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816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7 12:41
策行三國 第1680章 一石二鳥

  聽著身後越來越近的馬蹄聲,聽著耳畔不時呼嘯而過的箭羽破風聲,田疇心急如焚。這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公孫瓚的意外出現,劉和的魯莽決定,其部下的怯懦不前,讓他們陷入了困境。本來能夠且戰且退,安然地退到鮮于輔等人的伏擊地,再步騎合擊,大破公孫瓚,現在卻變得遙不可及。

  田疇迅速權衡了一番,叫過兩名衛士,讓他們趕到前面去,通知鮮于輔等人來接應,否則他們必死無疑。他有些後悔,逼劉和離開幽州,不僅攪亂了劉和的心神,也讓他的部下失去了鬥志。這些部曲大多是幽州人,讓他們隨劉和離開幽州去長安,可能有些強人所難,士氣渙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兩名衛士各牽過一匹空鞍戰馬,脫離隊伍,不惜馬力,狂奔而去。

  田疇招呼一聲,返身連射三箭,箭箭直奔公孫瓚。他身邊的衛士也有樣學樣,舉起弓弩,集射公孫瓚。公孫瓚舉起騎盾,不料田疇卻不是射他,而是射他胯下的白馬。那白馬數息之間連中數箭,又大多在胸口,雖然沒有立即倒下,速度卻慢了下來。

  公孫瓚氣得大罵,一邊喝令部下還擊,一邊跳上備用戰馬,繼續追擊,並親自彎弓,射擊田疇。他的箭法很好,奈何田疇在前面跑,又逆著風,雖然射中了田疇,卻沒能重傷。田疇咬著牙,忍著痛,繼續還擊。他身邊的部曲只剩下十餘人,除了一點上風的優勢,已經全無勝算可言。

  雙方你追我趕,又向前跑了三五百步,眼看著前面山口在望,公孫瓚高舉鐵矛,猛踢戰馬加速,傳令兵吹響了號角,白馬義從開始加速,原本凌亂的馬蹄聲漸漸趨於一致,越來越急促,馬蹄將積雪踢得飛散,甚至迷住了騎士的眼睛。

  田疇聽到號角聲,不敢怠慢,猛踢戰馬,追到劉和身後,大吼道:“公衡,再堅持一下!”他側著耳朵聽了聽,聽到遠處山谷裡的號角聲,心中大喜。“你聽,鮮于輔他們來接應了。”

  『劉和』抬起頭看了一眼,見遠處的地平線上出現了一些人影,正在向這邊接近,大喝一聲:“報仇!”

  他身邊的騎士也齊唰唰地勒住坐騎,撥轉馬頭,舉起手中的長矛、弓弩,向身後的公孫瓚衝去。田疇措手不及,剛想提醒劉和這麼做太魯莽了,應該和鮮于輔等人會合後再衝鋒,卻已經來不及了,眼睜睜地看著劉和沖向公孫瓚,數十騎迅速集結成鋒矢陣型,戰馬狂奔。

  “射!”領頭的『劉和』抬起手中的弩,扣動弩機。

  “嗖!”羽箭離弦,破風而去。

  數十騎士也舉起手弩,扣動弩機,射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箭矢,隨即鬆開弩,舉起了長矛。

  “殺——”

  公孫瓚早有準備,第一時間舉起了騎盾,護住胸腹要害,同時提起了百折鋼矛。剎那間,他有些遺憾,如果有甲騎就好了,對面衝鋒會減少很多傷亡。

  箭矢飛馳而至,“噗噗噗!”戰馬中箭,繼續飛奔。

  公孫瓚雙手握矛,盯著越來越近的『劉和』,大喝一聲,挺矛刺出。看到『劉和』的臉,心頭忽然一凜:壞了,中計了。他雖然和劉和見面次數不多,但作為生死之敵,他對劉和的印象非常深,眼前這人雖然有些眼熟,卻絕不可能是劉和。

  就在那一愣神的功夫,王嶺刺出了手中的長矛,根本不管公孫瓚刺來的矛。公孫瓚情知中計,卻來不及多想,挺矛相迎。兩矛交錯的剎那間,公孫瓚再次意識到了危險,多年戰鬥的本能爆發,不求傷人,先求自保,原本刺出的長矛橫架,同時側身避讓。

  “唰!”矛柄滑動,一聲輕響,王嶺的長矛從公孫瓚的胸甲上劃過,將胸甲扯開,連純白的絲質戰袍都被刺破一個大破口。如果不是貼身穿著金絲錦甲,這一矛很可能就要他的命。即使如此,劇痛還是讓公孫瓚險些窒息。

  公孫瓚勃然大怒,兩馬交錯之際,順手拔出腰間的白刀戰刀,一刀砍下了王嶺的首級。

  王嶺翻身落馬,一腔熱血汩汩流出,隨即被飛馳的戰馬踩得稀爛。

  公孫瓚雖然躲過了王嶺的絕命一擊,卻陷入了困境,追隨王嶺的數十騎不顧生死,連續向公孫瓚發起追擊,甚至直接策馬撞擊。公孫瓚手忙腳亂,左手長矛,右手戰刀,左攔右擋,接連格開數次攻擊,戰馬卻有些支撐不住,終於被撞翻在地。

  公孫瓚見勢不妙,長矛點地,借力跳離馬背,有白馬義從策馬衝過,想將公孫瓚接到自己的馬背上,對面一匹戰馬猛衝過來,狠狠地撞在公孫瓚的身上,公孫瓚被撞飛,那騎士隨即又撞上了另外一名白馬義從,兩人同時倒地。數名騎士越過他們,縱馬追擊公孫瓚。

  白馬義從的衝鋒被王嶺等人的亡命衝擊打亂,十餘騎躲避不及,戰馬被撞倒,隨即又起身步行搏殺,數十人怒吼著攪在一起。更多的白馬義從見狀,及時調整戰馬,從兩側繞了過去。

  轉眼之間,『劉和』和百餘騎就被白馬義從包圍,消失在田疇眼前。田疇幾乎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看著白馬義從包抄過來,他一邊射箭阻擊,一邊策馬向遠處的鮮于輔等人奔去。

  情況有變,劉和陷入陣中,兇多吉少,他們已經沒有退路,必須擊殺公孫瓚。

  公孫瓚從地上爬了起來,蹭了一臉的雪泥,手裡的白馬刀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他看著面前亂作一團的戰場,氣得破口大罵,但更多的是緊張。他中了劉和的計,如果猜得不錯,劉和應該在那郡落後的騎士之中,他留下監視的一千白馬義從很可能會因為輕敵而遭遇重創,即使他本人也會因為殺死了『劉和』而受到鮮于輔等人全力攻擊。

  劉和一個小小的詭計就將他和鮮于輔等人都算計了。如果不及時撤退,他將損失慘重,白馬義從很可能從此除名。

  “這奸詐的豎子!”公孫瓚氣得大罵,抓過一匹空鞍戰馬,翻身上馬。“吹號!撤退!”

  傳令兵沒有響應,公孫瓚轉頭一看,這才意識到剛剛這一波衝擊有多慘烈,不僅他自己摔了個灰頭土臉,身邊的精銳也損了十餘名,兩名傳令兵更是全軍覆沒,沒能逃過對方蓄意的衝擊。他從腰間摘下號角,親自吹響撤退的命令。

  “嗚嗚……”急促的號角聲響起,正在衝鋒的白馬義從立刻變陣,撥轉馬頭,向東轉彎。東側不遠就是冰凍的聖水,但白馬義眾還是以自己精湛的騎術控制著戰馬轉彎,速度有些下降,卻沒有發生大面積的滑倒。他們渡過聖水,向來路飛奔。

  公孫瓚撥轉馬頭,正準備策馬離開,一轉眼,看到插在泥土中的白馬刀,不假思索,彎腰拔刀,心情頓時大好。白馬刀是孫策所贈,也是他的心愛之物,從不離身。如果丟失在這裡,被人撿去,實在太丟臉。如今失而復得,說明上蒼並沒有拋棄他,還有挽回的餘地。

  公孫瓚在大氅上拭去白馬刀上的泥土,還刀入鞘,追上白馬義從。

  田疇迎上鮮于輔,撥轉馬頭,與鮮于輔並肩而行,將劉和衝陣的事說了一遍。鮮于輔聽了直皺眉,百餘騎衝擊公孫瓚率領的千餘白馬義從,就算劉和有必死之心也難以倖免。交戰一開始就出現這麼多意外,這一仗還能打嗎?

  田疇看出了鮮于輔的猶豫,大聲說道:“故主之仇,不能不報,故主之子若有閃失,而公孫瓚無事,則我等從此無顏苟活矣!你不去,我去! ”說著,策馬再次向戰場奔去。

  鮮于輔嘆了一口氣,只得擊鼓,命令追擊公孫瓚。其實他也清楚,公孫策身邊只有千餘人,即使不問劉和死活,這也是擊殺公孫瓚的最好機會。殺死公孫瓚,他們才能徹底解脫。

  鼓聲再起,五千餘胡漢騎兵在鮮于輔、鮮于銀、齊周等人的指揮下向公孫瓚追去,步卒卻無法追擊,只能由張則率領,在後面跟著,準備接應。

  田疇趕回戰場,戰鬥卻已經結束,橫七豎八的倒了百十人。田疇一眼看到了劉和村志性的赤色大氅,連忙趕了過去,抱起『劉和』被馬蹄踩得變了形的屍體,發現頭顱不見了。他有些慌亂的四處尋找,只找到了劉和的頭盔,卻怎麼也找不到劉和的首級,不禁抱著劉和的頭盔放聲大哭。

  “公衡,是我誤了你啊。”

  他撿起一柄長矛,翻身上馬,帶著僅剩的三名部曲,追上鮮于輔,將劉和的頭盔給鮮于輔看。鮮于輔也有些懊悔。劉和是一個很冷靜的人,如今舉止失措,以至於陣亡,都和他們逼劉和離開幽州有關。雖說這是張則的意見,田疇首倡,但他們在誓約上簽了字,每一個人都難辭其咎。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殺了公孫瓚,為劉虞、劉和報仇。

  “追,殺死公孫瓚,為使君報仇!”鮮于輔再次下令。

  戰鼓聲再響,騎士們踢馬狂奔,向公孫瓚追去。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7 19:08
三國小霸王 第1681章 損人不利己

  公孫瓚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的吹響號角,同時豎起耳朵傾聽遠方的動靜。

  他希望樂何當能夠聰明一點,沒有主動攻擊劉和,否則這將是一場災難。劉和既然設下了陷阱,又怎麼可能沒有其他的準備,樂何當倉促之下,損失必然慘重。

  怪不得良鄉城這麼容易得手,幾乎不廢吹灰之力,原來這是一個誘餌。公孫瓚後悔莫及,他輕敵了,以為劉和與劉虞一樣名不符實,不諳兵事,沒想到這豎子居然如此陰險。

  突然,遠處傳來了響應的號角聲。公孫瓚欣喜若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跳上馬背,站在顛簸的馬背上,手搭在眉上,凝神細看,果然看到了迎面趕來的騎士,看旌旗和隊伍的規模,似乎並沒有什麼損失。他心裡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可是回頭一看正在追來的鮮于輔等人,喜悅又不翼而飛。

  他知道真相有什麼用,鮮于輔等人能信嗎?就算鮮于輔相信,也改變不了他們的決定。因為劉虞之死,他們之間早就是生死之敵,只不過一直鮮于輔等人沒有必勝的把握,這才一直拖延至今。現在他身邊只有兩千騎兵,鮮于輔等人怎麼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當然,他也不想放過這樣的機會。他有一萬步卒埋伏在聖水下游的聖聚附近,本來也是要引鮮于輔等人入彀的,現在殺了一個假劉和,倒不用擔心鮮于輔等不追。

  公孫瓚下令迎來的騎士轉向,並肩而行。等校尉樂何當來到跟前,詢問交戰情況,這才知道那些人並沒有接戰,甚至沒有接觸,一路南逃而去。公孫瓚又有些疑惑起來,他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劉和究竟在不在那些人中,他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公孫瓚一路撤一路想,始終想不明白劉和的用意,心中忐忑不安。

  公孫瓚之前追擊了十餘里,戰馬消耗了不少體力,又連續奔馳,速度漸漸慢了下來,鮮于輔等人不惜馬力的狂奔,很快就追到公孫瓚身後,公孫瓚不得不回身反擊,且戰且走。雙方箭矢飛馳,你來我往,各有損失。不過白馬義從明顯技高一籌,損失要小得多。只不過鮮于輔等人兵力優勢明顯,這點損失並不能影響形勢。

  右翼的鮮于銀率先追上樂何當部,揮舞長矛,殺入人群之中,手起矛落,連殺數人,雖然中了兩箭,意氣卻更加激昂,號呼酣戰,直向樂何當追去。樂何當本是商人,因得到公孫瓚的賞識,結為兄弟而富貴,雖有武藝,統領白馬義從的經驗卻不多,見鮮于銀如瘋子一般追殺過來,身邊的騎士都不是他的對手,紛紛落馬,心裡便有些慌,命人吹號求援。

  聽到樂何當求援的號角聲,公孫瓚氣得大罵。連一個鮮于銀都解決不了,樂何當真是無能。若不是界橋、龍湊兩戰損失太大,幾個勇猛善戰的部下相繼陣亡,而樂何當又是三個結義兄弟中武藝尚可的,他也不會讓樂何當統領白馬義從。

  雖然生氣,公孫瓚卻也不能見死不救,只得帶著百餘騎轉身來援,截住鮮于銀。一看見公孫瓚,鮮于銀更加憤怒,連眼睛都紅了,二話不說,挺矛就刺。公孫瓚冷笑一聲,格開鮮于銀的長矛,還了一矛。鮮于銀側身閃過,揮矛再刺,同時策馬猛撞公孫瓚,一副同歸於盡的凶狠模樣。

  公孫瓚氣得無語。鮮于銀武藝不算拔尖,但性情卻有點瘋狂,作戰時奮不戰身。上次與劉虞作戰時就是鮮于銀斷後,捨命攔住了他的去路,才讓劉虞活著逃到居庸。此刻見鮮于銀又來這一手,公孫瓚也惱了,單手持長矛格開鮮于銀的長矛,右手拔出白馬刀,摟頭就是一刀。鮮于銀聽得耳後風聲,知道不妙,連忙低頭,白馬刀削下他小半個頭盔,砍掉了他的髮髻,又一刀砍下了戰馬的半下馬頭。

  戰馬悲嘶一聲,摔倒在地,鮮于銀猝不及防,撲倒在雪堆裡。公孫瓚縱馬追上,馬蹄狠狠地踩向鮮于銀。鮮于銀忙亂之中,卻不甘示弱,就地一滾,拔出腰間長刀,一刀刺向公孫瓚的馬腹。戰馬從他身邊飛馳而過,連他的戰刀都帶走了。鮮于銀翻身爬了起來,一個侍衛衝到他跟前,翻身下馬,將馬韁塞到他手裡。鮮于銀接過,翻身上馬,又接過長矛,接著追趕。

  公孫瓚跑了百餘步,發現戰馬越來越慢,渾身顫抖,知道不好,連忙停住,翻身下了馬,見戰馬的腹腹和兩條後腿全是血,顯然是活不成了。他有些頭疼。這次出師不利,帶的兩匹備馬都用完了,戰事卻還沒有分出勝負。眼看著鮮于銀又追了上來,他不得不跳上另一匹義從的備馬,繼續撤退。

  沒過一會兒,中軍又傳來求援的號角聲,鮮于輔追了上來。公孫瓚破口大罵,不得不丟下鮮于銀,趕加中軍,阻擊鮮于輔。

  鮮于銀、齊周加速從兩側趕上,準備截住公孫瓚的去路。去形勢不妙,公孫瓚立刻下令變陣,命令右側的樂何當返軍迎戰鮮于銀,自己則率領中軍向左前方轉向。

  一聲令下,一千多白馬義從開始轉向,在鮮于輔面前劃了一道弧,直撲正在加速沖鋒的齊週。公孫瓚一馬當先,率領十餘名白馬騎士衝在最前面。齊週看到公孫瓚的戰旗和十餘匹白馬的身影,知道是公孫瓚親自殺來,不敢怠慢,命令親衛們舉起手弩,準備集射。

  雙方迅速接近,公孫瓚等人像一口彎刀,狠狠的劈向了齊周率領的騎兵。齊周等人雖然射出了弩箭,卻沒能擋住公孫瓚的衝鋒。公孫瓚衝到齊周面前,格開齊周手中的戰刀,一矛將齊周挑落馬下。

  見齊周落馬,齊周的親衛們都紅了眼,嘶吼著向公孫瓚殺來,舉矛的舉矛,舉刀的舉刀,更多的人則猛踢戰馬,不管不顧的撞擊。“轟!”公孫瓚的坐騎被齊週的親衛策馬撞中,從戰馬上飛了起來,撞在一名白馬義從的身上,兩人一起落馬,摔得頭暈眼花。雜亂的馬蹄飛踏而來,他們無計可施,只能蜷起身體,希望不會被踩中。

  見公孫瓚落馬,白馬義從也紅了眼,紛紛策馬猛撞。更多的騎士落馬,雙方攪殺在一起,捨命搏殺。

  鮮于輔遠遠地看見雙方戰旗停止移動,保持相對靜止的位置,知道公孫瓚的側擊戰術功敗垂成,沒能脫圍,鬆了一口氣,隨即下令圍住公孫瓚,四面攻擊,無論如何也要擊殺公孫瓚。

  ——

  良鄉城東南五里,一個無名土坡上,劉和快步走向張郃,拱手笑道:“儁乂,你的行蹤果然夠隱蔽,如果不是你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道你在哪兒。 ”

  張郃笑笑,轉身指向身邊的顏良。“府君,這位便是從青州趕來的顏良顏子善將軍。子善,這位便是故幽州刺史劉公之子,涿郡太守劉和劉公衡。”

  顏良打量了劉和一眼,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卻沒什麼也沒說。劉和心中不快,卻沒敢發作。他已經和幽州世家翻了臉,這一戰不管勝負都無法在幽州立足,以後只能跟著袁譚,且眼下還要依仗張郃、顏良來決勝負,哪裡還有底氣和顏良計較這些禮儀問題。

  一想到這一點,他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雙方寒喧了幾句,有騎士來報,鮮于輔追上了公孫瓚,雙方正在大戰。聽完匯報,劉和大喜過望。既然公孫瓚被鮮于輔截住了,這一場混戰不論誰勝誰負,公孫瓚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甚至有可能當場陣亡,殺父之仇終於可以報了。

  張郃也很滿意。“府君高明,劉使君之仇得報,你也可以安心了。”

  劉和剛要說話,顏良不陰不陽的說道:“劉府君,幽州諸君為故主報仇,奮不顧身,你這為人子的難道不就想親手殺死公孫瓚,為父報仇?將來這消息傳出去,可對府君名聲不利啊。”

  劉和臉上的笑容頓時凝住,他狠狠地盯著顏良。“顏將軍放心,和雖不如將軍勇武,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殺父之仇,自然要親手去報。”說完,轉身下坡,來到戰馬前,翻身上了馬,一聲呼喝,帶著騎士們飛奔而去。

  張郃與顏良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會心的微笑。“子善,我隨劉府君去,你在這裡等著,公孫瓚驍勇,白馬義從又是天下名騎,鮮于輔等人未必能攔得住他。若公孫瓚突圍成功,就請你截殺他。”

  “放心吧。”顏良自信滿滿地拍拍胸口。“我保證公孫瓚過不了這道崗。”

  張郃知道顏良的武藝,就算公孫瓚準備充足也未必是顏良的對手,現在苦戰突圍,人困馬乏,身邊的騎士也數量有限,更不可能逃過顏良的截殺。他上了馬,帶著大戟士下了坡,追上劉和。

  “府君不必介懷,顏子善並無惡意,只是心直口快罷了。”

  劉和陰著臉,策馬急行。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最後的受益者只有袁譚,也許還有劉備,總之不會是他劉和。父親多年在幽州積累下來的人脈和名望,全被他一次揮霍殆盡。

  “儁乂,若我戰死,請你轉告袁使君,將我埋得離家父遠一點。”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8 08:22
策行三國 第1682章 技高一籌

  公孫瓚與一個白馬義從背對背,拄著鋼矛,勉強站立著,咬牙切齒地看著四周全力圍攻他的幽州世家部曲,用力唾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憤憤不平的咒罵著。“蠢貨,全是蠢貨,被中原人騙得團團轉而不自知,還以為自己是什麼義士。呸!幽州人殺幽州人,不爭氣,難怪被人看不起。豬狗不如的東西,將來一個個都不得好死……”

  沒有人聽到他的怒罵,就連他身後的白馬義從都沒心情理會他說什麼,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相信他殺死的那人不是劉和,只是一個贗品。鮮于輔等人四面圍住,箭如雨下,遮天蔽日,死亡隨時可能降臨,哪裡有心情聽公孫瓚嘮叨。

  在白馬義從奮不顧身的反擊下,公孫瓚僥倖撿回一條命,沒有被亂蹄踩死,卻被踩斷了一條腿,無法再騎馬。白馬義從在他身邊圍成兩個圈,約一千餘人策馬繞圈奔馳,周而復始,頑強的阻擊著敵人。還有兩百餘人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將戰馬的馬蹄繫住,讓戰馬無法奔馳,騎士則站在戰馬後面,一手緊緊的拽著馬韁,一手拿著武器,隨時準備反擊。

  白馬義從跟著公孫瓚征戰多年,經歷過無數惡戰,即使面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他們依然沒有放棄,依然等著公孫瓚反擊的命令,等著公孫瓚率領他們衝出去。

  兩個醫匠正在緊張的忙碌著,他們砍斷了兩柄長矛,當成夾棍,將公孫瓚的腿固定好。慌亂之際,手腳難免有點重,公孫瓚疼得滿頭是汗,只能藉滿口的污言穢語來緩解痛苦。

  “君侯,好了,你走兩步試試。”醫匠用力係好繩子,直起腰,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小心點!”公孫瓚一巴掌扇在醫匠的臉上,將他打了個趔趄。一枝羽箭插著他的臉飛過,如果不是公孫瓚拍他一下,他的命就沒了。醫匠連忙蹲了下來,撥正被公孫瓚打歪的頭盔,又掏了掏嗡嗡作響的耳朵。

  公孫瓚試著走了兩步,雖然還是很痛,卻勉強能騎馬了。他咧嘴笑了,罵了一句。“沒想到你一個馬醫居然真能醫人,還真是沒看出來。”

  醫匠咧著嘴笑了。“人和馬其實沒什麼區別,都是血肉筋骨。”

  “說得有理。”公孫瓚大喝一聲:“馬來!我們殺出去。”

  周圍的白馬義從紛紛上馬,舉盾為公孫瓚擋箭。騎盾面積有限,為了保護公孫瓚,他們自己就不可避免地暴露在箭下,不時有人被箭矢射中,卻沒臉吭一聲。公孫瓚被人扶上了馬,又讓人用繩子將他綁在馬背上,這才下令吹號,準備突圍。

  號角聲一起,白馬義從群情激奮,齊聲高喝,士氣如虹。

  公孫瓚策馬奔馳,融入正在練圈奔馳的白馬義從,開始尋找薄弱點,白馬義從都緊緊的盯著他的戰旗,隨時準備調整戰馬,跟著他突圍。

  鮮于輔心急如焚。他雖然有兵力優勢,但單兵戰力與白馬義從相去太遠,只能憑人數優勢慢慢的耗,如果公孫瓚要強行突圍,他未必能攔得住。他很想強行突進去,但白馬義從經驗豐富,圍著公孫瓚繞行,不管從哪個方嚮往裡突,都會遭到這些白馬義從的截擊。雖然雙方都會有傷亡,但白馬義從武藝精湛,傷亡更小,而且一旦人數不足,只要將圈子縮小一些,依然能保持圈子的完整,而那些倒地的人屍馬骸卻會影響他的部下衝鋒。大半個時辰戰下來,白馬義從損失了二三百人,他的損失卻已經達到了千人以上,連齊週都陣亡了。

  如今公孫瓚要脫圍了,他卻無力阻止。

  無奈之下,他只能敲響戰鼓,命令諸部小心,小心公孫瓚的突擊。他們四面包圍,兵力分散,看似佔盡上風,其實在任何一個方面都沒有兵力優勢,強行攔住公孫瓚的可能性極小。他現在只希望傷亡不要太大,他還有餘力追擊。公孫瓚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要他強追不捨,還有一線機會。

  如果不是劉和出了意外,戰局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公孫瓚轉了半圈,看到了鮮于銀。

  鮮于銀也看到了公孫瓚,二話不說,躍馬挺矛,殺向公孫瓚。公孫瓚冷笑一聲,也開始策馬衝鋒。兩人錯馬而過,公孫瓚架開鮮于銀手中的長矛,一矛洞穿了鮮于銀的胸甲,將鮮于銀挑了起來。鮮于銀痛得怒吼,伸手抓住了公孫瓚的矛柄,另一隻手掄起長矛,抽在公孫瓚的臉頰上。公孫瓚被抽得眼前直冒金星,兩耳雷鳴,他勃然大怒,雙臂用力,將鮮于銀遠遠的甩了出去。

  鮮于銀轟然落地,咧嘴笑了兩聲,鮮血從嘴裡噴出來,登時氣絕。

  鮮于銀的親衛發了瘋,一個接一個地衝了上來。白馬義從不甘示弱,紛紛擁上前去,殺在一起。公孫瓚卻不敢戀戰。鮮于銀的親衛和他一樣,上了陣都有些瘋,鮮于銀又死了,這些人會更瘋。他有傷在身,如果再被撞下去,就不可能再有機會爬起來了。他用長矛猛抽戰馬,向前突擊。

  鮮于銀戰死,他的部下沒有了指揮,擋不住公孫瓚和白馬義從的衝擊,公孫瓚殺出一條血路,數百白馬義從跟著他突出包圍圈,向聖聚方向奔去。鮮于輔見狀,下令鮮于銀追擊,但鮮于銀卻一直沒有反應,很快,他的戰旗也降下了,表示鮮于銀已經陣亡。

  鮮于輔痛徹心肺,失聲痛哭。田疇也愣了,一時無措。苦戰半日,雖然重創了公孫瓚,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齊週、鮮于銀先後陣亡,將士的傷亡也接近半數,士氣低落,還能不能繼續追擊?

  但鮮于輔很快給出答案。他抹乾眼淚,下令追擊,親自衝鋒在前。仇恨越結越深,如果這次不能殺死公孫瓚,就算他們肯罷休,公孫瓚也不會罷休。

  公孫瓚突出重圍,回頭看看,差點將牙齒咬碎。兩千多白馬義從隨他出戰,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半,而且有不少人受了傷,更嚴重的是戰馬損失嚴重,很多人沒有戰馬,只能兩人共乘一馬。

  這一戰大出意外,損失太大,罪魁禍首就是劉和的詭計。如果不是那個贗品劉和的亡命突擊,他的損失不會這麼大,尤其是身邊的白馬騎士不會遭受重創,他本人也不會兩次被撞下馬。如果那是真的劉和也就罷了,可是讓他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的只是一個普通人,而真正的劉和卻不知所終,這讓他無法接受。

  不殺劉和,誓不罷休。

  就在公孫瓚咬牙切齒的惦記著劉和的時候,劉和出現了。

  雖然沒有劉和的戰旗,也沒有標誌性的赤色大氅,但公孫瓚還是一眼看出了劉和。劉和策馬衝在隊伍的最前線,手中的長矛遙指公孫瓚,即使隔著數百步,公孫瓚也能感受到他沖天的殺意。

  但是讓公孫瓚心寒的卻是劉和的身後,雖然被劉和的隊伍擋住了視線,但公孫瓚還是能感覺到劉和的陣勢比他預計的要厚實,至少要厚實一倍,這說明劉和的確藏了一手,而且是騎兵。

  以寡敵眾,又是苦戰之後,即使白馬義從是真正的精銳,這一戰也是兇多吉少。公孫瓚略作猶豫,還是策馬迎了上去,同時召喚所剩不多的白馬騎士,做好突擊的準備。看到劉和衝出來的那一刻,白馬騎士已經做好了準備,紛紛掛好長矛、戰馬,取出弓箭。

  雙方越來越近,劉和看清了公孫瓚的臉,舉起手中的長矛,厲聲長嘯。“殺”

  公孫瓚一聲暴喝:“射!”

  幾乎在同時,雙方騎士射出了一陣箭雨,公孫瓚舉起了騎盾,擋住人馬的要害,眼睛從騎盾的邊緣緊緊盯著劉和。劉和同樣在親衛的保護下,死死的盯住公孫瓚,策馬衝鋒。

  白馬騎士的射藝略高一籌,兩三輪箭射罷,擋在劉和面前的親衛有十數人中箭落馬,劉和與公孫瓚幾乎可以直接看到對方的臉。公孫瓚厲聲大喝,挺矛衝了出去。

  “懦夫,受死吧。”

  “匹夫,拿命來!”劉和不甘示弱,躍馬舞矛迎了上來。兩人即將對面時,公孫瓚突然發現劉和的坐騎被蒙著雙眼,不避不讓,直直地奔著他衝來。他如果不讓,就算一矛殺死劉和,自己也會被撞下馬去。

  劉和瘋了,這是同歸於盡的戰法。

  公孫瓚雖然恨極,卻無可奈何。他想殺死劉和,卻不想陪劉和一起死。在兩馬即將相撞的瞬間,他強行撥轉馬頭,避開了劉和,同時揮矛去格劉和刺來的長矛,眼看著兩矛就要交錯,雙方就要錯肩而過,劉和卻突然扔了長矛,縱身躍起,張開雙臂。

  公孫瓚一矛擊空,知道大事不妙,卻來不及反應,眼睜睜的看著劉和撲了過來,將他緊緊摟住,拖下了馬背。兩人同時倒地,劉和用雙腿夾住公孫瓚的腰,一手勒著公孫瓚的脖子,一手去拔公孫瓚腰間的戰刀。公孫瓚反應極快,左手迅速抓住劉和的手腕,頭用力後仰,狠狠撞在劉和的面門上,將劉和的鼻樑撞塌,血流滿面。趁著劉和吃痛,左臂稍鬆的那一刻,公孫瓚右手插入劉和的右臂之間,用力猛擊,倒拔出白馬刀,貼著自己的左肋插了進去,從劉和的左腹進,咽喉出。

  劉和噴出一口鮮血,當場氣絕,轟然倒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8 17:55
策行三國 第1683章 劉黃雀

  公孫瓚轉過身,用受傷的腿踩住劉和的身體,雖然傷腿不能受力,痛得鑽心,公孫瓚還是咬著牙堅持,拔出戰刀,一刀砍下了劉和的首級。

  “庸奴,尚能作惡不?勾結袁紹父子,謀我幽州,你們父子都不得好死!來人,將這庸奴的首級挑起來。想殺我?呸,看誰殺誰!”

  有白馬義從接過劉和的首級,用長矛挑起,又有人過來扶公孫瓚。“將軍,速速上馬。”

  “上什麼馬!”公孫瓚推開白馬義從,厲聲大喝。“管他來的是誰,今日決一死戰,不死不休!”

  “喏!”白馬義從們轟然應喏,士氣更烈,號呼向前。實際上他們也清楚,即使公孫瓚想走也走不掉了,劉和的部下已經從四面八方圍住,蹄聲如雷,箭下如雨。他們被困在中央,和劉和的貼身親衛攪殺在一起,根本沒有騰挪的空間。只有等後面的同伴擊退劉和的部屬,他們才有可能脫圍。

  劉和戰死,首級被挑在矛上,他的部下也瘋了,舍生忘死,前仆後繼,一次次的策馬衝擊。用箭射,用矛刺,用刀砍,用馬撞,更有人直接從馬上撲下來,抱住一個對手,用牙咬,用頭撞。劉虞在幽州恩信甚著,公孫瓚殺劉虞激起了眾怒,此刻劉和又戰死,他的部下近千人一心報仇,竟無一人願意撤退。

  公孫瓚在兩個白馬義從的扶持下,左手白馬戰刀,右手百折鋼矛,遠者矛刺,近者刀劈,連殺數十人。直到他身後的白馬義從被人砍倒,他站立不穩,被三四人撲倒在地。雖然白馬義從迅速殺死了這幾個人,公孫瓚卻再也戰不起來了,他的腿被再次壓斷,脖子上挨了兩刀,鮮血如注。

  公孫瓚揪著一個白馬騎士的衣領,將白馬戰刀塞到他手中,嘶吼道:“突圍,去豫州,找伯嗣!”

  “喏!”白馬騎士淚如雨下,接過戰刀,轉身正要走,又被公孫瓚拽住了。公孫瓚咬著牙,拄著矛坐了起來,看著四周奮力廝殺的戰士,哈哈大笑。“一群蠢貨,你們以為殺了我就能佔據幽州?蠢貨,你們不過是一群蠢愚的螳螂而已。”

  幾枝羽箭疾射而至,射在公孫瓚的胸甲上。公孫瓚低頭看了看,一聲嘆息。“好甲,可惜不能陪葬了。”又看看手中的百折鋼矛,再嘆一聲:“可惜,不知道哪個豎子有幸,能得到我這柄好矛。”他轉頭看著那名白馬騎士。“帶著我的首級走,不要讓這些蠢貨污辱我!”

  說完,他倒轉矛頭,將咽喉頂在矛頭上,用力向前一壓,矛頭刺穿了咽喉,幾乎割斷了整個脖子。

  公孫瓚當場氣絕。

  白馬騎士二話不說,揮刀砍下了公孫瓚的首級,用公孫瓚的大氅包起,背在身後,又取過公孫瓚的百折鋼矛,大聲呼喝。“突圍!突圍!”十餘人並力,奮力突圍。見公孫瓚的戰旗還在原處,劉和的部下並不知道公孫瓚已死,還一心圍攻公孫瓚,倒沒有注意那些騎士,等他們發現公孫瓚已經倒在地上,屍首卻不見了的時候,那些白馬騎士已經殺出一條血路,狂奔而去。

  嗚嗚的號角聲吹響,宣佈公孫瓚的陣亡,但戰鬥卻沒有結束。

  聽到號角聲,剛剛趕到的鮮于輔長出一口氣。公孫瓚終於死了,雖然出了一些意外,終於還是完成了任務。雖然損失大了些,但結果還算滿意。

  鮮于輔的心情剛剛緩解一些,隨即又聽到了戰鼓聲,是衝鋒的戰鼓聲,他吃了一聲,不知道又出了什麼情況,舉目四望,只見右前方旌旗搖動,有斥候狂奔而來,手裡的紅色小旗猛烈搖晃。鮮于輔心中一緊,再向斥候身後看去,頓時倒吸一口冷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胸口,連整個身體都被凍住了。

  一隊騎兵正繞過戰場,出現在他的右翼。

  這些騎兵跑得併不快,但陣型非常堅實嚴整,利用公孫瓚和劉和的殘部為掩護,突然出現,一出現便形成了絕殺之勢。沖在最前面的是兩三百名人馬俱甲的甲騎,鐵甲在冬日的陽光下反射著耀眼的光輝,卻讓人感覺不到一點溫度,只有徹骨的寒意。在這些甲騎的身後是近千名身著精甲的騎士,手中用的不是普通的矛,而是戟,大戟。

  無堅不摧的甲騎,聞名河北的大戟士,居然在同一時間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鮮于輔心不斷的往下沉,同時破口大罵劉和。劉和愚弄了他們,他早就和袁譚聯絡好了,甲騎和大戟士出現在這裡自然是早有預謀,要等他們和公孫瓚殺得兩敗俱傷時出來爭奪勝利果實。不管他們和公孫瓚孰勝孰負,都是甲騎和大戟士的獵物。

  五千騎兵苦戰半日,損失近半,齊周、鮮于銀陣亡,他已經沒有再戰之力,更別說面對甲騎和大戟士這樣的精銳。鮮于輔二話不說,立刻下令撤退,公孫瓚已經死了,他沒必要再為此付出代價,能逃走幾個算幾個。

  戰鼓聲一響,幽州騎兵紛紛撥馬撤退,作鳥獸散。

  張郃早有準備,也敲響戰鼓,下令加速突擊。他根本不管那些潰兵,一心奔著鮮于輔的戰旗。甲騎的速度雖然不算快,但勝在養精蓄銳,馬力充足,跑起來並不比那些苦戰了半日的幽州騎士慢。他們一路平推過去,當者披靡,無人能擋住他們前進的腳步,不少幽州騎士想返身拼命,卻發現這些甲騎防護嚴密,不管是弓箭還是手中的長矛,無法傷及他們分毫,稍一遲疑,就被他們手中的長矛挑翻。

  鮮于輔沒能逃出三百步就被甲騎追上,挑落馬上,隨即被無數馬蹄踩得稀爛,踏為肉醬。

  鮮于輔陣亡,戰旗被砍倒,他的部下徹底崩潰,四散奔逃。張郃隨即命令大戟士越過甲騎,以百人為隊散開,四處追殺。

  幽州騎兵損失慘重,幾乎全軍覆沒,雪地上到處是屍體,倒處是鮮血。

  劉備挽著戰馬,來到城門下,大聲叫道:“關長史,我乃劉備,請賜一見。”

  關靖站在城牆後面,焦急地看著西邊被落日照得通紅的地平線。公孫瓚說快則中午,遲則傍晚,一定會有消息,中午已過,傍晚將至,公孫瓚的消息卻遲遲沒有來,這絕不是好兆頭。

  劉備兵臨城下,雖然只有一千多騎兵,但他顯然已經做好了和公孫瓚翻臉的決定,否則他不會無視公孫瓚的警告,出現在這裡,說不定關羽、張飛等人率領的步卒已經在城外埋伏,就等著公孫瓚出現。

  公孫瓚惡戰之後,再面對劉備等人的伏擊,幾乎不可能有勝算,而且他一向自負,從來沒有把劉備放在眼裡,甚至不會相信劉備敢這麼做。倉促之下,受挫是意料之中的事,甚至有可能全軍覆沒。

  劉和和公孫瓚都是失敗者,只有劉備能笑到最後。若非想到這一點,他也不會看著劉備在城下卻不發一箭。公孫瓚敗局已定,他不能不為自己和數萬將士準備後路。劉備這宗室之名也許是假的,但他今天這在後黃雀卻是做定了。

  關靖想了想,伏在城垛上,大聲叫道:“劉府君,公孫將軍有令,日落必有消息來,請府君且在城外稍候,等公孫將軍回來,一併迎接。 ”

  劉備笑了。“好,既然如此,那就等伯珪兄回來,再與長史敘談。”說著,撥馬而回,剛走了百餘步,城上突然驚呼起來。關靖循聲看去,只見地平線上數騎飛奔。一看這情景,關靖就知道形勢不妙。如果是捷報,信使絕不會如此散亂,一副被人追殺的模樣。

  大勢已去。

  劉備也感覺到了城上的異樣,勒住了坐騎,回頭看了一眼城頭的關靖,嘴角挑起無聲的淺笑。

  時間不長,騎士奔到城下,見劉備在城下,都有些吃驚,不過他們也顧不上太多,大聲向城上通報了戰況。聽說公孫瓚受了重傷,白馬義從損失過半,又被纏住,脫身不得,城上的關靖長嘆一聲,城下的劉備也長嘆一聲。他轉身對城上的關靖說道:“關長史,形勢緊急,你守好城池,切莫輕舉妄動,我去接應伯珪兄。你能不能提供一點乾糧,我們來得匆忙,沒有準備。”

  關靖無話可說。他不相信劉備會去救公孫瓚,但此時此刻,他也只能答應劉備,寄希望於萬一。關靖請劉備稍候,派人去取乾糧給劉備。劉備撥馬而回,和趙雲商量了一下,派人去通知張飛,準備作戰。如果公孫瓚戰敗,劉和等人很可能會追擊至此,絕不能讓安次城落入他們手中。

  關靖將乾糧準備好,正猶豫著是用木筐吊下來給劉備,還是直接關城門送給劉備,又有騎士趕到城下。

  公孫瓚見突圍無望,臨陣自殺,首級都帶回來了。

  聽了這個消息,城上的關靖還沒來得及反應,劉備衝了上去,從騎士手中搶過公孫瓚的首級,抱在懷中,跪倒在地,放聲大哭,如喪考妣。

  “痛哉,伯珪!哀哉,師兄!”...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9 08:39
策行三國 第1685章 沮授布局

  夜色蒼茫,燕山莽莽。張則一動不動地坐在山坡上,面容蒼老,鬢邊的白髮被寒風吹得簌簌發抖。他手腳冰冷,連血都冷了,感覺不到一絲熱氣。

  從田疇派人趕回來通知鮮于輔提前出擊,他就感覺到了不祥,但他沒想到結果會如此慘烈。鮮于輔等人率領的五千騎兵幾乎全軍覆沒,鮮于輔、田疇等十餘人一個都沒回來,估計是兇多吉少。

  這一切都是因為甲騎和大戟士的出現。這是最大的意外,也是唯一能解釋劉和異常舉動的原因。劉和和袁譚聯手做了一個局,把所有人都騙了。什麼袁譚不肯幫忙,劉和在府中大發雷霆,都會裝給他們看的。實際上,正是劉和悄掩護張郃等人進入幽州,埋伏在合適的地點。

  劉和因為私仇,置國家大義於不顧,幽州實力遭受重創,不僅涿郡落入袁譚手中,廣陽、漁陽都受到了威脅。騎兵損失殆盡,尤其是公孫瓚陣亡,白馬義從全軍覆沒,對幽州的實力影響太大,短時間內都不可能有人替代。

  然而張則沒有時間後悔,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收拾殘局。涿郡不能丟,幽州三分之一的戶口在涿郡,一半的耕地在涿郡,涿郡是幽州的南大門,更是主要的糧倉,失去涿郡,幽州將不亡而亡,更別提朝廷寄予厚望的飲馬黃河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漁陽太守劉備。

  但張則很猶豫。將幽州的命運交掉劉備手中對朝廷是好事還是壞事,他不清楚。他看得出劉備有野心,只是不知道他的野心有多大,是出將入相,還是割據一方?他以中山靖王之後自居,是想重振祖先榮耀,還是想為自己塑造一個高貴的血脈,以便將來問鼎天下?

  張則權衡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向劉備求援。除了劉備,他沒有其他選擇。如果耽誤了時間,讓袁譚在涿郡站穩腳跟,將來進而吞併整個幽州,與草原上的胡人聯合,對朝廷來說危害更大。與其將幽州留給袁譚,不如交給劉備,兩人相鬥,朝廷至少還有一線機會。

  “申甫,你再去一趟漁陽,不,先去安次。”

  種劭凍得腦子都慢了。這幽州的天氣真是冷得讓人懷疑人生,尤其是太陽下山之後,不管他穿了多少衣服都沒用,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熱乎氣,也不知道祖父當年是怎麼堅持下來的。

  “安次?”

  張則看看種劭,有些無奈。“你以為劉備真是那麼安份的人嗎?公孫瓚精銳盡出,他肯定會在郡界等消息,一旦知道公孫瓚陣亡,他會以最快的速度趕到安次,接收公孫瓚的人馬。”

  種劭反應過來,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轉身剛要走,張則又叫住了他。“你知道現在的情況嗎?”

  “請使君指點。”

  “幽州絕不能落入袁譚手中,現在能擊退袁譚的人只有劉備。”

  種劭愣了一下,連連點頭。“我明白,我明白。”轉身走了兩步,又蜇了回來,眼睛瞪得溜圓。“使君,將幽州交給劉備?那可是一個……”

  張則抬起手,示意種劭別說了。“多穿些衣服,別凍著,如果鼻子、耳朵沒知覺了,千萬別摸。快去吧,小心些,希望不會碰上袁譚的騎兵。”

  種劭有點暈乎乎的離開陣地,上了車,張則安排的兩百騎士也翻身上馬,護著種劭出發。大亂過後,既有潰兵,又有斥候,沒有騎兵保護,種劭很難安全的到達安次,見到劉備。

  看著種劭漸漸遠處,消失在夜幕之後,就連騎士手中的火把都被黑暗吞沒,張則嘆了一口氣,開始安排軍事。除了要派人回廣陽通報消息,加強防備外,他現在最關心的就是如何奪回涿郡。是進據良鄉還是退守廣陽,是當前要解決的問題。

  ——

  督亢亭。

  大軍正在趕路,馬蹄聲、兵器撞擊甲胄聲、人馬的踹息聲、腳步聲混成一片,傳令兵、斥候像走馬燈似的來回穿梭,將一道道消息送到袁譚面前。袁譚裹緊大氅,看了一眼遠處的涿城,抑制不住心頭的喜悅。

  事情比預想的還要順利,不僅張郃、顏良重創了幽州軍,劉和還戰死了,與公孫瓚同歸於盡。對他來說,這簡直將涿郡拱手送到他的手中。拿下涿郡,他就等於一隻腳踏進了幽州大門,拿下半個幽州指定可待。有了這半個幽州,烏桓人、鮮卑人就無法拒絕他的邀請了。

  這一切都是沮授的謀劃。

  袁譚看了一眼停在路邊的馬車。馬車裡還亮著燈,沮授正在處理源源不斷送達的情報,不時傳出一聲壓抑的咳嗽。袁譚擔心不已,輕敲車窗。“公與,不要太累了,休息一下吧。”

  “多謝主公。”沮授應了一聲,緊跟著響起一陣紙張翻動的聲音。袁譚搖了搖頭,無可奈何。他知道沮授現在不能休息。幽州的形勢複雜,張郃、顏良送來的消息都是零散、雜亂的,甚至可能是錯的,如果不能及時從中分析出真相,判斷形勢,他們很可能遇到麻煩。

  這時,車門拉開了,漏出一束光,沮授向袁譚招了招手,示意袁譚上車。袁譚不敢怠慢,連忙下了馬,鑽進車,隨即拉上了車門。沮授靠著車壁,仰著頭,沉思著,袁譚也不吭聲,耐心地等待著。過了一會兒,沮授收回心神,兩眼帶著血絲的眼睛炯炯有神,甚至有些亢奮。

  “主公,根據現有的消息大致可以確定,幽州的騎兵損失過半,張則手裡的騎兵非常有限,他可以進行城池攻防,但沒有能力長距離奔襲,我們的糧道是安全的。主公現在可以通知中山、河間、安平諸國,盡快運一些糧食過來,然後我們就可以留下一些人馬堅守,將主力撤出幽州,減少輜重運輸的壓力。”

  袁譚點點頭。“留誰比較好?”

  “荀衍,或者高覽都可以,但最合適的還是張郃。幽州太冷,張郃是鄚縣人,他最適應這種天氣,也熟悉附近的地形。”沮授搓了搓手,指了指案上的情報。“張郃送來的消息非常準確,這是一個有勇有謀,心思很細的人,可以獨當一面。”

  袁譚皺皺眉。“可是大戟士是親衛騎,是克敵制勝的精銳。”

  “拿下涿郡,將軍不管是留在河間還是回鄴城都不會有大的戰事,大戟士沒有用武之地。相反,在白馬義從受創之後,大戟士足以震懾幽州軍,即使劉備也不敢輕易挑戰張郃。大戟士留在涿郡更能發揮作用,這也是張郃更合適的原因之一。”

  沮授環顧四周,想找什麼東西,卻沒找著,伸手提起案上的水壺就往嘴裡倒。他喝了兩口水,用手巾擦擦嘴角,接著說道:“再者,張郃是冀北人,他在官渡立下大功,早就該升職了,只是主公有喪在身,無暇顧及,現在是個好機會,重用張郃一人,能夠安撫冀北世家,重新收拾人心。”

  袁譚恍然大悟,用力的拍了拍大腿。“公與,你說得太對了,就張郃了。”

  “此外,顏良有功,不能不賞,調他任河間相,為張郃後援,隨時準備增援。”

  袁譚心領神會,這是一個將顏良從袁熙部下挖來的好機會。顏良在袁熙麾下屢戰有功,但袁熙對他的重視明顯不足,根本原因一是袁熙年輕,不諳世事,公子脾氣重;二是逢紀名士作風不改,對武人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輕視,從根本上就沒把顏良放在眼裡,所以這次何顒去一說,袁熙就放人了。

  拜顏良為河間相,袁熙就別想再讓顏良回頭了。賞功酬能,這也是他這個冀州牧的職權所在。

  袁譚雖然高興,卻沒有沖昏頭腦。“沒有了顏良,青州的形勢恐怕會更糟。”

  “青州的形勢暫時不會有太大的變動。曹昂雖然和孫策有婚姻,但他不會同意孫策的人馬經過兗州,孫策與曹昂結盟本來就有休養生息的用意。既然如此,沈友、太史慈孤軍突入冀州的可能性就不大。先讓顯奕頂一陣子,等他叫苦了,再把他換回來,別派一個人去。”沮授撫著頜下的鬍鬚,沉吟了片刻。“我倒是擔心孫策會利用水軍的優勢進入遼東。主公,你最好能先派人和公孫度聯絡,別讓孫策搶占了先機。如果能說服公孫度與我們結盟,那當然是再好不過,如果不能,至少也要讓公孫度多一個選擇,不要輕易答應孫策。”

  袁譚連連點頭。“就依公與所言,我立刻派人。你看許攸怎麼樣?”

  沮授想了想。“可行,遼東多寶貨,他應該會很樂意。”

  袁譚不禁莞爾。許攸貪財的消息真是人所盡知。

  “不僅是遼東,江東也要派人去,公孫瓚的兒子公孫續就在孫策身邊,想辦法讓公孫續回來與劉備爭權。不能我們出力,便宜卻讓劉備佔了去。朝廷那邊也派人去,不管最後能不能談成,先談著。當然,眼前之務還是要派人聯絡劉備,盡可能讓他按兵不動,不要進攻涿郡,即使不能,也要拖延他的時間。”

  袁譚聽了,心中歡喜。他考慮到的,沮授都考慮到了。他沒考慮到的,沮授也幫他考慮到了,事無鉅細,面面俱到。有了沮授這個謀士,他輕鬆多了。真不知道當初父親為什麼聽沮授的少,聽郭圖的多。郭圖雖然忠心無虞,但是論聰明才智,與沮授比還是略遜一籌,尤其是大局觀相差太遠。

  “就依公與。”

  兩人正說著,前面有騎士來報,涿縣到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9 17:50
策行三國 第1686章 人以類聚

  袁譚下了馬車,跳上戰馬,在數十名騎士的保護下來到涿縣城門前。

  荀衍帶著太守府、縣寺的掾吏在城下等著。寒風徹骨,每個人都臉色青白,瑟瑟發抖,只是不知道是天冷凍的還是因為前途未卜。劉和戰死,他們成了尷尬的存在。如果涿郡被張則收回,他們必然要受到冷落。如果涿郡被袁譚控制,他們又不可避免地要與親朋故舊為敵,成為幽州的異類。

  權衡之下,尤其是在荀衍的控制之下,他們無法自主選擇,只能聽天由命。既然袁譚來了,就先出來迎接袁譚。世家子弟,再狠也不會不顧體現,當場殺人吧?

  在一束束且疑且懼的目光中,袁譚低著頭,緩緩走來,在郡丞李立面前站定。他拱拱手,還沒說話,便是一聲長嘆。

  “唉——”

  李立心裡一哆嗦,頭垂得更低,兩腿發抖,幾乎要跪在地上。

  袁譚舉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淚水。這淚水倒是真的,想想劉和的人生際遇,他非常慚愧。他雖然沒有殺劉和,但劉和的死與他關。將劉和安置在涿郡,就是要利用劉和的身份爭奔幽州。顏良說的那幾句話也不是顏良自己說的,而是沮授安排好的,只不過他們都沒想到劉和會當場戰死。現在想來,並不是他沒想到,只是他不願意去想而已。

  “劉使君與先父是盟友,同為奸人所害。公衡與我是至關,又同病相憐,本當互相扶持,同舟共濟,如今他也走了,只剩我一個人,實在令人傷懷。”

  李立驚訝地抬起頭,打量著袁譚,一眼就看到了袁譚眼角晶瑩的淚水,而袁譚眼神中的悲傷又是那麼真誠,不由得心頭一軟。“使君,劉府君為報殺父之仇,奮不顧身,乃其為人子之本份。如今大仇得報,與敵共亡,也算是求仁得仁,可含笑九泉矣。”

  “是啊,他父仇已報,可以含笑九泉了。我卻遙遙無期。”袁譚又嘆了一口氣。“人死不能複生,我雖不能救他於戰場之上,卻該為他操辦身後之事。還請諸君念劉使君和公衡舊情,助我一臂之力。”

  聽了袁譚此語,眾人慨然應諾。即使袁譚不提,他們身為劉虞、劉和父子的故吏,也有為劉和操辦後事的責任。更何況袁譚姿態放得這麼低,他們就更沒有道理拒絕了。

  李立請袁譚入城,袁譚順水推舟,挽著李立的手臂,一邊走一邊商量劉和的後事。

  來到太守府,上了堂,劉和的屍體就擺在堂上,首級被縫在​​了身體上,血跡被洗淨,衣服也換了一身新的,劉和看起來很安祥,只是皮膚太白。他身邊躺著代他而死的王嶺,王嶺同樣身首異處,更麻煩的是他的首級找不到了,現場一片狼藉,根本認不出哪個是他的首級。

  聽完王嶺的故事,袁譚感慨不已,再次落淚,下令為王嶺用木頭刻一個頭,讓他完整的下葬,並宣布將代劉和完成承諾,將王嶺的家人接到鄴城贍養,闢王嶺的兒子為吏,給他一個前程。

  眾人如釋重負,齊聲讚揚袁譚有義。既然袁譚承認劉和對王嶺許下的承諾,接過了劉和的責任,想來對他們也不會太苛刻,畢竟袁譚要想佔據涿郡也離不開他們的配合。果然,袁課隨即又宣布太守府、各縣的官員各安原位,暫時不做調整,他將選一個聰明仁義的人來接替劉和擔任涿郡太守,希望在座的人一起努力,為安定涿郡獻計獻策。

  眾人山呼萬歲。

  ——

  劉備一夜沒睡,雖然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安次城,但他並不安心,一千騎兵並不能保證他的安全,關靖也代表不了公孫瓚。公孫續雖然遠在中原,公孫瓚卻還有一個弟弟公孫範在薊縣,他能不能接管公孫瓚的實力還要看公孫範是不是答應。

  當務之急,自然是造成既定事實,先將安次城控制在自己手中。張飛、簡雍率領一萬步卒趕到後,劉備立刻接管了安次城防,留下簡雍率領兩千人守城,自己帶著關靖、張飛一起去接應公孫瓚安排在聖聚的一萬步卒。

  半路上,劉備向關靖請計。關靖本來不肯說,見劉備再三堅請,態度誠懇,關靖只好說了幾句。他提醒劉備,公孫瓚雖然實力強勁,但他有一個很明顯的短處:他沒有獨占一郡,沒有穩定的錢糧來源。薊縣既是廣陽郡治,又是幽州州治,權力實際掌握在刺史張則手中,公孫瓚能直接控制的也就是安次城,這兩年在安次屯田,勉強能供養大軍,卻無法再擴充,兩次大戰受挫後一直沒能恢復元氣。

  劉備有漁陽,相對來說條件好一些,接管公孫瓚的部屬沒什麼問題,只是欠缺一個名義。這個名義可以用兩個方法來彌補:一是得到張則的認可;一是取得盧毓的支持。張則是幽州刺史,他如果認可劉備接管公孫瓚的兵力,即使公孫範也無話可說。盧毓是盧植的幼子,是劉備和公孫瓚共同的師弟,盧植在幽州甚有名聲,盧毓如果能支持劉備,對劉備在名聲上會有莫大的幫助。

  劉備想了半天。“叔安兄,你是說……盧師的三子盧毓嗎?”

  “當然。”

  “盧毓尚未成年吧,他如何能代表盧師?叔安為何不說盧師的長子盧敏?”

  關靖瞅瞅劉備,沉默了片刻。“府君有所不知,盧敏已經病故了,不僅是他,他的次弟也病故了,尊師如今只剩下盧毓一個兒子。”

  劉備不禁臉上發燒。他剛回幽州時去祭拜盧植時見過一次,只是為了緩和與公孫瓚的關係,後來派人送了兩次錢糧,自己就沒有登過門,做了漁陽太守之後,他連使者都沒派過,竟然不知道盧家出了這麼大的變故,作為學生來講,的確有些不妥。關靖這麼了解情況,說明公孫瓚是知道這些事的,也一直和盧家保持聯繫。

  “叔安兄,這件事是我疏忽了。戰事一結束,我就去盧家。”

  關靖點了點頭。“府君去不太方便,還是派一個使者去吧。眼下要取涿郡,恐怕難度不小。劉和在涿郡經營了這麼久,太守府的人都是他的親信,如果袁譚能安排妥當,他取涿郡應該是比較容易的事,府君不宜與他發生產衝突。”

  劉備沒吭聲。他的計劃不僅僅是接管公孫瓚的舊部,他還要接管涿郡,甚至整個幽州。關靖居然說他無法控制涿郡,隱隱的還有說他不如袁譚的意思,這讓他有些不服氣。袁譚除了家世強一些之外,還有什麼值得稱道的能力?我被孫策俘虜了,袁譚也一樣,誰也沒比誰強到哪兒去。況且經過幾年的努力,如今我屯田有成,練兵卓有成效,有錢有糧,兵強馬壯,袁譚卻是剛剛繼承袁紹的事業,又承官渡之敗,還沒緩過勁來呢。如果不是劉和與公孫瓚內訌,哪有讓他入幽州的機會。

  見劉備不以為然,關靖也沒有再說什麼。

  還沒過廣陽水,劉備就遇到了撤回的劉緯台、范方等人。他們神情緊張,驚懼不安,見到關靖和劉備在一起,他們都有點慌。

  “長史,這是……”

  關靖也很無語。劉緯台、范方奉命率領一萬步卒在聖聚設伏,結果公孫瓚被截住,未能順利到達聖聚,力戰而死,劉緯台、范方居然沒有及時救援。公孫瓚戰死的地方離聖聚也就二十來里,在斥候的偵察範圍以內,又在下風口,哪怕是聽聲音也能知道出了事。

  關靖還沒說話,劉備先喝了一聲:“劉緯台,你是伯珪的結義兄弟,手握重兵,為何看著伯珪苦戰,卻不派人增援,以致伯珪兄力戰而亡?”

  劉緯台愣住了,看著劉備凶狠的眼神,後腦勺直冒涼氣。

  不等劉緯台說話,劉備拔出了赤霞劍,厲聲大喝:“劉緯台身為伯珪義弟,平時不能力諫,戰時不能力戰,坐視伯珪戰死,愧對兄弟二字。既然生不能盡忠,那就到黃泉路上與伯珪相伴吧。”說完,手起劍落,一劍砍下了劉緯台的首級。

  眾人駭然,沒一個敢​​動,也沒人願意動。范方、關靖等人更是冷眼旁觀。他們對劉緯台、李移子、樂何當這三人也沒什麼好感。劉緯台是卜師,李移子、樂何當是做生意的小販,根本沒有治民統兵的能力,公孫瓚卻重用他們,還和他們結為兄弟,背地裡有意見的人可不少。這些人也仗著公孫瓚的寵信胡作非為,平時沒少得罪人,現在公孫瓚死了,他們也該遭報應了,到黃泉路上與公孫瓚要伴的確是一個非常合適的結果。

  劉備抖了抖手中長劍,血珠沿著劍鋒滑落,劍上不留一絲血跡,依然明亮照人。劉備還劍入鞘,向關靖拱拱手。“叔安兄,備一時激憤,失禮,失禮。”

  關靖心知肚明,劉備這是有備而來,劉緯台必死無疑。劉備這麼說不過是給他面子而已。他隨即和范方等人商談,說明當前的情況。范方等人也正是徬徨之際,聽說劉備接收公孫瓚的部屬,還要提供錢糧,正中下懷,爽快的答應了。他們雖然不像劉緯台等人是賤民,但家世也不怎麼好,估計和袁譚說不到一起去,否則早就投降袁譚了。劉備雖然是中山靖王之後,但家道中落,也是寒門,和他們平時交往也很客氣,也許不比公孫瓚差。既然關靖都降了,他們自然沒有意見。

  劉備順利接收了范方率領的一萬步卒,正在寒喧,負責監視的張飛傳來消息,張郃率領大戟士正在逼近。劉備不敢怠慢,隨即命令范方等人沿河立陣,準備迎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19 19:17
策行三國 第1687章 臨陣決機

  張郃勒住坐騎,樹起手中的大戟,示意大戟士和甲騎停止前進。

  甲騎和大戟士都勒住了坐騎,翻身下馬,站在坐騎身邊,將一塊塊準備好的干糧掰開,一小半塞進自己嘴裡,一大半塞到坐騎口中,又取下馬背上的水壺,人嘴裡倒一些,馬嘴裡倒一些。

  從昨天中午出戰開始,他們人不卸甲,馬不卸鞍,已經有一天半時間沒有好好休息。一路尾隨劉緯台、范方等人至此,本想追得他們人心惶惶再發起致命一擊,順便震懾了安次城守軍,沒曾想半路上殺出個劉備,將劉緯台等人接應過來,又攔住他們去路。

  張飛率領八千步卒在他們面前列陣,劉緯台等人在張飛身後列陣,擺明了是要硬搶。張郃咽不下這口氣,甲騎和大戟士也咽不下這口氣。追捕了一天一夜的獵物如果被人這麼奪了去,大戟士還有什麼臉面在北疆稱雄。

  他們可是擊敗過西涼精騎的精銳。

  見張郃停止前進,跟在後面的顏良趕了過來。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勢,一眼看到了對面的張飛。張飛騎在一匹通體烏黑的雄駿戰馬上,橫矛而立,蛇形矛頭在冬日的陽光下非常乍眼。

  “這蠢貨是誰?”顏良笑道。身為步卒的統兵大將,卻橫矛立馬於陣前,看起來很威風,其實很愚蠢。身為一部之將,最重要的責任是指揮大軍作戰,而不是自己衝鋒陷陣,除非是戰事到了分勝負的時候。即使顏良本人驍勇善戰,武藝絕倫,也不會做出這麼魯莽的事。

  “劉備手下的張飛。”張郃簡單的敘述了一下上次在涿縣城外在的大戰,他親歷了劉備阻擊麴義的戰事,雖說他知道真相並不是劉備擊敗了麴義,而是麴義主動撤退,但他也見識了關羽的驍勇,還與關羽較量了數合。既然張飛能和關羽齊名,想必武藝不俗。

  聽完張郃的介紹,顏良哈哈一笑。“儁乂,我覺得你有點太謹慎了,此人恐怕名不副實。”

  “焉知不是誘敵之計?還是謹慎一點的好。”張郃笑道:“劉備曾追隨孫策數月,頗知孫策練兵之法,張飛又是劉備的親信,這近萬步卒想必是他平時朝夕相處的精兵,如果強攻,我們的損失會比較大。”

  顏良點點頭。“儁乂說得有理。那你打算怎麼辦?”

  張郃看向遠處。在張飛的身後有一條小河,被他們一路追擊到此的公孫瓚舊部正在那裡列陣。這個地形選得很好,有張飛在河西立陣,他們就很難發起正面衝擊,而從兩側繞行,又會因為冰封的小河不得不放慢速度。對於騎兵來說,速度就是攻擊力,放慢速度等於自廢武功。

  顏良略一思索,也明白了張郃的擔心,不禁收起了對張飛的輕視之心。僅從這個陣勢來看,張飛就不像他看起來的那樣魯莽,這是一個心很細的人。“儁乂,我有一個建議。”

  “子善請講。”

  “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既然張飛是劉備的左膀右臂,我們不如改換目標。”顏良抬抬下巴,看向對面的張飛。“我們聯手幹掉張飛,斷劉備一臂。”

  張郃想了想,笑了起來。“子善,既然劉備來了,他身邊的趙雲肯定也來了。趙雲麾下有一千餘騎,也算得上精銳。如果我們聯手,劉備必然會派趙雲來增援。如此一來,那河對面的公孫瓚部就沒人保護了,騎兵或許可以一擊得手。斷劉備一臂,不如斬劉備之首,你說呢?”

  顏良大笑,用力拍了拍張郃的肩膀。“儁乂,難怪官渡諸軍皆敗,只有你擊殺韓銀,立大功。”

  張郃一聲輕嘆,剛要說話,對面的張飛大喝一聲:“呔,燕人張飛在此,可敢一戰?”

  張郃回頭看了顏良一眼。“我先試試張飛的丈八蛇矛,請子善為我掠陣。”

  顏良非常滿意,拱手致意。張郃這是主動打前陣,將突襲的戰功讓給他,他豈能不樂意。張郃翻身上馬,提起大戟,又叫過一名騎士,吩咐了幾句,這才輕踢戰馬,來到陣前。騎士也上了馬,悄悄地撤到後陣,帶著幾個大戟士向涿縣飛奔而去。張郃來到陣前,與張飛相距三十步,勒住坐騎,拱手施禮。

  “河間張郃,見過將軍。”

  張飛濃眉微挑,笑道:“張郃,我認得你的大戟,上次趁人之危,與我雲長兄一戰,險些喪命,不回家好好躲著,又跑到幽州來作死嗎?”

  張郃也不見氣。“久聞將軍與關將軍齊名,並為劉府君膀臂,丈八蛇矛更是騎戰利器,今日不揣妄陋,來向將軍請教。”張郃回身一指正在觀戰的顏良。“將軍且看,那位是青州名將顏良,也是久聞將軍大名,特地趕來與將軍對陣。希望將軍不要讓我們失望。”

  張飛聽了,心中暗自嘀咕。如果只是張郃一人,他倒不在乎。可是再加上顏良,那就有點麻煩了。他自然聽說過顏良的事,此人與陳到、太史慈都交過手,陳到曾與關羽交手,太史慈的武藝據說和孫策不相上下,這顏良能和他們交手,自然不是弱者。如果不能速勝張郃,再對顏良難免會有麻煩。

  當然,更大的麻煩還不是個人安危,而是當他被纏住的時候,他身後的步卒大陣可能會遭受騎兵的突擊。他主動出戰是為了劉備列陣爭取時間,而張郃應戰也是為大戟士和甲騎爭取休息的機會。等他們休息完了,肯定會主動攻擊。沒有他的指揮,這八千步卒能不能擋住騎兵的衝擊,他心裡一點底也沒有。

  但事已至此,後退也不可能了,張飛只得舉起丈八蛇矛,向後揮了揮,然後踢馬開始衝鋒。

  張郃也挺戟相迎。

  戰鼓聲響起,兩馬交錯,張郃自知手中大戟長度不及張飛的蛇矛,又有心糾纏,只是揮戟相格,矛戟相並,爆出一串火星。張飛見張郃門戶守得嚴整,又有顏良在側,自己不能全力以赴,沒有速勝的機會,纏鬥已成必然,再次舉起蛇矛向中軍示意。

  戰鼓聲炸響,為張飛助威。

  顏良不甘示弱,也命令騎士們擊鼓、吶喊,為張郃助威,同時瞪大雙眼,一邊注視張郃與張飛交手,一邊注意對面的動靜。

  小河對岸,劉備聽到了戰鼓聲,也聽到了雙方將士的叫好聲,不禁暗自叫苦。以步卒迎戰騎兵,張飛不在中軍指揮,居然到陣前與人私鬥去了。這要是有個閃失,這八千步卒將損失慘重,更別說這一萬剛剛入手還沒捂熱的公孫瓚舊部。

  劉備左思右想,叫來趙雲,讓他趕到前面去看看。趙雲表示反對,他認為張飛雖然好鬥,但他不是不知輕重的人,他這麼做要嘛是想憑藉自己的武藝殺將立威,要嘛是纏住張郃,為劉備立陣爭取時間。以張飛的武藝,張郃很難傷他,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相反倒是劉備剛剛接收的這些公孫瓚舊部,面對追來的張郃,這些步卒不能逃,只能迎戰,但他們剛剛易主,心思不穩,一旦遭受騎兵奔襲很可能會崩潰,到時候連劉備都可能有生命危險。

  劉備覺得有理,一時遲疑不絕。這時,有斥候來報,追來的不僅有張郃,還有一個叫顏良的將領,他正在為張郃觀戰,有可能打算車輪戰,纏住張飛。劉備一聽就急了,催促趙雲快去接應。趙雲苦勸無果,只得答應,但他將親衛騎士全都留給劉備,自己只帶了兩名騎士,越過小河,來到陣前。

  陣前激戰正酣,兩人已經由對沖變成纏鬥,兩馬盤旋,矛戟並舉。張飛的蛇矛矛頭簡直就是一柄四尺長劍,不僅能刺,更能劈砍,又有長度優勢,逼得張郃只有防守之力,無反擊之功。但張郃並不著急,他耐心的等待著機會,手中大戟使得綿密緊湊,一次次的架住張飛的猛擊。

  張飛偷眼看到趙雲來到陣前,心中大喜,一撥戰馬,脫離了接觸,大叫道:“子龍,你怎麼來了?”

  張郃收起大戟,看向趙雲,見趙雲身邊只有兩騎,不禁暗自可惜。劉備身邊有足夠的騎兵保護,突襲成功的機會不大,尤其是奔波一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之後,如果強行出擊,代價必然慘重。

  張郃決定放棄,顏良卻有些不捨,他覺得雖然難度不小,卻未必沒有成功的機會。如果能一戰擊敗劉備,袁譚攻占幽州的機率會更大。因此,就算代價大一些,這也是值得的。

  張郃不同意顏良的看法,又不想傷了顏良的面子,正想著該怎麼表達,許攸來到陣前,帶來了袁譚的命令。張郃為涿郡太守,顏良為河間相,他將與劉備談判,共分幽州。

  一躍而為河間相,顏良非常高興,他趁勢提出了自己的計劃,希望一鼓作氣,重創劉備。

  許攸聽完,斜睨了顏良一眼,搖搖頭,一聲長嘆。“怪不得顯奕一直不肯重用你,你的確不是方面之才。打敗劉備,使君就能佔據幽州嗎?我們和劉備拼得兩敗俱傷,豈不是便宜了張則。”

  顏良大怒,拔刀要砍許攸。張郃連忙抱住。許攸冷笑一聲,揚長而去。他來到趙雲面前,大聲說道:“我奉袁使君之命,來賀劉府君得漁翁之利。”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20 09:09
策行三國 第1688章 色厲內荏

  劉備長出一口氣,一絲笑容從嘴角一閃面沒,隨即大怒,手指摩挲著劍柄,眼神陰冷的盯著許攸,一副隨時準備拔劍砍了許攸,為公孫瓚報仇的氣勢。

  許攸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哼了一聲,回頭看看,一臉的不耐煩。“我來的時候遇到了張郃的斥候,估計一個時辰內會趕到涿郡,快則今夜,最近明天中午,袁使君就會率領兩萬步卒趕到這裡。你也可以趁這個時間調兵遣將,大戰一場,然後讓張則來收拾殘局。”

  劉備心裡有些虛,卻又不肯就此退步,厲聲喝道:“我師兄身首異處,雖說是劉和所為,但劉和是袁使君父子部屬,若非袁使君從中蠱惑,焉會如此慘烈?”

  許攸拱拱手。“府君義氣過人,攸深表佩服,就此告辭。”說完,轉身就走。

  劉備愣住了,心中惱怒,這許攸還是那副臭脾氣,一臉的桀驁不馴,有你這麼做使者的嗎?我看你像是來送戰書的。雖然如此,他卻不敢真讓許攸這麼走了。他被張郃、顏良咬住了,很難安然撤到安次城,就算派人去召關羽、田豫,他們要趕到這裡也兩三天時間,這一戰真要打起來,他肯定要吃虧。就算勝也是慘勝,最後全便宜了張則。

  劉備左右看看,本想由別人出聲留住許攸,但身邊除了親衛騎之外只有關靖。關靖身為公孫瓚的故吏,顯然不適合主動與許攸講和,無奈之下,他只得趕上兩步,攔住許攸,陪笑道:“許君留步。”

  許攸停住腳步,扭過身子,歪著頭,打量著劉備,眼神輕蔑。劉備心裡恨不得拔劍砍了許攸,臉上卻只能擠出燦爛的笑容。“許君,請留步。”

  許攸慢慢地轉過身來,漫不經心地拱拱手。“不知府君還有什麼指教?”

  “這個……說起來,我與許君也有好些年沒見了,本不該如此失禮,只是伯珪新喪……”

  許攸抬起手,打斷了劉備。“劉府君,這些話,你還是對那些人說吧,我沒什麼興趣。劉公衡和公孫伯珪是殺父之仇,誰也解不開,現在這個結果是最好的結果。我們接管涿郡,你接管公孫瓚的部屬,各取所需,有何不好?雖說你也姓劉,但漢家氣數已盡,這是天下所共知,別的不說,孫策佔據五州,朝廷能奈他何?反倒要嫁公主為妾,以換取一些殘羹冷炙,朝廷威嚴早已掃地,你又何必為他陪葬?識時務者為俊傑,府君乃是當世俊傑,為什麼不為自己想一想? ”

  劉備吃了一驚。“許君,你說什麼,朝廷要嫁公主與孫策?”

  “是啊,而且是做妾。”

  劉備臉色變了又變,半晌無語。種劭可沒跟他說這些。如果情況屬實,那朝廷真是氣數將盡,苟延殘喘不了多久。不過他更關心的不是朝廷,而是孫策。孫策已經強到這種地步了嗎?他接下來會不會圖謀冀州、幽州?

  不管孫策是先打幽州還是先打冀州,現在和袁譚翻臉都不是好機會。

  “許君,外面太冷,車裡說話?”劉備笑得更加燦爛。

  ——

  種劭連夜趕路,挨了一夜凍,卻迷了路,等他趕到安次的時候,劉備已經回到安次城。種劭還不知道情況,熱情的勸說劉備攻擊袁譚,奪取涿郡,張則將率部協助。拿下涿郡後,涿郡由劉備兼管。

  劉備不動聲色地聽完,神情誠懇地說道:“既然如此,請申甫回覆使君,容我調遣人馬,準備糧草,一旦準備妥當,我立刻向涿郡進軍。如果使君能調集諸部胡騎助陣,再撥一些糧草給我,那就再好不過了。”

  種劭急了。“府君,救兵如救火,如今劉和新喪,袁譚初至,立足不穩,急攻之尚有成功的可能,若是讓他站穩腳跟,再想圖謀涿郡可就遲了。涿郡是府君的本郡,你願意看著涿郡落入袁譚之手嗎?”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劉備一聲長嘆。“伯珪新喪,將士氣沮,我雖然勉力安撫,奈何德淺能薄,無法穩定形勢。若倉促出戰,只怕難以如願。”他頓了頓,又道:“申甫兄,我能請教你一件事嗎?”

  種劭心亂如麻。他耽誤了時間,這中間可能發生了變故,雖然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可是從劉備的神情來看,他對攻擊涿郡並不熱心。如果不能說服劉備,幽州形勢就不由張則作主了,他這次千里迢迢地趕來也會是白忙一場。此時此刻,他哪裡想到劉備會問他什麼。

  “府君請說。”

  “朝廷是不是要與孫策聯姻?”

  種劭一愣,立刻警惕起來。“你聽誰說的?”

  劉備笑了,只是笑得有些假。“這麼說,是真的了?是不是長公主要嫁給孫策作妾?”

  種劭不吭聲了。劉備說得這麼詳細,說明得到了準確的消息,而且對他的有意隱瞞很不爽,如果他再狡辯,劉備說不定會趕他出去。他嘆了一口氣。“的確有這樣的說法,但是我離開長安時,朝廷還沒有明確下詔,所以這事……”

  劉備點點頭,神色稍緩。“這麼說,那朝廷如何處置袁譚?”

  種劭心中一動,搖搖頭。“朝廷如何想,劭未聽說,不敢信口解說,以免誤導府君。不過以常理論,既然朝廷選擇了孫策,那袁譚的矯詔之罪怕是逃不脫了。袁譚若是肯向朝廷俯首稱臣,也許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果沒有,那朝廷很可能會派兵征伐。”

  劉備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請申甫兄趕緊回去與使君商量,將袁譚爭奪涿郡的事上報朝廷,請朝廷下詔嚴斥之,以免刀兵之危。若能兵不血刃,豈不善哉?若是袁譚不識時務,一旦朝廷詔書到,使君下令,備必身率步騎,為使君前驅。”

  種劭無奈,只得點頭答應。他也清楚,朝廷沒有威信,張則沒有實力,已經控制不住劉備了。同樣,幽州也失控了。從現在開始,只有幽州人能決定幽州人的命運,威嚴掃地的朝廷再也不可能靠派一兩個強者就能控制住幽州。

  種劭心灰意冷。他靜靜地看著劉備,躬身一拜。“府君保重,有緣再會。”

  劉備挑了挑眉,沒有起身還禮。他看著種劭走出去,心裡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空落落的,無依無靠。朝廷靠不住了,張則也靠不住了,而袁譚卻將一隻腳伸進了幽州,佔據了實力最強的涿郡。更遠的中原,孫策正虎視眈眈,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幽州。

  我能是他們的對手嗎?

  ——

  種劭半路上收到了張則的消息,張則已經撤回廣陽。種劭立刻趕回廣陽,求見張則。

  三日不見,張則就像老了十歲,頭髮幾乎全白了。種劭出發的第二天晚上,他就收到消息,袁譚進駐涿郡,劉備進駐安次,兩人達成了默契,瓜分幽州。

  種劭向張則致歉。如果不是他迷了路,也許不會讓袁譚搶了先。張則苦笑著搖搖頭。這是天意,非人力可以挽回。劉備雖然不明大勢,但他不蠢,不會在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和袁譚硬拼。既然能不費吹灰之力接收公孫瓚的部下,他又何必冒險。

  “申甫,你回長安去吧。”

  “使君呢?”

  “我再堅持一段時間,聯絡諸郡,看看有沒有機會。”張則苦笑道:“朝廷命我來安定幽州,如今幽州局面如此,我怎麼能掛印而去,怎麼也得接到朝廷的詔書再說。”

  種劭盯著張則看了好一會兒,向前湊了湊。“使君,我以為你還是回長安好。”

  張則轉頭打量著種劭,眉頭微蹙。“為何?”

  “你做過護羌校尉,在羌人中頗有威信。幽州事雖不諧,但朝廷對你的忠心和能力都是認可的,也許會派你再去涼州。幽州已亂,并州又在牛輔的手中,朝廷可以依賴的就只有涼州了。雖說朝廷沒有詔書明示,但從各種跡象來推測,朝廷可能會冒險一搏,引涼州人入關中,充實人口,強者為兵,弱者為民,再與關東較高下。”

  張則眉頭皺得更緊,半晌才道:“這可是飲鴆止渴啊。”

  “沒錯,明知這是一杯鴆酒,朝廷也不得不飲。關中人口不足,朝廷僅靠益州是無法平定天下的。且曹操本是閹豎之後,當年亦曾隨袁紹左右,他能忠於朝廷到幾時,誰能知道?引涼州人入關中,在關中屯田積穀,練兵備戰,就算不能平定天下,至少可以堅持一段時間,以待關東自亂。”

  張則目光一閃。“關東為什麼會自亂?”

  “我不清楚,但當年六國亡於秦,如今形勢與當年依稀相似,朝廷也未必就沒有一點機會。若非如此,荀彧又何必建議陛下遷都關中?”種劭頓了頓,又道: “荀彧雖然年輕,卻不是唯利是圖之輩。我聽說他拒絕了孫策的邀請,孤身赴關中,又反對朝廷與袁譚結盟,一心只為朝廷。就算所有人都放棄了朝廷,他也不會。”

  張則撫著只剩下不多黑鬚的鬍鬚,思索良久,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給朝廷寫一封奏疏,說說這幽州的情況。”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20 17:04
策行三國 第1689章 一南一北

  浙江之畔,沙洲之上,孫堅與孫策並肩而立,孫權、孫翊等人在身後站成一排,遙望對面的山坡,那裡是富春孫氏的祖墳所在,常被人提及的賣瓜者孫鐘就葬在那裡。狹長的沙洲上站滿了人,既有孫氏宗族,也有吳氏、徐氏姻親,隔著窄窄的江面,沿岸站著富春長關南和富春大大小小的家族,那些沒身份的普通百姓只能站在更遠處,遙望孫家父子衣錦還鄉。

  孫堅感慨不已。“伯符,弱冠離家,我從來沒想到會有今天。”

  孫策拱手道:“這都是父親二十年奮戰的成果。”

  孫堅笑了,拍拍孫策的肩膀。“我二十年奮戰,不及你五年經營。伯符,你不用謙虛。謙虛也從來不是我們孫家的家風。”他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吳夫人。吳夫人和他的妹妹——徐緄的母親正在說話,面帶春風,孫捷、孫勝正在她們身邊玩耍,徐緄的一對兒女也在,只是有些膽怯,遠遠地看著,不敢上前。袁權、袁衡等人乖巧的站在吳夫人身後,輕聲說話,更襯得吳夫人尊貴不凡。“你母親對你很滿意。”孫堅轉過頭,笑道。

  “那父親呢?”孫策含笑問道。

  孫堅抬起手,五指張開,摩挲著頜下修剪整齊的短鬚,瞅瞅孫策,哈哈大笑。“你啊,總是問這些奇怪的問題,一點也不像你小時候。”他頓了頓,又道:“滿意,只是有些遺憾。”

  孫策心裡有點小緊張,陪著小心。雖然他們父子在一起的時候不多,但孫堅畢竟他的父親,還是可能看出異常的。“遺憾什麼?我改就是了。”

  孫堅瞅瞅孫策,不禁莞爾。“遺憾的是你太像我了。”

  “呃……”孫策無語,苦笑道:“這我可沒法改啊。”

  “哈哈哈……”孫堅再次大笑,轉身向孫捷、孫勝招了招手,兩個小傢伙奔了過來,撲入孫堅懷中。孫堅一手一個抱了起來,滿臉是笑。“伯符啊,我十七歲因殺海賊立功成名,你十七歲奪取南陽,我這兩個孫兒今年都是三歲,再過十四年,他們也該出道了,到時候你可不能壓制他們,擋著路不讓。”

  孫策笑了,伸手掐掐兩個小傢伙的臉,又若無其事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孫權。“只要他們有這本事,我絕不會攔著他們,天下很大,大得超出我們的想像,容得下我們父子兄弟。”

  孫權低下了頭,裝作和孫翊耳語,避開了孫策的眼神。

  孫堅很滿意,用鬍子扎孫勝的臉,惹得小傢伙一邊推他一邊笑,孫捷大叫道:“大母,大母,大父又用鬍子扎弟弟啦。”

  吳夫人趕了過來,從孫堅懷中搶過孫勝,瞋了孫堅一眼,又要來接孫捷,孫捷卻抱著孫堅的脖子不放。孫堅開懷大笑。“還是大虎親大父,來,再靠一下。”

  孫策一臉無奈。孫堅給這兩個孫子起了小名,一個叫大虎,一個叫小虎,算是繼承他江東猛虎的稱號,才三歲的孩子就教他們習武、背兵書,這兩個小子連遊戲都是騎馬打仗,當然騎的不是真馬,而是他們的大父孫堅。孫策問過母親吳夫人,他們兄弟小時候都沒享受過這待遇,也只有小妹孫尚香有過一兩次,那時候孫堅已經三十大幾,知道為人父了。

  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孫堅雖然認命,心裡還是有些遺憾的,畢竟四十出頭,正是能打的時候,卻不得不賦閒觀戰,含飴弄孫,實在無奈。

  孫策想了想,拍拍孫捷,將他接了過來,放在地上,指指徐緄的女兒。“去,找那個小妹妹玩去。”

  孫捷清脆地應了一聲,飛奔而去。

  孫策和孫堅並肩,沉默了片刻。“父親,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你說。”

  “你是喜歡在北方的草原上征戰,還是喜歡在南方的叢林裡征戰?”

  孫堅盯著孫策看了一會兒,收起了笑容,攬著孫策的肩膀,沿著江岸緩步而行。“我想去長安。”

  孫策吃了一驚。“去長安?”

  孫堅抬起手,示意孫策不要著急。“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你我雖是父子,但經歷不同,所以選擇也會有所不同。我做我的大漢忠臣,你做你的開國之君,並行不悖。”

  孫策嘆了一口氣。孫堅的確說過類似的話,但他沒想到孫堅到現在還堅持這種想法。

  “五州人口雖眾,但利於守而不利於攻,你又厲行新政,奪了很多人的產業,背地裡想對你不利的世家不知凡幾。你需要時間,我去長安,能為你爭取一些時間,至少可以讓朝廷聽到我們的聲音。”

  孫策想了想。“父親希望陛下能知天命,順應形勢,禪讓於我?”

  “這難道不好嗎?”

  孫策沉吟道:“不是不好,只是可能性太小。”

  “可能性是不大,但是值得爭取一下。”孫堅重新抬起頭,看著遠處的祖墳。“我去長安事君,你在江東發展,數年之後,你羽翼已成,不管朝廷是不是認命,都影響不了結果。萬一陛下能順應天命,禪讓於你,兩全齊美,若是不成,再戰也不遲,你說是不是?”

  孫策見孫堅堅持,沒有再說什麼。這件事影響太大,一時半會的說不清楚,還是找個時間坐下來談。他回頭看看,笑道:“這麼多鄉黨等著,我們不能太失禮了,還是先見一見吧。”

  孫堅點點頭,轉身向孫靜走去,大笑道:“幼台,聽說你現在潛心學問,成果頗豐,連彭城張子佈看了你的文章後都讚不絕口。你這功勞可比我們父子征戰立功還要大啊,我們孫家也算是出了一個讀書人。”

  孫靜連連搖手,面帶笑容。“兄長說笑了,我那算什麼文章,只是搜羅隱逸,遊戲之作罷了。況且這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這幾位都是鄉里賢士,他們才是真正的功臣,兄長,我來為你介紹。”

  孫靜引著孫堅來到一群儒士面前。這些儒士都是富春、錢唐、餘杭一帶的土著,讀過書,有的還略通經學,但水平實在很一般,沒什麼名氣可言。幾年前,孫靜受孫策之託,在附近鄉里搜羅古物件,採集故老傳說,成果頗豐。他們底氣不足,沒敢直接付印,先將文稿送到汝南,本來是想給孫策看看的,到了才知道孫策去了荊州,就順便請張昭看一看。張昭對那些傳說不敢興趣,但是對他們收集到的古物很感興趣,認為裡面有些是上古的禮器,推薦他們去襄陽找蔡邕鑑定。目前結果還沒出來,但是得到張昭的認可,孫堅已經覺得很自豪了,覺得孫家不再是寒門武夫,也出讀書人了。

  孫策正準備跟進去聽聽,朱然快步走了過來,看起來有些緊張。孫策眉頭微挑,有些不悅。今天是他們父子衣錦還鄉、榮歸故里的大喜日子,就算有什麼事也沒必要現在說吧。

  朱然看出了孫策的不悅,連忙說道:“將軍,六百里加急。”

  聽說是六百里加急,孫策不敢怠慢,但臉上也沒太多的動靜。既然是六百里加急,自然是遠處的消息,遠處的消息就算知道了也很難立刻做出反應。

  “哪兒來的?”

  “南邊一份,北邊一份。”

  孫策再次驚訝。要嘛不來,一來就兩份,一南一北,這麼巧?他看看四周,轉身回到江邊。

  “說。”

  “北邊是麋將軍轉來的,公孫瓚與劉和大戰,同歸於盡,劉備接管了公孫瓚的部屬,袁譚接管了涿郡。”

  孫策腦袋有點疼。公孫瓚怎麼這麼廢,就這麼死了,我那些投資豈不是全便宜了大耳賊?這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剛剛想打遼東的主意,策應公孫瓚,決議還沒敲定,公孫瓚先掛了。他有點明白郭嘉為什麼在這個時候通知他了。既然消息送到他手裡,公孫續很快就能見到信使,如果不事先考慮妥當,公孫續可能會失態。

  “南方又是什麼事?”

  “交州刺史朱符被夷人殺了。”

  孫策一愣。“什麼?”

  “交州刺史被人殺了,說是當地夷人幹的,但具體情況還在查。”

  “臥操!”孫策脫口而出,有點沉不住氣。朱符是朱儁的長子,脾氣不太好,性格粗暴。他做交州刺史有幾年了。朱儁被罷免之後,他就開始派人與朱符接觸,希望朱符能夠支持他,免得他勞師遠征。不知道是覺得交州太遠,孫策鞭長莫及,還是覺得孫家父子都是朱儁的故吏,朱符的態度一直曖昧。孫策最近在考慮是不是用兵交州,同樣沒有決定,結果朱符掛了。

  這是故意給我找麻煩嗎?一南一北,同時出事,而且當事人都與他有關係。荊州那邊還沒定,周瑜暫時也脫不了身,老爹孫堅一心要去長安做忠臣,誰去交州比較合適?

  孫策來迴轉了幾圈,對朱然說道:“告訴祭酒,先派人安撫公孫續,穩住他。朱公那邊我親自去說。”

  朱然應了一聲,轉身匆匆走了。孫策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恢復平靜,來到孫堅身後,笑瞇瞇地看著孫堅和一群書生說笑。孫堅抽空看了他一眼,用眼神詢問他出了什麼事,孫策笑笑,不動聲色地附在孫堅耳邊說道:“沒什麼大事,一點小問題。”

  孫堅將信將疑。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12-20 20:29
策行三國 第1690章 一人得道

  孫家本是商人,小有資財,但是沒什麼文化底蘊,在仕途上沒有希望,所以在鄉里也沒什麼聲望。不料時勢造英雄,大漢日落西山,富春孫氏卻扶搖直上,而且一發不可收拾,讓很多人大感意外。如果說當初孫堅用戰刀砍出一個烏程侯還有運氣的成份,那今天孫策獨據五州就不是普通的運氣了,只能是王氣。

  富春鄉紳雖然心裡腹誹老天爺不開眼,這王氣居然落在了賣瓜的孫家頭上,但形勢比人強,人不能與鬥天,既然孫家氣勢已成,不能不來湊個熱鬧。畢竟鄉里出了這麼一個大人物,身為鄉黨,臉上也有光,萬一運氣好,也能分一杯羹,做個縣令甚至太守之類也不是什麼問題,從龍都是飛黃騰達的捷徑。

  是以孫策父子返鄉過年,富春縣的鄉紳悉數到場,將孫家老宅擠得水洩不通,有不少人甚至無法進門,只能在外面候著。普通百姓也跟著沾光,孫靜大擺流水宴,來者有份。富春長關南也提前接到了消息,給全城的普通百姓發福利,按照年齡發米發肉,發布發錢,總之要皆大歡喜,普天同慶。

  孫鐘去世早,長子孫羌也已經去世了,孫堅這一輩只剩下他和孫靜兄弟倆,此外還有一個嫁給徐家的妹妹孫淑。孫堅又很少回家,只有孫靜一個人守著祖宅,冷清得很,突然之間如此熱鬧,孫靜既喜且憂,擔心忙不過來。好在孫策安排了虞翻主持全局,調配物資,又有富春縣寺協助,減輕了孫靜的負擔,他只要照顧好家裡人就行。

  對孫策的安排,孫靜非常滿意,全程笑容滿面,對孫策贊不絕口。他的兒子孫暠在一旁侍候著,進退合禮,舉止得當,也博得了一片讚賞聲,更讓孫靜臉上增光。

  “伯符啊,你可是幫了大忙了。”孫靜樂得合不攏嘴,拉著孫策的手臂搖個不停。“伯高在汝南這幾年不僅學問長了,氣度也有所增益,有點成人的模樣了。”

  孫策看看孫暠,也很滿意。他其實對孫暠印象並不好,歷史上這貨有點不安分,所以在身邊帶了一段時間之後就送到汝南太守府做掾吏,讓張昭調教。從張昭的反饋來看,孫暠還是不錯的,至少比孫權踏實,不像孫權隔三岔五的溜出去打獵。

  “叔父,你這可別謝我,要謝就謝張子布先生。”孫策攬著孫靜的手臂,笑盈盈地說道:“如果你還滿意的話,過了年,讓仲異也去吧。跟著張先生讀幾年書,然後看他是好文還是好武,好文就入郡學或者政務堂,好武就入講武堂,差不多二十三四歲畢業,就能大用了。”

  孫暠一聽,心動不已。孫策這意思說得明白,他也可以選擇將來的方向了。他豎起耳朵,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平靜。果然,孫策轉向孫暠。“伯高,你有沒有想好,將來是從文還是從武?”

  孫暠雖然早就有思想準備,此刻還是想了想,以示慎重。“我想從文,牧守一方,造福百姓。”

  孫策笑了,志向不小啊,還想牧守一方。“怎麼,不想從軍征戰?”

  孫暠搖搖頭。“我武藝低微,恐怕不能勝任軍中艱苦,還是要文官好一些。”

  孫策倒也不反對。文官也不錯,接觸不到兵權,就算有什麼想法也翻不起大浪。“楊公最近正在研究官制,過段時間還要在吳郡建政務堂,你沒有興趣做他的助手?”

  孫暠又驚又喜,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孫靜抬手就是一個後腦瓜。“豎子,能跟著楊公進修,這是多好的機會,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伯符,就這麼定了。”

  孫堅在一旁看得明白,這是孫策對他提醒的回應。既然孫暠都能安排個好去處,孫權自然不用擔心。他心中滿意,笑聲朗朗。“幼台,伯高已經弱冠,學業有成,起家至少是個郡丞,你以後要管教自回後堂管教,可不能再在眾人面前喝斥他了。”

  孫靜一本正經的說道:“就算他現在就是郡丞,該管教的還是要管教的。”

  孫暠不敢違拗,連聲應是。眾人一片歡笑,不少人都心動不已,想著如何能拉上關係。孫策對此早有準備,在回富春的路上,他已經將與孫家有關係的年輕人列了一個名單,什麼人可以做什麼,他也大致心裡有數。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家族是他最有可能依靠的力量,哪怕其中有些人並不一定靠得住,但他不能主動放棄家族。這個時代的人都有很強的宗族觀念,不會有人對此反感,只要他把握好尺度,別讓家族裡的庸才擠了其他人的位置就行。

  安撫好了孫靜,又向姑母匯報了一下徐琨的情況,緊接著又接見了吳氏家族、徐氏家族。吳夫人的父母早逝,嫁給孫堅之前,她和弟弟吳景相依為命,吳氏族人有照顧,但非常有限,這麼多年也沒什麼來往。既然孫堅封了侯,官至二千石,吳氏族人也沒太當回事。現在情況不同了,孫家有割據東南的趨勢,他們不敢再怠慢,幾乎是全員出動,忝著臉說當初孫堅是多麼英明神武,吳夫人嫁給孫堅又是多麼明智。孫堅聽得幾乎要翻臉,好在有吳夫人和孫策一旁勸住,這才沒有讓吳氏族人難堪。

  見完了孫家宗族,見完了姻親,孫策終於看到了孫輔和蔡珂。

  在家閒居了一個多月,孫輔瘦了一圈,清矍了不少,驕嬌二氣也淡了很多,見孫策走來,他訕訕地笑了兩聲,拱拱手。蔡珂陪在他身邊,寸步不離。

  “躲在這裡幹什麼?”孫策平靜地說道:“我還以為你沒來呢。”

  “豈敢,豈敢。”孫輔擠出一絲笑容。

  “將……將軍。”蔡珂臉色有點白,卻還是鼓起勇氣。“國儀這些日子在家閉門自省,已經知錯了,還請將軍……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孫策笑笑。“嫂嫂不用這麼客氣,叫我伯符就行。不管怎麼說,國儀還是我的兄長,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一筆又寫不出兩個孫字。你說對吧?”

  “對,對。”蔡珂應著,卻不敢改口,只是陪笑。

  孫策嘆了一口氣。這孫輔真是不成器,還不如蔡珂有擔當。不過孫賁在前線駐防,孫暠等年輕一輩也開始出人頭地,也不能讓孫輔一直賦閒在家。“嫂嫂,摸金校尉的差使被你弟弟搶走了,只能給你安排另外一個差使,希望你不要介意。”

  “豈敢,豈敢。”蔡珂如釋重負,悄悄地捅了捅孫輔。孫輔也精神起來,腰桿直了很多。

  孫策把計劃好的安排說了一遍。朝廷的詔書很快就到,他這個會稽太守估計要卸任了。會稽與吳郡隔海相望,當然不能交給其他人,孫策打算讓孫輔接任。張紘正在考察立都之地,錢唐是其中一個選項,一旦決定在錢唐,會稽就是京畿。即使不在錢唐立都,錢唐也會是重點開發的港口,會稽當然也會跟著沾光,讓孫輔做會稽太守也算是給了他一個肥差。

  聽說要讓他接任會稽太守,孫輔的眼淚都快出來了,連聲稱謝。

  孫策很嚴肅地說道:“嫂嫂,我這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把他看好了。再給我捅出簍子來,那就不是閉門思過幾個月的事了。”

  “一定,一定。”蔡珂笑容燦爛,滿面生春。

  黃月英走了過來,衝著蔡珂擠了擠眼睛。蔡珂有點不好意思,收起笑容,上前和黃月英寒喧。她心裡有數,孫輔這麼快就得到孫策的原諒,黃月英父女在裡面起了很關鍵的作用。

  忙了兩天,宴盡人散,孫氏老宅恢復了平靜,孫策終於有機會坐下來和孫堅討論前兩天收到的消息。

  聽說朱符死了,孫堅很震驚。“你怎麼現在才說?”

  孫策伸手按住孫堅,示意他稍安勿躁。“人已經死了,急也活不過來。朱太尉那裡該怎麼說,我還沒想好。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交州該怎麼處理?”

  孫堅打量著孫策。“你希望我去交州?”

  “我希望你留在吳郡,可是你閒不住啊。與其去長安,不如去交州。”

  “你怕我在長安出事?”

  孫策沒有否認,點了點頭。孫堅堪稱名將,但名將往往在朝堂上就成了白痴,孫堅文化層次低,玩權謀肯定不是荀彧那些人的對手。雖說孫堅願意為大漢盡忠,他卻不願意孫堅死在朝堂上,如果一定要死,孫堅還是死在戰場上比較合適。他想打仗,就讓他打個痛快吧。天子願意禪讓當然好,不願意禪讓無所謂,他並不怎麼在乎這一點。

  交州蠻荒之地,就算有一些讀書人也沒有形成氣候,孫堅到那兒去,應該比較自在。

  “我考慮一下。”

  “行,但時間不能太長。”

  孫堅點點頭。“我明天去拜見朱公。唉,新年將至,卻出了這樣的事,實在是……”孫堅無奈地搖搖頭。“太平盛世,也不知道我此生有沒有機會看到。”

  “一定有的。”孫策語氣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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