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方外:消失的八門 作者:徐公子勝治 (已完成)

 
basalt 2018-4-1 20:40:4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60 230291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0:41
080、丁老師上課了
    
  為什麼說它是「看似完美」的修煉體系,因為丁齊雖根據自己的經歷總結出來了,但還需要在另一個人身上印證。另一個與他以及在座江湖八門高人都不同的普通人。
    
  此人應該沒有修習過八門任何一門的秘術,先前也無法發現小境湖。他通過修煉丁齊所總結的方外秘法,若能成功發現與進入小境湖,方可印證。
    
  這個人選早已有了,他一直就坐在大家身邊,就是葉行。假如丁齊跑到別的地方找另一個人,說是要教對方這樣一套秘法,對方可能會把他當成神經病。但是葉行不同,他從頭到尾參與了這件事,瞭解所有的內情,無需丁奇作任何多餘的解釋。
    
  葉行這段時間已經被這個團隊徹底地邊緣化了,雖然沒有任何人刻意排斥他,但事實上他的確已成為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丁齊雖然也不怎麼待見葉行,但不論怎麼說,他還念著葉行當初的「好」。
    
  大年初三的時候,假如不是葉行主動登門拜年、代表博慈醫療特意向他發出了邀請,丁齊就沒有如今這一系列的收穫。雖說門檻後來已經被拆穿了,這些都是范仰在幕後運作,但畢竟是通過葉行之手將丁齊引進了這道門。
    
  葉行等這一天也等了很久吧,估計心裡都快急哭了!
    
  對在座的朱山閑等其他七位江湖高人而言,丁齊的講授也同樣重要,起到的並不僅僅是參照借鑒作用。他們在實踐中已經掌控了觀身境與入微境,因為各自都有修煉八門秘術的根基,但是另一方面,他們所修的秘術都不是專門用在這種場合的。
    
  丁齊受到八門秘術的啟發,自創了方外秘法,但他可不管什麼江湖八大門的秘術,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針對這種情況,追求那可探索未知的身心狀態。朱山閑等人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界師」,也需要系統地去修煉這門秘法,他們以前所學的秘術反倒只是參照與借鑒。
    
  或許也是受到莊夢周推薦的那本網路修真小說的啟發,丁齊將方外秘法的每一層次第的修煉也分為入門、知常、圓滿這三個境界。眼下只有觀身境、入微境、隱峨境這麼三層次第,且只有前兩層次第總結出了具體的修煉秘法。
    
  觀身境如何入門?丁齊先後想到了很多種可以借用的方法,最後確定的還是心冊術,這正是他本人的經歷,也是他最熟悉的方法。但丁齊為了修煉觀身境入門而總結出的心冊術,已經脫離了心理醫生專業技能的範疇,畢竟他的目的可不為了培養一名催眠師或者心理醫生。
    
  所以丁齊今天講授的心冊術,就是他自己的心冊術,是方外秘法的一部分。它首先是一種鍛煉和訓練,從一個普通人的日常生活開始,要能做到在腦海中打開一部「心冊」。
    
  所謂的心冊可以是一份文件、一張地圖或一幅場景,但必須與現實事物有關,就是對切身經歷的觀察與總計。比如修煉風門秘傳心盤術,有一個基本要求,就是所走過的山川市井,要在心中呈現出一個清晰的立體沙盤,並且還要有動態的變化過程。心冊術與之類似。
    
  修煉心冊術到什麼程度才能符合要求?心理醫生對此是沒有標準的,但方外秘法卻有:從現實中客觀的事物,演化為腦海中清晰的存在,並將它清晰無礙地呈現出來。假如做到了這一點,便可稱為知常。
    
  觀身境修煉到了這一步,「心冊術」就變成了「心界術」。所謂心界術,就是身心中自有一個世界,或者說身心就是世界。傳說中的很多修煉法門,可能都包含類似的觀法,但是丁齊不管那些,他所謂的「心界」,不是在定境中觀想別的東西,就是現實世界。
    
  每個人身處的世界,它是清晰的、明確的,當一個人在清醒日常活動中,他當時的精神世界就是他所在的現實,通過感官轉化為知覺。而心界術的要求,是在心冊術的基礎上,將每個人所處的現實世界亦顯化為精神世界。
    
  世界就是我的身心,這聽起來玄之又玄,但丁齊的總結卻很簡單。
    
  當觀身境的修煉從心冊術進入到心界術,便需要結合養練功夫。所謂養練功夫與丁齊先前所練並沒有什麼不同,就是譚涵川當初幫丁齊總結的內養與外煉之法。這是必須的,否則人無法維持消耗,將來施展秘法時可能莫名就是眼前一黑,然後一頭栽倒暈了過去。
    
  由入門到知常,觀身境到什麼時候才算修煉圓滿?心界圓滿便自然圓滿,它的衡量標準也很簡單:就是能夠看見小境湖。
    
  假如身心不能自成一個清晰的世界,又如何能發現未知的世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世界是有意識的,這就是一種意識的共鳴。
    
  觀身境修煉圓滿,可以發現小境湖,但想進去便需要修煉入微境了。許是受到靈犀術的啟發,丁齊想到的辦法就是以有緣之物為引。所謂的「緣」便是寄託心神,一定要是很順手、很熟悉、更容易引起意識共鳴之物。
    
  既然是丁齊總結的秘法,他教人用的東西當然是景文石,反正這東西也好弄,去青陽河上游的河灘上去揀即可。方外秘法的第二層次第,為什麼要起名入微境?它首先就要求感應入微,要在發現小境湖的身心狀態以及這塊石頭之間,建立直接感應的聯繫。
    
  莊夢周當初說過一句話:「小境湖就是老譚、老譚就是小境湖」,到了丁齊總結方外秘法時,總不能把譚涵川也隨身帶著... 於是就成了「石頭便是小境湖、小境湖就是石頭」。這塊石頭的作用是寄託心神,寄託什麼樣的心神?心界圓滿之心神!
    
  入微境或許還可以有別的修煉方式,但丁齊總結的秘法,就是這麼修煉的。能夠感應入微、寄託心神,便算是觀身境入門了。那麼入門之後再符合什麼樣的標準才是知常?便是丁齊當初提的那個問題:你們能否瞬間地、隨時地看見小境湖?
    
  只有達到這種狀態,才符合「門外不是南沚山,就是小境湖」的要求,然後才可以自如出入。
    
  至於入微境圓滿,又是怎樣一種狀態呢?丁齊對此已有所體會:便是行走坐臥皆如知常,石頭在手中卻不像不在手中,總能寄託心神不失。
    
  但丁齊如今也只是有所體會而已,還不能完全做到,據丁齊判斷,他本人如今的境界,也不過是入微境知常,接近於圓滿但還沒有達到真正的圓滿。至於入微境修煉圓滿之後,便可以修煉下一層次第隱峨境了。
    
  而丁齊自己還沒有修成隱峨境呢,當然談不上總結出什麼秘法。他今日講述方外秘法,只是從觀身境入門到入微境知常。
    
  為什麼說這套方外秘法以小境湖為例,因為迄今為止,丁齊所發現的方外世界只有小境湖,而且這門秘法中的很多檢驗標準,目前都與小境湖有關。據丁齊推測,世上既然有小境湖,那麼也應該有其他的方外世界。
    
  至於其他的方外世界是什麼樣的,目前還不得而知。丁齊的方外秘法為探索小境湖而創,但從原理上講,也不僅僅是為了探索小境湖。至於換一個方外世界還好不好用,這仍需要實際印證。
    
  譚涵川等人都認為丁齊的推測很有道理,尤其是石不全直接用了非常肯定的語氣,並在言語間對丁老師推崇備至。
    
  那麼印證方外秘術法的重任,眼下就落在葉行的身上了。但眾人對葉行還有一點不滿意,那就是葉行已經點破了那個問題,就算他修成了入微境,也同樣無法把外面的東西帶進小境湖。
    
  所以大家又談了另一種設想:假如葉行真的修成了入微境,印證了丁齊老師所創的方外秘法可行;那麼可以再找另一個人來,讓他也學會,但事先不要點破葉行那個問題,暗中誘導他隨身帶一堆東西,將那些物資帶進小境湖去。
    
  最好在這個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讓他多帶幾次東西,包括各種用品與用具... 假如這個人也反應過來了,那麼也不要緊,再找一個人教會他... 如果總能有人學會,不是總有機會帶進去不同的東西嗎?大家當初都是這麼過來的。
    
  這個腦洞開得可以,但目前也僅僅只是想想而已。
    
  在座眾人也及時指出了方外秘法的一個缺陷,或者說一個弱點,那就是眾人事先知道小境湖的門戶在何處,才能施展這門秘法。假如世上還有別的方外世界,眾人卻不知在何處,那麼無論是觀身境還是入微境,便都沒了用處,總不能隨意到處施展吧?
    
  據莊夢周分析,之所以有如此缺陷,還是因為方外秘法目前的境界不夠高。丁齊只設想到隱峨境、只總結到入微境。假如將來能修成的境界更高,說不定就能解決這個問題,比如還可以發現其他未知的方外世界。眾人皆深以為然。
    
  丁齊講授方外秘法,從晚上九點一直講到凌晨一點,到後來已經成為眾人互相之間的一場大討論。前景如此美好,大家皆憧憬未來......
    
  尚妮第二天便走了,她說七月初就會再回來,這期間眾人若有什麼有趣的發現,一定要及時告訴她。她離開之後,石不全為閱江寺複製經卷的工作也接近了尾聲,需要加班加點,他也經常晚上不回來了。
    
  范仰畢竟開了一家行銷公司,前段時間耽誤了太多的業務,這幾天也不過來吃晚飯了。葉行雖然也是法人代表,但丁奇知道他平時的工作其實很清閒。可是葉行這幾天居然也聲稱工作太忙,也沒時間過來一起吃晚飯了。
    
  丁奇能猜到,葉行恐怕正在抓緊時間修煉呢。原先九人齊聚的餐桌邊,這幾天晚上少了四個人,不像以前那麼熱鬧了。
    
  就在尚妮離開後不久,一天半夜十二點多,丁齊突然看見了尚妮發來的好幾條微信,其中第一條是:「丁老師,你今天有沒有看見阿全?」
    
  丁齊當時剛從小境湖裡出來,看見這條微信時已經在尚妮留言兩個小時之後了。他是今天晚飯後八點鐘左右進的小境湖,吃飯前還收到過石不全的微信,石不全告訴他今晚不回來了。石不全每次夜裡不回來都會打招呼,以前是分別給朱山閑和尚妮,現在是分別給朱山閑和丁齊。
    
  尚妮給丁齊發微信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十分,而且不止一條,先後發了十幾條。她今天晚上突然就聯繫不上石不全了,發微信不回、電話也打不通,無論怎麼撥手機,對方都是不在服務區。
    
  丁齊暗道,可能是因為阿全那邊的信號不好吧?這小子溜哪兒玩去了?阿全跟尚妮之間的關係進展很快啊... 才幾個小時不聯繫,尚妮就著急了?
    
  看到最後一條微信,尚妮告訴丁齊:她和石不全每天都有聯繫,今天消息斷得很突兀,她擔心阿全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才找丁齊確認。
    
  丁齊也感覺好像有一絲不對勁,趕緊打開與石不全的微信記錄,發現大概在八點四十六分,就是他剛進入小境湖後不久,石不全也給他發來了一條消息。這條消息沒有文字,只有一個常用的官方表情。
    
  這個表情大家都很熟悉,打開微信表情的第一個就是,被很多人戲稱為「謎之微笑」。這就有點莫名其妙了,石不全幹嘛給他發這樣一個表情呢?丁齊突然感覺身上有些發涼,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光著身子站在大衣櫃前,趕緊穿好衣服來到客廳。
    
  進門一看,譚涵川、朱山閑、冼皓都坐在客廳裡呢。冼皓正在和尚妮通電話,小聲勸她不必擔心,石不全應該只是去了沒信號的地方,或者是手機沒電了。尚妮不僅給丁齊留言了,其他人她也都聯繫了,就是詢問石不全在哪裡,結果誰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忽然聽見有人敲門。難道是石不全回來了?丁齊趕緊跑過去打開門一看,來者卻是莊夢周。莊夢周一進門便問道:「阿全這小子跑哪兒去了?我還沒睡覺,正在看資料,尚妮突然聯繫我,說是聯繫不上阿全了,這小妮子好像很擔心。」
    
  朱山閑嘆了口氣道:「真是孩子脾氣,為了這事大半夜把您也給驚動了。簡直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啊,這才多長時間沒聯繫啊,未免也盯得太緊了!」
    
  丁齊卻搖了搖頭道:「我們又不是不認識尚妮,她應該不是這種脾氣,看來是真的在擔心。」
    
  冼皓這時已經掛斷了電話,抬頭道:「她的確很擔心,卻說不清楚原因。女人的直覺,你們不懂,往往很難解釋的。」
    
  丁齊:「我理解,有時候這就是突然的感覺。」
    
  莊夢周:「既然這樣,我們還是去找找吧,找到了也就放心了。」
    
  怎麼找?想找人也得知道地方啊... 簡單商量了一下,丁齊開車先去他租的那套公寓裡看看。最有可能的情況,就是阿全太累了睡著了,手機沒開或者是沒電了。
    
  丁齊拿著車鑰匙正準備出門,譚涵川突然起身道:「我跟你一起去。」
    
  莊夢周點頭道:「嗯,老譚在,有事也能放心。」
    
  雖然大家都不願意將事情往壞處想,只不過是幾個小時沒聯繫上而已,但不怕一萬就是萬一,萬一石不全真出了什麼意外呢?
    
  須知石不全雖是位資深宅男,但畢竟也是江湖冊門傳人,絕對不白給,一般人也不可能將他怎樣。假如阿全遇到了連他都搞不定的意外狀況,那麼事情可能就麻煩了,估計丁齊也夠嗆能搞定,所以譚涵川才會陪著一起去。
    
  雖然眾人都沒有說多餘的話,可是態度就代表了擔憂。丁齊開車與譚涵川一起匆忙趕到了公寓,公寓是空的,床上的被褥鋪得很整齊,石不全並沒有睡在這裡。
    
  丁齊看了一眼門口,又進洗手間打量了一番,對譚涵川道:「阿全昨天住在這裡,還在浴室裡洗了澡,牆角縫裡的水跡還沒有完全乾透... 今天他也回來過,但是又離開了,而且離開得很匆忙。」
    
  打開門之前,門前地上落了一張小卡片,卡片上印著兩位性感妖嬈的女子,還留著聯繫電話,老司機都明白這是什麼東西;這是酒店式公寓的房間,丁齊是長租,而同一棟樓裡還有很多日租房以及鐘點房,每天都有人在門縫裡插這種小卡片。
    
  丁齊在這裡住過,當然清楚情況。卡片都是插在門縫裡的,不會直接扔在地上,一定是開門的時候掉下來的。公寓的走廊白天都有清潔員打掃,假如是昨天掉下來的,則已經被掃走了。這張卡片應該是今晚剛插的,先前有人開門時掉了下來,這說明石不全應該回來過。
    
  剛才他們開門的時候,發現門並沒有反鎖。這種公寓式酒店的門鎖,假如沒有反鎖,用個身份證之類的硬塑卡,伸進門縫卡住鎖舌一劃就能弄開。阿全做事向來很細緻,平時不太可能犯這種錯誤。這說明他走得很匆忙,順手把門一帶就離開了。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0:59
081、撲朔迷離
    
  聽了丁齊的推斷,譚涵川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皺眉道:「我寧願一開門看見阿全是喝醉了,正在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手機被人偷了都不知道。」
    
  丁齊苦笑道:「阿全的本事,他不摸別人的兜就謝天謝地了,誰能偷他的東西?」說著話又走回門口揀起那張小卡片道:「老譚啊,他會不會去幹這種事去,所以才關機聯繫不上?」
    
  譚涵川:「你覺得阿全有可能嗎?」
    
  丁齊:「平時看著不太像,但也說不準啊... 再說了,他是一個資深宅男,目前尚是單身,準女友也不在身邊... 其實他跟尚妮還不算正式男女朋友呢,在這種時候上點火很正常,也不算什麼特別嚴重的大錯誤。」
    
  譚涵川又取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然後道:「還是聯繫不上他,不在服務區。這都一點了,他還沒辦完事嗎,難道在外面包夜?」
    
  丁齊:「我倒寧願事情是這樣,說明阿全並沒有遇到什麼意外,只是有點衝動沒忍住而已... 他會不會是遇到仙人跳了?」
    
  譚涵川哭笑不得道:「別看阿全是個宅男,但要分跟什麼人比。就那些雞頭玩的仙人跳,在阿全面前還不夠看的,說不定誰收拾誰呢!」
    
  丁齊又做「合理」推測道:「那會不會是正在辦事的時候員警突然來了,掃黃打非被掃進去了?如今說不定正在看守所裡蹲著呢!假如是這樣,聯繫不上倒也正常。原先我們學校有個老師,去年三月份就突然失蹤了五天,家屬急得都報警了,後來才知道是這種情況。」
    
  假如正做大保健的時候被員警掃進去了,在境湖市一般是罰款五千,第二天早上就會放人。但如果恰好趕上嚴打,或者是得罪了辦案人員,處罰有可能就會更嚴厲,拘留五天到十五天不等。總之標準是有的,但尺度不一,就看是什麼狀況了。
    
  去年三月份,丁齊在境湖大學的一位同事下班後說是有飯局,然後晚上突然失去了聯繫,找了兩天都沒找到,家屬就報警了。其實不報警還好,一報警卻查出他在看守所裡,結果學校就知道了。
    
  這位老師也是不走運,趕上了嚴打,甚至有可能是碰到了釣魚執法,還跟員警吵起來了,結果就被拘留了五天。在關進去之前通常會給一次與家人聯繫的機會,以體現人性化執法;但這位老師覺得丟臉便沒有聯繫,他也不想讓別人知道,結果還是鬧得學校裡人盡皆知。
    
  就因為丁齊認識的人中經歷過這樣的事,所以他才會又做這種猜測。譚涵川輕輕搖了搖頭道:「假如明天白天還是聯繫不上阿全,也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可能性並不大;且不說他是不是這種人,就算做了這種事,豈非一點眼力都沒有,難道還無法脫身嗎?」
    
  丁齊嘆道:「是呀,這小子精明得很,但是在那種時候,也未必能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啊... 我說這些,是寧願他不要出別的事。」
    
  譚涵川:「最好就是在哪喝多了,手機也沒電了... 他這陣子不是在幫閱江寺的頂雲和尚仿製經卷嗎?可以問問頂雲和尚,是不是他倆去幹什麼了?」
    
  丁齊突然又有了一個很荒誕的想法:會不會是阿全帶著和尚去做大保健了,結果雙雙讓員警給扣了進去,假如是那樣,樂子可就大了... 事發突然,也難怪他會胡思亂想。阿全本來應該在公寓裡休息的,結果人卻不在,這情況便不對勁。
    
  已經夜裡一點多了,但丁齊還是給頂雲發了條微信:「大師,您休息了嗎?」
    
  沒想到老和尚立刻就回了:「丁施主有何事?」
    
  時代真是不同了,連和尚都用微信了,而且半夜不睡覺還在那裡刷手機,否則不可能回得這麼快。丁齊直接撥通了頂雲的電話,開門見山道:「大師,我有急事找阿全,卻怎麼都聯繫不上,他今天是和您在一起嗎?」
    
  頂雲大師的回答卻讓他很失望。就在今天,阿全仿製經卷的工作終於完成,為了儘快收尾,他連晚飯都沒吃,一直忙到晚上七點半,頂雲當然也在一旁陪著。終於將最後一卷《法華經》交到頂雲手裡後,頂雲連連稱謝,並說要請石不全吃飯。
    
  廟裡的和尚有偷肉吃的,也有真正的持戒修行者,頂雲自己過午不食,他請阿全吃飯只是覺得過意不去。石不全笑道:「怎麼能讓大師您請客呢?難道是帶著我去哪家飯店化緣嗎?」又搖了搖左手腕道:「這串天臺菩提,已經落到我手裡,可以頂好多頓飯了!」
    
  石不全沒讓頂雲請客,他們一起離開境湖大學,從北門出來,時間在七點半到八點之間。頂雲和石不全在校門口就分開了,他直接回了閱江寺。根據頂雲的回憶,石不全當時走的方向,是穿過地下通道往北,那就應該是回公寓了。
    
  工作已經完成了,時間還不到八點,照說石不全沒必要再住公寓,晚上完全能趕回朱山閑那裡。他可能是回公寓拿點什麼東西,也可能是自己找地方吃晚飯去了... 這是丁齊的分析。
    
  掛斷電話後,譚涵川問道:「老和尚的話可信嗎?」
    
  丁齊苦笑道:「根據經驗,我沒聽出什麼問題來。當然了,心理醫生又不是神仙,沒有聽出問題並不代表就沒有問題。假如老和尚沒問題,他也沒必要騙我們;假如他有問題,也別指望問出實話... 譚師兄,你是在懷疑頂雲大師嗎?」
    
  譚涵川:「我不是故意要懷疑誰... 不過假如阿全真遇到什麼意外狀況,頂雲大師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這就是一條追查的線索。但願阿全沒什麼事,明天早上自己就回來了,否則我還會再去找那個和尚的。丁老師,這棟樓裡應該有監控吧,我在電梯和走廊裡都看見了監視器。」
    
  丁齊:「物業有監控!辦公室在十三樓,夜裡應該有人值班。」
    
  譚涵川:「我們這就去調閱監控資料。」
    
  丁齊:「這莫名其妙的,值班的保安會配合嗎?」
    
  譚涵川:「用我自己的辦法... 這裡有帽子嗎?帶帽沿的棒球帽之類?」
    
  丁齊:「樓下街對面有賣,還有衣服和鞋呢。」
    
  他們沒有直接去十三樓,而是先下樓出去了;幾分鐘後再進來時已經簡單地化了裝,換了外套,大超市裡買的最便宜的那種,還各帶著一副很誇張的遮陽鏡擋住眼睛,棒球帽的帽沿壓得很低。
    
  事先已經觀察過樓裡各個監控鏡頭的位置,他們走過的時候,都刻意低頭或扭過身子避開了面部。
    
  十三樓的物業值班室裡,值班的保安正在那裡打遊戲呢,突然聽見外面有敲門聲。保安很不高興地暫停遊戲起身,不知是哪個住戶的房間裡的電錶又跳電了,或者是水管突然壞了,大半夜敲門往往都是這種事。
    
  保安也沒多想別的,甚至連貓眼都沒看,直接開門道:「誰呀?」
    
  他就覺得眼前一花,什麼都沒看清,然後又是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道了。等他恢復清醒時,發現自己竟然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只覺得脖子好酸,好像是落枕了。剛才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打遊戲打得太累了,結果出現幻覺了?
    
  這保安連自己都懵了,根本沒想到報案,因為屋子裡啥都沒丟,他甚至都沒有去翻門外走廊上的監控記錄,乾脆睡覺了。
    
  譚涵川做事足夠謹慎,之所以要花幾分鐘先下樓換了裝再進來,就是不想留下被追查的證據線索。做這種事是不得已,事急從權,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保安開門時沒有關電腦,連輸密碼都省了,他們查到了今天的監控記錄。
    
  樓裡的監控有兩種,一種就是即時監控並不保留錄影資料,另一種與行車記錄儀類似,是在硬碟上保存監控錄影並定期刪除刷新。一樓門廳和二十二樓走廊的監控都有記錄,阿全是在晚上七點四十七分走進這棟樓的。
    
  監控視頻的圖像品質並不是很好,看不清石不全的表情,但他的確很匆忙。情形和丁齊先前推斷的一樣,石不全開門進屋後只過了不到十秒鐘就出來了,把門一帶便匆匆離去。公寓樓的大門口也有一個監控鏡頭,可以看見阿全離去時的背影。
    
  阿全離開這棟樓的時間,是七點五十二分,前後只有不到五分鐘,大部分時間用在等電梯和坐電梯上。丁齊掏出自己的手機,那個謎之微笑表情發來的時間是八點四十六分,中間過了近一個小時。這說明在九點鐘之前,阿全並沒有失聯,他這段時間又去了哪裡、幹了什麼呢?
    
  譚涵川和丁齊從保安值班室出來之後,當然沒有上樓回公寓,那樣在監控中就等於暴露了身份,他們到了樓外的馬路邊說話。丁齊皺眉道:「有沒有一種可能:阿全其實是有自己的私事要處理,並不希望被別人知道... 我們這麼做,是不是在調查他的隱私?」
    
  譚涵川:「當然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丁老師,你剛才還有什麼發現嗎?」
    
  丁齊:「阿全離開時在身上藏了東西,他進屋就是去拿東西的。」
    
  假如石不全想藏什麼東西,當然不會讓人看見,丁齊是通過觀察分析得出的間接推斷。六月末的天氣已經很熱了,大家穿的都是單衣短袖;但是碰到陰雨降溫天,晚上起風偶爾也會有點冷,所以有人也會換上長袖衫或外套。
    
  但是今天並不冷,阿全卻穿了一件夾克。單純看這一點倒沒什麼,阿全白天一直在圖書館的工作室裡待著,那裡面的溫濕度都有要求,穿長袖夾克正好合適,可是他回來之後卻沒把衣服脫掉。
    
  阿全進門時夾克的拉鍊是敞開的,可是從公寓裡出來後,衣服卻拉上了。難道這短短不到十秒鐘的時間,他就是為了進屋拉上上衣的拉鍊?
    
  看視頻的時候丁齊就注意到了,阿全離開時夾克裡應該藏了東西,這東西的尺寸應該比較大或者說比較長,口袋裝不下,所以要藏在衣服裡。假如不是已經有了判斷,單純看監控錄影是很難注意到的,但已經有了推測,便不難看出端倪。
    
  石不全究竟在公寓裡拿走了什麼,有必要搞得這麼匆忙而神秘嗎?那肯定不是丁齊的東西... 丁齊在這間公寓裡本來就沒放什麼東西,日常之物都已經搬到朱山閑那裡去了。所以丁齊剛才才懷疑,阿全有什麼隱私讓他們給撞破了。
    
  譚涵川甕聲甕氣道:「原來丁老師也看出來了... 你原先幹過刑偵嗎?通過一點痕跡,就能看出這麼多東西,難怪莊先生都曾特意誇過你的眼力。」
    
  丁齊低頭道:「我的工作就是觀察和分析,既從心理特徵推斷行為特徵,也從行為特徵推斷心理特徵。我的導師還是一位犯罪心理學專家,研究心理畫像技術,協助過警方做過不少案件調查。我是導師的助手,陪他看過很多次監控錄影,對這些並不陌生。」
    
  譚涵川似是喃喃自語道:「阿全一定是有事,就不知道是什麼事。但願明天他自己就回來了... 假如他不說,我們也別問,誰還不能有點隱私呢?江湖八門中人,其實不足為外人道的私事都很多... 我們平日都做正經行當,但有時候也難免會幹點黑活。」
    
  所謂的黑活是什麼意思,譚涵川並沒有解釋,但丁齊也不難猜測。僅僅看剛才進值班室調閱監控記錄的那一幕,這位中科院的研究員,恐怕也不僅僅只幹過研究工作,動作簡直太熟練、太利索了,那保安根本一點反應都沒有。
    
  仔細分析石不全的行為確實很可疑。他和頂雲是在七點半左右離開的圖書館,正常的步速,從圖書館走到學校北門需要十分鐘左右;他大約是在七點四十與頂雲分開的,僅僅七分鐘之後,石不全就進了公寓樓,這個速度是非常快的,說明他有事,而且很急。
    
  學校北門口有很多飯館,正常情況下,石不全應該找地方先吃飯的,但他卻匆匆趕往公寓拿一件東西......
    
  就在這時,譚涵川的手機震動了,是朱山閑打來的電話,問他們情況怎麼樣了?譚涵川想了想,並沒有說出可能涉及隱私的推斷,但也如實告訴朱山閑,阿全並沒有在公寓裡睡覺。
    
  譚涵川還告訴朱山閑,他們也給頂雲和尚打過了電話,並看了公寓樓監控記錄,確認阿全是在七點半左右離開的學校圖書館,先回了公寓一趟,然後又匆匆離去。丁齊就在一旁靜靜地聽著。
    
  話還沒說完呢,就聽朱山閑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又是一陣雜亂的聲音,他在那邊語氣很急促地喊道:「這邊也有狀況!你們趕快回來!不要讓丁老師再落單!」
    
  譚涵川和丁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立刻就開車趕往南沚社區;在路上他們又撥通了朱山閑的電話,了解狀況後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就在朱山閑給譚涵川打電話的時候,居然有人潛入那棟小樓行刺,刺殺的對象是冼皓。還好刺客並沒有得手,反而被冼皓刺傷後逃去。
    
  事情發生在凌晨三點左右,朱山閑和冼皓已經勸莊先生先回酒店休息了,並說有什麼最新消息一定會及時通知他。朱山閑與冼皓也回了各自的房間,他們被尚妮弄得有些神經過敏,但也不願意相信石不全真會出什麼事,更沒想到這裡也會出事。
    
  根據各種痕跡分析,刺客最初應該隱藏在丁齊的那棟無人居住的小樓裡,然後從後院相連的耳門潛入到這邊的後院,又無聲無息地摸進了客廳。今天不是週末,社區中住人的小樓還不到三分之一,尤其是朱山閑家這棟小樓,周邊都沒人住,也給刺客提供了潛入條件。
    
  他們平時並不關客廳後面的門,因為來往出入小境湖已經習慣了。冼皓當時在房間裡,並沒有鎖門。刺客的動作很輕盈也很快,擰開門一閃身就進去了,黑衣蒙面,右手中提著一把匕首。
    
  但是刺客進屋後就是一愣,因為屋裡根本沒人!「沒人」只是一種感覺或者說錯覺,他隨即扭頭就發現了冼皓。冼皓站在門後靠牆的另一側、剛屋進視線掃不到的地方,她已有所警覺,提前就做了準備,手中短刀早已出鞘。
    
  飄門秘傳的隱峨術,並不能真正做到隱身,但這一瞬間讓對方感覺屋裡並沒有人,已經足夠冼皓發起偷襲了。刺客左手推門進門右手拿著匕首,冼皓在他的左側一刀刺來,刺客再想先發制人已經來不及。
    
  刺客的左肋中了一刀,他算閃身很快了,刀尖只是堪堪刺破衣服,劃開了一點皮肉。刺客受的傷絕對不算重,可是刺殺不成卻被人反過來偷襲了,這可是行刺的大忌。見先機已失,刺客並沒有絲毫的纏鬥打算,閃身躲避刀尖的同時就已經飛躥出去,穿過窗戶逃走了。
    
  冼皓沒有關玻璃窗,只留了紗窗透氣,刺客揮刀將一面紗網切開撞穿而出,落在後院的竹林中迅速逃離。也正因為冼皓沒有關窗,所以才聽見了後院傳來的些許動靜,及時做出了反應,沒讓刺客討著便宜。
    
  朱山閑當時正在樓上房間裡打電話,聽到動靜才衝下了樓。
    
  「這個刺客好像很怕暴露身份,他發現我已經有防備、一擊不能得手,第一反應就是立刻逃走,根本沒有打算跟我接著動手。」這是冼皓做出的判斷。
    
  譚涵川點頭贊同道:「的確是這麼回事。我根據冼皓師妹的描述回現了當時的場景。刺客站的位置離窗戶還很遠,閃開一步避開冼師妹的刀,擰腰就躥進了後院,躍在空中還能及時揮刀切開紗窗,身手應該相當不錯,但他卻絲毫沒有糾纏。」
    
  他們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五點多,天都濛濛亮了。除了不在境湖市的尚妮和下落不明的石不全,其他七個人都聚在了小樓中。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0:59
082、誰都有嫌疑
    
  范仰和葉行是接到消息趕來的。范仰的情緒很激動,而葉行的神色有些驚慌,看向誰的目光都帶著狐疑之色。出了這樣的事,他們當然也不可能再睡覺。還有些話不好說出口,大家卻心知肚明:假如有誰在這個時候不到場,那恐怕就是有問題了。
    
  范仰和葉行昨晚也都接到了尚妮的微信和電話,尚妮問他們知不知道石不全在哪兒?這兩人當然都說不知道,回頭還打電話到朱山閑這裡問是怎麼回事。朱山閑告訴他們,尚妮聯繫不上阿全著急了,丁齊和譚涵川已經去公寓找了。
    
  這兩人當時也沒當回事,范仰還笑著說阿全可能上哪兒玩去了,故意讓尚妮聯繫不上、以防查崗。可是到了三點多鐘,竟有刺客摸進小樓來了,眾人這才意識到事態嚴重,當然又通知了范仰和葉行。
    
  刺客的目的是什麼?眾人不約而同都想到了同一個答案:會不會是衝著小境湖來的?
    
  方外仙家世界小境湖,是大家共守的秘密,刺客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誰是有意或無意走漏了消息?冼皓險些遇刺,那麼阿全很可能也是遇到了意外... 從種種跡象分析,刺客應該非常瞭解他們這裡的情況。
    
  有人知道阿全落單,還掌握了阿全的行蹤。假定阿全與冼皓遇到的意外是同一個人或同一夥人所為,那麼這個人也應該知道譚涵川與丁齊、莊夢周當時都已經離開了,小樓中只剩下了朱山閑和冼皓,而且只有冼皓一個人在樓下。
    
  能將眾人的情況掌握得這麼清楚,恐是十有八九出了內鬼!還有一個問題值得注意:刺客早不動手晚不動手,為什麼偏偏現在動手?
    
  因為目前應是最佳的時機:尚妮先離開了,石不全已經完成了仿製經卷工作,這是他在外落單的最後一天;更重要的是,丁齊已經總結出了方外秘法,並做了公開的講授... 不論是內鬼還是與之有勾結的外人,如今已用不著再留著他們。
    
  誰得到了方外秘法,自行修煉成功,就可以發現和打開小境湖,而小境湖的位置在哪裡已經明確。那天他們在討論方外秘法時,還有人曾開玩笑說,將來再找不同的人傳授,讓他別將不同物資帶進小境湖去,等一個人反應過來後再找下一個......
    
  也許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因為假如真的要是這麼幹,掌握小境湖秘密的人豈不是越來越多?這恐怕不是某些人想看見的... 偏偏小境湖的門戶就在朱山閑家的後院裡,想要佔據小境湖,就要先下手除掉這些人,至少也要先瓦解這個團隊。
    
  在座的都是人精啊,這些話就算不明說,誰還想不到嗎?有人能沉得住氣,尚不動聲色,而有人的目光便看誰都帶著懷疑之色。
    
  譚涵川與丁齊做事說話都很有分寸,也能分得清輕重。在沒有搞清楚狀況之前,譚涵川並沒有在電話裡告訴朱山閑可能涉及石不全隱私的情況,但現在出了更加嚴重的刺殺事件,他們便毫無保留地將夜間的所有發現都說了出來。
    
  范仰的臉色非常難看,握緊拳頭掃視了眾人一圈道:「我們之間,恐怕是出了內鬼!」
    
  其實誰都想到了,但只有他率先挑破了這個話題。朱山閑眯著眼睛道:「那你說誰的嫌疑最大呢?」
    
  范仰沒答話。

  譚涵川悶悶地說道:「當時不在場的人,恐怕都有嫌疑。」
    
  丁齊追問道:「當時?具體是什麼時候?」
    
  譚涵川:「阿全出事的時候,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
    
  葉行又弱弱地問道:「在場?怎麼樣算在場?」
    
  冼皓補充道:「就是在這裡!當時我和丁齊、朱師兄、譚師兄都在這裡。」
    
  昨天的一起吃晚飯的有五個人,莊夢周吃完飯後就走了,冼皓在房間裡工作,朱山閑、譚涵川、丁齊先後都進了小境湖一趟。朱山閑是第一個出來的、丁齊是最後一個。
    
  大約是晚上十點剛過不久,尚妮發現石不全還沒有回她的微信,於是就主動給石不全打了電話,卻發現聯繫不上了。假如石不全真出了事,時間就應該在晚上八點到十點之間,朱山閑、譚涵川、冼皓、丁齊這四個人是沒有作案時間的,但其他人都可能有嫌疑。
    
  葉行又小聲說道:「難道阿全就沒有嫌疑嗎?聽丁老師和譚師兄介紹的情況,我覺得他的行蹤就很可疑啊!他不是回去拿了什麼東西藏在衣服裡嗎?會不會就是兇器?冼師妹剛才也說了,兇手拿著一柄匕首... 嗯,他可能還拿了蒙面的頭罩啥的...」
    
  朱山閑反問道:「阿全幹嘛要這麼做?」
    
  葉行低下頭道:「可能是為了...」說到這裡欲言又止道:「我也僅僅只是猜測,沒說一定是阿全,只說他也有嫌疑,而且他的舉動的確很可疑。」
    
  丁齊看著葉行道:「阿全當初不是你請來的嗎?」
    
  葉行的頭更低了,聲音也越來越弱:「的確是我請來的,但我對他並不知根知底,他和朱師兄顯然更熟... 其實我只是有種感覺,他顯然有事瞞著我們。」
    
  冼皓冷冷道:「江湖八門中人,誰沒有點自己的隱秘?這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譚涵川:「冼皓師妹,刺客雖然蒙著面,但妳應該能判斷出大概的身材吧?」
    
  冼皓皺眉道:「僅看身材,確實和阿全有點像,但是范總、葉總、丁老師甚至莊先生都差不多。」
    
  這倒是實話,這五個人的身材都差不多,不算太胖也不算太瘦,身高最多相差不到幾釐米,說了等於沒說。
    
  莊夢周:「如此說來,連我都有嫌疑嘍?」
    
  范仰:「莊先生,我可沒有懷疑您的意思,您是有名號的前輩高人。」
    
  葉行嘟囔道:「有嫌疑就是有嫌疑,既然不在場的人都有嫌疑,那麼莊先生當時也不在場啊!」
    
  莊夢周:「我吃完飯就回酒店了,接到尚妮的電話半夜又過來了,被老朱勸回去先休息、說有消息就通知我,結果這邊又出了事,我再趕了過來,折騰了一整夜... 我住的酒店號稱五星級,有監控,你們可以去查。」
    
  范仰:「其實沒必要這樣,冼皓師妹不是把刺客刺傷了嗎,這才過了兩個小時,什麼傷口都好不了,大家就都解開衣服查驗一下... 冼師妹,刺客傷在什麼位置?」
    
  冼皓指了指左肋部,范仰第一個把衣服脫了下來。眾人無奈,也紛紛脫了上衣以證清白。冼皓一個姑娘家,對著六個光膀子的大男人,感覺非常不自在,只是掃了一眼便擺手道:「你們都不是刺客,快把衣服穿起來吧。」
    
  六人的左肋都沒有傷口,不僅是冼皓掃了一眼,他們互相之間也看得很仔細,說明刺客並不是在座的任何一位。葉行套上T恤又嘟囔道:「我說是阿全的嫌疑最大吧!」
    
  莊夢周穿的是盤扣半袖長衫,解衣、穿衣都最費勁,一邊繫盤扣一邊說道:「這也不能說明刺客就是阿全,只能說刺客不在我們中間;但假如真有內鬼,他完全有可能勾結同夥,那個刺客可能就是他的同夥。」
    
  范仰:「莊先生,您這可是把自己又繞進去了。」
    
  莊夢周:「實話實說而已。」
    
  譚涵川突然道:「范總,你的右肩是怎麼回事?怎麼有塊淤青?」
    
  范仰瞪了他一眼道:「在健身房不小心磕著器械了。怎麼了,有問題嗎?冼師妹,那刺客右肩是不是受傷了,或者磕著什麼地方了?」
    
  冼皓:「這倒沒有!我可以肯定你不是刺客。」
    
  朱山閑:「冼師妹,妳看得清楚嗎?真的刺傷了刺客的左肋?」
    
  冼皓:「這絕無問題,我這點手感還是有的。刀尖雖然刺得不深,但絕對已經劃破衣服刺進了皮肉。」
    
  丁齊穿好衣服後不禁有點發懵,分析來分析去,反倒成了最先出事的石不全嫌疑最大。這時范仰又說道:「莊先生,假如按照您剛才的說法,其實『在場』的人也有嫌疑啊,就算自己不動手,也可以勾結同夥。
    
  假設刺客就是阿全... 你們別誤會,我這只是做個假設而已,你們誰都可能跟阿全勾結啊!」
    
  冼皓反唇相譏道:「那麼我也有嫌疑嗎,勾結同夥來刺殺自己?」
    
  范仰板著臉道:「問題沒有查清楚之前,我們只是在談假設、分析各種可能性。妳有嫌疑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因為只有妳看見了刺客。朱師兄是聽見動靜才下樓的,他並沒有看見刺客。那位刺客存不存在還兩說呢,也有可能是妳故布疑陣。」
    
  朱山閑趕緊道:「我雖然沒有看見刺客,但刺客還是留下痕跡了。」
    
  范仰:「江湖飄門中人,其實最擅長潛行、暗殺、藏匿、逃遁,佈置一點痕跡算什麼?」
    
  冼皓冷笑道:「我為什麼要故布疑陣?」
    
  范仰:「就是讓我們人人自危、互相猜忌,妳勾結的同夥才好找到機會下手... 妳先別發火,我只是說有這種可能性,沒說事實一定是這樣。」
    
  莊夢周開口道:「既然要分析各種可能,那麼還有另一種可能:是消息被誰無意間走漏出去了,這些都是得到消息的外人幹的。」
    
  范仰:「如果說走漏消息,誰都有可能走漏消息,而且早就有人走漏消息了。」
    
  朱山閑:「你說誰?」
    
  范仰:「就是你呀!最早你直接找來了譚師兄,然後又通知了鮮華,莊先生和尚師妹都是鮮華找來的。知道內情的並非只有我們九個人,外面還有一位,就是那位一直沒有露面的鮮華先生,難道不該考慮他嗎?」
    
  朱山閑哼了一聲:「且不說有沒有這種可能,若真是鮮華先生動手,難道還會失手嗎?」
    
  范仰:「我哪知道?我又不認識他!或許不是鮮華,也可能鮮華走漏了消息,另外聽說消息的人跑來動手。」
    
  情況是越分析越撲朔迷離了,葉行突然抬頭道:「這麼說的話,尚妮也有嫌疑啊!是她說聯繫不上阿全了,使了個調虎離山計,然後丁老師和老譚就去找阿全,刺客卻趁機摸上了門......」
    
  朱山閑皺眉道:「你越說越沒邊了,那小妮子有這心眼?」
    
  葉行又低下頭嘟囔道:「那可說不定... 她也不白給,至少比我強多了。假如她和阿全是同夥,弄不好是阿全教她的呢... 江湖相識,我們對他們又不知根知底!」
    
  范仰:「對,就是葉總說的『知根知底』這四個字最重要!你們真的清楚尚妮的底細嗎?她真的叫尚妮嗎?真是浙江大學二年級的學生嗎?至少據我所知,浙江大學根本查不到這各學生!」
    
  丁齊又吃了一驚,范仰這話肯定不是隨便亂說的,因為很容易查證。「知根知底」這四個字確實很有衝擊力,他們九個人當中,誰能算得上知根知底呢?
    
  就像范仰剛才所問,尚妮的真名就叫尚妮嗎?誰也沒有看過她的身份證,事先也並不認識這個人。其實石不全、冼皓甚至譚涵川的情況都差不多,江湖八門中人互相之間有些隱秘,彼此是不會刻意去問的。
    
  石不全是個話嘮,主動說了自己的很多經歷,關於他的身世以及學藝過程;可是這些經歷並不能說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甚至並不一定就是真的。
    
  他們九人當中,誰能稱得上知根知底的「小透明」?其實只有三個,就是朱山閑、葉行與丁齊。丁齊的情況最簡單,他雖然沒有介紹過自己的身世與來歷,可是誰都能很輕鬆地查出來。他的一切都不是秘密,而且還曾是「全國名人」。
    
  朱山閑就是土生土長的南沚鎮坐地戶,而且是雨陵區的區長,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至於葉行其實也挺簡單的,他是境湖市當地人,爺爺還在赤山寺做過和尚,本人又是博慈醫療的法人代表,工商註冊資訊上都能查到姓名和身份證號碼。
    
  從這個角度看,范仰也算半個「小透明」。至少他也在境湖市開了一家公司,有正式的工商註冊資訊可以查詢,真名實姓是跑不掉的。
    
  朱山閑聞言板著臉道:「我對老譚知根知底。知道他的工作單位、家庭住址、祖籍何處、師承何人。」
    
  葉行輕輕一拍桌子道:「對,就是知根知底最重要;我們連尚妮的身份證都沒看過,也根本不瞭解她的情況。比如范總剛才說了,浙江大學根本就沒這名學生。」
    
  莊夢周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也許是你誤會了... 尚妮可說從沒說過她是浙江大學的,只提過一句在讀浙江的大學,而浙江的大學可就多了。至於名字嘛,行走江湖換一個名號也很正常。」
    
  范仰看著莊先生道:「莊先生,你是和尚妮是一塊兒來的,還曾給她算過命,將她唬得一愣一愣的,那肯定瞭解她的真實情況吧?」
    
  莊夢周:「怎麼?你又懷疑我和尚妮是同夥?」
    
  范仰:「我可沒有懷疑您,您是前輩高人!」
    
  莊夢周:「這話你已經說了第二次了,不用再說了,我還寧願你也懷疑我。」
    
  范仰訕訕道:「這話說的,只是在分析各種可能性嘛... 連我自己也有嫌疑啊。」
    
  葉行忍不住道:「莊先生,尚妮究竟是什麼情況?」
    
  莊夢周白了他一眼道:「你以為我傻呀?且不說我知不知道,就算我清楚,現在也不可能說出來!」
    
  朱山閑等人剛才已經想開口提醒莊夢周了,見莊夢周如此回答又把話咽了回去。現在有人想對他們不利,大家都有嫌疑的同時,也可能都有危險;且不論真相如何,假如尚妮沒有問題,那麼落單在外的她就最危險。
    
  兇手找不到尚妮,尚妮就是安全的,怎麼可能把她的真實情況說出來呢?
    
  冼皓小聲道:「尚妮師妹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她夜裡可是很著急,連期末考慮都不想參加了,就想馬上趕過來。」
    
  朱山閑:「她可別過來... 再說來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莊夢周:「尚妮已經穩住了,暫時不會過來,也不會被某些人查到,她待的地方是安全的。」
    
  冼皓納悶道:「莊先生是怎麼把小妮子穩住的?」
    
  莊夢周:「還是心理學家有辦法... 是丁老師出的主意把她穩住的。」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0
083、裂痕
    
  丁齊出的主意也不完全算撒謊,他只是告訴尚妮一些「事實」,同時暫時隱瞞了另一些情況:他們昨天夜裡去找石不全了,阿全不在公寓,房間裡卻發現了那種小卡片,估計阿全是去「放鬆」了... 根據這個情況推斷,他突然失去聯繫,恐怕是被警方掃進去了。
    
  假如是遇上了仙人跳一類的把戲,以阿全的本事完全能應付,還指不定誰收拾誰。再說那一類的把戲通常只為謀財,人也不會失蹤。就算阿全身上沒帶足夠的錢,好歹也打個電話給老朱他們,就什麼事也都擺平了。
    
  那麼唯一可能的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丁齊還講了大學同事的那個故事,勸尚妮先別著急,他們會查查阿全究竟被關進了哪裡,並想辦法撈人。就算撈不出來,短則五天,多則十五天,阿全自己也就回來了。
    
  有時候女人的直覺有些莫名其妙,尚妮昨天覺得阿全應該是出了什麼事,那麼就給她一個「出事」的答案。至於尚妮聽說之後會不會很生氣,暫時也顧不上了。丁齊又勸尚妮好好參加期末考試,正經事可別耽誤了。
    
  尚妮聽完之後半天沒說話,電話那邊傳來的呼吸聲很粗重,最後才恨恨地來了一句:「等姓石的回來,先讓他去好好體檢!」然後電話就讓莊夢周拿過去了。
    
  莊夢周又給這個故事加了點料,編了另一些情況。阿全好歹也是江湖八門中人,出去做個大保健還能讓警方給掃進去?其實是有人想害他,故意給警方通風報信,甚至勾結壞員警做扣,而想害阿全的人就在他們幾個之中......
    
  尚妮聽了之後又恨恨地罵了一句:「害得好!」
    
  他們是在書房裡給尚妮打的電話,在范仰和葉行趕來之前,這時候莊夢周又揮手示意丁齊先出去,他又不知和尚妮單獨聊了些什麼。等莊夢周單獨從書房裡出來之後,尚妮便聯繫不上了,發微信不回、打電話也不通。
    
  別看尚妮平時喜歡和莊夢周鬥嘴,沒事還找點小茬,但真有事的時候,她最信任的人還是莊夢周。肯定是莊夢周讓她暫時別和這邊聯繫的,而尚妮真的就「隱形」了。
    
  葉行認為石不全和尚妮最有嫌疑,但莊夢周的態度顯然是先讓尚妮置身事外,明擺著就是要袒護或者說保護她。葉行向來看莊夢周最不順眼,眾人之間的第一次衝突就是這兩人之間的爭執,如今看來矛盾是更明顯了。
    
  但葉行此刻卻沒有多說什麼,又嘟囔道:「我們報不報警?」
    
  朱山閑苦著臉道:「假如報警的話,說什麼呢?如果言不盡實,對刑偵就是誤導,也別指望真能把案子查出來。如果全部實話實說,你覺得員警能信嗎?」
    
  葉行:「不說別的,就說有人私闖民宅,還攜帶著兇器!」
    
  譚涵川:「然後呢?就讓警方按照這個思路去查嗎?假如連我們自己都搞不定,還指望派出所?且不說靠不靠譜,就算他們能查到什麼,我們也別把員警同志給害了!」
    
  葉行道:「員警有槍啊!」
    
  范仰有些不耐煩地回了一句:「我們還有光學經緯儀呢!」這話不太容易聽懂,需要在腦筋裡轉兩個彎。
    
  葉行:「那麼報案說阿全失蹤,讓警方幫著找阿全總可以吧?」
    
  丁齊接話道:「這才失蹤不到半天,還不夠立案標準呢... 再說了,就算立了案警方也只是做個登記,很難下大力氣去找人的,還需要我們自己找。」
    
  假如一個人下落不明,多長時間可以報案、立案?有不同好幾個標準。假如是無行為能力或者限制行為能力人,比如未成年人或精神病人,可以隨時報案;如果尋找二十四小時後仍無消息,警方應當立案處理。
    
  假如是發生了災害或事故,該人在災害與事故中失蹤,可以立即報案、立案。至於其他情況,則是在該人下落不明四十八小時後,警方才會立案。阿全的情況顯然屬於最後一種,這還遠遠沒到四十八小時呢。
    
  丁齊原先經常跟精神病人打交道,所以對相關規定很清楚。警方查找下落不明者,假如當事者是未成年人是最受重視的,幾乎會立刻動用各種資源去查找,精神病人其次,至於是自己主動出走的成年人,通常只是做個登記而已,順便查找。
    
  葉行:「朱區長可以利用職權嘛!」
    
  朱山閑點了點頭道:「這倒也是,早上一上班,我就讓區公安局的人幫忙去查。現在還不清楚阿全出了什麼事,各種可能性都不能排除,已有的線索都要查。」
    
  既然不排除各種可能,那麼也不排除阿全真的去做大保健被警方掃進去的可能,這需要問問警方昨天晚上究竟有沒有把阿全掃進去?當然還有別的線索需要查,比如頂雲和尚,比如那張小卡片上的聯繫電話。
    
  譚涵川也點頭道:「老朱,你走官道,剩下的黑活就交給我吧。」
    
  丁齊聽得心裡有點打鼓,他多少已明白所謂的黑活是什麼意思,難道要把頂雲大師綁出來拷問?看來那個在公寓樓門縫裡塞小卡片的賣春團夥,恐怕也要跟著挨收拾了。
    
  范仰:「如果是通過公安系統找人,但也得有可用資訊才行,阿全的身份證帶在身上嗎?不論是真的假的,那也是個登記的資訊。其實他的真名是不是叫石不全,現在還兩說呢!」
    
  朱山閑站起身道:「去搜他的屋的東西,事急從權,假如他沒事回來了,想必也不會怪我們窺探隱私的。」
    
  阿全的行李都放在書房裡,事發突然,眾人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察看呢。現在大家一起把所有的櫃子和抽屜都打開,東西都翻出來一件件察看,連衣服可能有夾層的地方都仔細捏了一遍。
    
  丁齊看見了不少稀奇古怪的零碎東西,有些甚至不知是幹什麼用的。阿全的錢包和身份證不在這裡,應該是隨身帶著,但他們也查到了身份資訊,就是阿全當初從北京到境湖坐的高鐵票。
    
  如今坐高鐵也需要用身份證,高鐵票上不僅有姓名,還有中間帶了一串星號的身份證號碼。石不全就叫石不全,至少他坐高鐵的時候使用了這樣一張身份證。既然如此,公安系統那邊就好查了,同時也可以找人去定位他的手機。
    
  搜完阿全住的書房,已經接近六點半了,天完全亮了。范仰突然問了一句:「你們難道沒有發現,這裡少了什麼東西嗎?」
    
  冼皓納悶道:「阿全帶來的東西,難道你全都知道,或者早就翻過?」
    
  丁齊點頭道:「的確少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假如沒有那件東西,我們也不可能聚在這裡。」
    
  他們說的東西,就是丁齊和石不全從境湖大學圖書館裡「換」出來的《方外圖志》。就因為《方外圖志》殘卷已嚴重損毀,根本沒法看,葉行才請來石不全幫忙修復。石不全就是在這間書房裡修復的《方外圖志》。
    
  據石不全說,《方外圖志》損毀的情況太嚴重,想徹底修復幾乎不可能,哪怕只是部分修復也非常耗時間。他搶時間修復了最重要的一部分,眾人看見了放大列印後的照片資料,就是關於小境湖的位置示意。
    
  可是《方外圖志》的原件,眾人誰都沒有再見過。當初阿全在修復的時候,聲稱進入工作狀態不能有人打擾,每次都躲在書房裡鎖上門。如今阿全不見了,《方外圖志》也不見了,很難說說這兩者之間沒有聯繫。
    
  冼皓問道:「《方外圖志》修復前的照片,丁老師這裡還有嗎?」
    
  丁齊的手機裡一直就保存著,當即打開給眾人傳看。此物直徑兩公分粗,大約三十釐米長,呈卷在一起的焦炭狀,形狀像一根粗火腿腸。
    
  范仰又問道:「他修復的那一部分,照片再拿過來看看。」
    
  拍照後列印的圖片資料就在書房裡,譚涵川順手拿了過來。這下誰都意識到問題所在了,這張圖片如果不放大的話,在原件上只是A4紙大小的內容。而《方外圖志》所記錄的全部內容,肯定不止這麼點。
    
  宣紙卷在一起受潮了,乾結後像根兩公分粗的焦炭,假如完全修復打開,這一卷東西會有多長?因為不清楚裝裱襯紙的厚度,所以不能準確判斷,從兩、三米到十幾米都有可能。很顯然,《方外圖志》的原件是裝裱在襯紙上而不是綢緞上的,總之絕不會只有這麼一點內容。
    
  阿全修復了有關小境湖的部分,就沒再見他修復了,應是暫時告一段落;因為損毀情況太嚴重,完全修復的難度太大,而眾人將主要精力都放在查探小境湖上。可是私底下呢?阿全每天關上門躲在屋裡的時候,誰知道他又幹了什麼?
    
  丁齊的腦海中似突有亮光一閃,已然反應過來阿全回公寓拿的是什麼東西,非常有可能就是《方外圖志》。而此時朱山閑已眯起眼睛道:「看來有人針對的不僅是小境湖,還包括阿全手裡的《方外圖志》啊...」
    
  葉行:「我說的沒錯吧?阿全果然有事瞞著我們!」
    
  譚涵川有點怒了,輕喝一聲道:「葉總,你什麼意思?這叫瞞著我們嗎?誰都知道《方外圖志》的原件在他那裡,那又不是別人的東西!他想怎麼修復、想藏在哪裡,都是他自己的事。除了丁老師,別人恐怕也沒資格說什麼吧?」
    
  《方外圖志》究竟是誰的東西?肯定不是他們大家共有之物。嚴格的說起來,是境湖大學圖書館的東西,被丁齊和石不全「偷」出來的。前後因由眾人都清楚,所以也不必糾結這個問題了,那麼按照「江湖規矩」,這東西現在算誰的、誰有保管和處置權?
    
  那當然就是阿全了!得到《方外圖志》的過程,阿全的出力最多,是他製作了贗品,是他進圖書館換掉了東西,也只有他才能將其修復。阿全提供了其中有關小境湖的部分內容給大家,至於剩下的內容,說實話,已超出了眾人原先的目的之外。
    
  赤山寺中早年收藏了一份《方外圖志》,上面很可能有方外世界的線索;而原住持張錦麟捐贈了一批珍本古卷給境湖大學圖書館,《方外圖志》可能就在其中。這兩條消息分別是葉行與范仰提供的,但這又怎麼樣?並不代表東西就是他們的,哪怕按江湖規矩也不是。
    
  朱山閑又嘆了一口氣道:「對方的目的既是小境湖,也不僅是小境湖,所以才先對阿全下手!看來我們的對手也精通江湖八門套路,很懂玩弄人心啊。」
    
  他這是有感而發,丁齊亦深有同感。阿全下落不明,刺客一閃即遁,大家便已人人自危、互相猜忌,無論誰都有嫌疑,哪怕是已失蹤的阿全和已離開的尚妮。假如他們之間可以互相信任、通力協作,憑各自的手段本事,恐怕誰都很難打他們的主意。
    
  他們曾經也有過團結一致、通力協作的時候,因此才能夠發現與打開小境湖,可是現在呢?突發事件暴露了這個臨時組成的團隊脆弱的一面,互相並不知根知底,已出現了深深的裂痕。
    
  前段時間在小境湖中,丁齊還曾感嘆,這些江湖高人的門檻套路已無用處,因為面對的只是另一個世界的天地自然。可是到最後,終究還是沒能逃出人世間這個江湖。
    
  此時就聽冼皓又微微皺眉道:「《方外圖志》的原件,未必是阿全帶走了。阿全這段時間經常不回來住,書房裡沒人。假如他把東西留在這裡,誰都能有可能悄悄地拿走。
    
  而拿走東西的人,肯定不想讓其中的內容外泄,所以第一個就要除掉阿全滅口。假如阿全已經遭遇不測,那麼《方外圖志》如今在誰手裡,恐怕誰就是兇手!」
    
  這話說得丁齊打了個冷顫。范仰卻有些不以為然道:「阿全把東西藏得很緊,應該不會讓人輕易拿到。就算真是那樣,那麼妳就住在阿全的隔壁,阿全不在的時候,平時樓下只有妳一個人。假如真有人偷偷拿走了《方外圖志》,妳的嫌疑豈不是最大?」
    
  冼皓:「你可以去搜我的東西。」
    
  范仰搖頭道:「且不說是不是妳拿的,假如真是妳拿的,又豈能讓人搜出來?」
    
  冼皓冷笑道:「對呀,敢說這種話,就說明心裡有底。比如敢提議驗傷的人,肯定知道自己身上沒傷。」
    
  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莊夢周突然開口道:「你們不必在這裡鬥嘴了,哪怕說到明天,有用嗎?該辦什麼就去辦什麼,已有的線索就馬上去查!冼皓,妳來一下,我有些話要和妳單獨聊聊。」說完話也沒管冼皓答不答應,他已經甩手出了書房,逕自進了冼皓的房間。
    
  「我要和你單獨聊聊」,這曾是丁齊的「專業套路」,怎麼也讓莊夢周給借用了?看著一臉疑惑的冼皓跟著莊夢周進了房間又把門給關上,丁齊的感覺多少有點彆扭。大家暫時結束了這場互相猜忌式的分析,都坐在客廳裡等著。
    
  誰也不知道兩人在屋裡私下談了什麼。范仰小聲道:「莊先生該不會真去搜查冼皓的東西了吧?好歹先給她留點面子,所以在大家面前找了個藉口?」
    
  沒人搭茬,或許是不知道該怎麼接這話,或許是各懷心思。大約過了一刻鐘,莊夢周突然推門出來了,好像是有點生氣的樣子,直接走向了門口的屏風處,一邊走一邊說道:「妳不走,我走!」
    
  葉行有些納悶地站起身喊道:「莊先生,你要往哪兒走?」
    
  莊夢周在屏風旁站定腳步,轉身道:「當然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我要離開鏡湖,不想再待在這裡。」
    
  葉行:「你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
    
  莊夢周反問道:「君子不立危牆。既然我們中有人心懷叵測,已經出事了,連刺客都蹦出來了!這種情況還不走,難道我是白癡嗎?」
    
  葉行:「你就想這麼一走了之?怎麼也得等到事情查清楚之後吧... 否則也太不負責任了!」
    
  莊夢周面現怒容道:「你有沒有搞錯?我欠你什麼嗎、對你有一毛錢責任嗎?當初不是我自己要來的,是老朱請我來幫忙的。能幫的忙我也都幫了,難道還不夠嗎?江湖險惡,有些人終於暴露出心地醜陋,我懶得再看了!
    
  素不相識前來相助,我有什麼義務非得繼續留在這裡?你又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冒著生命危險陪你們玩下去?居然說這種話,你這種人,有多遠滾多遠吧!」
    
  剛才他說要走的時候,其他人都沒有吱聲,只有一直沒太搞清楚狀況的葉行提出了質疑,卻當場挨了一頓罵。莊夢周罵完之後便轉身而去,葉行又在後面喊道:「你這樣做,分明就是心虛!」
    
  莊夢周頭也不回道:「有證據就報警抓我吧。」他就這麼走了。葉行被罵得有些發懵,好像還沒反應過來。而其他人仍然都沒說話,臉色也都不太好看。
    
  莊夢周的突然離去,讓丁齊也很有些意外... 誠如葉行所言,此時離去確實顯得心虛、很有嫌疑;但這些江湖高人行事,虛虛實實,不能以常理度之,說不定偏偏反其道行之... 丁齊剛剛這麼想的時候,突然又醒悟過來,不禁暗暗心驚。
    
  自己這是怎麼了?十八歲那年不就告訴過自己,將來不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能亂了方寸嗎?轉念之間就能明白的:其實莊夢周的離去,是一個正常人在這種情況下最正常不過的反應,反倒是丁齊自己剛才的思維方式不太正常。
    
  這對於丁齊而言,是不應該的。有時候想多了並不要緊,但不能將顯而易見的、最正常的情況反而給拋開了。江湖高人可能不是平常人,但也是正常人,剛才莊夢周罵葉行的那些話,雖然不中聽,但一句都沒說錯啊!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0
084、我的刀有毒
  
  看待莊夢周的行為,要站在莊夢周的角度。假如莊夢周沒有問題,那麼他只是受人所托來幫忙的驚門前輩。《方外圖志》不是他的,小境湖也不是他的。如今這些人搞出了狀況,參與者都可能有生命危險,他幹嘛還不離開?而且誰也不能要求他繼續留下。
    
  假如在這種時候還要糾纏不清,不及時抽身而去,那就不是老江湖而是愣頭青了。君子不立危牆,這句話的確是至理名言。朱山閑等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面露愧色... 他們應該都想到了這一點,誰也沒法開口挽留,好端端的怎能讓別人再趟這趟渾水?
    
  可是並非所有人都能這麼拿得起、放得下、說走就走的。剛剛發現了仙家方外世界小境湖,又猜測那失蹤的《方外圖志》中可能記載了更多方外世界的線索,怎能不動心?
    
  莊夢周也借此表明了態度,他並不貪圖這些,能進入方外仙家世界一遊、有所收穫當然是好事,但絕不會迷了心竅。當然了,假如莊夢周真有問題,那麼情況又完全是另一種可能了,他就是在故布疑陣,並藉此潛伏到暗處。
    
  莊夢周已經走了,葉行想還嘴都找不著對象,他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似是解嘲般地說道:「要麼莊先生有問題,要麼他就是怕了!」
    
  莊夢周是不是怕了,丁齊並不清楚,但他能看出來,葉行顯然很驚慌,也非常害怕,這是一種推己及人的心理:正因為他自己怕,才會說別人也害怕。葉行之所以會站出來質問莊夢周,就是基於這種心態。
    
  莊夢周能走,因為他本就不住在境湖,隨便去哪裡貓起來都可以,但葉行卻不能像他那樣瀟灑脫身。一方面因為剛剛得傳方外秘法、有了發現與進入小境湖的希望,葉行肯定不會甘心,另一方面他也走不了。
    
  是葉行率先說出了「知根知底」這四個字,那時他想到的應該就是自己的情況。他的老家就在境湖市郊,他的工作單位以及傾注了心血的事業就在境湖市內,不可能放下這一切跑掉,再說又能往哪兒跑呢?假如真的跑出去落了單,又被企圖殺人滅口的兇手追上,豈不如送死一般?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奇妙,葉行走不掉,所以很羡慕能脫身的莊夢周,因而不願意看到莊夢周就這麼脫身,想讓他一起留在這個困局中。假如莊夢周沒有問題,有這位江湖高人在身邊,安全就更有保障;假如他有問題,那麼轉移到暗處潛伏豈不是更危險?
    
  葉行自己可能還沒有完全想明白這種心態,丁齊倒是替他看得很清楚。一屋子人仍然沉默,或者說正在沉思。葉行顯得更尷尬了,恰好看見冼皓從屋裡走了出來,趕緊問道:「冼師妹,莊先生和妳說了什麼?」
    
  冼皓的臉色倒看不出什麼來,因為她平日的神情一直很冷淡,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可是架不住人長得美,便怎麼看都好看,得了冰美人這樣一個綽號。冼皓的心情顯然不是很好,冷冷答道:「關你什麼事!」
    
  這時朱山閑起身道:「莊先生說的對,趕緊去辦正經事吧。我去上班去找區公安局幫忙,老譚去查別的線索。你們幾個要注意了,儘量不要落單,上下班也儘量不要走特別偏僻的路線。那刺客的身手相當不錯,可能還會找機再動手。
    
  平常情況下,比如大白天在公共場所、在公安天眼系統監控的地方,倒也不必太過擔心。刺客就是刺客,他也怕自己暴露。如今畢竟是現代法制社會,公然行兇殺人的話,警方一定會當成大案要案來辦的。」
    
  這番話既像一種寬慰,又像是一種警告。冼皓淡淡道:「確實也不用太過擔心,我的刀不沾血,但是卻有毒。那刺客能不能活命還兩說呢... 就算是能保住命,十天半月之內也別想再動手了。」
    
  范仰:「真的嗎,什麼毒?」
    
  冼皓:「毒就是毒,有必要告訴你嗎?就像你說的,江湖飄門中人,最擅長潛伏、追蹤、逃遁、刺殺,怎麼可能不會用毒?」
    
  朱山閑和譚涵川已準備收拾東西出門,他們打算一起走,到了外面再分頭行動。葉行正在猶豫,考慮是不是要搭范仰的便車一起去上班... 范仰又突然說道:「也許我們都忽略了另一種可能:刺客就是衝著人來的,就是阿全和冼皓在外面的仇家!」
    
  朱山閑放下公事包道:「哦?你是這麼想的?」
    
  范仰:「該想的都要想到... 我們誰知道阿全的底細,誰敢保證他有沒有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情?」
    
  丁齊道:「阿全不在這裡,你想怎麼說都可以。」
    
  范仰扭頭看著冼皓道:「我就不信妳沒有殺過人!」
    
  冼皓沒有搭理他,但居然也沒有開口否認,只是低頭看著左手中握的短刀。真正愣住的人是丁齊,誰都希望自己喜歡的姑娘純潔無瑕,冼皓看上去美如冰雪般純淨,實在難以想像,這樣一位姑娘居然也殺過人。
    
  這也許本就不是一廂情願的事,冼皓身為飄門中人,怎麼可能是一張簡單的白紙?丁齊早該反應過來了,只是他潛意識中不願意去深想。
    
  今天凌晨三點,冼皓察覺院子裡有動靜、發現有人悄悄摸進來了,待到刺客推門而入時,她潛伏在門邊抬手就是一刀。這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嗎?一般姑娘家哪能有這種反應?冼皓刺的是左肋偏上部位置,查驗眾人身上有沒有傷痕時,還特意指出來了。
    
  丁齊好歹也算一位醫生,他看得很清楚,那一刀就是奔著心臟去的,只要扎進去了,連搶救都來不及!那刺客只要稍微閃慢一點,早就是一具屍體了。怎麼形容那一刀的感覺呢... 隱蔽、狠準、果決,殺人絲毫不猶豫,絕不可能是她第一次這麼做。
    
  那刺客看似只是劃破了一點皮,實則當時是命懸一線,估計也是被嚇得魂飛天外,轉眼就逃走了... 卻沒想到,刀上居然還有毒!
    
  其他人都出門了,葉行終究還是搭范仰的車一起去上班了,屋裡只剩下了丁齊和冼皓,兩人就這麼默默地坐著。
    
  最終還是丁齊率先打破沉默開口道:「莊先生究竟和妳說了些什麼?」
    
  人和人的待遇是不一樣的,葉行在同樣的問題上碰了個釘子,冼皓此刻卻抬頭道:「莊先生勸我離開,隱匿行蹤不要再回來... 假如想回來,也要等到能確認這裡徹底平安無事之後;但是我沒有答應,他說來說去,好像有點不高興了,也就沒再勸我了,結果是他自己走了。」
    
  丁齊:「他走的時候說的那番話,也很有道理啊,妳為什麼沒聽呢?」
    
  冼皓淡淡一笑:「因為他在屋裡說的有些話,我並不愛聽。」
    
  丁齊:「他說什麼了?」
    
  冼皓:「他說既然尚妮已經走了,我一個姑娘家也沒必要單獨留在這裡,就讓你們這些男人去折騰好了... 他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看不起女人嗎?況且我也不是什麼弱女子,有自保之能。我再說句實話,我們這九個人當中,若真要動手,只有對付老譚我沒什麼把握;至於其他人,我還真都不懼!」
    
  丁齊:「懼不懼是一回事,走不走是另一回事。莊先生也未必是怕了,反倒是葉行真的害怕了。」
    
  冼皓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但我的想法是不一樣的。想找我來便找我來,想讓我便讓我走,那我成什麼人了?我已經分享了這個秘密,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它就是我的人生經歷。人一輩子,也很難經歷這樣令人動心的事情。要說危險,在哪兒沒有危險?」
    
  丁齊附和道:「莊先生可以置身事外,而妳並不把自己當成外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丁齊突然意識到,如今因各種原因已經離開的,居然都是「外面」的人。
    
  第一個出事的石不全,並非境湖本地人,也不是這一事件的始作甬者,他也是被請來幫忙的... 先後離開的尚妮和莊夢周都是屬於這種情況。也許正是因為這樣,莊夢周才會勸冼皓也離開、不要再參與這件事,因為這本就不是他們的事。
    
  假如冼皓真聽莊夢周的建議也走了,那麼如今剩下的「外來者」就只有一個譚涵川了。其實譚涵川並不完全算是外來者,他和朱山閑就是一夥的,早就聽過朱山閑的歷代祖師傳說,和朱山閑一起就在查找小境湖。
    
  丁齊剛剛還在感嘆這個團隊已經出現了裂痕,那麼莊夢周的離去,就是第一次公開分裂。先前尚妮是有事暫時離開,阿全是出了意外,莊夢周可是主動鬧掰的。
    
  冼皓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對,我如今並沒有置身事外。我已經參與了這件事,它已經是我自己的事。」
    
  丁齊很想問:妳沒有走,是不是也有我還在這裡的原因?但這話他沒好意思問出口,想了想又問道:「江湖飄門中人,是不是真的最擅長潛行、追蹤與行刺、暗殺?」
    
  冼皓:「如果和其他七門相比,的確是這樣的。你是不是覺得很意外,或者說有些失望,我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還有不為人知另一面。」
    
  丁齊直搖頭,趕緊解釋道:「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好奇而已。」
    
  這話言不盡實,所以反應有點誇張。丁齊的感覺不能說是失望,而是多少有些驚詫。他剛開始接觸這些江湖八門高人時,感覺個個神秘莫測,可是隨著相處的時間久了,對各種門檻套路也開始瞭解了,也就漸漸習慣了,甚至將自己也當成了其中的一員。
    
  可是現在看來,江湖水深,還有他並不瞭解的另一面,比如剛接觸到的所謂的「黑活」。譚涵川幹黑活顯然很順手,眼前的冼皓肯定也幹過,至於石不全恐怕也不例外。范仰甚至公開的問大家:你們誰敢保證,阿全沒有幹過殺人放火的事情?
    
  冼皓:「你還不如直接問我:是不是真的殺過人呢?」
    
  丁齊有些尷尬道:「如果妳自己不想說,這話我就不該問。不過假如真有這麼回事,妳能告訴我嗎?只說妳可以說的...」
    
  談話進行到這裡,好像又進入了心理診室中的會談模式,丁齊其實是在引導冼皓,心中也隱約有所期待。他對此是很有經驗的,一個人訴說出自己隱秘,就是打開心扉的過程,他好像真的很想「打開」她、真正地瞭解她。
    
  「和你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還沒忘記你是個心理醫生。我真的殺過人,是仇家。我小時很普通,過的就是平常的日子,但在一般人看來,家境也是很不錯了。可是七歲那年,突然遭遇了家破人亡的劇變。
    
  我的父母都進了監獄,再也沒有出來。家裡的企業也破產了,然後變成了別人的。而我名義上雖被親戚家的收養,但實際上也和流浪街頭差不多。我等於是被師父撿走的,丟了也就丟了,幾乎沒人過問。
    
  我跟隨師父學藝、長大,若不是這樣,你覺得現在人家的孩子,能下功夫去練那些嗎?當年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錯,為何會遭遇這些?等到我出師之後,才明白那一切原來不是我的錯,也查清了當年的變故真相。
    
  我父母經營的企業確實有些問題,被人抓住了把柄;但他們因為過錯並不嚴重,就算被查了出來,也只是巨額罰款、還不至於坐牢,所以就拒絕了某些人的敲詐。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等來的卻是謀財害命,被人陷害入獄,我出師時他們已不在世。
    
  我找到了當年那些謀財害命的人,我們殺了不止一個人,而是一夥人,共有十五個,讓他們都屍骨無存......」
    
  看著如冰雪般的美女,口中卻說出了這樣一番話,照說會令人心驚肉跳。但丁齊卻沒有這種感覺,他的心甚至變得越來越柔軟、充滿了憐惜。冼皓說話時微微低著頭,髮絲飄散在額前,他甚至想伸手幫她輕輕的撥上去。
    
  冼皓性情冷淡,不僅有點潔癖,而且很排斥與人接觸。在丁齊眼中,這些其實都是心理問題,而心理問題必有其根源,現在他明白了。
    
  冼皓剛才回憶往事,一連殺了十五個人,而且讓對方屍骨無存,這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但丁齊關注的卻是另外的細節,下意識地問道:「妳們?」他聽得很清楚,冼皓說的分明是「我們不止殺了一個人」。
    
  冼皓微微一怔,隨即解釋道:「就是我、也是我們,我代表的是我們一家人。」說到這裡又抬起頭來,眼中已閃著淚光,帶著些許哽咽聲音問道:「我是不是一個怪物?」
    
  丁齊:「不不不!妳應該也查過我的身世,我們同病相憐;而且你知道,我其實也殺過人。」
    
  有時候想得到另一個人的認同,並不是單純地表示能夠理解或支持,而是告訴對方,自己也有過同樣的經歷。說著話,丁齊伸出了手,「第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冼皓的身子微微一僵,又似輕輕抖了抖,卻沒有閃開,也沒把手抽出來。
    
  丁齊握住的是右手,她的左手剛才還拿著刀,此刻刀不經意間已經放下了,丁齊順勢又把左手給握住了。刀有毒,可是手卻很柔軟,就像在夢中已經握過,或者說就是夢中想要感覺。冼皓的頭垂得更低了,似是緊張或是羞澀。丁齊能摸到她的脈搏,心跳顯然加速了。
    
  丁齊的心跳也在加速,忽然有種很萌動或者說很衝動的感覺,他很想用力地把她拉過來,然後緊緊地抱在懷裡...... 好好安撫一番,或者是安撫再三。
    
  他可真是色膽包天,眼前分明是一位曾殺人不眨眼的女子啊!但是話又說回來,他也的確相當夠膽,否則當初又怎會主動進入一位變態殺人狂的精神世界,還把對方給弄死了。
    
  丁齊此刻在想什麼呢?當他意識到那種幾乎抑制不住的念頭時,又不禁想起了當初劉國男說的那句話: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果然如此嗎?冼皓剛剛訴說了隱秘的往事與淒慘的經歷,他被深深打動之後,現在滿腦子想的居然是怎麼把她抱到懷裡來!美色當前,自己也是男人,好像是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從脈搏就能感覺出來,冼皓此刻心中也很凌亂。丁齊正想再做些什麼的時候,冼皓突然抬頭道:「我差點忘了正事,現在時間差不多了。」
    
  她說話時手還被丁齊握著,神情有些慌亂,臉上也帶著紅暈。丁齊正想好事呢,有些納悶道:「什麼時間差不多了?」
    
  冼皓:「你去一趟莊先生住的酒店,看他還在不在那裡?他應該已經走了,但在別人看來,你就是追過去想挽留他或者勸說他的。」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1
085、我想抱抱妳
    
  丁齊出了社區,步行來到莊夢周住的酒店,一路行色匆匆的樣子。莊夢周已經退房走人了,丁齊還很關切地詢問前臺以及門廳的服務生,莊先生是什麼時候走的、走的時候有沒有說要去哪裡,隨身都帶了什麼東西等等。
    
  若是普通的客人,服務員還真不一定能記住,但莊夢周鶴髮童顏、器宇不凡,誰見了都有印象。他半個小時前就走了,只帶了一口行李箱,箱子並不大,是無需托運就能拎上飛機的那種。莊先生沒有坐在酒店門口排隊等客的計程車,自己用手機軟體叫了輛專車離開。
    
  丁齊沒有找到人,只好又返回了南沚社區。進屋一看,冼皓正坐在客廳裡的沙發上等著呢,他有些意外道:「妳怎麼先回來了,不是應該跟在我後面的嗎?」
    
  丁齊既是一個人去的,也是和冼皓一起去的。這是什麼情況?冼皓告訴他,儘管做出獨自去找莊夢周的樣子,也不必管她在什麼地方。剛開始丁齊以為這是莊夢周和冼皓商量好的把戲,結果冼皓卻說這是她自己的主意。
    
  冼皓這麼做的原因也很簡單:假如他們中真有人有問題,甚至在外面還有與之勾結的同夥。那夥人肯定也關心莊夢周是不是真走了、去了哪裡,說不定會在暗中觀察。說實話,剛才因為有事打岔,其實丁齊去的晚了些,應該在莊夢周剛離開酒店時就趕到的。
    
  這也不要緊,莊夢周既然敢走,就自有脫身之計,而且暗中說不定還有人保護和觀察情況。別忘了冼皓能想到的,朱山閑和譚涵川同樣能想到;老譚和老朱可是半個多小時前就出門了,假如真有人跟蹤莊夢周的話,他們也應該能發現。
    
  但丁齊這一趟也不算白去,因為對方同樣可能在關注這棟小樓的情況,畢竟這裡才是眾人的「大本營」。丁齊突然獨自出門,而且是步行沒有開車,不知道他是去幹嘛的... 假如真有人在暗中盯著,說不定能將之引出來。
    
  丁齊來回的這一路上,並沒有發現冼皓的蹤跡,冼皓也特意叮囑他不要四處尋找什麼,心裡有數就行,就當她是不存在的。江湖飄門隱峨術的玄妙,如果不是刻意觀察的話,丁齊也確實很難注意到冼皓究竟躲在哪裡,卻沒想到進門就看見了她。
    
  見丁齊的詫異之色,冼皓笑道:「看來你還不明白跟蹤、追蹤與盯梢的區別。我只是盯梢並不是追蹤,事先知道你的行走路線和目的地,完全不必跟在你後面,那樣反而容易把自己給暴露了。我要提前到達不同的地點,從不同的角度觀察你周圍的狀況。」
    
  飄門高手,真是飄忽如鬼魅呀!丁齊又問道:「妳不是從社區大門出去的吧?」
    
  冼皓:「當然不是,今天那個刺客也不是,我們都是從南沚山森林公園繞的路。這個社區別看平時住的人不多,可是監控鏡頭卻不少,不僅有物業安裝的,還有公安部門這幾年裝的天眼系統。
    
  公安部門的監控系統就不說了,能碰也最好別輕易去碰,但社區物業的監控很容易被人黑進去。這樣對方根本不用露面,就能掌控我們平日的行蹤了。可是南沚山森林公園裡並沒有什麼監控鏡頭。」
    
  丁齊:「對方會有那樣的駭客嗎?刺客不僅身手不凡,還是電腦高手?」
    
  冼皓:「什麼可能性都要想到,刺客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夥人,說不定其中就有人懂這些。駭客當然是有的,我們中就有,只是沒有電影裡那麼誇張。阿全平時幹的黑活,主要就是這些技術活;至於老譚的黑活,就大多是體力活了。」
    
  丁齊微微一皺眉:「妳的意思是說,如果阿全躲到了什麼地方,還能觀察到我們平時活動的情況?」
    
  冼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是想太多也沒用... 丁齊,所有人當中,你最信任誰?」
    
  各種可能性大家已經分析得很多了,搞得每個人都有嫌疑的樣子。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信號,假如你懷疑所有人、誰都不信任,自己的處境反而是最兇險的,會成為對方最好對付的那一個目標。
    
  不可能除了自己之外每個人都有問題,而且大部分人應該都是沒有問題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假如大多數人都有問題,而且是勾結在一起的,那還搞什麼小動作啊?在小境湖裡直接把另外沒問題的人就給收拾了。
    
  所以冼皓這個問題很重要,這種時候必須找到可以信任的,能一起協作、互相保護與掩護的同伴。丁齊想了想答道:「除了妳之外,我最信任的人當然是老譚。」
    
  冼皓:「哦?為什麼?」
    
  丁齊:「阿全出事的時候,老譚和我一起在小境湖裡,他只比我早出去二十分鐘;而妳出事的時候,老譚就在我旁邊... 其實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他當初能夠展開自己的精神世界讓我進入,就是一種完全信任的態度。
    
  這種感覺可能不太容易理解,但是從我的專業角度,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這是騙不了人的,心理有絲毫顧忌都做不到。至少對於我來說,他是最光明磊落的一個人!其實話又說回來,將各自的秘術傳授給我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
    
  冼皓:「那你是把尚妮排除在外嘍?」
    
  丁齊:「不是的,也包括尚妮和莊先生。尚妮的心盤術有師承的規矩,而且她自己修煉得還不到火候,但是介紹的時候,她並沒有隱瞞什麼;至於靈犀術,我有所體會之後也就明白了:它沒有什麼現成的法訣可以傳授,只能靠點撥。」
    
  冼皓:「你對這些人就沒有起過疑心嗎?包括我!也許我們傳授你秘術,只是想利用你、通過你達到目的?你是除了葉行之外,所有人當中看似最好控制、最沒有威脅的一個。」
    
  丁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聽妳的說法,我好像也是最安全的一個了。說實話,今天凌晨坐在客廳裡的時候,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看誰都覺得可疑,甚至也包括老譚,恨不得把身子縮起來,在你們眼中變得透明消失;但在莊先生罵了葉行一頓、轉身離開之後,我又突然醒悟過來,實在不應該有這種感覺的,至少不應該連老譚都懷疑,自己問自己:我這是怎麼了?」
    
  冼皓淡淡一笑:「其實那不是你的錯,當時那種氣氛,的確是人人自危的感覺。你剛才說除了我之外,你最信任的人是老譚,那麼我還排在老譚之前嗎?我和老譚可不一樣,我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事情,以前從未告訴你,現在也並沒有全部告訴你。」
    
  丁齊:「妳當然和老譚不一樣,妳對誰的戒心都很重,人都有自己的私秘嘛。我剛剛說除了妳之外,是指我現在並沒有想應該信任還不是信任妳... 我可以說,這因為感情因素嗎?」
    
  他的語言組織得有些亂了,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最後乾脆給了這樣一個答案。冼皓剛才說話時笑了,她還是露出笑容的時候更好看!
    
  其實剛剛發生的事情,就說明丁齊選擇了信任她,那就是一次協作。冼皓讓丁齊「單獨」出門,丁齊二話不說就去了,這已經很能說明問題。
    
  冼皓:「那你說其他人會不會互相信任呢?比如老朱,他又會選擇信任誰呢?」
    
  丁齊:「老朱肯定也是最相信老譚,他們兩個互相知根知底,幾乎就像是穿一條褲子的... 至於其他人嘛,我一時間還沒有分析得太明白。」
    
  冼皓瞪了他一眼,語氣微帶嬌嗔道:「傻子!你從出門到現在,就沒有看過一眼手機嗎?」
    
  「我還真沒有沒事就刷手機的習慣,除了感覺特別寂寞、情緒特別低落的時候。」說著話丁齊掏出了手機,發現朱山閑建了一個微信群,把他和冼皓、譚涵川都拉了進去。總共四個人的小群,名字起的卻很特別,居然叫「方外:消失的八門」。
    
  原先的九個人當中,石不全、范仰、葉行、尚妮、莊夢周都不在這個群裡面,這些人未必就是都不可信任,而是有各種不同的原因沒加進來。但此刻群中這四個人,至少是朱山閑認為可以互相信任的,應該及時互通消息。
    
  朱山閑先前只是建了群,並沒有說任何話。丁齊剛把手機打開,朱山閑就發了第一條留言:「暫就我們四個,不必再拉其他人進來,也不要將這裡的消息轉出去。」
    
  但現在最吸引丁齊注意的,不是手機而是冼皓,他的視線很快離開手機螢幕,又看著冼皓,因為他從未見過冼皓有剛才那樣的表情和語氣。冼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面露羞色低下頭道:「幹嘛這樣看著我,丁老師在想什麼呢?」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冼皓已經不再稱呼丁齊為丁老師,而是直呼其名,這是不經意間發生的變化。此刻突然又叫了一聲「丁老師」,可是語氣又顯得不同。丁齊不禁脫口而出道:「其實... 我只想抱抱妳!」
    
  這真是言為心聲啊,就在幾秒鐘之前,他也沒想到自己竟會直接說出來。其實剛才兩人單獨在客廳裡的時候,丁齊就一直在動這個念頭,結果被冼皓打了個岔,讓他出去溜達了一趟。但是這念頭並沒有被打斷啊,此刻感覺又泛了上來。
    
  冼皓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因為丁齊已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還想順勢把她拉進懷裡。這是要耍流氓嗎?冼皓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高手,沙發上還放著那把刀呢!可是他的動作怎麼顯然得如此自然,還有幾分熟悉感,難道是曾經演練過?
    
  丁老師不愧是丁老師,該想、敢說還敢幹。
    
  這次冼皓一閃身就掙脫了,呼吸有些凌亂道:「別動手動腳的,也不想想這裡是什麼地方、現在是什麼時候!今天剛剛有刺客闖進來,說不定還有人在暗中監視呢... 你可千萬別亂來,否則我會收拾你的!」
    
  丁齊可是一位心理學專家,能從對方的反應和說的話中聽出很多資訊。假如一個人內心中真的完全不願意,那麼就直接拒絕好了,沒必要說出那麼多「不能」的理由。既然她是這種反應,那麼潛意識中的態度就很明顯了,不是不可以,只是此時此地不合適。
    
  假如冼皓真想收拾丁齊,他此刻應該已經被收拾了。但丁齊畢竟不是流氓,既然冼皓掙脫了,他就訕訕滴把手縮了回去。假如這時候再有更進一步的強行舉動,反而會遭人反感,那就不是調情而真的成了故意非禮了。
    
  丁齊又在沙發上很老實的坐好,冼皓沒有再坐下,就站在那裡道:「我真不明白,你的腦袋是怎麼長的,都在想什麼呢?在這種時候,居然還動這種心思,你就一點都不怕嗎?」
    
  丁齊苦笑道:「我很清楚現在的處境,但這是兩碼事。人總會經歷各種意外,但那又怎麼樣,就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嗎?」
    
  丁齊是一位精神科醫師、心理諮詢師、心理醫生,平日接觸到的各種負面資訊簡直太多太多,經常和各種心理扭曲和精神不正常的人打交道。假如受其感染,那他自己還過不過日子了?
    
  每天都有可能會遇到令你擔心的事情,可是每天也都有你想做的事情,這需要分清楚。比如知道世上有變態殺人狂,為此日夜揪心,難道就不能談戀愛了?該追求的還是得追啊!所以丁齊的思維方式的確可能和一般人不太一樣,這也決定了他的行為模式。
    
  就比如說現在,的確出了事,但只能坐在這裡愁眉苦臉嗎?明明有機會和喜歡的姑娘單獨相處,兩人的關係可以更加親近或者說親熱,那又何必不做些什麼呢?又不耽誤什麼!
    
  或者換一種說法,借用莊夢周的那句話,無論發不發現方外仙家世界,你能不能享受那一碗片兒川?這是一種人生態度。和他在一起相處久了,反倒容易受他的感染、接受他所引導的正面能量,這也是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應有的特質。
    
  就比如說冼皓吧,她已經完全從剛才回顧往事的傷感情緒中脫離出來,進入了另一種狀態。冼皓平復了一下呼吸,又瞪了丁齊一眼道:「假如刺客現在又來了呢?」
    
  丁齊:「刺客不是中毒了嗎... 妳的刀是真的有毒嗎?」
    
  剛問出這句話他就後悔了,心理醫生不該犯這種錯誤的,這不是破壞氣氛、自己給自己打岔嗎?但兩人之間畢竟不是做心理諮詢,而且這也是丁齊很好奇的事情。
    
  果然只見冼皓又恢復了平常的表情,很鄭重地答道:「當然是有毒!假如在普通人手中,那就是普通的毒,可是在我的手中,那就是劇毒。」
    
  丁齊不解道:「這又是什麼道理?」
    
  冼皓嘴角微翹道:「道理很簡單啊!比如那塊景文石,假如在普通人手裡,它就是河灘上撿來的普通石頭,但是在丁老師手裡,卻是打開方外世界的鑰匙。」
    
  這可一點都不簡單好嗎?丁齊追問道:「在不同的情況下,毒性分別有多猛?」
    
  冼皓拿起沙發上的短刀道:「假如是你拿著這把刀,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割破了,如果處置及時,最壞的結果可能就是那截手指壞死;但假如是我故意劃破的,就算你事後跑到醫院去治療,恐怕也得截肢了。」
    
  丁齊倒吸一口冷氣道:「這麼厲害!那麼假如處置得不及時呢?」問出口之後便意識到,這好像是一句廢話。果然只見冼皓白了她一眼,並沒有回答,因為答案是顯而易見的。
    
  丁齊只好又問道:「那個刺客的情況會怎樣?」
    
  冼皓低頭看著短刀道:「我也不好確定。假如他有老譚那麼厲害的內練功夫,及時把傷口周圍感染的皮肉都剜掉,是能保住命的。但那樣會失血較多,祛除殘毒也需要時間,短時間內是很難再動手了。」
    
  恰在這時,放在茶几上的手機亮了,朱山閑又在群裡發了一條微信。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2
086、天眼
    
  區長果然可以在某些時候適當利用職權,朱山閑找區公安局幫忙,已經查到了結果。這個結果就是沒有結果。不僅是雨陵區,境湖市其他各區昨天晚上到今天凌晨,都沒有拘捕過一個叫石不全的人。
    
  昨天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警方並沒有任何重大行動,全市範圍內無非發生了一些治安案件或者說事件。從昨天下班後到今天上班前,因種種原因有十七個人被拘捕,其中六個是女的,另外十一人的照片甚至都發到了朱山閑的手機上,並沒有石不全。
    
  這條線索就此斷了。其實丁齊的心情也很矛盾,他居然很希望阿全是被警方掃黃抓進了看守所,這樣反而證明阿全是安全的,也沒有別的問題。而朱山閑查的當然不止這麼一件事,他還托人給石不全的手機定位,提供了號碼。
    
  結果依據雨陵區公安局那邊回饋的消息,這部手機目前不在雨陵區能連上信號的範圍內,否則哪怕是關機了都可以定位的。至於境湖市的其他幾個區,暫時無法定位。因為在未正式立案的情況下,這種事情可能是侵犯公民隱私的。本區公安局可以私下給區長幫忙,其他區就不太好開口了。
    
  冼皓可能是為了掩飾方才的羞澀與慌亂,拿起手機在後面跟了一條:「莊先生已經退房走了,丁老師剛才去酒店找了一趟,我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狀況。」
    
  譚涵川隨即回道:「我親眼看著莊先生坐車離開酒店的,當時也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發現並不能說明一定就沒有狀況,對方有可能也在暗中盯著,但並沒有什麼動作,或者是也想到了朱山閑等人會在暗中觀察。朱山閑又來了一句:「老譚,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譚涵川:「正在盯著和尚呢,在等合適的機會下手。」
    
  頂雲一直待在閱江寺裡,和尚有早課、晚課,白天還接待了幾撥有身份的香客,確實不太好下手。譚涵川一直等到黃昏後,才把頂雲給「弄」了出來。
    
  頂雲在禪房中莫名被人劫持,頭被蒙住了,嘴也被捂上了,動彈不得亦無法呼救,只覺身體如騰雲駕霧一般被人夾著走。等到屁股重新落地、頭罩掀開,才發現人已經來到閱江寺外江邊的樹林裡,面前站著一位身著迷彩服的蒙面大漢,手持著一把鐮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頂雲不愧是修過禪定的,沒有亂動也沒有大喊大叫,表現得很鎮定,聲音微顫地問道:「施主有何見教?貧僧是出家人,身無長物、不蓄錢財、持戒精嚴,平生慈悲為懷、亦從不與人結仇......」
    
  蒙面大漢打斷他道:「行了,你不必表白!我也不是壞人,更不是打家劫舍的。很抱歉,今天請大師來,只是想私下問點事情:請您告訴我,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的一舉一動,哪怕在什麼時間上了幾趟茅房都不要錯過。
    
  請您務必好好回憶回憶,可不要有意隱瞞任何一件小事,出家人也不打誑語。假如我聽見有言不盡實之處,手會抖的......」
    
  譚涵川沒有直接問石不全的事情,那樣既會引起對方的警覺也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讓頂雲詳細講述其經歷,假如他撒謊的話,在細節上最容露出破綻,畢竟為了掩蓋一個事實,就需要憑空編造出更多的東西。假如是那樣,這和尚就有問題了。
    
  頂雲倒也配合,什麼都講了。譚涵川沒有聽出什麼問題來,所有細節和他已掌握的情況也完全能對得上,於是便收起鐮刀道:「大師,今日多有冒犯。請您不要怪罪,就當這是一場修行吧!」
    
  頂雲起身念了句佛號道:「施主若有事,不必太過擔憂。佛祖保佑,吉人自有天相,只要多行善事、廣結善緣,當能逢凶化吉。」
    
  這老和尚既然能混上境湖市政協委員的位置,當然也不傻,他已經隱約猜到對方是為什麼事來的。凌晨兩點多丁齊突然來電話問石不全的下落,晚上天黑後又出了這檔子事,其中沒有聯繫才怪呢!
    
  譚涵川擺手道:「這裡離閱江寺不遠,您自己能走回去嗎?我就不送了!」言畢閃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頂雲在原地愣了半天,這樣就完了?假如不是出家人不犯口業,他簡直想爆粗口。這TM算怎麼回事?不就是想問幾句話嗎?用得著這麼幹嗎?也太嚇人了... 人和人之間還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天太黑,精神也太緊張,頂雲並沒有看清蒙面大漢的身形,但他已經「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十有八九就是凌晨時打電話的丁齊。但是頂雲並沒報警,因為沒有任何證據,而且這事就算報了警,TM的怎麼說呀!
    
  賣春團夥的組織者,俗稱雞頭。譚涵川對頂雲還算很客氣,但對那位雞頭可就沒那麼客氣了。譚涵川與頂雲告辭後,就馬不停蹄地從江北趕到了江南,然後打了那張小卡片上的聯繫電話,談了一番生意,報了附近一家高檔酒店的房間號。
    
  小姐是被雞頭開箱型車親自送來的。小姐下車去酒店了,那裡也是她經常做生意的地方,熟門熟路。雞頭將車停在了附近一個僻靜的小巷裡等候,還特意找了一個監控拍不到的地方;才剛把車停好,就聽後面匡地一聲響,好像是尾燈被撞碎了。
    
  雞頭打開門正準備下車查看並理論,就被人打暈了...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到了江邊的樹林裡,面前站著一位死神般的蒙面大漢。對方二話不說,先把他給收拾了一頓。
    
  雞頭徹底懵逼了,不僅當場嚇尿了,而且涕淚交流、叩求好漢饒命!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敢做這種生意的,多少是認識點人、有點關係的,而且平時有固定的地盤,該打點的也儘量都打點到了,怎麼會冒犯這樣一位尊神?
    
  難道是自家的小姐哪次沒服務好,把高人給得罪了?又或者是因為同業競爭?譚涵川警告雞頭老實點,否則就丟到江裡去餵魚。其實雞頭已經很老實了,還沒等譚涵川怎麼問呢,他就什麼都交代了。
    
  雞頭自稱是個「安分守己的生意人」,也是個經常行善積德的好人,雖然從事特種行業,但也是為了滿足社會需求、解決就業問題。他從未玩過仙人跳一類的把戲坑害過顧客,也從來沒幹過逼良為娼的事情,手下的小姐都是自覺自願的。
    
  雖然手下的每位小姐他都先試過,而且她們還經常免費為他服務,但那也是為了檢驗服務技術,並定期進行專業培訓,以提高服務品質,更好地滿足客戶需求... 譚涵川只得叫他閉嘴,直接回答問題:昨天晚上都在什麼地方?做了幾單生意?
    
  這種生意也是分區包攬制的,丁齊租住的公寓那一帶,都是這位雞頭負責。雞頭如實交代了問題,唯恐回答得不夠詳細,最後一咬牙,把臨近地盤上幾位雞頭的情況也供了出來。
    
  譚涵川沒發現什麼線索,雖然本就沒報太大希望,但也難免感到失望。他把雞頭給放了,還告訴對方,他就是開對方那輛箱型車來的,車就停在公園牆外,自己去找!
    
  雞頭如蒙大赦,臨走前還不住的感謝對方肯放過自己,跑出樹林才發現這裡是小赤山公園。他在牆外找到了自己的箱型車,後車燈居然是完好的,趕緊開車走了。雞頭意識到可能不是自己犯了事,而是昨天的某位客人可能有問題,他被無辜殃及了,可真夠倒楣的!
    
  但是他也不敢去追究,更沒有報警,在車裡找到手機,聯繫上那位早就給他打了很多電話的小姐,告訴對方事情出了點差錯,先回去休息吧。
    
  雞頭自己卻沒有回去休息,天一亮就開車去了江北的閱江寺,燒了當天的頭一柱香以去去晦氣。他還特意拜見了德高望重的頂雲大師,請求這位高僧賜福...
    
  朱山閑和譚涵川的調查都沒有結果,最終查到有價值線索的人,反而是丁齊。朱山閑找區公安局幫忙的事情提醒了丁齊,他也認識警方的人啊,不論成與不成,總可以先找人幫忙試試。
    
  昨天中午的時候,丁齊試著給市局的盧澈處長發了條微信:「盧處長,我有個朋友昨天突然失蹤了,家屬非常著急,擔心他出了意外。能否請您幫個忙?」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盧澈應該是看見了這條微信,很簡短地回道:「儘量把詳細情況告訴我。」丁齊將他掌握的情況發給了盧澈,然後盧澈便再無消息,丁齊也不好追問催促。
    
  盧澈曾特意對丁齊說過,假如將來有什麼事情,可以找他幫忙。事實證明,這不僅是一句客氣話。本來丁齊已經不抱什麼指望了,就在今天早上,應該就是那位雞頭拜見頂雲大師的時候,盧澈突然給他回了消息。
    
  盧澈告訴丁齊兩件事。第一是按照丁齊提供的號碼,石不全的手機無法定位:要麼不在境湖市,要麼手機就在沒有基站信號的地方,或者已經損毀;第二是石不全昨天離開公寓後,又去了鏡湖大學一趟,再從鏡湖大學出來,然後去了小赤山公園。
    
  盧澈能查到石不全離開公寓後的行蹤,得益於現代科技手段。近幾年,為了滿足治安、反恐、維穩等方面工作的需要,公安部門在各大公共場所都安裝了聯網監控,被稱為「天眼」系統。以石不全離開公寓的時間為起點,天眼系統記錄下了他的行蹤。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2
087、釣人的魚
  
  天眼系統分為兩個部分。主幹是公安部門監控網路,主要安裝在各大公共場所,這也被稱為「內網」;在必要的時候,這個系統還可以聯上「外網」,比如某些企事業單位、學校、酒店、商場、社區內的監控。這當然不是自動的,需要對方加入這個系統。
    
  盧澈只是私下給丁齊幫忙,所以動用的只是內網,他並不清楚石不全去境湖大學幹了什麼,但是卻發現後來石不全又去了小赤山公園,居然混在一群老頭老太當中跳廣場舞... 一百多號人在空地上排隊轉圈邊走邊跳,轉著轉著,石不全就不見了。
    
  公園裡雖然也有監控,但畢竟數量有限,不可能照到所有的地方,而且鏡頭的角度範圍也有限制。盧澈能提供給丁齊的情況,目前只有這麼多了。
    
  丁齊當然向盧澈表示了感謝,盧澈則回了一句道:「丁老師不用客氣。我有個姐姐叫盧芳,前段時間還在我面前誇過你呢!」
    
  丁齊不禁感嘆世界真小,盧芳和盧澈竟然是姐弟倆!他立刻把消息通知了其他人。朱山閑中午的時候從辦公室趕回來了,沒顧得上吃午飯,就和譚涵川、丁齊、冼皓四個人分析情況。
    
  丁齊起初是一頭霧水,他萬沒想到石不全在失蹤前居然是跑去跳廣場舞了,這演的是哪一齣啊?經幾位江湖高人一分析,這才恍然大悟,然後又為石不全深深地擔憂。
    
  假如遇到了危險,比如被人盯上了,應該往哪裡躲藏再試圖脫身?這時千萬不能先往僻靜的地方躲,反而要找人多喧鬧的地方。阿全為什麼要去小赤山公園?長江南岸的城市,六月末的天氣,晚上八點鐘左右,正是公園裡最喧鬧的時候。跳廣場舞的隊伍有好幾撥,音樂聲此起彼伏。
    
  就算是高手,在那種環境下也很容易被干擾視聽。阿全應該是察覺到了危險或者正在被人跟蹤,所以就跑到小赤山公園去了,他混進了跳廣場舞的隊伍,然後趁機脫身... 可是最終的結果,好像還是沒有走脫。
    
  有了範圍就好辦,譚涵川、丁齊、冼皓等三人立刻動身趕往小赤山公園。朱山閑卻沒辦法,他還得回去開會。今天的會議很重要,是一周後市裡某個大型活動的籌備會,朱山閑就是籌委會負責人,必須得主持,他這還是趁午餐時間趕回來的。
    
  身在官場,有時候就是這一點不自由。
    
  譚涵川等三人搜遍了整個小赤山公園,還是丁齊最先有所發現。他們最後找到的地方很僻靜、很隱蔽,逛公園的人很少會走到這邊來,靠著江邊,岸上是一片樹林。這裡正是譚涵川昨夜收拾那雞頭的地方,沒想到轉了一圈又回來了。
    
  丁齊走到這裡,彷彿冥冥中有所感應一般,彎腰在江岸邊揀起了一塊石頭。江灘上有很多石頭,但這塊不一樣,丁齊認識,就是他送給石不全的那塊景文石。這塊石頭是出入小境湖的「鑰匙」,若是沒有遇到意外的緊急狀況,絕不可能被丟棄在這裡。
    
  發現石頭之後,他們又仔細搜查了這片江灘,在泥濘的沙石間又找到了三枚菩提珠,應該就是頂雲大師送的那串天臺菩提中掉下來的。
    
  冼皓和譚涵川又仔細驗看了一番,分辨出了一些腳印痕跡,然後做出了推斷。石不全應該是被人追到了這裡,還發生了短暫地打鬥。石不全當時沒有帶武器,緊急之下將景文石當暗器打了出去。他的手法應該是相當準的,非常有可能擊中了目標。
    
  石不全戴在手腕上的菩提念珠應該斷了,大部分被江水沖走... 據譚涵川和冼皓分析,石不全被逼到這裡已無退路,打出景文石後可能跳進江中逃走了。
    
  這當然是一個樂觀的分析,因為事情完全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他遇害後被拋屍江中。可是譚涵川和冼皓都說江灘上留下的痕跡不像,應該是阿全主動跳進了江裡,總算是保留了一絲希望。
    
  現在是夏汛期間,長江中正漲水,波濤滾滾浪流很急。丁齊看著滔滔江水黯然神傷,良久之後才問道:「老譚,據你所知,阿全的水性怎麼樣?」
    
  譚涵川似是自我安慰般地說道:「江湖二字,都是三點水旁,阿全身為江湖冊門傳人,水性應該很好吧!」
    
  這話說得很沒有底氣,好像也沒什麼道理,因為譚涵川自己也是江湖火門中人,他的水性就很一般,僅僅是會游泳、體力比普通人好而已。再說了,就算水性很好,夏汛期間的長江,誰又敢說能平安無恙呢?
    
  丁齊在江邊坐了很久,甚至都沒意識到褲子已經被泥土浸濕了,心中隱隱作痛,就像壓著一塊大石頭,令他感覺喘不過氣來。許是因為自身的經歷,丁齊最不願意看見的就是身邊親近的人出事。
    
  雖然從認識石不全到現在不過短短三個多月,但是他們在一起經歷的事情,恐怕是很多人一輩子都不會經歷的。石不全這位有些嘴碎、見誰都自來熟的宅男,已成為丁齊的知交。他很少有這樣的朋友,絕不願意阿全出意外。
    
  阿全如果能逃得性命,為何到現在還沒出現,也沒有和大家聯繫呢?丁齊也想到了很多種可能...
    
  比如阿全是被江水沖到了下游,但是被人救了起來,卻受了傷仍然昏迷未醒。或者阿全意識到了危險,不知道誰可以相信,所以就躲起來養傷,仍在暗中關注眾人的動靜。或者阿全迷了路,比如被莫名沖到了一個類似小境湖那樣的方外世界中......
    
  別忘了,石不全身上有《方外圖志》原件,那上面應該記載了很多方外世界的位置。丁齊忍不住會胡思亂想,但這些想法都寄託了祈求平安的願望。當他終於站起身時,譚涵川突然道:「我們先去一趟閱江寺,為阿全燒柱香吧!」
    
  冼皓冷臉道:「他就是為閱江寺仿製經卷,才落單出了事!」
    
  丁齊:「那麼佛祖就更有責任了,我們還是去吧。」
    
  人性就是這麼複雜而矛盾... 譚涵川應該是不信佛的,他昨天晚上還剛剛劫持了閱江寺的頂雲大師,而今天到閱江寺為阿全燒柱香,居然也是他的提議。也許這與信仰無關,因為他們此刻不知道還能為阿全做什麼,這樣至少能有一種寄託心願的儀式。
    
  他們不僅燒了香,譚涵川還帶頭把錢包裡的錢都放進了功德箱,丁齊和冼皓也跟著這麼做了;結果從閱江寺開車回來的時候,差點沒錢加油,幸虧還可以刷卡。
    
  接下來的幾天,丁齊的心情一直非常壓抑。他在搜索長江下游一帶的各種新聞消息,比如有沒有什麼人落水遇救,或者某地撈出了無名浮屍。他既在搜索著消息,又很害怕自己會看到什麼不好的消息,結果什麼線索都沒查到,想必朱山閑他們也在做同樣的事情吧...
    
  這幾天的晚飯,范仰和葉行都過來一起吃,反倒是朱山閑有好幾次不在,因為這位區長最近的工作確實很忙。
    
  丁齊等人也沒有隱瞞最新的發現,將追查的結果都告訴了范仰和葉行。葉行很害怕,驚慌不已,他和范仰也都感到非常遺憾與惋惜,並希望阿全最終能平安無事。
    
  隨著石不全的失蹤,那卷可能記載著更多方外世界線索的《方外圖志》也隨之下落不明,還有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了。
    
  葉行決定暫時就搬到這裡住,雖然在這裡他也擔心,但畢竟比別的地方強,畢竟有高人在身邊保護。前兩天他甚至沒敢住在自己的單身宿舍,而是跑到丁齊的宿舍裡住著了,還有「五朵金花」陪著,總比一個人更安全。可是那五朵金花,哪能比得上江湖高人呢?
    
  尚妮走後,樓上的主臥一直空著,她的很多東西都沒拿走,因為說過七月初就會再回來,所以屋子也給她留著。葉行只得搬進了阿全原先住的書房裡,卻很擔心開向後院的窗戶,每天夜裡都把窗戶關得死死的,也不嫌悶得慌。
    
  又過了一個週末,週一早上,范仰還沒過來,葉行和朱山閑上班去了。但是中午的時候朱山閑又抽空回來了,反正辦公室離得比較近。丁齊、冼皓、朱山閑、譚涵川四個人又聚在了譚涵川的房間裡。
    
  進屋後朱山閑先用手畫了一個圈示意,譚涵川點頭道:「已經檢查過了,我每天都會檢查。」檢查什麼?當然是看看有沒有被人安裝竊聽或偷拍設備,小心一點總不為過。
    
  坐好之後,丁齊先說道:「我們總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朱山閑點了點頭道:「對方估計快等不及了,假如那刺客中了毒卻保住了命,現在也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們總該給他們一個機會。」
    
  譚涵川:「他們早有防備,會上當嗎?」
    
  冼皓:「只要看準了機會,他們是一定會動手的!」她這話說得非常肯定。
    
  朱山閑微微皺起眉頭,語氣凝重道:「冼師妹,妳如此肯定,是不是還有什麼情況沒有說出來?」
    
  冼皓抬頭道:「我的確有些私事並沒有說,但朱師兄放心,你絕對可以信任我,我同樣是絕對信任你的。」
    
  朱山閑沒有再說什麼,幾人又在房間裡悄悄商量了半個多小時,然後朱山閑又匆匆出門上班去了。週二晚上吃飯的時候,譚涵川突然接到了同事的微信,同事告訴他研究所有事,他必須要趕回去處理。
    
  譚涵川當即打了個電話詢問詳細情況,說了很多生物專業的術語,放下電話後很抱歉的說道:「非常不好意思,研究所的工作出了點狀況,就是我參與的專案,而且是我負責的那一部分,明天需要趕緊回去一趟;最多兩天時間,我會儘快趕回來的。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譚涵川當場就訂了第二天去上海的高鐵票,週三早上丁齊開車送他去高鐵站。假如有人跟著譚涵川也進了候車大廳,會看見他到點檢票就去了月臺、登上了開往上海的高鐵;也就是這一天,市裡有一個重要活動開幕,該活動日程為期三天。
    
  朱山閑是必須要參加的,因為市領導都在,還有省領導來了,前段時間就是由他負責籌備的,而論壇地址就選在雨陵區。像這樣的會議,通常晚上也回不了家,相關領導都會住在酒店裡。所以朱山閑今晚沒有回來,他還出現在了當天的境湖市晚間新聞中。
    
  眾人的晚飯一直是譚涵川做的,以前阿全在的時候偶爾也做過幾次,尚妮幫忙打下手;而其他人除了洗碗,幾乎就沒進過廚房。今天的晚飯卻是冼皓下廚,丁齊、冼皓、范仰、葉行等四人一起吃的。大家好像都沒什麼胃口,幾乎沒動幾筷子。
    
  飯後大家又都坐在二樓的露臺上,卻沒有誰說話。
    
  因為阿全的事,也因為那一閃即逝的刺客,最近這一周的氣氛常常如此。丁齊突然站起身道:「那個刺客或許還在,或許已經中毒死了,但無論如何,我們不能總這樣下去!你們在這裡待著吧,我要進小境湖去散散心。」
    
  他這種反應其實很正常,壓抑的氣氛已經延續一個星期了,假如神經總是這麼繃著,人遲早會崩潰的。大約過了一刻鐘,也就是眾人約定好的進出小境湖間隔時間,冼皓也起身道說道:「丁老師一個人在裡面恐怕不安全,我也進去看看。范總,你注意保護好葉總。」
    
  冼皓也進小境湖了,那麼范仰就必須留下來,不僅是因為不能讓葉行落了單,而且冼皓也沒說她會在什麼時間出來;假如范仰也進小境湖,卻恰好撞見冼皓出來,那樣就尷尬了,所以這點規矩是不用說的。
    
  葉行嘟囔道:「他們兩個倒好,先躲到安全的地方搞曖昧去了!」
    
  又過了一會兒,一陣風吹過,竹葉沙沙做響,聽的令人心驚肉跳。范仰突然道:「屋子裡好像有動靜,我去搜查一下。」
    
  葉行慌忙道:「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把樓上樓下都檢查了一遍,每個房間的門都沒有鎖,也都沒有藏著人。回到客廳裡,范仰又說:「也許動靜是外面傳進來的,我再把後院檢查一遍... 不要擔心,我就在外面,檢查完了就進來。」
    
  葉行不敢跟著出去,趕緊進了書房,把窗戶關死、門鎖上,連燈都沒敢開,豎著耳朵聽外面的動靜。范仰將相鄰的後院都檢查了一遍,又回到了屋子裡。葉行推開門面道:「范總,沒情況吧?」
    
  范仰:「後面安全,我再看一眼前院... 我們其實有點神經過敏了,總是疑神疑鬼的...」
    
  葉行終於鬆了口氣,又說道:「老朱和老譚今天都不在,范師兄晚上就別走了,也住這裡吧,反正有空房間... 我上去住老朱的房間,你住老譚的房間。」
    
  正如冼皓先前對丁齊所說,在這種情況下,人總要選擇可以相信誰,而葉行相信的人有兩個半。第一個人是范仰,原因也很簡單,因為自始至終,他和范仰都是「一夥的」,在這個團隊裡屬於同一派系,這幾乎是沒得選擇。
    
  葉行和范仰認識得最早、打過的交道也最多,尋找方外世界的事情,最早就是他們兩個商量,其他人都是後來加入進來的,動機與目的都很可疑。而且潛意識中還有一個說不清的原因:和范仰在一起,他就更有安全感。
    
  第二個人是朱山閑,因為葉行自己曾說的那句「知根知底」。他相信朱山閑,也有潛意識中的原因:朱山閑畢竟是雨陵區的區長,這裡也是朱山閑家。假如出了任何問題,朱山閑是第一個躲不掉的,而且朱山閑也沒有必要做那種事。
    
  最後那半個人,就是丁齊。他對丁齊也是知根知底,其人來歷清白,葉行早就調查過。而且丁齊當初就是他請來的,曾經的「事蹟」鬧得滿城皆知。
    
  但丁齊為什麼只算半個呢?因為丁齊雖然值得相信,但有事未必靠得住:他可沒有范仰、朱山閑那麼大的本事。對於葉行來說,假如換個場合,丁齊不過是他的一名下屬員工。
    
  范仰順嘴答道:「行啊,我今晚就在這兒了!」說著話繞過屏風出門去了前院。
    
  在葉行的感覺中,既然屋中和後面安全,前面就更沒有問題。因為前面是人來車往的社區道路,不僅有路燈,兩頭還有監控。
    
  可是范仰去了前院有一分多鐘都沒有進來,也沒聽見任何聲音。葉行莫名覺得後背發涼,猛一回頭,差點沒有嚇暈過去... 他張大了嘴,但這一瞬間卻發不出聲音。
    
  很多人不知道有沒有經驗,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人突然遭遇非常驚恐的場面,第一時間往往叫不出來。有人可能直接就懵了,有人會立刻尖叫,但先有很短暫的瞬間停頓。這不僅是神經反應決定的,也是生理結構決定的。
    
  聲帶通常在呼氣才能發出聲音,呼吸停頓與下意識地吸氣時,無法發出太大的聲音,而這是恰恰常是猝然驚恐的暫態反應,然後才能叫出來。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03
088、瞎胡掄
  
  朱山閑家的這棟小樓,前院是開放式的,並沒有圍牆和柵欄。不僅後院有涼亭,前院正面的右角位置也有一個涼亭,居然是雙層的,外面架了一個扶梯可以爬上去。而在前院的左角位置,還立了一根差不多有三層樓高的圓柱子。
    
  這也是鮮華先生特意給朱山閑佈置的「龍虎倒置」風水局,柱子就是龍,涼亭就是虎。前院這個雙層涼亭純粹是風水景觀,平常除了可以晾晾鹹菜,並沒有別的用處。特別是涼亭的二層,平時根本就沒人上去,范仰此刻卻靜靜地待在裡面。
    
  他是坐在地上的,右手中握著一把三棱刺,不是軍用刺刀,而是工廠裡的鉗工使用的那種刮刀。在這個位置,下面來往的行人看不見他,路燈光也照不到,就似消失在黑暗中,但他卻可以方便地觀察小樓周圍的各種情況。
    
  社區裡的最後一排小樓是沿著山腳而建,所以並不是完全按直線分佈,朱山閑家這棟樓所在的位置比較特別,恰好向前凸出來一塊,社區道路也在這裡畫了個弧形的彎。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彎,卻使這條道路左右兩側安裝的監控,都照不到門前的位置。
    
  范仰現在的樣子以及他所在的位置,有點像過去軍隊紮營時在外面放的暗哨。他在觀察周圍的狀況,也在留意屋裡的動靜。
    
  他剛才不僅檢查了整棟小樓,還檢查了後院以及相鄰的兩棟小樓,甚至走出了社區大門再從暗處繞回這裡的。也就是說在他人眼中,他晚飯後就離開了,至於小樓裡剩下的三個人卻不知是何時「失蹤」的。
    
  他已經確認了平安無事,卻不是葉行所理解的那種安全,然後發出了信號。
    
  屋裡很快就會傳出動靜的,但動靜不會太大,因為他清楚同夥的身手,對付葉行簡直是太輕鬆了。其實撞上冼皓也沒有關係,同伴上次失手只是因為暗算不成反中埋伏,假如是正面動手,應該能收拾掉那娘們,更何況還有他這個內應呢。
    
  范仰要對付的第一目標當然不是葉行,葉行只是個捎帶的小角色。他最先要對付的目標就是冼皓,其次是丁齊。上次刺客首先盯上了冼皓,並不是偶然,范仰自己心裡清楚原因。
    
  緊隨其後的第二個目標,為什麼是丁齊呢?他並不急於除掉丁齊,而是要找機會好好拷問一番,目的當然還是為了《方外圖志》。石不全那個書呆既溜滑又傻氣,竟然寧願跳入長江也不願意被他們生擒,自己的肩膀還被他一石頭打脫臼了。
    
  但范仰當時看得清楚,石不全跳入長江之前身上不可能藏著東西,或者說根本不可能帶著尺寸較大的長卷狀東西,那麼《方外圖志》應該還放在什麼地方。石不全最近活動的地方,除了小樓中的書房,就是境湖大學圖書館和那間公寓,那可都是丁齊的地盤。
    
  而且《方外圖志》的原件,就是丁齊最先找到的,也是丁齊和石不全合作將其從圖書館裡偷出來的。阿全並沒有將《方外圖志》帶在身上,那麼丁齊就應該知道下落。
    
  今天還真是巧了,恰好冼皓和丁齊這兩個目標都在,而且還進了小境湖。先解決葉行之後,就守在後院門口,他們出來一個便收拾一個。
    
  就算動靜大點也不要緊,因為這棟小樓的環境很偏僻,不僅是左右隔壁,而且兩側隔壁的隔壁今晚都沒有人。那幾棟樓裡的住戶,平日只會在週末偶爾過來。前面倒是有一棟小樓平常有人住,但今晚人也因為突發狀況離開了。
    
  這個社區裡的住戶,基本在市區或鄉下都另有房子。前面那棟平常有人住的小樓,今天下午因為電器短路燒壞了供電線路,至少要到後天才能修好,所以住戶臨時住到了別處。對於范仰這等江湖高人而言,製造這點小小的意外狀況是手到擒來,也能讓人根本看不出破綻。
    
  今晚是個難得的動手機會,有可能是圈套也有可能不是,但范仰已經等不及了,他只能做到動手時儘量謹慎。每次看到冼皓手裡的那把刀,他就感覺心驚肉跳。這把刀的主人居然又出現了,而他的師父當年就死在這把刀下。
    
  冼皓就是他請來的,這個姓氏比較少見,她的相貌也依稀有幾分眼熟,天底下沒有那麼巧合的事情。他請冼皓來,未嘗不是存了調查其底細、甚至找機會下手的意思,而對方應該並不清楚他的身份。
    
  可是冼皓那天居然取出了那把刀,沒想到她居然就是那把刀的主人。所以范仰是根本等不下去了,必須要儘快將這個人除掉,否則他每天連覺都睡不好。
    
  他的師父三年前是受傷後中毒而亡,范仰曾追問過兇手到底是誰?他師父也沒有看清對方的樣子,卻給他畫了一張圖。圖中是一把銀鞘短刀,刀出鞘之後,銀色的刀身上佈滿了如蟬翼、如蛛網、如蜻蜓翅膀般的黑色網狀紋路。
    
  師父臨終前告訴他,那就是刺客的兇器,假如將來見到了一定要小心、一定要找機會先下手除掉對方!那把刀,一直是范仰的心理陰影,因為師父毒發身亡時的樣子實在是太慘、太恐怖了,連完好的屍骨都沒留下。
    
  范仰正在回憶時,忽然愣了愣,他並沒有忘記時刻觀察周圍的狀況。社區道路的東側施施然走來一個人,手裡還拎了一根一人多長的棍子。此人的樣子就像是飯後散步,在路燈光下大搖大擺,彷彿走得不緊不慢。
    
  此人看上去應該就是最後一排小樓裡的居民,就算保安在監控裡看見了,也不會起任何疑心。至於他手裡的那根棍子,其實就是一根核桃粗細、去了皮的樹枝。這個社區的住戶經常會弄些樹枝、竹竿回來,紮籬笆、晾鹹菜、搭架子種花。
    
  可是這個人的身形怎麼這麼眼熟?等走近了,在路燈光下能看清他兩鬢銀白,居然是早已離開莊夢周!等范仰看清那人是莊夢周的時候,就有點反應不及了。莊夢周看似大搖大擺,其實速度並不慢,突然一閃身就到了小樓門口,二話不說掄棍便打。
    
  前院又沒人,莊夢周打什麼呢?他在打空氣,這一棍完全就是瞎胡掄!
    
  但事情就是這麼巧,莊夢周彷彿能未卜先知一般。恰在此時屋裡傳出了動靜,似有人發出壓抑的驚呼伴隨著什麼東西倒地,客廳的前門是虛掩的,有人撞開門躥了出來。
    
  這是一位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把七寸長的匕首,他就像是把頭送到了莊夢周的棍子下面,人剛躥出來,棍子便兜頭打到了。黑衣蒙面人的反應也很快,想完全躲開肯定是來不及了,當即一縮肩膀儘量弓身躥向斜前方,企圖順勢卸力。
    
  棍子結結實實地打在了腦門側面,聽聲音都覺得太疼了,那人由於腳下剛剛發力躥起,頭和上身卻往下縮,竟翻了個空心跟頭向前栽去。范仰已經從涼亭中飛撲而下,手持三棱刺叫道:「莊先生小心!」
    
  他口中叫著莊先生小心,實際上人卻是衝著莊夢周去的,腳剛剛落地又聽見一聲冷哼。客廳的前門被撞開了,那面八仙過海屏風已經倒下,范仰看見了一位身著迷彩服的蒙面大漢,也看見了手持短刀的冼皓。
    
  這小子的反應確實太快了,他一落地便擰腰變向,手中的三棱刺就向那剛剛翻了個跟頭還沒來得及栽倒的黑衣蒙面人捅去,竟沒有露出絲毫破綻!
    
  莊夢周掄出一棍子,動作並沒有停下,原地旋身轉了一個圈,又是一棍掄出。俗話說槍扎一條線、棍掃一大片,棍子雖然有時候也可以當槍使、以棍尖捅人,但棍法和槍法的要領還是不一樣的。
    
  有句口訣叫棍打隨身,尤其是長棍,無論怎麼掄,棍身都要有一部分靠住身體的重心,棍勢就是以身體的支點為圓心,否則連站都不容易站穩。
    
  莊夢周應該並不是什麼武林高手,他原地急旋又掄出來一棍,棍打隨身的架子是拉出來了,腰部和肩部的力量也發出去了,但下盤卻有些沒帶穩,竟向前踉蹌了一步,這一棍... 無疑是打偏了。
    
  只聽「啪」地一聲,這一棍沒有打中黑衣蒙面人,反而重重地打在了范仰的右肩部位。范仰的三棱刺抓得可真穩,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沒有脫手落地,但他發出了一聲痛哼,右臂瞬間就垂了下去,原來是肩膀又被打脫臼了。
    
  接下來就沒莊夢周什麼事了,他已立起長棍站在一旁,腳下也穩了、腰桿挺得筆直,彷彿一派高手風範。本來空蕩蕩的前院片刻間便站滿了人。
    
  譚涵川和冼皓已從客廳裡飛掠而出,范仰再一轉身,居然又看見了朱山閑。朱山閑就躲在前面那戶人家的後院裡,也就是那棟今天電器短路暫時無法住人的小樓。這個社區最後一排小樓緊鄰圍牆,所以沒有後院門,但前面幾排樓都是有後院門的。
    
  朱山閑推開對面那道後院門,大踏步而至。范仰再半轉身,居然又看見了尚妮。尚妮是與莊夢周從一個方向走來的,但是落後了一段距離,此刻恰好走到。這小妮子臉色鐵青,眼圈好像還是紅的,顯然不久前才剛剛哭過。
    
  那黑衣蒙面人已栽倒在地,看樣子好像是暈過去了... 就算他的腦袋再硬,主動送過去挨那一棍子也絕不好受啊,沒看范仰的肩膀都被打脫臼了嗎?
    
  范仰的三棱刺已經換到了左手,頭皮直發麻,暗中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假如這個時候亂了方寸就死定了... 但他又不能表現得太鎮定,因此語帶驚訝和錯愕道:「老朱、老譚... 你們怎麼都在這裡?就算設局引刺客上鉤,好歹也提前和我打聲招呼啊!」
    
  說著話他又發出一聲痛哼,瞪著莊夢周道:「你的棍子淨瞎胡掄,沒打到刺客反而掃著了我!」
    
  身著迷彩服的蒙面大漢就是譚涵川,此刻已摘下了頭套,他走過去拎起那黑衣蒙面人的脖子,冷冷道:「都進屋說話吧。」 范仰忍不住想逃,可是這種情況下他又怎能逃得掉?只好硬著頭皮也跟著眾人進屋。
    
  這時丁齊也出現在客廳門口,他剛剛把軟倒在地的葉行扶到沙發上坐好,聞言轉身又回去了。莊夢周背持長棍昂首走在最前面,但這根棍子有點長,進門的時候讓門框給絆住了,只好順過來再進門,這多少有點破壞高手形象。
    
  等大家等進了屋,將黑衣蒙面人扔在了地上,就算他先前是裝昏,等到脖子被老譚掐了一把後,此刻也是真昏迷了。葉行癱坐在沙發上仍驚魂未定,張大嘴直喘氣,此刻又見到這麼多人,更是驚訝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葉行到底經歷了什麼?人有時候就像背後長了眼睛,儘管沒看見也沒聽見什麼,卻總感覺後面有東西。其實這種感覺未必沒有道理,空氣的微弱流動、溫度的細微變化,都是一種微感應,只是有時候說不清楚而已。
    
  葉行當時在客廳裡猛一回頭,發現通往後院的門並沒有關,一位黑衣蒙面人已經無聲無息地進來了。也許是葉行太緊張、太害怕了,感覺有些錯亂,他覺得這人彷彿是鬼魅一般,連走路都是飄的。
    
  黑衣蒙面人沒有拔刀,對付葉行也用不著刀,向前一躥身揮手就向葉行的頸側劈了過去,假如沒有別的意外,必能在葉行喊出聲之前將其制伏。可是這一記手刀卻沒有劈中葉行,不僅是因為葉行已主動軟倒在地,還因為屋中又出現了另一位蒙面人。
    
  身著迷彩服的大漢可不是從門進來的,而是從通往二樓的樓梯上一躍而下,左手持一把只有三寸長的小刀,右手卻揮出了一根甩棍。黑衣蒙面人動作也很快,趁著譚涵川人還沒落地,一閃身避開了甩棍的攻擊,撥出匕首便向其刺去。
    
  譚涵川人在空中不好躲閃,直接用胳膊擋住了匕首,竟發出金鐵交鳴之音,還擦出了一串火星。譚涵川的功夫再好,哪怕有傳說中的金鐘罩鐵布衫,也不可能直接用胳膊去格擋高手的持刀直刺,但他早有準備,小臂上套著一對鋼製護腕。
    
  刺客與譚涵川交手一擊,冼皓也手持銀鞘短刀從後院中衝了進來。這名刺客的身手非常靈活,動作也非常快,假如純粹看反應和速度,連譚涵川都比他慢了半分。刺客已知落入了陷阱,因此他絲毫不戀戰,腳下就像裝了彈簧般躥向了前門。
    
  刺客撞倒屏風衝出了前門,外面本應該有范仰掩護接應,然後... 腦門上就挨了一棍子!至於在前院發生的事情,葉行並沒有看見,只知道這麼多人突然又都回來了,還把那刺客給抓住了。


basalt 發表於 2018-4-2 21:48
089、誰算計誰
  
  范仰的三棱刺已經放到了茶几上,此刻如果還握著兇器,未免令人起疑,再說了,就算他拿著傢伙,也不是這麼多人的對手啊... 他用左手扶著右臂道:「尚妮師妹不是回學校考試了嗎?什麼時候也回來了?」
    
  朱山閑神情黯然地嘆了口氣道:「以前是沒搞清楚阿全遇了什麼狀況,後來查出了線索,也不能總是瞞著小妮。是我給莊先生留言,讓莊先生轉告她... 然後莊先生主動聯繫了我,老譚今天把她接回來的。」
    
  范仰看著莊夢周道:「莊先生,您的棍法雖然不怎麼樣,但江湖隱峨術的套路,玩得可是挺精啊!」
    
  莊夢周面無表情道:「確實比你高明那麼一點點。」
    
  旁邊的丁齊微微一怔,隱峨術?聽范仰的語氣,隱峨術不僅是一種修煉秘術也是一種門檻套路:要麼就是潛藏在暗處使人忽略,要麼就是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而忽略其餘。如此說來,莊夢周的所作所為,還真符合所謂隱峨術的玄妙。
    
  一屋子人都不怎麼說話,只有范仰端著胳膊沒話找話般問這問那... 也難怪,顯然這夥人已經設好了套,事先卻把他蒙在了鼓裡,所以儘量問清楚也正常。范仰又朝譚涵川道:「我的胳膊脫臼了... 老譚,能不能幫忙接上?」
    
  除了葉行之外其他人都是站著的。蒙面刺客被扔在地上,譚涵川和冼皓各站一個方位,封死了他突然逃跑或暴起傷人的可能;這時譚涵川走向范仰,朱山閑則移了一步站在了他剛才的位置。
    
  譚涵川扶住范仰的肩膀道:「范總,我上次看過你肩膀上的淤傷,這是最近第二次脫臼了吧?」
    
  范仰頓時一愣,而譚涵川已經發力了,只聽哢的一聲,右肩沒接上,左邊的膀子卻給卸了。這樣范仰的雙臂都動不了了,他驚駭道:「老譚,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山閑又嘆了口氣道:「我們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就沒點逼數嗎?」這位平易近人、和藹可親的領導幹部,就連爆粗口的時候語氣都那麼端正。
    
  范仰吼道:「我明白什麼呀明白?你們設套抓刺客,卻把我蒙在鼓裡。剛才丁老師和冼師妹聲稱進了小境湖,我看葉總很害怕,就去查看周圍有沒有什麼狀況,恰好碰見了這一齣;等我看見刺客衝出來,就想把他截住,結果還挨了莊先生一悶棍......」
    
  莊夢周打斷他地話道:「殺人滅口不成,一定很失望吧?其實就算你殺了同夥,今天也是跑不掉的。對同伴下手都那麼乾脆利索,我們是不是該佩服你呀?」
    
  范仰激動道:「莊先生,你怎麼可以血口噴人?我明明是為了幫你!說我是刺客的同夥,還說我想殺人滅口!刺客已經抓住了,你們審都不審就下了結論,請問有什麼證據?」
    
  莊夢周:「你一直自以為演得還挺好吧?其實那天你說浙江大學查不到尚妮這名學生,就已經等於自首了!」
    
  范仰:「每個人都有嫌疑,我暗中調查有何不可?我就不信,你們沒人查過別人的底細!」
    
  莊夢周:「那天刺客是凌晨三點來的,然後老朱就給你打了電話,你五點之前就趕到了;後半夜這點時間,根本來不及查浙江大學有沒有一名叫尚妮的學生... 因此早在刺客出現之前,你就在調查尚妮去了什麼地方。」
    
  范仰:「那又怎麼樣?素不相識而共謀秘事,當然要查清楚合作者的底細,你們憑什麼都懷疑我?」
    
  朱山閑:「早先我們不是懷疑你,而是因為你總是這麼做事,所以才不得不防備你。想當初丁老師被捲進來,就是被你在暗中算計。你既然這麼喜歡算計人,而且已經算計了同伴,我們沒有理由認為,你就不會再繼續算計其他人。」
    
  丁齊已完全聽明白朱山閑的意思了... 這是在評價一個人的行為習慣,用俗話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打個比方,假如發現一個人喜歡小偷小摸,你憑什麼相信他就不會再偷東西?仔細一琢磨,這個道理好像很簡單啊...
    
  范仰不忿道:「就因為這些?」
    
  朱山閑:「這些還不夠嗎?假如你身邊有這樣的人,你不得時刻留個心眼、警惕著點?別以為這世上只有你聰明!」
    
  譚涵川也嘆了口氣道:「說這些,其實都只是大家防著你的理由,算不得證據。但是那天我趕回來之後,在客廳裡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剛開始以為是刺客留下來,後來說話時換了幾個位置,終於確定,是你的鞋底尖上粘的氣味。」
    
  當初改造後院時,沿著院子內外以及這座小樓,牆根下埋了一圈拇指肚大小的硫磺顆粒,是譚涵川、朱山閑、石不全三個人親手埋的。丁齊當時還問過這是幹什麼,阿全回答是為了辟邪驅蛇蟲。
    
  硫磺顆粒埋在土裡過了這麼長時間,早就聞不到任何氣味了。但是那天下過一場雨,假如有人踮著腳尖貼著牆根站著,鞋底尖踩進泥裡還是會沾上硫磺氣味。一般人恐怕聞不到,可譚涵川並不是一般人。
    
  也就是說,刺客出現的時候,范仰其實也在場:他就躲在外面的牆根下,並不是事後從家裡趕過來的。刺客失手了,而且還受傷中了毒,所以范仰也沒有再露面。
    
  譚涵川今日點破了這些,說明他早就知道范仰有問題了,而且除了葉行之外,其他人可能都知道了,只有范仰一個人還在那裡耍得歡呢。
    
  一聽這話,范仰的身體反而放鬆了,眼底已露出絕望之色,又扭頭看著丁齊道:「丁老師,你呢?你跟他們也是一夥的嗎?」
    
  丁齊也嘆了口氣:「范總,阿全遭遇意外是因為《方外圖志》。你還記得大家看見小境湖的第一個晚上嗎?阿全弄了張桌子坐在後院門口,一坐就是大半夜;而你說睏了,先進書房睡一覺,進去之後我還聽見你把門鎖上了... 這舉動本就不合常理:那是阿全的房間,你說睡就睡啊?你們倆的關係有那麼熟嗎?我反正是沒看出來... 你想必是沒睡覺吧?我當時就懷疑你是去找東西了,而且十有八九是想找《方外圖志》的原件。
    
  你當初利用和算計我,目的就是想得到《方外圖志》。結果《方外圖志》是找到了,最終卻沒有落到你的手裡,我和阿全都沒有把它交給你的意思,你卻一直惦記著... 其實說這些也算不得證據,甚至可能是一種成見,但你不應該在我面前做另一件事的。
    
  那天凌晨,莊先生罵了葉總一頓,然後轉身走掉的時候,我突然醒悟過來:你當時確實把水攪渾了,搞得人人自危、互相猜忌,但我卻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懷疑老譚的... 但是在那之前,我居然確實覺得連老譚都很可疑。
    
  江湖要門秘傳的興神術,確實高明!暗中引導情緒不露痕跡,可你實在不應該對我那麼做... 那正是我的專業,而當我意識到某種心態本不應該出現的時候,就會去找原因的。」
    
  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有問題的人,就是最想把水攪渾的人。丁齊沒學過興神術,可是他瞭解興神術是怎樣一種秘術,偏偏他又是心理方面的專家,於是就醒悟過來... 一定是什麼人正用什麼手段在故意攪渾水。
    
  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范仰已沒什麼好狡辯或反駁的;此刻他兩邊胳膊都被卸了,想掙扎都掙扎不了,乾脆坐在了沙發上。他的感覺除了絕望還有懊惱:原來從剛出事起,所有人都已經認定有問題的人是他,反倒是只有他自己被蒙在鼓裡。
    
  范仰當然清楚所有人都可能會懷疑他,但懷疑和認定是兩回事,因為人人都有嫌疑... 結果所有人的套路就只針對他一個人,這樣他還怎麼玩?
    
  范仰面露嘲諷之色道:「你們這些高人,合起夥來算計我一個,有意思嗎?」
    
  莊夢周冷哼道:「你是不是把事情搞反了?分明是你這樣一位高人,竟然想算計我們所有人,這不是癡心妄想嘛!但世人總有妄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可能是在江湖上待久了,耍手段都已經耍習慣了,其實說穿了,不就是那麼幾道破門檻嗎?」
    
  聽見這番話,丁齊有點走神了,不禁脫口而出道:「我曾經還有過一種感覺,以為自己能催眠全世界呢!後來才明白,其實催眠的只是我自己。」
    
  在場的都是人精啊... 就算是葉行顯得廢物了一些,但那也要看是和誰比,若論玩弄人心的門檻套路,誰都精通,而且能耍出各種花樣來。這樣往往卻容易被蒙蔽了雙眼,自己就把自己都給繞進去了。
    
  假如不談各種手段套路,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就是兩個問題:你相信誰、你懷疑誰?大家早就把范仰當成懷疑的目標了,原因也是簡單明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做過什麼樣的事、又正在做什麼事?想通了這個道理,又哪有那麼複雜?
    
  眾人都懷疑范仰,但又不好直接動手,因為剛才那些話都不能算鐵證。范仰本人也是有警覺的,說不定會逃脫,而他還有同夥潛藏在暗處;所以必須要由范仰自己動手,大家好抓個現行。范仰今天的舉動看似沒有破綻,但假如暗中一直有人觀察的話,就全是破綻了。
    
  范仰檢查了小樓和後院,告訴葉行已確認安全,然後再來檢查前院;來到前院他卻躲到涼亭上藏了起來,就像一個警戒的暗哨,緊接著刺客就從後門摸進去了。
    
  朱山閑又說道:「冼師妹,我得謝謝妳!妳那天等於是救了我,甚至有可能是救了我們大家!」
    
  這話什麼意思?在阿全出事之前,儘管大家對范仰有成見,甚至在暗中防備著他,但並不代表對他有敵意或惡意,畢竟是並肩協作的同伴。可是那天的情況實在是太兇險了,石不全聯繫不上,大家還沒搞明白是出了什麼事,刺客緊接著就到了,所有人都不及防備啊!但冼皓卻有防備,察覺到刺客摸進了小樓,竟然反算成功。
    
  假如不是那樣,後果將不堪設想!冼皓如果遇刺,別忘了外面還埋伏著一個范仰,樓上的朱山閑接著也得遭殃收拾掉冼皓和朱山閑之後,譚涵川和丁齊還在路上。
    
  假如事先不知家裡出了這樣的變故,范仰在明、刺客在暗,等譚涵川一進門便猝然發難,譚涵川本事雖大恐怕也夠嗆;只要能解決掉譚涵川,丁齊可以忽略不計,順手也就解決了... 接下來不知情的莊夢周再登門,恐怕也難逃毒手。
    
  也就是說,范仰和刺客選擇在那天晚上動手,除了已經離開的尚妮之外,可以把剩下的所有人一網打盡。接下來呢?他們可以騙尚妮說找到石不全了,但石不全出了什麼事;再用這個藉口把小妮子給騙過來,徹底解決掉所有人,剩下的一個葉行更是不足為慮。
    
  若在心中略做推演,就能想到范仰的動手計畫是一環扣著一環... 但是在第一環就出了差錯,以致於後面幾環都進行不下去。
    
  最關鍵之處就在於:冼皓提前有防備。刺客行刺不成反而受傷中毒,就算這時候范仰也衝進去,也必然會驚動朱山閑。范仰加上已經受傷中毒的同夥,恐怕不是冼皓和朱山閑的對手,而且也等於暴露了自己,其他還沒有趕回來的人便有了警覺。
    
  冼皓聞言只是淡淡答道:「我曾經說過,朱師兄完全可以信任我,我也絕對信任朱師兄。」
    
  朱山閑:「妳和范仰之間有何私仇,現在也應該說出來了吧?妳和我們不一樣,妳就是范仰請來的;但是從一開始起,妳就一直在防備范仰。我留意過,每天吃飯的時候,只要上桌之前范仰碰過的東西,妳是一筷子都沒動過。」
    
  冼皓反問道:「你和譚師兄不也一樣嗎?只要是范仰和葉總碰過的菜,你們兩個人中總有一個人是不會動筷子的,究竟是誰卻說不定。假如不是這樣,你又怎會注意到我?」
    
  這還真是個有意思的狀況,丁齊其實也觀察到了,但他注意到的只是冼皓,卻沒有注意到朱山閑和譚涵川,先前更沒有料到其中還有這麼兇險的伏筆。眾人之所以沒注意到,是因為這種情況總共也沒發生過幾次。
    
  負責做飯的一直是譚涵川,朱山閑去買菜,石不全和尚妮偶爾幫忙。莊先生是從來不進書房的,甚至也不幫忙端下菜、洗個碗,每天來了就直接坐到餐桌旁等現成的。他是驚門前輩,倒也沒人會在意。
    
  可是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總是這麼厚臉皮呀?這時就看出范仰的臉皮厚度了:范仰曾經開過一句玩笑,你見過要飯的自己做嗎?
    
  范仰幾乎從來不進廚房,也沒洗過碗,只是偶爾有些時候,幫忙把飯菜端到樓上去,算是經過了他的手。丁齊也注意到了,只要是范仰端上來的飯菜,冼皓就沒動過筷子。從心理學角度,這說明了一件事:她排斥范仰;不過冼皓這個人有潔癖,不碰他端來的飯菜倒也可以理解... 丁齊當時就是這麼理解的。
    
  范仰主動幫忙的時候並不多,所以這樣的情況總共也沒有過多少次,而且一桌子菜放在那裡,其中有一兩、盤有人沒落筷子,也是正常情況,或許只是因為不愛吃...
    
  丁齊注意到冼皓了,卻沒注意道朱山閑和譚涵川;因為這兩人不是不動筷子,而是每次總有一人不動筷子,具體是誰卻說不定... 這就太難觀察了,恐怕只有保持同樣習慣的冼皓才會注意到吧。
    
  這時范仰突然喊道:「你們也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是殺是剮,給個痛快話吧!」
    
  話說得好好的卻突然偏了方向,范仰被晾到沙發上居然沒人理了。這時冼皓抬起了眼,這位冷美人的目光是平日少見的犀利:「范總... 其實我應該叫你一聲魏總吧?還記得十七年前,你在山東做過什麼事嗎?」
    
  范仰剛才表現得一直還算鎮定,顯得很光棍,此刻卻變色道:「十七年前我才多大?十六歲而已,還是個小孩!」
    
  冼皓:「十六歲已經不小了,你這個小孩可不簡單,從小就不是好東西。我既然已經知道你不姓范而姓魏,再說這些還有意思嗎?還記得你師父是怎麼死的嗎?」
    
  范仰盯著冼皓,瞳孔在收縮,忍不住露出了驚恐之色:「原來真的是妳,妳就是冼家的人!」
    
  冼皓的眼圈漸漸變紅了,咬牙道:「我一直就姓冼,當然是冼家的人。」
    
  范仰垂著雙臂,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後縮,反問道:「妳怎麼會知道我?我當年根本就沒有...」
    
  冼皓打斷他的話道:「家破人亡之仇,我怎麼會忘記?又怎麼會不追查到底?你曾經說的對,我殺過人,而且還不止一個。那麼多人我既然殺都殺了,又怎能不從他們嘴中問出很多內情?
    
  你師父是第十五個,雖然他只是在幕後設局,並沒有直接露面,但我最終還是找到了他。而且我還查出,他的身邊當時跟著一個小伙子,最毒的主意都是那個小伙子出的。我卻一直沒有找到那個人,只知道此人姓魏...」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