重讓她踉蹌了一下,“因為趕一個任務我們跑了幾千里路,弟兄們想找點輕鬆……這點夠你陪我們一夜吧?”

    “‘們’……”奧利維亞輕聲道,已經混亂幾個月之久的腦海用過度冷靜的處理方式思考著,“……對不起。奧利維亞不接受這樣的請求。以各位的支付能力,已經能夠得到足夠的服務。如果不嫌棄的話,奧利維亞會將您帶到合適的場所。”

    厚重的絡腮鬍擋住了他的表情。但是此時此惡他的眼神還是變冷了下來,在一分冷酷之下,是一縷帶著蒼冰色的病態。

    “也不過是個被人賤賣的婊子,憑什麼容得你這麼囂張?!”刀子臉的弓箭手用沙啞的聲音吼道,“老大看上的,你倔什麼倔?!”

    “像你這樣的女孩子……這不就是你們的命運麼?”長相妖異的另一名弓箭手用陰陽怪氣的聲音尖聲道,“你看看人家,她們可不是哪家千金,從小吃的是和所有人一樣的苦哪像你。從小嬌生慣養,什麼都予取予求……現在家族倒台了。為了活著,除了賣賣自己的身子。你還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老子可是文明人,不會像親愛的卡爾那樣……你可要審時度勢喲。”

    奧利維亞似乎被四面八方用來的力量壓迫嚇傻了,在絡腮鬍子的眼中這當然是理所應當的,就算她興許曾經見過什麼強者,但是這種赤裸裸的威脅隨便拉一個女孩子恐怕也會嚇得失態吧?

    奧利維亞身後的那幫平民女傭或是冷漠,或是津津有味的看戲,不少還說著“做個竊聽魔法幾天能夠起床貴族小姐也有這樣一天呢”這樣惡毒的字句。就連大堂經理也倚在通往二樓的門廊邊,細細的香菸冒著裊裊的優雅螺旋煙霧。

    平民對貴族的不滿,在南方已經嚴重到這個程度了嗎?是因為阿里安特那個刮地三尺肥的流油的那個自治領主的原因嗎?南方的局勢真是混亂呢……獨行者冷冷地思考著,不過,奧爾卡為什麼現在還保持著麻木,她的魔族至尊的尊嚴去哪裡了?……

    看著沒有表態的奧利維亞驚懼的表情,在刀口舔血為生的魁梧戰士立刻感受到了和斬殺敵人一模一樣的快意這是一種人族這種生物對征服其他生命時特有的滿足感,熏黃的牙齒咧開,噴出了無法形容的作嘔氣息。奧利維亞的臉變得更白了,冒險團長大大咧咧地將粗糙的一隻手搭在了奧爾卡的肩膀,將她拉向自己的座位。

    “這就對了。順其自然嘛。”那個女裡女氣的弓箭手掏出隨身的酒壺喝了一口,用留著長長指甲的小指指著奧利維亞。

    奧利維亞蒼白的面孔高高地望向原位,似乎仍舊望向著兩米高的戰士那副丑陋的五官。纖細輕薄的身體就這樣站在地面上。有她肩膀般寬闊的戰士的手腕板著她的身體,想要將她從原位推開。卻有如猿猴在山頂推動巨石妄想搬動山脈一樣荒謬。

    獨行者的墨瞳猛然一凝

    “竟然是這個時候?”

    “你!”絡腮鬍子的高大戰士怒聲道,並且立刻將剛才一瞬間發生的事情認定為自己的錯覺。

    奧利維亞只是短暫地失神了一瞬,懸浮在上空的那一雙銀灰色的翼魔之翼,似乎對著某個方向,輕輕了振動了一次。

    奧利維亞無助地被推向了那一群骯髒人族的慾壑,就在他們眼中最深處的那一絲蒼冰色的病態燃燒到極致之前,分散的暗光終於在她眼眸中凝聚。

    麻木的黑色瞳孔周圍,另外四顆瞳孔漸漸從紫色的虹膜之下清晰浮現。蒼白到透明的皮膚下面。一圈極淡的暗灰色魔紋似乎一閃而逝。

    魔族至尊的氣息靜靜地搏動著。

    門外的亞龍蜥蜴發出了刺耳的慘嚎聲,紛紛張開大嘴吐出舌頭匍匐在地面上,高階魔族的威嚴對於這種低等沒有智慧的生物來說就意味著絕對的臣服。這也就是在衛聖戰爭初期為什麼魔族能夠勢如破竹的原因之一,對魔族的封閉也在現在了魔族的發展同時,也逐漸地使其他種族忘記了魔族的天賦。

    豆大的汗珠從魔法師的鬢角中流了下來,作為眾人精神之海中最強的一位,他真正地感受到了之前獨行者那一絲精神火焰摧殘意識、放大本能獸性的可怕。正因為他感受到了這些,他才竭力用自己的精神力量抵抗。但也正是因為這種抵抗,他將自己的全部精神都用在了中和精神火焰之上,所以他甚至連分心控制自己身體所用的精神力都已經無法調度。

    此刻終於將那一絲精神之火撲滅後。他驚悸地將精神力用在了處理眼前的視覺信號上。此刻發生的任何事情恐怕都已經不會再意味著安全,而最大的危險,就是他完全不知這一絲精神之火源自何處。

    “老大。我們……”他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但是只站起來了一半。

    “你是誰!”絡腮鬍子的大漢終於覺察到了一點不對,在這個瞬間,他清晰地看到了奧利維亞臉頰上那顯得分外猙獰的魔紋。

    將自己的精神之火構建成懸浮在楓葉丹林上空的燈塔,用靈魂的燃燒作為燈塔的火焰,這就是那上空翼魔圖騰的真相。用最強大和最為真摯的犧牲作為召喚,感召全奧西利亞最後的那一點翼魔的痕跡。

    遙遠之處的共鳴,將燈塔的犧牲返還給了奧利維亞。這一刻,出現在這裡的才是真正的翼魔雙子的一翼。

    奧爾卡抽身離開了餐桌。穩穩地站在了平淡乏味的木地板上。另一個冒險家面露怒色,但是在他們團長一聲厲喝下。還是放下了自己的武器。

    “住手!”

    這句話憑空地震盪在每個人的耳膜之外,巨大的聲浪一瞬間令一切聲音消失。

    獨行者的這句話。不知是對正準備動手的冒險團隊還是奧爾卡說到。女傭們都在其後驚呼著,他們望向奧爾卡的目光再無曾經的蔑視和嘲諷,在一片恐懼的表情氛圍中,面色沉靜的奧爾卡顯得就如同海浪中礁石之上佈滿鏽痕的燈塔。

    “其實……不過是這樣的呢!”奧爾卡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望向了一旁的獨行者,“你究竟是在幫奧爾卡,還是別的什麼呢?”

    “奧爾卡……”冒險家裡的那個魔法師微微張大了嘴,任何對奧西利亞時政有著些微瞭解的人都不可能對這個名字產生任何陌生的感覺。在這樣一個荒僻的地方能夠聽見這個名字就已經讓他們感到驚訝,更何況出現在這裡的會是本人?!

    他們的思考在一次次的衝擊中變成了一片空白……奧爾卡意味著什麼?奧西利亞近代史以來殺人最多的劊子手,作惡多端的黑色之翼的最高領袖……有關她的傳言中更有句令人談之色變的形容:“奧爾卡從不會允許任何一個非黑色之翼的人族在她眼中活著超過三分鐘。”

    凜冽的氣勢並不強大,卻有著能夠切割一切的鋒銳。冒險家們只能感覺到一片片鋒利的刀片從自己的臉頰擦過,而那些普通的女傭早已和窗外的坐騎蜥蜴一樣癱倒在地。

    翼魔的氣勢僅僅在這裡徘徊者,旋即緩緩消失,在窗子上留下了一片片奇異的雪花痕跡。仍舊穿著女僕裝的奧爾卡緩緩向前走去,然後在其他女傭們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緩緩鞠了一躬。

    “對不起,各位,我只能夠到這裡了。非常感謝這段時間大家能夠接納奧爾卡對不起我欺騙了各位,但是奧爾卡仍舊希望各位心中還是曾經的奧利維亞。”

    “身份暴露了就要離開麼?”獨行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

    “他要回來了。”奧爾卡輕聲說道,“放棄了一切,至少還有他呢。”

    奧爾卡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小餐館,一無所有地離開了她短暫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之後的一切都是未知,但是至少她早已習慣了這些。

    獨行者也一聲不吭地走出了楓葉丹林,在經過那些已經被嚇得動都不敢一動的冒險者們身邊的時候,他隨手丟去了一粒精神火焰的火星。蒼藍色的火焰立刻點燃了他們全身,淒厲的慘叫聲只是持續了片刻,他們的一切存在便如同他們在這裡出現一樣迅速地消失,甚至沒有留下一片灰燼。

    他們所在位置的一切仍舊安好,但唯一剩下的也只是這支在冒險界聞名遐邇的由兩名二級高階和兩名三級初階的團隊在其他人精神之海中的記憶罷了。

    灰色的獨翼讓小巧的身軀騰空而起,在瞳孔中旋轉著的五顆瞳孔閃爍著決絕的光彩。蒼冰色的火焰在她的身後跟隨著,一灰一藍在天際劃出了兩道奇特的雙曲紋路,不知所以然的平民們好奇地注視著天空的奇景,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其中所意味著的一切,將會帶來奧西利亞多少變數。

    漫無目的而又目標清晰的飛行結束了。

    時間已經變得無關緊要,滂沱的暴雨也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影響。深灰色的天空時而閃爍著黃紫色的電芒,沉悶或是嘶啞的雷光在陰翳的天空不斷地撕扯著一張又一張亂序的網。每一個瞬間雷光帶來的清晰間,墨綠色的枝條都頹喪地在風雨中搖擺,精疲力竭地抖落著凹形葉面上積蓄的帶著腥氣的雨水。

    中南山脈從來沒有用過這樣輕蔑的目光注視著它身下的一切生命,它用它宏偉的體態警告著一切想要翻越它的人,並用無數前行者的鮮血和生命誘惑著後來者。

    低啞的雪線似乎觸手可及,本應是聖潔的雪峰卻因為此刻的雨雲陷進了污濁的灰白雙色中。白色和灰色在不遠的上方混雜成了一片片令人心煩意亂的斑塊,折磨著每一個望向上空的人的視神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五十二章

    大雨瞬間浸透了奧爾卡單薄的衣服,站在她身後的獨行者輕嘆一口氣,悄悄用一層精神力隔絕了上空的落雨。泥濘的小道在雨中顯得那麼脆弱,水面破開濺出了一片片水珠,奧爾卡向闊葉林深處小跑過去,棕灰色的泥水濺在她潔淨的衣衫和臉頰上,平靜的表情令在她身後飄行在精神火焰之上的獨行者感到一陣陣心痛。

    奧爾卡在唯一的雨聲和腳步聲中驟然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紫色雙眸中的五顆瞳孔的旋轉也緩緩停止了。

    面前是一片清澈的有如不存在的小湖,無數翠綠的蕨類植物簇擁著這一片方寸中的仙境,環形的黑暗元素巡行在這一小片空間,托扶他們的主人共鳴著這本是一體的聖潔。

    同奧爾卡一模一樣的銀色短髮柔順地貼在他的耳側,幾縷纖細得仿若蛛絲一般的發絲遮住了他另一隻微合的眼睛。臉頰上繁複的翼魔魔紋的波動和奧爾卡魔紋的波動完美的疊加,幾片垂下的葉子包裹著他的身軀,保留著他的溫暖。

    只不過,那張純淨得就像他身下小湖的那張精緻臉頰,誠然屬於曾經的魔皇斯烏,但是卻只顯示出十二三歲(相當於人族六七歲)的模樣。

    奧爾卡夢遊一般地踏著一觸即破的水面,走向了湖中央的斯烏。

    獨行者想要跟去,但他的手指剛剛觸及那層不可察的結界之時,一團暗元素在他面前狠狠凝聚成為了一道最為尖銳的細刺,刺進了他的指尖。忽如其來的疼痛讓獨行者立刻抽回了雙手,殷紅的血珠躍動在他的指尖,向著相反的方向流去,似乎沒有意識的血液。都在迴避著那層暗到極致已然顯出萬物最本源清澈的暗元素之湖。

    蓮葉展開,將淺睡著的斯烏放入了奧爾卡的懷中。奧爾卡怔怔地看著年齡只是自己一半的斯烏,腦海中在不由自主地飛散著過去真實得令她不敢回憶的記憶時。竟然沒有幾分驚訝。

    似乎命運並未同她開過玩笑,她所看見了。只是命運又撥去又一層薄紗後早已預料到後的真實。

    斯烏睜開眼睛,純淨的紫色眼眸中同樣旋轉著五顆瞳孔。時隔了五百年翼魔雙子的真正注視,早已不需感情的融入。

    “是……是斯烏嗎?”

    翼魔雙子的另一翼眨了眨眼睛,微微張開了嘴,但是沒有說出聲來。

    奧爾卡的雙眼立刻湧上了一層霧氣。

    “是……是斯維尼呢。”她喃喃道。

    “……媽媽。”在斯烏身體中,新生的靈魂叫道。

    奧爾卡一把將斯維尼摟在懷裡,默默地痛哭著,“是媽媽呢……奧爾卡真的是媽媽呢……歡迎回來吶……奧爾卡是媽媽……”月光在行將破曉的雨雲中掙扎地露出了一點亮色。這一縷泛銀色的冷光落在了中南山脈的山麓間,在雪線下的淡淡反光中給蒼灰色的山地蒙上了一層朦朧的睡意。

    夕陽的最後一縷暖光終於滑下了西邊的山巒,靜匿的山村此刻開始向絕對寂靜行進,但是幾隻烏鴉的聒噪打斷了山村的小憩。

    “回家了喲!”

    這句重複著許多次的話在回聲中變得更加繁複,最後在陡峭的山坡上奔跑玩耍的孩子們在母親的呼喚聲中回到了各自的小木屋。

    斯維尼當然也是一樣。

    隨著他輕快的步子,水銀一般輕盈纖細的純銀色髮絲在山間的冷風中飄舞著,踏過許多前人翻越中南山脈時留下的堅硬小徑,斯維尼折了一個小彎,蹦回了自己的家裡。

    “媽媽,我回來了!”斯維尼叫道。奧爾卡微笑著輕輕抱了抱他,揉了揉他的頭髮。

    “盧比斯坦叔叔好!”斯維尼剛剛說完這句,就鑽進了這座袖珍的小客棧後面的餐廳中。晚餐的香氣立刻奪去了他的所有注意力。他立刻抓起筷子對著那一大鍋熱氣騰騰的燉菜躍躍欲試起來。

    奧爾卡跟在斯維尼的後面,輕輕用筷子尖點了一下他的手背。

    “噢!”斯維尼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擺出了一副莊重的樣子。奧爾卡坐在了他的旁邊,而獨行者只是坐在了最不起眼的客座裡。

    “感謝主的恩賜,使我們得到生命的權利,我們能夠享用面前的飯食。感謝主的寬容,暫時寬恕了我們的罪,使我們能夠對面前的飯食擁有屬於惡的情感。感謝主的愛,讓我們存在於世界感受祂的存在。

    “作為最卑微的回報。我們將生命,信仰和最真誠的奉獻奉給吾主。願愛我們的神寬宥、注視我們。阿門。”

    “阿門。”

    餐桌上的談話在孩子的快樂和母親的慈愛中和諧的進行著,獨行者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飯後,奧爾卡把幾本童話書放到了斯維尼的床頭,為他解釋著其中那些淺顯古老的典故,時間默默滑動,當最後一個故事還沒有結尾時,斯維尼精緻得彷彿不應該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小臉沉靜下來,進入了靜匿的夢鄉。

    “……於是,風告訴了屋簷上的小蜘蛛,說他已經走過了無數的櫻花林和黃金鋪灑一般的油菜花叢,並將那一切美麗的味道留在了他的蛛絲上……小蜘蛛睡著了,而風帶著他沉睡的身體,走向了奧西利亞每一個美麗的地方。”

    奧爾卡的銀發灑在了床頭,有幾根髮絲輕觸到了斯維尼白瓷一般的脖頸,睡夢中的他輕輕動了動。奧爾卡合上了書本,俯身在他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晚安,維尼。”

    奧爾卡轉身,獨行者依舊靠在門框上。

    “無論如何,這裡是奧爾卡和斯維尼的家,盧比斯坦。”奧爾卡面無表情地走過他的身邊,“但是奧爾卡還是信任了你,希望你也能夠同樣信任奧爾卡。”

    獨行者默然點點頭,沉重的步伐卻沒有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點聲音。他輕輕走到了魔皇沉睡的身軀身邊,輕輕跪下,一雙有些粗糙的手輕輕疊放在他的身前。

    “新的靈魂就是斯烏的身體內衍生出的新的。稱之為斯維尼靈魂,現在已經徹底穩定下來。現在進行探查的話。不會對任何方面產生負面影響。”

    粗糙的雙手閃爍著暗淡的藍光,斯維尼在他的手下平穩地呼吸著,沒有一點被打擾的徵兆。

    奧爾卡點點頭,走到了獨行者的背後,單手放在了他的頭頂。

    獨行者的雙手輕輕一顫,更加明亮,但是也更為穩定的晶藍色光暈從他的雙手浮現出來。那一雙用於偽裝的精神偽相變得透明了少許,似乎可以依稀在其中看到一雙白嫩如玉的纖纖素手。

    斯維尼緩緩地在精神火焰的托舉下飄了起來。他在空中自然地蜷縮著,彷彿仍舊是在母體中的胎兒。在藍光的映照下,他的衣物瞬間變得透明,露出了他勻稱得堪稱完美的身體。而身體組織也逐漸變得透明,露出了正在平穩工作著的各個器官。

    但是此時奇異的情況出現了,按照斯維尼身體透明的速度來判斷,此刻他的身體早已應該變得完全通透,但是當他的內臟纖維組織在精神透視火焰的照耀下變得透明後,他小小的身體出現了一個似乎是深不見底的藍色圓湖。

    “就是這裡了,這裡是魔皇沉睡的精神之海的通道。請閉上眼睛。奧爾卡小姐。”獨行者沉聲道。

    奧爾卡看了看斯維尼沉睡的側臉,然後閉上了眼睛。

    旋即發生的事情幾乎讓心境早已古井無波的她差點驚叫起來。

    閉上雙眼之後,本應是變得黑暗的視野並沒有按照她想像的那樣。那一團藍光仍舊清晰地浮現在她的視野中心。一股不能夠說是推力的力量推動著她向著圓湖湧去,自己的身體在急速的變形,似乎已經失去了身體的形態。轉瞬之間,她就已然跌進了看似深不見底的藍湖之中。

    她睜大著自己的感知,周圍的一切在瞬間的深藍色之後,幻化為了她最熟悉的銀灰色。在魔皇浩瀚遼闊的精神之海之上,是明亮的純銀色穹頂,象徵著翼魔至尊的巨大翅翼圖騰以正金色的紋路鐫刻在這一片天幕之上,恢弘和熟悉的氣息湧進了奧爾卡的精神之海。奧爾卡感受著孿生夥伴的世界,一串淚珠隨著墜落融進了這一層層無比巨大而反覆的金色魔紋中。

    平靜的海面泛起了一層漣漪。旋即漣漪瞬間共振疊加而起,升騰成為了一朵絢麗的白色水雲。托住了奧爾卡精神之火再度凝聚而成的身軀。

    精神空間就這樣以她前所未見的方式呈現在了她的面前,精神之海正如其名,在視覺信號的感知中,被自然而然地被意化成了海洋的形貌。

    奧爾卡在這一朵水的花朵中望向海洋的中心,那裡籠罩在一層厚重的海霧中。此刻她才看見,獨行者已經化作了一道升騰的火焰,正並排在她的身邊。

    也許是在精神之海中無法隱藏他的外貌,所以獨行者才選擇了這樣一種方式。

    奧爾卡伸手抹去了眼中的淚,儘管斯維尼的歸來讓她心中對斯烏的愧疚和重重複雜的情感淡化了許多,但是無論如何斯烏仍舊與她隔著一堵看不到行跡的牆。每一次分毫的向斯烏的接近,都一次次地絞動起了她心中雖然已經手上無數次但仍舊柔軟的田園之地,麻木的痛苦中,每次加深的都是窒息般的歸念。

    她攥緊了胸口虛擬的衣襟,下意思地向前伸出手去她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麼知道會要這樣去做只是一種本能中翼魔雙子之間的遙遙感應。

    精神之海的迷霧隨著兩人的接近逐漸淡化了。處於對外來者的排斥,失去主人控制的精神之海仍舊無意識地將精神力幻化為的海浪向獨行者幻化為的精神火焰衝去,但是每一次都毫不例外地被通靈師家族強悍的精神之火蒸發。

    奧爾卡面前的水面一片平靜,她安靜地用雙手擺出奇特的手印,一次次的撥開一層層的白霧。

    獨行者知道只有作為孿生夥伴的奧爾卡才能夠驅散這翼魔族精神本源之外最後一層保護結界。他跟隨在她的身後,精神之海的最深處的秘密逐漸清晰。

    這裡終於有了一絲空氣的波動,出現在他們周圍的是扶搖直上的銀灰色雲氣。與上空的天幕遙遙相接。厚重的雲氣緩慢地圍繞著他們旋轉著,帶動起了一絲絲閃爍著灰色靈子的微風。

    奧爾卡的雙手無力地垂了下來,但是片刻之後。一股恐怖的精神衝擊在她的身後爆發,尖銳的厲嘯聲突兀地響徹在這片精神之海。她身後盤旋的雲氣也被霎時間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斯烏!!”

    “嘩啦—”

    三道水晶般通透的巨蛇一般粗重的鎖鏈陡然繃直,純色的能量衝擊頓時猛烈地疊加增幅,正正地擊中了奧爾卡那一最強的著力點。

    水晶鏡面一般的無色結界只是微微顫動了片刻,而倒飛而去的奧爾卡則濺散出了大片的灰色靈子。獨行者一個閃身,擋在了奧爾卡身前。

    “沒有用的。”他冷聲說道。

    奧爾卡繃緊的身軀逐漸放鬆,升騰的水花再度騰起托住了她的身軀。

    三道過於透明以至於難以用視覺信號覺察到的鎖鏈從水下伸出水面,在天空中旋轉成為了一道厚重的巨繭。透明的質地仍舊沒有阻擋住他們的視線,在巨繭中央。斯烏的靈魂本源體微閉著雙眼,幾支纖細的水晶鎖鏈刺穿了靈魂本源,阻斷了他的意識和外界身體的通路。

    而在那巨繭之外,是一圈古老繁複到一種極致的紫金和古銅色交疊的符籙,細小的符籙單元在運動中卻顯出了極快和極慢令人眩暈的對比,不知其意的古樸花紋以斯烏的靈魂本源為中心以各個橢圓軌道旋轉著,奇異和充滿著來源自遠古的威嚴極淡地逸散開去,卻仍舊使精神力極為強大的通靈師獨行者感到了一陣陣心悸。

    這就是魔皇,真正的魔皇嗎?將這樣巨大的變數釋放到奧西利亞,真的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嗎?

    “魔族皇印。暗之極的存在意義啊……”奧爾卡望向那道符籙自語道,“魔皇印的力量,仍舊無法崩碎這道封印。為什麼會這樣呢?”

    “魔皇印……”儘管已有猜測,但是當時隔數百年,又一次親眼見到這代表著與聖皇光之極完全對立的本源表象,震驚仍舊完全席捲了他的心靈,“魔皇印,這是超越了生命之主的大地之主為了平衡奧西利亞平衡的力量結晶啊……能夠封印魔皇印的存在,絕不可能來自於凡俗的力量。”

    “超越的力量嗎?”奧爾卡輕輕地說道,“五百年間,奧西利亞從未有過超越者呢……那最後一戰。哥哥為什麼沒有戰死,為什麼會處於這樣的狀態中。恐怕……都是因為某種力量吧,甚至是超越黑魔法師本人的力量呢……這一切真的將會以黑魔法師的消亡為結束嗎?奧爾卡受夠了。奧爾卡早就受夠了……奧爾卡只想和哥哥在一起呢……”

    晶瑩剔透的淚珠筆直地落下,墜在了更加透明,卻沒有半點溫度的水晶鎖鏈上,瞬時間揮發成了一小團灰色的霧氣。

    奧爾卡緩緩上升,冰涼的小手輕輕貼在了巨繭的最外層,儘管和斯烏的直線距離仍舊有著幾米之遙,但是那段距離卻阻隔了太多太多的東西。

    熾熱感瞬間吞噬了她的手臂,那足以能夠抗衡魔皇印的力量立刻對魔皇的孿生夥伴的接觸產生了強烈的排斥,灰色的靈魂靈子和結界的力量產生湮滅熱度迅速升高,獨行者在奧爾卡的精神觸角出現不可逆轉的創傷之前推開了她。

    “這種力量現在沒有什麼能夠抗衡,哪怕是五級的精神力……所以這樣的封印的解鎖條件不在於力量的強弱我已經感覺到了,這上面有著莉莉絲的氣息,這道封印也許和莉莉絲有關。”獨行者沉聲道,“所以說,這是純粹生命力量構建的封印,而這封印本質上,就是無比純淨的靈魂之力。”

    奧爾卡瞭然,也只能夠是另一股靈魂之力能夠對另外的靈魂造成如此強烈的湮滅效應。雖然說這三道靈魂之力來自於天地創世之初的第二代生命,僅次於生命之主的強大力量。

    也只有這種超越了凡俗的力量,能夠鎖住暗之極的驕傲。

    一股強烈的藍色火焰徑直燒灼在了透明的鎖鏈之上,儘管更加猛烈的湮滅光芒亮起,但是在通靈師家族的強悍精神底蘊的支撐下,他顯然在這段時間看到了更多的信息。

    “奧爾卡!”獨行者勉力堅持著,對著身後的奧爾卡呼喚道,精神火焰的余焰噴散在他的身後,藍色的光源瞬時分解,化為了紅黃藍三原色再度組合,形成了一面急速變換的光幕。

    “這是什麼?……”

    奔騰的光幕中,奧爾卡首先分辨出了那不願意稱之為家鄉的地方,現在已經消失的埃德爾斯坦高原,泛紅的視野中墨色的瑪瑙龍王阿弗利埃的龍息鋪天蓋地的湧來,已經力竭的自己再無反抗的力量,雙目不甘地逐漸黑暗下去,但在變得完全黑暗的那一個片刻,忽然閃起了一道極亮的白綠色的光。

    視野再度模糊地亮了起來,周圍是近在咫尺的黑暗,但是就在這短短的間隔中,伴隨著岩體結晶的咔咔聲,自己的身體再度被完全禁錮,而靈魂也旋即被來自於體內的莫名力量鎖死在了自己精神之海的最深處。

    視野的閃爍變亮的時間越來越快,更多的細節也開始湮滅在時間中,她只來得及看到面前的光幕顯示的似乎是在奧西利亞的上空飛馳,漫無目的遠眺和對焦不准的近觀,在飛速的躍動中,她還看到了讓她印象無比深刻的造成黑色之翼覆滅的那一輪黑色的太陽黑暗創世。

    她又看到了在維多利亞行省奧西利亞帝國中心的深宮中,被隔斷出的那一個新的空間裡正在掙紮著的希納斯,和為了妄圖能夠用光之極的力量平衡暗元素的希納斯在魔皇的第一次覺醒時被迫放棄的黑暗之體。看到了幾乎和莉莉絲同一時代古老的生物神獸,也看到了飛速轉換視角中精靈聖域埃歐雷中的黃金櫻花。

    視野已經模糊地看不清楚任何細節了,奧爾卡愣愣地注視著幻化為銀灰色的屏幕,就在她準備放棄時。畫面猛然再度變得清晰。

    那是躺在奧爾卡懷裡的斯維尼,正在伸出手去,似乎想去碰觸奧爾卡的臉

    但那又似乎不是,那是她和斯烏躺在母親的懷裡,做著生命最本能的動作

    “是媽媽?”她輕聲說道,畫面緩緩暗淡下去,彷彿是一雙逐漸閉合的眼睛,“……哥哥,一直在看著這一切呢……”

    獨行者疲憊地收回了手,沉聲說道:“這是魔皇的雙瞳,靈魂本源封印的魔皇印畢竟無法做到無懈可擊,正是來自於斯烏的這點努力,使他藉著黑暗創世時的那一絲微極淡的創世之力擊破的封印,破壞了莉莉絲封印的平衡。”

    奧爾卡立刻回答道:“那你的意思是,這樣的封印可以解開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五十三章

    獨行者長嘆一聲:“也許莉莉絲從沒有永遠禁錮魔皇之意,她等待的,不過是命運的時機罷了。我們興許,仍舊只是在命運的掌心中跳舞呢……純淨的靈魂必須以同樣或是相差不多的靈魂去介入,擴大力量的失衡,就能夠產生連鎖效應,完全崩壞靈魂封印。”

    獨行者頓了一下,解釋道:“簡要來說,我們需要找到能夠破壞三條鎖鏈的三個純淨的靈魂,無論強弱,因為在神的眼中,一個普通人和一個五級極限的強者沒有本質的區別。純淨的靈魂,現在奧西利亞還有這樣的純潔嗎?”

    奧爾卡沒有回答,只是看了看近在咫尺的斯烏,最後一次輕輕碰了碰面前的結界屏障,然後兀自向上空的入口飛去。

    這一次,是真正的睜開了眼睛。

    她仍舊站在半跪在斯維尼床前的獨行者的身後,舉在他頭頂的右手依稀殘留著灼痛感。獨行者站起身來,望了奧爾卡一眼後,看向了窗外。

    斯維尼緩緩地落回到了自己的床上,仍舊在安靜地熟睡。

    翼魔和通靈師走出了房門,夏季的時節似乎毫無意義於這裡僅在雪線下不到一百米的最後給養客棧,細微的從北邊湧上山脈的冷濕氣流似乎在這裡仍舊能夠化為冰晶給肌膚帶來驚嚇一般的感覺。

    身下茂密的冷杉和狐尾松在微風中緩緩甩落著舊時的塵埃,古老的樹種仍舊在記憶中的時節裡規整地安排著自己的生命週期如此簡單,完全和奧西利亞的命運沒有任何關係的生活,就是這周圍幾十家以為穿越中南山脈的冒險家提供給養為生的山村村民最原生態的生活方式。

    甚至對她的加入,就如同古老山林中飄落了一枚平凡的草籽生根發芽一樣自然。

    “這麼快,又要走了嗎?斯維尼這麼小。長途旅行不太適合他呢……”奧爾卡微微嘆氣道。

    獨行者微微緊了緊自己的封印,用有些冷冽的口氣說道:“且不說找到這樣純淨的靈魂有多麼困難,就算是找到了真正復活了魔皇。那麼現在斯維尼的靈魂你又該怎麼處理?難道就這樣被魔皇排斥到體外消散嗎?”

    奧爾卡慢慢搖了搖頭:“到了那個時候,奧爾卡會煉製一個血月族的身體。將他的靈魂放進去。翼魔族在生物學中已經滅絕了,奧爾卡希望斯維尼能夠在一個屬於他自己種族的社會中生活即使我和斯烏出現了什麼意外,洛維他也會照顧好斯維尼的。”

    獨行者久久沒有開口,奧爾卡也只是默默地注視著下面蒼茫的山脈。

    “去大地神殿吧。”獨行者終於說道,“那裡繼承著神的信念,也許我們能夠在那裡找到答案。”

    奧爾卡只是點了點頭。

    “你想直接去天台關那邊的大地神殿總址嗎?”獨行者微微皺眉。

    “當然不是。”奧爾卡這一次回答得很快,“奧爾卡和斯維尼要一起去洛維安那邊的魔族自留區那裡,如果什麼地方出現的是真正的信仰的話。大概就是那裡吧。”

    時間過去了很久,以至於天邊甚至出現了點點柔嫩的白色,奧爾卡才說道:“前天,斯維尼問奧爾卡,他的爸爸在哪裡,我告訴他,他在一個充滿光的地方。”

    費力地從擁擠的人流中找到一個足夠讓自己出去的空隙,這次努力讓身材嬌小的奧爾卡費了半個小時。在已經臨近仲夏的時節裡,來自帝國南方的旅客大多從已經進入酷暑時節的南方來到的北方圖一點涼意,或是趁著擁擠人流的混亂中做上一點興許能夠逃過安檢或是省稅的生意。

    畢竟。生活在奧西利亞大多數的,還是些對奧西利亞的命運並不如何關心的平民,他們需求的只是自己生活物質精神生活需要的一種滿足。遠非為那些虛無縹緲的存在所煩擾,只有到當世界的動盪引起的戰火點燃每一棟民宅的時候,他們才會抄起沉重的家底慌慌張張地漫無目的的在奧西利亞找尋一個還殘存著半點安寧的縫隙。

    而曾經為世界的命運而困惑奔走的人們,則會在亂世的動盪中安穩地堅守著自己的信仰和責任,等待混亂的結束或是結束之前自己終結的來臨。

    但是奧爾卡從未認為自己是一個有著對奧西利亞半點責任心的魔族,甚至對整個魔族的責任,也因為翼魔族的絕滅而消弭無形。從她甦醒開始,單調而唯一的目標就已經成為了她的生活全部,但這簡單的生活準繩卻恰恰牽動了奧西利亞過去和未來的歷史。

    “魔翼死神”之名的第一次出現。也迅速地在黑暗創世的光芒中灰飛煙滅,而這如同轉瞬即逝的閃影一般的名號。在十餘年之後的重臨,則將給世界帶來沒頂一般的恐怖和毀滅。

    一個清淺的預告而已。

    奧西利亞中部的氣溫稍稍緩和了些。奧爾卡得以多穿上一層薄薄的紗衣,遮掩住自己明顯與人族不同的白瓷般的翼魔膚色。但這點意義卻並不大,在人群中四處好奇地研究著人族文化的斯維尼獨特而精緻的外貌特徵早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小朋友要不要養一對倉鼠喲?回家幾個月就可以生一窩小倉鼠呢……唔,是不是很可愛?誒?!這是怎麼一回事?……”

    斯維尼興致勃勃地隔著籠子戳著一隻地攤小販叫賣的寵物倉鼠,正在打盹的小動物頓時感受到了一絲很淡很淡的但是對於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可怕的高階魔族的氣息,紛紛尖聲叫了起來,縮到籠子的角落裡面驚慌地打著顫。

    “我不知道媽媽讓不讓我買……”斯維尼嘟著嘴說道,求助一般地望著好不容易擠過來帶著紗巾的奧爾卡。

    “斯維尼很想要麼?”奧爾卡微笑道。

    斯維尼點點頭,坐在地上的小販只感覺手心一陣發麻,手中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幾張小額的紙幣,雖說這個小販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在遊歷大陸的時候也見過那些所謂的強者可怕或是玄妙的手段。於是頓時他將面前的這位戴著面紗的女子當成了一個莫測的魔法師。

    小販怔怔地看著斯維尼拎起小籠子把裡面的倉鼠放到了自己的頭髮上面,活潑好動的倉鼠卻戰戰兢兢地縮在他鮮亮的發絲間不敢動彈,那個帶著面紗的“魔法師”則拉著她那個異常漂亮的孩子很快地消失在了站台的人群中。

    獨行者則顯得平凡得多。他拍了拍仍舊在發呆狀態中小販的肩膀,帶著點冷幽默的口氣說道:“活計。你知不知道,剛才的那幾秒鐘,興許是你出生以來離死亡最近的時刻了。”

    被驚醒的小販則立刻陷入了更為強烈的震撼中,他在嚇了一跳之後,眼睜睜地看著那名陌生的冒險家模樣的人在拍了自己的肩膀,然後緩緩地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在城際鐵路還沒有普及的帝國內陸,最便宜的交通方式就是隨處可見的公共馬車。與城際鐵道同一原理製造的魔法供能的車輛也有一些,不過價格上要貴一個數量級。

    不過考慮到兩個魔族對沒有智慧的拉車馬匹可能造成的以外影響。身為暫時的財政總監的獨行者還是咬牙把一疊小額鈔票送到了魔能車司機的手中。

    “去米納爾森林?”帶著偏光墨鏡的司機磕了磕沒有點燃的煙斗,用很彆扭的聲音大聲道,“你們是外地人吧?而且還是邊境上的人吧?就像是這位小姐和孩子,帝國內陸的人可沒有這樣的相貌……早在半年前,自從黑色之翼的難民都流竄到這裡之後,帝國兩個邊軍就將他們的保留地戒嚴了,誰都不允許進去。前幾天剛剛有幾個想要往裡面走私東西的倒霉鬼死在了封禁法陣上面你們是那裡面有親戚?”

    隔著後視鏡,奧爾卡點點頭。

    “那也不行啊……外面和裡面之間有著半裡地的緩衝帶,站在戒嚴外面也看不到裡面什麼樣子。”司機啟動了車輛,在一陣輕微的聲音和魔法波動之後。車輪捲起一陣塵土,迅速地順著紅土面的小道向西方衝去,“……除非你們有認識的人?”

    奧爾卡又點點頭。獨行者無聲地釋放出一點精神波動,司機繼續追問的話頓時被卡在了他的大腦裡面,頓時他的全部精神力都集中到了駕駛上面,避免了奧爾卡逐漸積累的精神壓力導致肢體行動的可能。

    斯維尼把玩著手中可憐巴巴的倉鼠,不時把它們毛茸茸的耳朵往自己的臉上蹭,一個個苦著臉的小倉鼠只能夠予取予求地瑟縮在他的手心裡。

    半個小時後玩入迷的斯維尼被奧爾卡拉出了車廂,在這個時候斯維尼終於能夠被面前的景象把自己的注意力從兩隻氣息奄奄的倉鼠身上移開。

    仲夏時節,視線最遠處卻是一片藍白色茫茫不盡的林海,只有邊緣仍舊保持著應有的綠色。不盡的藍白色山巒披背著同色的蒼冰色古木。以傲然沉靜的目光注視著下方數千平方公里土地。

    沒有親臨此景的人決難以體會到其中的震撼,綠色在視野面前急速收束進而升高為天空一樣的藍白色。然後似乎與天際連為一體,似乎在自己面前的。就是這個世界的盡頭。

    而用一種乾燥的肅殺截斷這一切的,就是面前身著暗紫色軍裝的奧西利亞帝國邊防第三軍團。

    曾經常年戍守天台關的帝國第三軍,在北地苦寒和殘酷中磨練出的恐怖氣勢,正在震懾著每一個企圖接近這裡的生物。而也許只有這樣強橫的軍史,能夠威震住外界和每一位戰士自己的本心,使他們能夠以怡然不懼的態度,面對和等待潛伏其中的曾經魔翼死神麾下最鋒利的獠牙。

    強烈的元素波動從中沒有規律地噴濺出來,那是不知多少防禦和攻擊用法陣的元素波動在空氣中互相干涉產生的隨機波。從隨機波的波形推斷法陣的原位置所需要的計算量是他們的大腦無論如何都難以承受的,所以冠以盧比斯坦姓氏的獨行者和翼魔至尊並沒有將自己的精神力放在這裡,他們最終將自己的目光落在了站在最前面,全身上下穿著一身魔法加固過其強度甚至超過鋼製鱗甲的戰士。

    拄著長槍的他在一瞬間的目光和奧爾卡的目光重疊了,但是外貌已經和之前大有差別的她並沒有被認出,而且他的意義更作為一種實質的威懾。所以站在這裡他經常成為人們注視的對象,甚至成為照片裡的一員他也不會有什麼反對,只需要履行自己的職責便可。

    “不要太高調了。奧爾卡小姐,請記得你的目的。”獨行者低聲道。

    奧爾卡默默地點頭。拉著斯維尼的手,然後蹲了下來,讓兩個魔族的目光平視著。

    “斯維尼,媽媽需要你幫忙,斯維尼一定會答應的,是不是?”

    斯維尼立刻莊重地將手中的倉鼠塞回到自己的頭髮裡,然後仔細地說道“好!”。

    奧爾卡溫柔地點點頭,然後她脫去自己的白絲手套。將一雙白皙地仿若是冷霜一般的雙手貼在了斯維尼的兩鬢。

    斯維尼一聲不吭地軟倒在了她的懷裡。

    此刻站在一旁,看著這詭異一幕的邊防軍戰士終於感到了些許不對,他邁動沉重而飽含煞氣的步子,想要接近這兩個說著他所聽不懂的魔族語的人。

    相比較他的身高和體型,獨行者則顯得沒有一點氣勢,他平靜地擋在了他和奧爾卡斯維尼兩人之間,水藍色的目光不含溫度地盯著守軍戰士的雙眼。

    無形的精神波動一瞬間擴散,神秘莫測的精神魔法在獨特的簡諧波以穩流場的形態向外擴散,頓時將注意力被集中到這裡的所有人的精神波動點入,須臾之間。不同的精神波動便已被獨行者強悍的精神力量所控制,以他為一個駐點,向外擴散的幾十道簡諧波在精準的調度中變為了失去自我意識的駐波。

    “你們都會忘記這之前和之後十分鐘發生的事情。你們的精神之海將不會因為即將發生的事情而發生一點波動。這是來自於通靈的資格所具有的權限。”獨行者默念道,將自己的意識融進了這幾十道駐波中,將其含義全無保留地烙印在他們潛意識中。

    從外界看去,只有邁出半步的邊防軍戰士無言地退回了自己的原位,周圍一切都沒有改變。而對此感觸最淺的,便是站在方圓十幾米米波動半徑之中的所有人族。

    一股精神的純粹之火籠罩在了獨行者和托著斯維尼的奧爾卡周圍,這不是簡單的隱形魔法,因為魔法本身就是一種痕跡。獨行者用通靈師家族的獨特精神力控制方式,將任何將他們映入自己感知中的信號都同化為了他們概念中不會引起他們注意的信號或許是一隻鳥、或是一隻蚊蟲總之。他們的存在形式在他們的腦海中完全被轉化成了其他毫無威脅的信號。

    兩個魔族和一個人族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從滲透著殺氣的邊軍縫隙中穿行而過,緩緩的行進中。他們終於看到了現在已經再度安定下來的黑色之翼。

    在這樣的一片世界中,黑色和銀色仍舊是曾經的主題。同來時一樣,在黑色之翼駐地的邊緣,仍舊深埋著成千上萬道用以防禦邊軍入侵的魔法陣。雖然說黑色之翼解體之後,黑色之翼的武裝力量遠不如從前,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們的物質科技水準也同時下降。質量和效果更為顯著的魔法陣和眾多透露著鐵血氣息的錆色防禦工事和魔法武器,都隔著近千米震懾著另一方的帝國軍團。

    就離著戒嚴線不到百米,便如此直接地轉折而入黑色之翼的居民區和生活區。

    最外圍的主要都是以立體結構儘可能壓縮佔地面積的高產農作物和經濟作物,在空間方面被嚴重抑制的黑色之翼所要解決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吃飽飯的問題。若是沒有曾經黑色之翼可移動農場和立體種植技術,此時的黑色之翼早已因為食品供給不足而陷入混亂。

    居民區每一棟居民樓的外觀看上去就如主城中一樣結實,但是只要對材料學少有研究,就能夠看出來這些都是複合板通過簡單的拼裝和由深度地基固化加強而構成的臨時居民樓。雖然是臨時,但是在沒有過於惡劣的環境和戰爭帶來的襲擊的因素時,每一棟居民樓的強度絕對能夠超過帝國所給出的建築安全指標。

    而在樓間和可移動農田邊緣之處的則是面帶輕鬆微笑的沒有工作的老人和孩子,這一點最令獨行者感到震撼。反應一個民族文明程度的一個最直觀的表示就是每一位公民的精神狀態。在這裡生活的每一個人都帶著這樣輕鬆愉悅的表情,無論如何都難以從一個剛剛經歷過背叛而四分五裂的民族。但這一切都是事實,這只能夠意味著黑色之翼對其屬民的精神文明建設已經達到了一個遠超奧西利亞帝國的程度。

    獨行者更有一種奇怪的感受,他似乎從這黑色之翼的一隅中,看到了奧西利亞世界文明的未來。

    “這裡不是我們的目標呢。”奧爾卡輕聲提醒道,“奧爾卡的黑色之翼,意識形態和奧西利亞其他種族完全不同呢,即便他們其中有著純淨的靈魂,奧爾卡也不願意這樣去做。奧爾卡,奧爾卡很虧欠於他,奧爾卡不是一個好的總長。”

    獨行者露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他對翼魔雙子間的感情在這段時間已經有了一定的瞭解,那是一種完全不可能夠被其他任何情緒所沖淡的強烈聯繫。而對奧爾卡的目標復活斯烏來說,即便是一整個黑色之翼,對她來說也只能夠算上一個工具。他從未想像過奧爾卡竟然會對一件她所認為的工具產生依戀的情緒。

    但奧爾卡神情的暗淡卻無聲地證明著這一切。“唰”的一聲,奧爾卡張開了自己的翅翼,卷攜著純粹之火的兩人頓時騰空,越過了他們下方安靜怡然,卻仍舊充滿著匆忙和緊張感的黑色之翼臨時駐地。獨行者從中看到了一個新的民族的堅韌與頑強,也從在城市中央那些表情悲憤的年輕工作者的臉上看到了復仇的熾烈火焰。

    這不是一個戰鬥的民族,這是一個民族的戰鬥。

    自始至終,奧爾卡再未向下看黑色之翼一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8-31 22:10
第八卷第五十四章

    手中抱著斯維尼的奧爾卡和獨行者漸漸穿越了黑色之翼的駐地,來到了與之相界不遠的魔族保留地中不過此刻的魔族保留地並非只有魔族的身影,魔族所擅長的手工藝和古老有效的種植藝術已經使這樣一個多災多難的種族牢牢地在這裡紮下了第一個根。除了和毗鄰的狼族保持了相當友好的關係外,不少殘留在這裡的芒族或是血月魔族的族人都加入了建設黑色之翼或是狼族新領地的建設。這樣的勞動是卓有成效的,不到一年,保持著傳統的遊牧生活的狼族就已經漸漸向著現代化文明建設靠攏,而魔族本身也逐漸開始恢復了曾經的活力。雖說這樣短暫的時間還看不出最為重要的人口數量的增加,但是這樣一個和諧而充滿著希望的環境則能夠帶來這一美麗的希冀。

    奧爾卡緩緩降落,她的目光望向了這一片用黑色之翼的複合板建造而成的頗具魔族風格的小部落最北端。按照魔族的傳統,那裡是向神祇祈禱的地方。

    今天是禱日,所以奧爾卡選擇了這個時間來到這裡。她相信能夠在這裡見到她的希望。

    一個多難的民族,能夠在顛沛流離的歷史中頑強地存在下來,堅決的信仰是一劑必不可少的助力。

    “開始吧。”

    奧爾卡抱著斯維尼的右手抬了起來,貼在了他光潔的額頭上。頓時在她的視野中,周圍的一切都在一瞬間的藍白色光暈中變得虛幻而透明了,帶著原色味道的光線失去了他們的本質特徵,一切存在形體的顏色逐漸淡化,而他們得以生存的生命元素本質存在形式則愈加清晰。在每一個魔族或是人族體內中流動的金綠色和紫金色相交的生命元素都變得愈加明顯,而代表著靈魂的淺藍色靈子光輝也在生命元素的縫隙中變得越發可辨。

    奧爾卡紫色的虹膜間。一圈古樸的蒼金色符籙若隱若現,那是她憑藉著翼魔雙子的力量鏈接而來的魔皇印的威嚴。而她透視生命的目光,則是來自於當時在黑暗創世的一絲創世之源的力量激發中而提前清明的斯烏的眼睛。

    魔皇雙瞳的引領中。奧爾卡釋放著精神共享,將自己的視覺信號也投射在獨行者的腦海裡。一人一魔緩步在純粹之火的掩護下走向了裝潢格外精緻的教堂前。唱詩班空靈的聲音也漸漸地鋪灑在了他們的四周。

    奧爾卡平靜的身軀忽然不可抑制地震顫起來,儘管只是一個瞬間,但是獨行者仍舊清晰地看到了她表情上的掙扎和痛苦。

    看到了奧爾卡的神情有些不對,他謹慎地停住了腳步,沒有繼續隨著奧爾卡向教堂走去。信仰所帶來的力量往往是其他信仰者不可理喻的,誰也不清楚他的哪一個不得體的動作會給奧爾卡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奧爾卡繼續貼著斯維尼的額頭向前走去,靠在了半掩的門框邊上。

    “神是愛我的。

    我會不猶豫地,完全地將自己的生命奉獻給你。

    為你所愛是我無上的驕傲。

    遠逾生命,這是我的信仰和犧牲。

    遵守十誡,願背負罪的十字架而苦行世間。

    而你仍將愛和慈悲地注視於我。

    我將幸福,我將因流淚而感受你的愛。

    我等待寬恕,並在等待中感激。

    你是愛我的,

    所以我無所畏懼,

    並為你名字的光輝而戰,

    傳播你的愛為我的旌旗。

    謝謝你愛我。

    你的孩子。”

    輕緩的禱辭在午後的黃昏中顯得別樣的柔軟,在清色的彩光視野中,暖霜一般的歌詞貼在蕩漾的空間水面中。共鳴著奧爾卡的心房。

    對於她來說,只有過去的生活,才能夠算得上是一種擁有生命的日子。業已淡化的信仰。在這裡意料內外的重逢,首先撲面而來的就是令她震悸的感動。雖然神蹟早已隨著衛聖戰爭中魔族的崩解而漸漸消散,但是仍舊淡然而柔韌的宗教文明,依舊如同這首唱詩一般流落入這片欣欣向榮的新生土地上。

    堅持了五百年的魔族中,也許堅持的是這個世間最後最為純正的信仰光輝。人族所謂的信仰,早已在不斷進步的文明中失去了創始之初殘留的神聖色彩這並不能夠說明是一個種族的退化,但是這意味著一個文明在進步時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或許在不可定的未來,魔族重獲輝煌之後,信仰的純淨光輝也會逐漸從這個種族之中淡化而去。繼續遵從著這世間發展的必然規律。但是她所注重的現在,仍舊是她的希望所在。

    她看見了站在其中的一百多個魔族。其中芒族的族人們佔據了大多數,而洛維安和馬斯特瑪他們只站在了旁邊。將最其中的位置讓給了孩子們。領頌聖詠的是她所不熟悉的現任大地聖教的領袖維奧萊特,儘管魔族與精靈的混血使她感到有些吃驚,但是從她身上流露出的純正氣息還是打消了她的疑慮。

    淡淡的古樸暗金色再度閃爍在她的雙眼中,面前的一切空間元素再度化為了透明,而閃爍的金綠色也在魔皇的雙眼中逐漸暗淡,最本源的包含在生命元素之中的靈魂靈子逐漸浮現。

    視野終於變為清晰的一瞬間,共享到同樣視覺信號的獨行者一個箭步衝到了奧爾卡的身後。

    一堵灰色的牆壁擋在了他的面前,強烈的撞擊並沒有引起任何聲音,而且強烈的震撼也完全使獨行者忘記了撞擊的疼痛。

    站在最中央的維奧萊特的靈魂無疑呈現出精靈和魔族共同的屬性顏色,酒紅色和草綠色相互交織的輪廓之中,能夠清晰地看到她靈魂本源的清澈。但是這清澈卻遠遠不是獨行者所描述的那種不染塵雜,卻有如一塊質純的白玉,溫潤之中卻帶著一團不可捉摸的濃霧。

    那些芒族和兩個血月族孩子們在她的靈魂視野中,也使她看到了古老的魔族精神在新時代的又一次回映。年紀並不大的他們靈魂之中已經能夠看到通透的亮色,但是絮狀的霧塵仍舊超過了莉莉絲這位第二代生命體所能夠接納的極限。

    而站在其中的洛維安和馬斯特瑪,兩位高階魔族的靈魂。卻如同青金石或紫砂一般在濃郁的暗色中點染著刺目的星砂,那是一種在時間中逐漸積澱而來的決然和黑暗。身在魔族過去和現在的無論是那一段時間。純淨的內心都只能夠意味著一種美好,卻遠不會像征著生存。

    但是這些也都不過是奧爾卡的餘光所見而已,她甚至能夠感受到斯維尼輕微的顫動,那是在他精神之海最深處,由莉莉絲的純淨靈魂鎖鏈所釋放出的恐懼氣息在引發著他全身神經的震動。

    那一層靈魂的封印,正在為她所看到的東西而感到極端的恐懼。

    清澈卻深不見底。

    這是奧爾卡對帶著莊重笑容站在洛維安身前的雪沫(瑟米雷婭)靈魂本質的第一印象。

    而獨行者也從未相信過奧西利亞真正存在著這樣純正的靈魂之力,他所形容的只不過是一種他的想像,而當自己的猜想真的成為了真實的時候。他感受到的震撼甚至比奧爾卡本人更加強烈。

    大洋之心通向無盡深空的一座漩渦,向茫茫廣宇釋放著無窮的吸力。至純的靈魂靈子盤旋在這個沒有翅膀的血月魔族孩子的周圍,眾星捧月一般地一次次地與靈魂最深處那深不可測的純淨虛空交匯往復。甚至片刻的停留,那純淨的彷彿不存在的靈魂靈子中央的漩渦都似乎會將他的靈魂從他的眼眶中吸去。

    “奧爾卡……”

    奧爾卡默默地伸出一隻手擋在了他的前面。

    “這不可能……她不會是凡俗創造的孩子,這樣的靈魂之力,在古籍中,只可能是”

    “你聽見她稱呼洛維是‘爸爸’麼?”奧爾卡輕聲說道,“這就足夠了,無論她究竟是誰,是否她的靈魂可以輕而易舉地直接毀滅斯烏身上的封印但奧爾卡最不喜歡的事情就是。犧牲自己朋友的快樂來幫助自己。奧爾卡雖然不是一個好的魔族,但是奧爾卡相信自己是一個合格的朋友。盧比斯坦,我們走吧。”

    盧比斯坦仍舊直勾勾地望著那他所不能夠理解的靈魂存在形式。直到略有不耐的奧爾卡關閉了借助魔皇印而窺探靈魂本質的洞察能力,才將他從震驚中拉回來。

    奧爾卡頭也不回地向遠處走去。

    “那你接下來準備去哪裡?”獨行者通過精神共鳴將自己的信息反映在奧爾卡的腦海裡。

    “南方……或許是天空之城”

    “奧爾卡大人。”

    奧爾卡的腳步戛然而止,獨行者則立刻瞬間將自己的一切精神火焰凝聚成為了最為尖銳的尖錐。雖說能夠看透他的純粹之火並不需要同他一樣強悍的精神力,但是擁有這樣精神力的敵人足夠成為他們的威脅。

    奧爾卡低下頭去,剛剛從他們身邊的灌木叢中走出的,是一個推著輪椅的年輕人族女孩。奧爾卡記得她,那是在格里華平原會戰之後,在埃文的契約龍米樂背上,生命中第一個給了自己溫暖擁抱的人族。

    “你怎麼看見奧爾卡的呢?”

    “大人。就算是我看到的只不過是一隻飛鳥,但是飛鳥也不會對這周圍的一草一木充滿著這樣真摯的感情。”她似乎對著她面前的一片虛無的空氣說著。“您回來了,為什麼不見見您的舊部呢?”

    奧爾卡並沒有從純粹之火中走出。她將精神的火焰擴散開去,包裹住了她們。

    “真抱歉不能夠再對您行禮了,大人。”被禁錮在輪椅上的這名青春年華之中的治療師女孩坐著欠了欠身,表情中的寧靜彷彿是來自於一個遙遠的未來,表情中的沉靜彷彿是來自於一個過於遙遠不能夠達成的希望。

    奧爾卡定定地注視著她的雙眼人族的黑色眼睛,清亮自然,透出了既沒有滄桑也沒有受傷的光。

    然後她低下了頭。

    “奧爾卡欠你一個道歉。”奧爾卡輕輕走近,獨行者在另一片純粹之火中,現在包裹在晶藍色精神視野中的只有她們兩個人。“也欠你一個感謝奧爾卡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麗薩。”她微笑道,“也許您記憶中的那個孩子並不是我呢,雖然我當時也在場。她是我的孿生姐姐。現在……您也是受害者之一,我向您能夠理解這點她不在了。我也沒有力氣去繼續憂傷……或許,我現在的心境,和埃雷奧諾爾前輩很相像吧。”

    “孿生姐姐……”奧爾卡喃喃自語,都是自生命初成型就已經依靠在一起的夥伴,為什麼有的就可以在分別開重聚,而又有些就只能夠天人永隔呢?

    是因為自己比別人、別的生命要高級嗎?自己比別人就更加尊貴嗎?世間享受幸福的權力難道不是平等的嗎?

    自己卻曾經傲然地以為著,世界本不存在多少平等,並以此以為自己是一個世界平衡的衛道者。將無數的鮮血,包括自己的,撒入一個或許並不存在的天平托盤裡

    沒有實質感的痛從四面八方集中到了奧爾卡相比較克麗絲來說更加小巧的身體上,虛幻的痛感逼迫著奧爾卡蹲在了地上,雙手掩著自己的臉拚命地呼吸著。

    “大人!……”麗薩有些焦慮地問道,費力地推動著輪椅向前挪了過去,“您”

    “奧爾卡很好,對不起……人麗薩。”奧爾卡顫抖著平靜了自己的呼吸,“能不能告訴奧爾卡,埃雷怎麼樣了?”

    麗薩並沒有立刻回答。奧爾卡順著她的目光向不遠處望去,弗朗西斯剛剛輕鬆地走了過來,肩章上的黑鑽石在午後的陽光中熠熠生輝。向剛剛迎過來的洛維安、馬斯特瑪和雪沫走去。

    “沒想到你還有時間考察魔族的文化結構。”洛維安做了一個示意性的軍禮,弗朗西斯也做了一個同樣的回禮,“還忙嗎?”

    “最近不忙了唔!什麼……”雪沫悄悄地從一旁丁坎托著的銀盤子裡用勺子舀出一塊東西來趁弗朗西斯不注意塞到了他的嘴裡。

    “好吃嗎?發什麼呆,快說話!”雪沫精神狀態極好地說道,丁坎顯然因為“主人”又開始犯她獨特的花痴而露出了無語的表情。

    “……還可以吧不不不!相當不錯,嗯,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櫻桃布丁?非常感謝你知道我喜歡櫻桃……”

    “以後還想吃嗎?反正最近把手頭畫法陣的事情都丟給了那些老頭子,我有的是時間做料理要不你什麼時候有空閒就來我家吧!我爸爸媽媽住哪裡你知道的。”雪沫興致勃勃地說道。

    “唔……那個,嗯。非常感謝誒,話說我該怎麼感謝你。你提個建議……”

    “就喜歡你這樣會表揚人的!”雪沫叉腰露出一副很自得的樣子,“要不以後你一直就這樣吧!”

    “這樣……怎麼‘這樣’額……?”弗朗西斯抓抓頭髮說道。

    雪沫故意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然後指著弗朗西斯的鼻子大聲說道:“等我長大了跟你結婚就可以‘這樣’了!”

    丁坎誇張地將自己的頭往旁邊的樹幹上一撞,“大小姐你就不會小聲一點”

    “說什麼說,奴隸!”雪沫狠狠地敲在了丁坎的腦門上,“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要叫我瑟米雷婭大人,奴隸!”

    “……很疼啊好了…不!您的意願就是命令!瑟米雷婭大人!”丁坎還想反駁幾句,但是看著她手背上正在升騰了一個正十六面體三維法陣,立刻採取了綏靖政策。

    近百個前來做禱辭的魔族陸陸續續地離開了,洛維安一家和他的十幾個學生在熙攘中漸漸遠去。

    “那是……什麼?”奧爾卡小聲問道。

    麗薩拖著自己的下巴,“這就是希望呢。您其實就在找尋希望吧?希望……我知道,現在的弗朗西斯先生和過去的您不一樣,弗朗西斯先生是因為活著而充滿希望,而過去的您是因為希望而活著。”

    “埃雷她……她去了那邊了吧……”

    “嗯。”麗薩點點頭,“她去那一邊阿甘先生用海洋創世造出來的圓湖那裡,進去了就再也沒出來……我想,雖然這很悲傷,但畢竟不是最悲傷的結局。”

    奧爾卡點點頭。

    “您還在為希望而奔波著……”麗薩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那一天和您的擁抱,我就感覺到了,您全身上下,除了心,一切都是冷的。您活著的唯一意義,應該是在等待誰吧?以前我不敢確定,但是自從我姐姐去世之後,我就確定了這一點。只不過我和您還是有區別的,您的心至少還是熱的,但是我的心臟即便仍在跳動,但也沒有什麼溫暖了。”

    “這是……這就叫做‘絕望’嗎?”

    “不,”麗薩搖搖頭,深色的眼睛望向了澄澈的天空,“這是……應該就是這樣……這是又一種愛。”

    “奧爾卡明白了。”奧爾卡用力地閉上了眼睛,然後緩緩地睜開,向前,伸開雙臂,緩緩擁住了面前的麗薩。

    “謝謝您。”麗薩閉上眼睛,伸手回抱住了奧爾卡輕盈得令人心痛的身軀,“……靈魂的純淨,不在於它過去經歷過了什麼,而在於它想看到什麼啊……”

    奧爾卡沒有展開斯烏的眼睛,但是她已經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在那顆已經受創無數的心靈深處,是一點超越了一切真空的純淨。

    “奧爾卡謝謝你,謝謝你,謝謝你……”

    “我準備好了,大人……”

    透明的火焰升起,旋即化為了高潔的銀灰色。

    斯維尼熟睡的身軀緩緩飄離在她的身後,精神之海的最深處,鎖定了魔皇靈魂的三座莉莉絲靈魂之力構成的鎖鏈中,一條水晶般的電芒驟然從上空落下,無聲無息地擊中了一條同色的鎖鏈。鎖鏈震顫起來,點點白色的火星綻開。沒有想像中的裂痕,只有金玉相擊的清脆鳴聲緩緩地,一條鎖鏈化為了無數白茫茫的碎片,在晨鐘一般的嗡鳴聲中散入了無盡的精神之海。

    “……謝謝你……”

    第二簇火焰升起,那是藍銀色的精神之火,是來自於奧爾卡精神世界的精神火焰。火焰瞬間包裹住了帶著微笑閉上眼睛的小治療師,曾經給予過彼此最為溫馨觸摸的擁抱在這一刻昇華為生命交織的升騰,元素綻放,已經殘疾的身體瞬間在祝福中回歸完美,追隨著象徵著親情和孿生夥伴的那一條無形的銀線,向著光輝燦爛的遠方飛去。(未完待續)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