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30829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0 00:34
策行三國 第1741章 泰山羊

  六月中,孫策到達東萊黃縣,見到了闊別已久的太史慈。

  在黃縣見太史慈是孫策深思熟慮的選擇。黃縣是太史慈的家鄉,太史慈的母親留戀故土,沒有遷去吳郡,太史慈提出申請,孫策也答應了,並未勉強。這次要調太史慈去幽州,母子倆以後隔海相望,見面更不方便。為了能讓太史慈安心做事,孫策要做一些安排。

  為此,太史慈見到孫策時,不僅劉和陪在一旁,她那二十名陪嫁宮女也在。在此之前,孫策已經和劉和商量好,想在她的陪嫁宮女中選一兩個出身、相貌、性格都合適的女子嫁給太史慈,或是為妻,或是為妾,到時候看太史慈的意見。因為要服侍太史慈的母親,最後還要看太史慈母親的意見。

  太史慈是孫策麾下重將,與孫策不打不相識,不僅是君臣,更是能夠互相託付的知音,將來的成就毋須多言,而且他身材高大,相貌出眾,更難的是不僅武藝好,還略通文墨,在孫策麾下將領中算得上文武雙全。如今又是孫策親自出面張羅,宮女們已經心動了,現在只剩下見面相親,然後再看太史慈會不會看上她們。

  漢人重皮相,不論是男子還是女子,都對相貌非常重視。這些宮女大多出自官宦,又是長公主的陪嫁,心氣兒與普通侍女不同,如果可能,誰也不願意找個相貌兇惡的武夫為婿。孫策將太史慈說得天花亂墜,但說媒的有幾個不浮誇?所以無論如何,見一面還是需要的。

  太史慈上前行禮時,宮女們二十雙眼睛齊唰唰的盯著他看,即使太史慈出生入死,經歷過無數戰鬥,也有些亂了陣腳,不知道孫策又在搞什麼花樣。

  孫策有些惡作劇得逞的得意。“怎麼,子義也怕人看?”

  太史慈有些窘迫,全無臨陣廝殺時的從容。孫策揮揮手,示意宮女們都下去,然後向太史慈介紹了一下情況,又遞過來一本小冊子,上面有這些宮女的畫像和簡要介紹。

  “你先看看,有中意的再深聊,帶去見見令堂。這些女子大多出身官宦,通曉文墨,將來相夫教子不成問題,侍候令堂起居也不在話下。我已經和她們說過,有意的人不少,只等著見你一面,看看我這做媒的有沒有說謊。現在她們看完你了,該你看她們了。”孫策笑著說道。他剛才特別留心了一下,二十名宮女大多對太史慈比較滿意,只有兩三人不是很動心。

  太史慈很感動。孫策出了名的尊重女子,為了他主動做這樣的安排,至誠可鑑。他早該成親了。只是這十年來不是逃亡就是征戰,一直沒有時間處理此事,這才拖延至今。

  “多謝主公。”太史慈小心翼翼的將冊子收起。“待我禀報家母,徵得同意,再回覆主公。”

  “理應如此。”孫策負手而立,在甲板上來回踱步。“子義,說說你的想法吧。”

  太史慈收起笑容,嚴肅起來。他來得遲,是因為要與徐琨交接。他原本負責平原、濟南的戰事,與袁熙直接對陣,不僅僅是濟南的事務。徐琨調任濟南太守,接過了濟南國的事務,平原郡的事還要交給其他人,如何處理是一個很考量能力的事。在此之前,孫策沒有做具體指示,那是對他的信任,也是給他自由安排的空間。孫策此刻問他處理過程,等於是調任前的考評。

  太史慈從接到命令說起,將自己的安排一件件的說來,怎麼做的,為什麼這麼做,又有哪些不得已,無須孫策發問,他一一解釋清楚。他很清楚,就算他不說,徐琨等人也會匯報,由於立場不同,有些事可能不如徐琨的意,與其由徐琨說,不如由他自己向孫策匯報,還可以解釋得更清楚一些。

  孫策靜靜地聽完。“這麼說,泰山交給臧霸了?”

  “臧霸是守成之人,無進取之心,不願意離家太遠。臣以為不宜勉強。與其心懷猶豫,不如讓他安心守土。臧家雖小有家貲,卻算不是大富,泰山的世家不會與他勾連太深,可能會有些不方便,卻不太可能生出大患。”

  孫策點點頭。當初太史慈調任戰區督,移駐任城時,臧霸就接替太史慈負責泰山郡的防務,後來又配合太史慈進兵平原,和太史慈合作得一直不錯,太史慈對他的心思應該是比較清楚的。泰山郡在泰山西南,屬兗州,又有一部分深入徐州,曹昂麾下還有不少泰山籍的將領,泰山郡人存在一定的離心力。他本來希望這次太史慈去遼東能將臧霸等人帶上,沒想到臧霸卻不願意去。

  不過也沒關係,正如太史慈所說,可能有小麻煩,卻不會有大問題。就算有什麼事,相信徐琨、紀靈也有能力處理。

  “甚好。”孫策對這件事下了結論。

  “至於泰山羊家……”太史慈拱手再拜。“臣以為可用懷柔之策,緩緩圖之。”

  “說來聽聽。”

  “喏。”太史慈從懷裡抽出一枚疊好的紙,雙手送到孫策面前。孫策接過,展開看了看,上面是羊氏列代出仕或隱居的人名,每個人名下都有簡要的敘述。其中有兩個人名是孫策熟悉的,一個是懸魚太守羊續,一個是名列八顧的黨人羊陟,其他的羊侵、羊儒都沒什麼印象,而為後世知曉的羊祜連名字都沒有。蔡琰嫁給了周瑜,羊祜大概不會有機會出生了,但紙上出現了多位蔡家人的名字,史書上說陳留蔡氏與泰山羊氏是對門九族,所言不虛。

  孫策看到了羊衜的名字,旁邊注著他妻子的名諱,還特別註明是孔融之女,成親時間是一年前,似乎是孔融離開青州之前不久。

  孫策在孔融的名字上點了點。“子義,羊衜成親時,你有沒有去見禮?”

  太史慈笑道:“羊家是泰山名族,學問傳家,孔融更是聖人之後,他們兩家聯姻,賓客都是飽學之士,我如果敢側身其間。再者,當時主公正與袁紹對峙,軍事緊急,我也無暇前往。孔夫人經過我的轄區時,我去問候了一聲,送了些禮物,沒有見著面。”

  “這位孔夫人好大的排場。”孫策輕聲笑道,心裡有了計較。他已經收到消息,孔融在長安著史,不過他可沒有蔡邕這麼優厚的條件,說是著史,其實只是一個閑職,讓他別多事罷了。這些守舊之徒,太史慈敬畏他們,他可沒這麼好說話。

  齊魯之地,儒家大本營啊。這可是攻堅戰,一般人勝任不了。太史慈不行,沈友也不行。

  孫策和太史慈談了很久,直到看到簡雍上了船。看到簡雍去而復返,前後不到半個月,孫策回頭看了倚欄而望的郭嘉一眼。郭嘉會意而笑,下了飛廬,大步來到簡雍面前。

  “憲和,你怎麼又回來了,路上不順利?”

  簡雍連忙施禮。“多謝祭酒關心,一路順風,我已經回去見過劉府君了,奉劉府君之命再與吳侯商洽。”

  郭嘉一臉驚訝。“這麼快?”

  簡雍明知郭嘉是在調侃他,卻不能反駁。劉備等不起,別說和孫策開戰,只要孫策的旗號出現在海邊,都有可能讓劉備陷入麻煩。

  郭嘉領著簡雍到自己的船艙。簡雍看到孫策就在飛廬上,卻沒有機會和孫策面談,心裡焦慮,沒話找話的說道:“吳侯很忙嗎?那位將軍是誰?”

  郭嘉一邊走一邊說道:“太史慈。”

  簡雍暗自吃驚,不禁又多看了幾眼。他知道太史慈是孫策麾下的大將,在任城之戰時發揮了重要的作用,如今正在青州前線與袁熙對陣,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他就是太史慈啊,果然英雄。青州戰事結束了?”

  郭嘉心知肚明,卻不說破,含糊地應了兩聲。見此情景,簡雍心裡更加沒底。太史慈從青州前線到此,很可能是孫策與袁譚達成了某種協議,很可能會對劉備不利。雖說袁譚也與劉備有聯盟,可是誰知道袁譚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這年頭爾虞我詐,力強者為尊,誰都不能信。

  簡雍隨郭嘉進了艙,分賓主落座。郭嘉很從容,和簡雍喧寒問暖,就是不提正事。簡雍卻沒這麼安穩,他也清楚劉備沒有太多談判的籌碼,還是坦誠一點好,便將劉備的條件和盤托出,並著重解釋不是劉備不肯放棄安次,而是安次直面袁譚,對公孫續非常不利,不如將公孫續安排到其他郡做太守。這也是劉備對公孫續這個晚輩的一片愛護之心。

  郭嘉正中下懷,卻不動聲色,和簡雍又討價還價一番,最後達成協議,公孫續任右北平太守,公孫範任遼東屬國都尉,太史慈任遼西太守。

  簡雍一聽就明白了,孫策早有打算,之前所說都是恫嚇之言,要的就是劉備主動讓步,讓公孫續、公孫範獨立,並順勢將太史慈安插到幽州。不過他手裡沒什麼籌碼,這個條件看起來也沒有突破劉備的底線,劉備應該不會有什麼意見,只能答應。

  郭嘉話鋒一轉。“劉備有興趣奪取涿郡嗎?”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0 12:51
策行三國 第1742章 邯鄲學步

  簡雍剛吃了一個悶虧,心裡還沒緩過勁來,一時沒搞明白郭嘉在打什麼主意,不敢輕易接話。他咂了咂嘴,打了個岔。

  “我知道來得冒昧,祭酒又不飲酒,可是連茶都沒有一口,是否有違待客之道?”

  郭嘉哈哈一笑。“你還知道來得冒昧?如果不是故人,今天別說茶,你連船都上不了。”嘴上說著,還是安排人準備茶水。他和簡雍說了幾句閒話,讓簡雍有個緩衝的時間。

  等茶水煮好,倒入杯中,簡雍端起杯子呷了兩口茶,心情總算平復下來。他仔細權衡了一番,試探道:“祭酒剛才所言,是真心話嗎?”

  “真不真,你自己可以判斷嘛。”郭嘉放下茶杯,下指交叉,置於腹前,似笑非笑地看著簡雍。“你我都清楚,涿郡擁有幽州最好的耕地,失去涿郡,幽州門戶已然洞開,堅持不了太久。不把袁譚趕出去,幽州遲早是他的。”

  簡雍喝著茶,沉默不語。

  郭嘉頓了頓,接著又道:“本來呢,我們是準備親自動手,先收拾劉玄德,再收拾袁譚。現在劉玄德願意聽從號令,自然該考慮聯手奪回涿郡的事了。涿郡是幽州的涿郡,落在袁譚的手裡算怎麼回事?”

  “吳侯計劃如何奪取涿郡?”

  “那要看你們願不願意配合,又怎麼配合了。我們初步有兩種方案:一是你們主攻,我們負責牽制。太史慈雖然去了遼西,但青州前線力量並沒有減弱,不僅調來了徐琨接替太史慈,吳侯也親至戰場,絕非袁熙能夠抵擋,袁譚必然要抽調重兵回防。如此一來,南北夾擊,你們就有機會奪回涿郡,還幽州完璧。”

  簡雍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只是看向郭嘉的眼神有些迫切。孫策親至,袁譚壓力很大,這的確是奪回涿郡的好機會。可他不敢輕易表態,誰知道這是不是一個陷阱?

  “如果你們不願意配合,我們還有另一個方案。”郭嘉接著說道:“我們與幽州刺史張則合作,由易水入涿郡,或者由漳水入渤海,切斷袁譚的後路。你們不用參戰,只要提供泉州倉的糧食就行。你也知道,青州打了這麼多年,早就荒了,根本供不起這場大戰,如果從江東運,消耗也未必太多。這是幽州的戰事,你們不肯出兵,出點糧總沒問題吧?”

  簡雍沒有直接回答郭嘉的問題。“奪回涿郡之後,吳侯欲派何人主政涿郡?”

  “既然與張則合作,涿郡太守的人選自然由張則決定。”郭嘉無奈地攤了攤手。“涿郡的位置太敏感,我們不宜介入,以免橫生事端。”

  簡雍暗自鬆了一口氣,同時心動不已。郭嘉也許有表演的成份,但孫策暫時還沒有搶占涿郡的計劃應該是事實。這不是他沒這野心,而是形勢不允許。涿郡不是遼西,夾在劉備與袁譚之間,又遠離海岸三百餘里,孫策就算想佔也未必占得住,一時僥倖得手也會陷入纏鬥。對依靠水師跨海作戰的孫策來說,這不是一個好的選擇。若非如此,太史慈就不是去遼西,而是去涿郡了。

  “張則之前依賴鮮于輔等幽州世家,鮮于輔等人陣亡後又與閻柔等人勾結,閻柔和烏桓人關係密切,和袁譚也有來往,涿郡交給張則和交給袁譚有什麼區別?”簡雍故意輕笑一聲:“你別忘了,鮮于輔等人都是死在公孫瓚手中。”

  郭嘉皺著眉,沉吟片刻。“你有合適的人選嗎?”

  “關羽久在良州,兵精糧足,也許可以率部參戰。當初在九江,他就曾為吳侯效力,如今他的父親還在襄陽,一直感激吳侯的關照。如果能有機會與吳侯並肩作戰,助吳侯一臂之力,他應該不會拒絕。”

  郭嘉想了想,點頭贊同。“倒也是個選擇,值得考慮。”

  簡雍嘴角挑起一絲不經意的淺笑,一瞬即沒。

  ——

  郭嘉和簡雍談得順利,隨即向孫策做了報告。孫策終於肯見簡雍,設宴款待。兩人相見甚歡,誰也不提之前不愉快的事。孫策問起劉備等人的近況,尤其說到劉備與麴義的那一點,贊不絕口。

  “我與麴義交過手,雖然最後僥倖取勝,但此人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孫策如此評價麴義。“玄德能擊退他,進步斐然,我甚是欣慰。”

  簡雍滿面春風。“能得君侯一贊,玄德也是榮幸。說起來,這也和君侯的提攜分不開。玄德常說,他能有今日,都是效仿君侯,就連回到幽州打拼也是拜君侯點撥呢。”

  孫策笑了,斜著眼看著簡雍,猶豫了一會。“承蒙憲和謬讚,可我卻不敢掠美。”

  簡雍拱手道:“君侯何出此言?”

  “邯鄲學步的故事,你聽說過嗎?”

  簡雍笑容不變。“聽倒是聽過,就是不太懂。”

  “大漢四百年,積弊甚深,但最大的痼疾是什麼?有兩項可能逃不掉,一是處士橫議,讀書人行事偏激,一是土地兼併,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前一項就算了,幽州沒幾個讀書人,可是後一項,幽州也不例外吧?黃巾八州並起,幽州居其一。玄德學我練兵屯田,可是他如何處置幽州世家的?當初在豫州任兵曹從事,對付的就是豫州世家,應該說是輕車熟路,怎麼到了幽州就只記得屯田練兵,反把這最重要的事忘了?”

  簡雍笑道:“君侯有所不知,幽州不比豫州,稱得上世家二字的實在有限,自然不必大動干戈。”

  孫策微微一笑。“如果我記得不錯,鮮于輔就是漁陽人吧?”

  簡雍笑得有些尷尬。

  “憲和,恕我直言,這就是玄德只能在漁陽稱雄的原因。他是涿郡人,可涿郡世家何嘗把他當人?依我看,他就安心做個漁陽太守吧,涿郡不是他能吞得下的。”

  簡雍無言以對。孫策的話雖然說得難聽,卻是一針見血。劉備為什麼不接受張則的建議,趁袁譚立足未穩搶占涿郡?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一是擔心損失太大,被張則撿了便宜,二是涿郡人根本不支持他。除了劉氏親族,也就是他和張飛願意支持劉備,比如涿縣大族毛氏就不理劉備,劉備的師門盧氏也是如此,劉備派人去請盧毓,盧毓就是不理他,連門都沒讓他進。

  孫策說得沒錯,劉備只學了個皮毛,沒學到精髓。

  ——

  太史慈的家在縣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雖然偏僻,卻很幽靜。大概是因為孔融任青州刺史時比較關照,時常派人來問候,路修整得還不錯。這兩年太史慈在濟南、平原作戰,也隔三岔五地派人回來看望,附近的鄰居都已經適應了他們家門前常有車馬出現。

  只是今天的車馬未免多了些,所以鄰居們紛紛出門觀望,猜測著太史家又來了什麼樣的貴客。

  孫策下了車,在太史慈的陪同下上了山,來到茅屋前,見太史慈的母親黃夫人站在門前,加快腳步,上前行禮。

  “小子富春孫策,見過夫人。”

  黃夫人吃了一驚,趕緊還禮。“君侯駕臨,民婦未能遠迎,死罪死罪。”

  “夫人言重了。我與子義雖是君臣,亦是知音,今日冒昧來見,還望夫人莫怪。”

  “豈敢,豈敢。”黃夫人含笑打量了孫策兩眼,見孫策相貌堂堂,身材高大,不怒自威,笑容卻燦爛如鄰家少年,讓人一見輒喜。“君侯果然是少年英雄,我兒能為君侯驅馳,不負平生。”

  “哈哈……”孫策朗聲大笑,拱手道:“夫人,這是我最希望聽到的讚語,我就卻之不恭了。”

  被孫策的笑聲感染,黃夫人也笑出聲來。她從孫策身上看不到一絲傲慢和自矜,而且不是那種裝出來的平易近人,如沐春風。

  孫策隨即讓甘梅、劉和等人上前拜見。既是登堂見母,如通家之好,這都是例行禮儀,更何況今天還有讓黃夫人挑媳婦的任務。黃夫人對甘梅、甄宓都很客氣,但也只是客氣而已,看到劉和時卻與眾不同,堅持行了大禮。孫策也沒攔著,劉和的長公主身份對他來說無所謂,對太史慈母女卻有著非同小可的意義,承認了長公主的身份,她的陪嫁宮女才不是普通婢女,官宦出身才有意義,才配得上太史慈的身份。
  
  劉和隨即讓越舞等人依次上前拜見,讓黃夫人一一過目。在此之前,黃夫人已經了解了情況,也屬意其中數人,今天見面做最後確定。孫策也和劉和確認過願意嫁給太史慈的人,那幾個意願不是很強的都留在船上,沒有上來,以免尷尬。

  黃夫人年近半百,早就盼著抱孫子了,一直未能如願。為了這個原因,她在鄰居們面前都抬不起頭來。突然看到這麼多花枝招展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隨便自己挑,雖然臉上還算平靜,心裡卻樂開了花。看看這個也不錯,看看那個也不錯,險些挑花了眼。

  費了半天功夫,黃夫人最後挑了兩人,一個是出身京兆杜氏的杜文倩,另一個是出身扶風馬氏的馬雲禮。不得不說,黃夫人的眼光很毒,這兩個人除了出身不錯,相貌、身材出眾之外,更是難得的穩重。杜文倩和杜畿同宗,祖父輩都做過官,馬雲禮和馬雲祿是平輩,雖是扶風馬氏支庶,卻比馬雲祿的血統更純正,一舉一動都有大家閨秀的教養,往那兒一站就有正妻的範兒。

  挑著這兩人,黃夫人非常滿意,捨不得讓她們做妾,便與劉和商量,讓太史慈娶馬雲禮為正妻,杜文倩為平妻,擇吉日成親。

  劉和求之不得,徵求了孫策的意見後,一口答應。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1 00:36
策行三國 第1743章 心動

  太史慈的婚禮很簡單。將馬雲禮、杜文倩從孫策的樓船上接來,然後請了一些鄰居,吃了一頓飯。三天後,劉和派人接二女回門,便算是結束了。

  安排妥了家事,太史慈心無旁騖地登上孫策的樓船,揚帆起程,直奔幽州赴任。

  簡雍參與了整個過程,羨慕不已。他也三十多了,跟著劉備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好事。這也不能怪劉備,劉備自己都沒找到合適的,何況他們。

  人比人,氣死人啊。

  孫策由東萊起程,先沿著一些島嶼橫渡渤海海峽,三天后在遼東沓縣靠港。這條路是青州與遼東之間最順暢的海路,簡雍沒走過,卻經常聽人說起。孫策下令在沓縣停靠幾天,理由是等風。簡雍也沒想太多。長距離的航行主要靠風帆,否則速度太慢,楫濯士的體力也無法支撐。這就是海運的短處,不僅水師如此,商船也是如此,簡雍來往幾次,早已了解。

  但他不了解的是孫策除了等風之外,還有一些事要辦。

  船一靠岸,麋芳、公孫續先率部下船。岸邊已經有騎士等著,引著他們飛奔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山巒之後。緊接著,沈友率領步卒登陸,太史慈、甘寧、凌操、嚴白虎諸將各統本部人馬,總共一萬餘人,先後開撥,直撲沓縣。

  簡雍沒有看到這一幕,他應孫策之邀,在艙裡閒聊。他不明白孫策為什麼會這麼有興致,大晚上的不睡覺,和他閒扯。夜幕降臨,透過舷窗,海港內停滿了戰船,桅杆上的信號燈融彙在夜幕之中,如星星一般。夜色平靜而安祥,看不出一點異樣。

  “憲和,你覺得公孫度這人怎麼樣?”

  簡雍想了想,搖搖頭。“請君侯恕罪。我對他不熟,不敢妄下評論。”

  孫策嘴角微挑,拿起一隻核桃,手指微微用力,核桃發出輕響,裂成數塊,裡面的桃仁完好無損。孫策拈了一塊放在嘴裡,慢慢嚼著。“憲和,不要客氣,聽說這東西能補腦。”

  簡雍拿起一塊,握在手心,用力捏破,只是他的力度控制不如孫策,桃仁也破了。簡雍玩笑道:“以君侯之智,還要補腦?”

  孫策苦笑。“憲和莫要取笑,我也是騎虎難下啊。節制八州,聽起來很威風,可是誰聽我的啊?你就拿這幽州來說吧,張則到現在都沒派人和我聯絡,玄德倒是派你來了,可是你們打的什麼主意,你比我清楚。這公孫度也好不到哪兒去,我派人去襄平和他商量,想給他換一個郡,免得被人非議,可是他根本不理我。你看,我人都到了沓縣了,他連一個使者都沒有,更別說親迎了。節制八州?這他麼就是一個笑話。”

  簡雍有些尷尬,卻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君侯要給公孫度換到哪兒去?”

  “他是襄平人,按制不能做遼東太守,我想將他換到樂浪去。”孫策又拿起一顆核桃。“樂浪太守張岐,你熟悉嗎?”

  簡雍心頭一動。“略知一二,他是冀州清河人,是袁家故吏。當初袁紹欲立劉虞為帝,他也有份。”

  孫策笑了一聲。“看來憲和消息還是靈通的。沒錯,這個張岐是袁紹、劉虞一黨。如果袁紹、劉虞都死了,朝廷也宣布了袁紹的罪名,這張岐豈能逍遙法外?我既奉詔節制八州,總不能不管不問。所以我打算轉公孫度為樂浪太守,抓拿張岐問罪。一舉兩得,對不對?”

  簡雍笑著搖搖頭。孫策太想當然了,這話騙小孩子還差不多,公孫度不會信,他簡雍當然也不會信。不過孫策和公孫度開戰並不是壞事,只要打起來,短期內他就無法顧及劉備和袁譚了。

  “公孫度一向驕橫,在遼東橫行慣了,沒見識過君侯的手段,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正常。”

  孫策瞥了簡雍一眼,歪著嘴笑了。“我把你當朋友,你把我當傻子。簡憲和,你這麼做可有點不厚道。”

  簡雍哈哈大笑。“只有傻子才會將君侯當傻子,君侯,我像傻子嗎?”

  孫策笑道:“有點,要不然你怎麼會跟著劉玄德一條道走到黑?別跟我說什麼同鄉之誼,我才不信呢。憲和,我以前就邀請過你,現在還是這樣,只要你願意,我隨時歡迎。蔣幹太辛苦了,我一直想找個人幫他分擔一些責任。”

  簡雍眨眨眼睛,似笑非笑。要說不心動,那是騙人的。蔣幹在孫策麾下是什麼待遇,他非常清楚,絕非他能夠比擬的。可是他再心動也不能答應,劉備沒有對不起他的地方,他如果就這麼背棄了劉備,就算孫策不計較,別人也會鄙視他。就算要轉投孫策,也要挑更好的機會,而不是現在這樣。

  “君侯,你這麼做,是不是也有點不厚道?”

  “來而不往,非禮也。哈哈哈……”孫策笑了幾聲,又正色道:“不過我的邀請是發自肺腑的,憲和不要猜疑。其實不僅是你,包括玄德在內,我都非常欣賞,要不然當初也不會留著他。我們都是寒門,本應互相扶持,一起平定天下,共享富貴,奈何玄德志向高遠,我也不能攔著他,對吧?回去之後,你對他講,他什麼時候回心轉意了,我隨時歡迎,二千石是少不了的,我覺得他做個太守還是稱職的。”

  簡雍不置可否。雖然孫策這話說得有點狂妄,但他贊同孫策此言,劉備也就是一郡太守的能力,讓他統領一州,他也沒那能力。只是劉備不這麼看,他如果滿足於一郡太守,就不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了。

  “我一定轉告玄德。”

  “嗯。”

  孫策和簡雍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就像朋友之間一樣,沒什麼特定的主題,完全是說到哪兒就是哪兒。簡雍很享受這種氣氛。他是劉備身邊的幕僚,衣冠打扮都是儒生模樣,但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他之所以跟著劉備,就是因為他和劉備談得來,而現在,他發現自己和孫策更談得來。他和劉備只是性格相似,和孫策則是相投,兩人都喜歡開玩笑,而且開得起玩笑,經常自嘲。在這一點上,劉備遠遠不及孫策,劉備喜歡開別人玩笑,卻是一個開不起玩笑的人。

  簡雍和孫策聊得很晚,很盡興,直到子時才告辭回艙。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說服劉備一起投降孫策,從此成為孫策的使者,像蔣幹一樣以三寸不爛之舌攻城掠地,立功封侯。封侯之日,他歡喜不禁,放聲大笑,翻身坐起,方知是一場美夢。

  簡雍擁被而坐,看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一聲輕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1 09:54
策行三國 第1744章 李代桃僵

  孫策還沒有睡。

  簡雍走後,他就一個人坐在船艙裡,對著地圖,反復推敲擬定好的幽州方略。取沓縣只是一場很小的戰事,以沈友、太史慈等人的能力,拿下沓縣並不是什麼難事。在此之前,奉命出使的孫乾傳回消息說,公孫度正在玄莬郡與扶餘人作戰,沓縣守軍只有一千多人,將領柳甫是長史柳毅的族人,才能不過中人。郭嘉已經安排了細作混進城中,裡應外合,破城不是難事。

  他要考慮的是拿下沓縣之後遼東的形勢變化,不僅僅是遼東的,還有河北的,天下的。

  穩住劉備是為了能讓太史慈騰出手來,與公孫範一起向東攻擊,迅速拿下遼東,穩定遼東形勢,別讓烏桓人、鮮卑人鑽了空子。但公孫度不​​是等閒之輩,他做過尚書,做過冀州刺史,有相當的行政經驗,能在數年間將遼東牢牢的控制在手中,足以證明他的能力。

  四十多歲,正當壯年,現在的公孫度是巔峰狀態,也是一個自信心最爆棚的時候,這幾年在遼東的戰績也很輝煌,內掃豪強,外擊諸胡,可謂是戰無不勝,知難而退的可能性不大,一旦得知他進據沓縣,必然統兵來攻。而他為了威懾劉備和袁譚,又不能留下太多的兵力守沓縣,凌操和麋芳能不能守住沓縣,又能守住多長時間,這是一個問題。

  沈友會在東萊接應,但真要沈友渡海增援,形勢就不容樂觀了。說實話,現在取遼東並不是一個理想的時機,但他又不能一點努力也不做,看著袁譚取幽州。

  “篤篤。”有人輕敲艙門。

  孫策頭也沒抬,應了一聲:“進來。”他耳力很好,早就聽到了腳步聲。

  艙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來人走到孫策對面,在席上坐下,淡淡地香氣瀰漫開來。孫策詫異地抬起頭,發現並不是他以為的諸葛亮或者朱然,而是甄宓。他愣了一下,轉頭看看屋角的漏壺,已經寅時三刻了。

  “你怎麼還沒睡?”

  “我已經睡醒了。”甄宓抿嘴一笑。“見這艙裡還有燈,知道夫君還沒休息,我過來看看。”

  孫策看著她身上一絲不亂的衣服,笑了一聲。“你這樣子可不是像睡醒的樣子。”

  甄宓扯了扯衣服,有點不好意思。“我本來在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看的什麼書,這麼催眠?”

  甄宓舉起手,抹了抹眼角。孫策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紅,像是哭過。“《己巳之亂親歷記》,我想到長公主當時就在宮裡,心裡難受,不忍再看,和衣躺了一會,沒想到就睡著了,然後……”甄宓低下頭,玩著衣帶,聲如蚊蚋。“我做了一個噩夢,嚇醒了,心裡害怕,就……就……”

  孫策明白了,探身過後,拉起甄宓的小手握在手心裡。“怕什麼怕?有我在,不管是袁紹還是董卓,他們都不敢來。就算他們並肩上,我也能護得你們周全。”

  甄宓破涕為笑。“所以我到這兒來了,看著夫君,我就不怕了。”

  孫策忍俊不禁。這小人精,真是會找機會。他將甄宓拉了過來,讓她坐在自己身前。一個人的時候,他總是喜歡盤腿而坐,剛剛和簡雍說話時,他也是這麼坐的。簡雍也是一個放蕩不羈的人,喜歡箕坐,這這樣的人聊天不需要太拘謹。

  甄宓有些雀躍,跳著就過來了。她虛十四,還沒真正開始發育,坐在孫策身邊,頭頂剛好到孫策鼻端,略有些亂的髮絲在孫策鼻端拂動,癢癢的,淡淡地香氣湧入鼻中,沁人心脾。

  “這是什麼香?”孫策吸了吸。

  “墮林粉,長公主姊姊賜的。”

  “看來你和她關係不錯啊。”

  “可能是我們處境有一點點相似吧。”甄宓掐起指尖,做了一個比喻。她的手指很好看,細長白晳,在燈下一照,如玉一般似透非透,指甲也修整得很整齊,泛著溫潤的光澤,真如蔥管兒一般。她側著臉,斜睨著孫策,似乎自知失言,又掩嘴笑道:“夫君莫怪,我並無他意。”

  孫策故意虎了臉逗她。“那你是什麼意思?”

  “好吧,好吧,是我說錯了話。”甄宓轉身抱著孫策的手臂搖晃著。“你罰我吧,別生氣,好不好?”

  “怎麼罰?”

  “你想怎麼罰都行。”

  孫策斜睨了甄宓一眼,似笑非笑。甄宓面如桃花,眼如秋水,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充滿誘惑。這種誘惑有些青澀,可是正因為這青澀才更加誘人。離開朐縣已經有大半個月,平時不想便也罷了,一時意動便難以收拾,大有化身人狼的趨勢,孫策雖是盤腿而坐,還是難掩行跡。甄宓不知道自己已經惹了禍,只覺得腰臀之間有些硌人,順手摸了一下,觸手火熱,這才知道是什麼東西,頓時大羞,面紅耳赤,連頭都不敢抬。只是如此一來,青絲滑下脖頸,露出修長的脖子,優美的曲線更讓孫策心襟搖動。

  孫策忽然有些後悔,此行應該帶上尹姁才對。現在身邊雖然有甄宓和甘梅、劉和,卻沒有一個滿十八的。眼前的甄宓更小,按照前世的經驗,這也就是個六年級的小學生啊。

  “你知道你惹了多大的禍嗎?還怎麼罰都行。”孫策苦笑,強忍著潮水般的慾念將甄宓推開。“趕緊回去睡覺,別再惹我,要不然後果自負。”

  甄宓歪著頭,打量了孫策片刻,“噗嗤”一聲笑了。她起身站起,跑到艙門口,輕聲關照了兩句,又關上艙門,回到孫策身邊,雙手抱著孫策的脖子,鼻尖頂著孫策的鼻尖,小臉紅紅,吃吃的笑道: “夫君,我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孫策哭笑不得。這小妖精今天是怎麼了,你知不知道是在玩火?

  “我離家之門,姊姊們跟我說了一件事。”甄宓一手反手摟著孫策的脖子,一手提起衣擺,又解開了孫策的腰帶,背對著孫策慢慢坐了下來,正好壓在孫策憤怒的分身上,身體前傾,胸口和大腿靠在一起,像是將自己折疊起來。“她們說,我年紀太小,怕是不能侍候夫君,萬一……”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小小的身體偎在孫策的懷中,臉貼著孫策的胸膛,聽著孫策強勁而急促的心跳,也有些緊張起來。她小心翼翼的調整著姿勢,直到將孫策的分身夾在臀股之間,雖然沒有真的入港,可是那細膩柔嫩的感覺卻有四五分相似。

  孫策驚訝地看著閉著眼睛,笨拙地晃動身體的甄宓。“你……這是什麼姿勢?”

  “李……李代桃僵。”

  “李代桃僵?”孫策搖搖頭。在袁權的熏陶下,再有蔡琰、虞翻批註的《天下至道談》,他對房中書並不陌生,卻沒聽過這個姿勢。不過他也看出來了,甄宓應該早有準備,畢竟她清楚自己的使命,如果不是遇到他這個憐香惜玉的穿越客,她早就該圓房了。為了避免受傷,有些應對措施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既然如此,他也不必拒人於千里之外。他將甄宓環抱在懷中,貼在她耳邊低語道:“這是你甄家的絕技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這種手段?”

  甄宓細細的柳眉微皺,似乎有些難受,連呼吸都帶了幾分顫抖。“天下……歌女數燕趙,論房中,豈能​​少了燕趙一脈?”

  孫策恍然。說得也是,燕趙歌女甲天下,當初郭圖就送了郭嘉幾個,不僅歌舞一流,而且精擅房中之術。他有美妾,當然不需要和郭嘉共享歌女,所以也不知道燕趙一脈的房中術有什麼特殊之處。郭嘉再放肆也不會和他談這些。現在甄宓一提,他才意識到自己孤陋寡聞。

  漢人開放,不以性事為諱,所以蔡琰才能正大光明的批註《天下至道談》,女兒出嫁之前,母親或者長姊也要教以房中之道,這都不是什麼稀奇事,甄宓遠嫁,她的姊姊肯定會教她一些本事,只是自己恪守底線,也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這才一直沒機會體驗,反倒由甄宓做了引路人。

  “這……為什麼娶這個名字?李代桃僵,有什麼說法嗎?”孫策一邊享受一邊發問。甄宓面赤如火,小臉發燙,緊閉的眼睛不住的顫動。她咬著唇,牙齒潔白如玉,嘴唇紅潤如櫻桃,讓人很想咬一口,卻不說話,像是忍受痛苦,又像是忍笑,生怕一開口就會笑出聲來。

  孫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索性不問,抱著甄宓小小的身體,兩鬢相摩,身體緊貼,又故意使壞,去碰甄宓腿心裡的柔軟處。他雖然不知道什麼燕趙一脈的房中術,論起實戰經驗,他完全有資格做甄宓的導師,豈能讓這個紙上談兵的小丫頭佔了上風。

  沒用多久,孫策就掌握了其中關竅,搶過了主動權。甄宓很快就身酥氣短,如果不是孫策抱著她,她幾乎要癱在地上,原本貼合得很緊的身體也有些控制不住,險些弄假成真。好在孫策憐惜,不想傷了她,只在門外徘徊,頻頻叩門而不入。儘管如此,甄宓還是潰不成軍,一敗塗地,無力的靠在孫策胸前。

  “快說,為什麼取這個名字?”

  甄宓靠在孫策懷中,捂著臉,笑成一團。“我不說,我不說。”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1 11:55
策行三國 第1745章 以戰養戰

  甄宓雖能出奇,奈何實戰太弱,終究未能製勝,復蹈了趙國名將趙括的覆轍。孫策見她已然無力,便送她回船艙,免得她在別人面前丟臉。回到自己艙中,甄宓放鬆了不少,雖然有意讓侍女越庖,奈何孫策卻是不允,甄宓只得賈其餘勇,使出渾身解數,總算讓孫策繳了械,解了燃眉之急。

  經此一役,她也算知道了孫策的厲害,雖然沒有九交,也累得她渾身乏軟,倒頭便睡。

  清潔完畢,孫策從甄宓艙裡出來,回到主艙,郭嘉正坐在案前,打著哈欠。他也是一夜未睡,一直等著沈友等人的消息。雖然中間打了個盹,終究睡得不踏實,臉色有些蒼白。見孫策進來,他敲了敲案上剛收到公文。

  “一切順利。”

  孫策鬆了一口氣,拿起公文細看。公文是沈友親筆所書,筆劃遒勁,龍飛鳳舞,可以想像沈友作書時的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看來公孫度自信過了頭。”

  “井底之蛙,不足以論。”郭嘉不屑一顧。“太史慈、甘寧正在返回,我們隨時可以起程。望風者說,今天下午就有東南風。”

  孫策點頭應答。“好,那你去休息吧,我待會兒也要補點覺。”

  郭嘉起身,揚揚袖子,走到門口,孫策又叫住了他。“奉孝,你可曾聽說房中術有燕趙一脈?”

  “有啊。”郭嘉忽然精神起來。“君侯有興趣試試趙女?”

  “我就想問一聲,燕趙一脈中可有一式李代桃僵,出自何典?”

  郭嘉盯著孫策看了一會,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笑了一陣,又壓低聲音說道:“怎麼,君侯想試試男風?”

  孫策一愣,隨即恍然大悟,不禁啞然失笑。其實這個典故並不生僻,只是他先入為主,想岔了。他揮揮手,示意郭嘉可以走了。郭嘉卻來了興致,拉著孫策,一臉淫蕩。“怎麼,甄夫人讓你走後庭了?”

  孫策眼睛一翻,抬腿一腳。郭嘉早有準備,閃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將軍,甄夫人出身豪富,她就算知道點什麼也是嘴上功夫,真要論本事,還是我軍謀處那幾個趙女在行,你有興趣的話,我可以安排一下,保證她們乾乾淨淨的……”

  “滾吧!”孫策想起甄宓那張小嘴,一時又些意動。他將郭嘉推了出去,關上艙門。郭嘉坏笑著走了。孫策也是很無語。這貨天生浪蕩,就沒個正經的時候。幾個妾中,能讓他敬畏的只有袁權、黃月英,其他人的玩笑他都敢開。這也難怪,在這個時代的人眼中,妾甚至可以送人,更何況是開幾句玩笑。

  最難消受美人恩啊。這麼好的女子,委身為妾,我真是何德何能。

  勝負已定,孫策放了心,回到臥艙,洗漱一番,倒頭便睡。雖然睡得很晚,但他的生物鐘一向很準,天色微明,他便準時醒來,到甲板上練拳。

  朝陽初升,海港東側的小黑山從晨曦中醒來,鑲上一道金邊,海面被陽光照亮,浮光躍金,燦爛耀眼。

  中午時分,甘寧、太史慈返回,安置妥當後,一起到孫策的座艦來上匯報情況。這一戰乏善可陳,用甘寧的話來說,主要是趕路,幾乎沒有真正交戰,柳甫睡得像死獵一樣,根本沒想到他們會去攻城,甘寧衝進縣寺的時候,他還在床上瑟瑟發抖。看他那慫樣,甘寧殺他的慾望都沒有了,怕髒了自己的刀。

  孫策也覺得很驚訝。他到青州已經一個多月了,柳甫身為沓縣守將,怎麼如此大意,連一個斥候都沒派到青州去?既然如此,他到了沓縣,柳甫也應該提高警惕,怎麼會連加強城防都沒做。

  公孫度都是用的什麼人啊?他難道和公孫瓚一樣,用的都是販夫走卒,沒幾個真正的人才?

  孫策覺得他對遼東和公孫度的了解遠遠不夠,需要加強信息的收集。可這都是錢啊,每派一個細作出去,至少需要幾十萬、上百萬的開支。遼東地廣人稀,就算把精力集中在襄平,明的暗的加起來也至少需要七八個人。如果再加收賄賂、收買的費用,沒有幾千萬是擺不平的。

  傍晚時分,果然東南風起,孫策揚帆起航,趕到右北平。

  ——

  相比於西漢,東漢的疆域有明顯的縮水,幽州便是一個典型的例子。

  右北平在西漢時有十六城,東漢只剩下四城,遼西在西漢時十四城,東漢只剩下五城。燕山以北基本全部丟失,淪為烏桓人、鮮卑人的牧場。

  之所以出現這個局面,既有政治上的因素,也有經濟上的因素。政治上儒學當道,推崇以德服人,基本放棄了武力征服,竇憲平定北匈奴是出於他個人的私心,為此還和其他大臣發生了激烈的衝突,袁安就是其中的中堅力量。竇憲後來爭權失敗被賜死,袁安等鴿派得勢,安撫胡人的政策一直延襲下來。

  實際上,就算沒有儒學,東漢也硬氣不起來,經濟基礎薄弱。東漢建立在豪強支持的經濟基礎上,世家、豪族的勢力極大,國家財政狀況一直不如西漢,竇憲平定北匈奴,燕然勒石,也只是成就了他個人的功名,於國家並無太大的意義。北匈奴衰落了,烏桓人、鮮卑人又陸續興起,尤其是鮮卑人,幾年之後,和帝年間就已經坐大,朝廷無力征討,每年要從青徐割讓兩億七千萬作為賞賜,安撫胡人。

  但安撫從來都不是治本之道,在無力征討的情況下,以德服人也只是自欺欺人,鮮卑從此壯大,尤其是檀石槐成為鮮卑大王之後。當時漢桓帝正致力於討平西羌,無力顧及,所以曾想以和親的形式安撫鮮卑人,卻被檀石槐拒絕了,自取其辱。漢靈帝時,朝廷忍無可忍,熹平六年,派臧旻、夏育、田宴三將及匈奴單于出擊,結果被檀石槐誘敵深入,各個擊破,慘敗而歸。

  幸運的是檀石槐不久也死了,鮮卑陷入內訌,對邊境的威脅稍減。

  征討是找死,安撫是等死,說不上來哪個更好,在無法解法經濟基礎的情況下,安撫至少可以求得一時和平。兩億七千萬是不少,可是出征開支更大,還未必能打贏。安撫最終佔據了上風,袁安開創了四世三公的袁氏,安撫的政策也被那些服膺儒學的大臣繼承下來,烏桓人、鮮卑人也樂見其成,很是感激袁氏。袁紹能得到他們的支持,劉虞不敢和袁紹直接翻臉,都是源於此。

  對付這些以騎兵為主的游牧民族,就目前而言,最好的辦法還是以騎破騎,戰馬是關鍵中的關鍵。沒有足夠的戰馬,僅靠兩條腿是打不贏的,守,顧此失彼,疲於奔命,攻,力不能及,勞民傷財。

  “子義,你有什麼計劃?”孫策輕拍欄杆,看著茫茫大海盡頭的地平線,心頭壓力很大。直到目前為止,他以幽州攻略都沒有必勝的把握。這個時機非常不合適,太勉強了。

  太史慈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說道:“以戰養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孫策點點頭,示意太史慈細說。

  太史慈說道:“就眼下而言,我們尚不具備重創烏桓人、鮮卑人的實力,遑談全殲。固守太被動,我打算主動出擊,徵募一部分邊境子弟,深入草原。這些胡人也不是一直都聚在一起,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分散各處,只要抓住機會,我們就能各個擊破。最大的難處只有一個:如何尋找他們的蹤跡。”

  孫策深有同感。軍謀處也提出過以戰養戰的戰術,這並不新鮮,當初霍去病橫掃匈奴就是這麼幹的,事實證明,這也是對付游牧民族最好的辦法。但這個辦法有一個致命弱點,偶然性太強,茫茫草原,一旦不能及時找到目標,或者找到目標卻沒能擊敗對手,繳獲戰利品補充給養,很可能會不戰自敗。

  天才如霍去病,他的成功也是建立在重大傷亡之上的,每次出征,損失都會過半。即使如此,太史公也說他是運氣好。運氣稍微差一點,也許等不到病死,可能直接犧牲在草原上了。

  “你準備如此解決這個問題?”

  “一靠耐苦,一靠智慧。”太史慈說道:“邊郡子弟,飽受胡人之苦,且能忍飢耐勞,不亞於胡人,只要給他們武器、裝備,再提供一些糧食,他們就敢於上陣和胡人以命相搏。木學堂所造的軍械、甲胄能夠讓我們以寡敵眾,如果能讓他們開發出一些便於攜帶的食物,既能延長我們作戰的時間,又不至於增加太多的重量,成功的機率就更大了。我粗略的估計了一下,盧龍塞到陽樂城有六百里餘,由盧龍出塞向北,或由陽樂西行,大概四五百里就可以深入草原內部,一折一回,大概在千里左右,需要行軍十天。就算中途沒有任何收穫,只要我們攜帶的給養能夠支持十五天,因為給養不足而敗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

  太史慈轉身看著孫策,懇切地說道:“主公,我想請三千騎一年之糧。”

  甘寧哈哈一笑。“太史子義,你好大的口氣,要我給你做輜重營校尉嗎?”

  孫策想了想,拍拍欄杆。“那倒不用,只要你肯做漁民就行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2 00:17
策行三國 第1746章 靠海吃海

  俗話說得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毗鄰渤海灣,還怕沒飯吃?

  渤海岸的幽州、青州百姓很早就有出海打魚的能力,尤其是青州人,從姜太公封於齊國開始,漁業就是齊國的經濟支柱之一,煮鹽就更不用說了。只不過限於技術條件,漁民們的船都是小船,禁不得風浪,再加上導航的水平不高,不敢遠離海岸,屬於海洋漁業是最基礎的近岸漁業。

  如今孫策已經有了更抗風浪的樓船,牽星定位已經能讓他橫渡渤海,已經有足夠的條件在整個渤海灣打漁,收穫又豈是近岸可比?且海產品營養價值高,比糧食更耐飢,製成魚乾之類也方便攜帶,一艘兩千石的樓船捕魚,收穫足以和千畝土地的產出相當,可以大大的彌補右北平和遼西土地、戶口不足的弱點。就算還需要從中原轉運一部分,壓力也沒那麼大。

  甘寧直撇嘴,一臉的不情願。

  “不是真讓你打漁,是讓你護航,你也不用親自來,安排一個司馬或者校尉就行。打漁的事由招募的漁民負責,今年先熟悉一下情況,看看可行與否。”

  甘寧轉怒為喜,眉開眼笑。

  孫策招呼他們入艙,讓諸葛亮拿出軍謀處擬好的方案,向太史慈、甘寧做解釋。按照這個方案,孫策打算抽調五艘樓船作為漁船,招募數百漁民專職打漁,再安排兩艘樓船負責安全,防止有海賊趁火打劫。冬天有冰,儲存不會有問題,夏天天氣熱,不及時處理魚就會腐爛,所以決定用醃製的辦法,將打上來的漁用鹽醃起來,以利保存。

  對青州來說,鹽的供應不是問題。萊州灣從姜齊立國起就是重要的海鹽產地。

  這件事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一點也不容易,首先要確定樓船捕魚的可行性,遠離海岸和近岸捕魚的技術條件有不少區別,需要漁民們去摸索,還要製造趁手的工具。處理海產品也需要技術條件,這都需要慢慢去摸索。

  事情很多,但孫策相信方向不會錯,成功是遲早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在遼西沿海建立幾個基地做為補給點。最理想的地點是海島,鮮卑人、烏桓人的馬再快也無法渡過大海,攻到島上。在水師這一點上,孫策有絕對的優勢。

  太史慈、甘寧聽完都非常滿意,對軍謀處的方案贊不絕口,有了這個方案,輜重補給的問題就解決了一半。公孫續也鬆了一口氣。孫策計劃越周密,他以後的日子越舒服,要不然和劉備做鄰居實在太危險的。

  “軍謀處雖然費了很多心思,但他們對幽州不熟悉,這些都是紙上談兵,究竟能不能實現,就要靠你們去驗證了。右北平、遼西、遼東屬國雖說分屬三郡,但我們要作為一個整體來考慮。伯嗣,這一點,你務必要和你叔叔說清楚。”

  “君侯,你就放心吧。”公孫續胸脯拍得咚咚響。

  甘寧說道:“你可別只會拍胸脯,得拿出點誠意。做了右北平太守先給我們解決戰馬的問題,要不然再多的魚也沒你的份。”

  “那還用說?”公孫續笑容滿面。“先協助太史子義解決三千騎的戰馬問題,然後就幫你張羅。上了岸,先送兩匹好馬讓你過過癮,如何?”

  “這還差不多。”甘寧得意洋洋的晃著腦袋。

  孫策心中隱隱不安,收起笑容,曲起手指輕叩案几。“興霸,你的戰場不僅僅是遼西,還有遼東,必要的時候你還要率水師威脅襄平,減輕凌操、麋芳的壓力。等他們在沓縣立足,有的是你出戰的機會。術業有專攻,你不要亂了本末。”

  見孫策臉色不好,言語之中還撤換他水師都督的意思,甘寧連忙說道:“君侯放心,我就上岸過過癮。早就聽說君侯的殺胡令了,現在總算有機會看到胡人,總不能乾看著。”

  孫策有點撓頭。在幽州提殺胡令,合適嗎?這不是把所有的胡人都逼到一起去了嗎。他看了郭嘉一眼,郭嘉笑著搖了搖頭。

  ——

  劉備摩挲著劍柄,來回踱著步,不急不緩,卻又有些沉重。

  孫策將公孫續安排在右北平,又將太史慈安排在遼西,公孫範安排在遼東屬國,這裡面大有文章。這雖說這三郡國的戶口有限,加起來也不到漁陽一半,位置卻很有講究,等於將幽州分成了東西兩部分,也截斷了他向東擴張的路,逼得他只能向西,直面袁譚。

  “孫策想取遼東嗎?”劉備停住腳步,側著頭,似乎在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問一旁的簡雍。

  “有這個可能。”簡雍把孫策想轉公孫度為樂浪太守,結果公孫度沒理他的事說了一遍。他當然不會幼稚到認為孫策就是想糾正董卓的亂命,這只是孫策想取遼東的一個藉口罷了。

  劉備無聲地笑了笑,既撓頭,又有些慶幸。相比於遼東,他更擔心孫策與袁譚聯手夾擊他。對付袁譚,他已經有些力不從心了,再加上一個孫策,他必敗無疑。

  “憲和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我再考慮一下。”

  簡雍遲疑了片刻,欲言又止,轉身下去了。劉備看著簡雍的背影,心裡有些說不出的失落。多年的朋友,他能感覺到簡雍微妙的情緒變化。雖然簡雍沒有說一句勸他投降的話,卻也沒有說一句讓他提防孫策的話。他又不傻,豈能看不出孫策的用意,什麼聯兵夾擊袁譚,孫策只是虛張聲勢,根本沒有誠意可言。

  孫策有水師優勢,可以跨海攻擊,他當然是先取遼東更方便。有了遼東,他就有了戰馬,就能組建更多的騎兵,屆時再揮師西進,無人能當。他就算擊敗袁譚,拿下涿郡又能如何,替孫策做先鋒嗎?

  劉備撓撓頭,派人請來關靖。關靖聽完,思索片刻。“公孫度亦非等閒之輩,遼東沒那麼容易攻取。孫策要取幽州,先選擇公孫度下手,對府君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若他鎩羽而歸,短期內很難再對幽州有什麼想法,幽州事還是要交與府君。”

  劉備笑了。關靖的分析正合他的意。他也想看看在中原無敵的孫策在幽州還能不能繼續他的輝煌。

  “孫策親至,按理我該親迎才對,只是公務繁忙,我一時脫身不得,有勞長史代我去迎,我在安次城恭候他大駕,如何?”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2 00:24
策行三國 第1747章 廢物

  關靖愣住了,盯著劉備,一動不動。劉備皺著眉,轉身欲走。

  關靖突然反應過來,一個箭步上前,攔住劉備,拽住劉備的袖子。“府君,靖以為不妥。”

  劉備的臉突然變了色,掙脫關靖。“元安,你沒見過孫策其人,不知道他的禀性。他歷次作戰都是率精騎直突中軍。如果他圖謀幽州,我就是他的目標,上了他的船,還能活著回來嗎?”

  “府君,你是怕他嗎?”

  劉備也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關靖。他與關靖相處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關靖如此直接,一點情面也不留。他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元安,你這是何意?”

  “府君,狹路相逢勇者勝,若未戰先怯,如何能勝?”

  “誰……誰說我怕他?”劉備也急了,扯著嗓子喊道:“我為何要怕他?這兒是幽州,不是中原,我是主,他是客,我……”喊了兩聲,又覺得反應過點過激,讓人看起來真有些怕孫策似的,連忙又降了聲音。“我……我是擔心袁譚趁虛而入。”

  “如果府君擔心袁譚,那就更應該去迎接孫策。孫策到此,你不親迎,於情於理都不合,只會讓人覺得府君與孫策不和,孤立無援。如此,公孫續、太史慈就不是助力,而是對手。如此,袁譚才會趁虛而入。”

  劉備眨著眼睛,猶豫不決。他覺得關靖說得有理,但他真的不想面對孫策。離開豫州這麼多年了,他總覺得孫策對他有成見,想找機會取他的性命。當初在小黃,如果不是簡雍苦諫,孫策根本不可能救他。現在孫策一心想取幽州,這時候去見他,萬一被孫策咔嚓一刀砍了腦袋怎麼辦?可是如果不去,孫策生了氣,讓公孫續、太史慈從他背後捅一刀,也確實夠他受的。就算孫策不計較,讓袁譚、張則看出他與孫策的貌合神離,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總而言之,如果不去,後果很嚴重。

  見劉備猶豫,關靖又說道:“府君在中原時,曾是孫策故吏,你回到幽州,在漁陽屯田練兵,也多得孫策支持,就連府君腰間懸的劍都是孫策所贈,如今他奉詔巡視至此,府君避而不見,還要他來安次見你,這未免有悖道義,靖雖愚昧,竊為不取。況且……”關靖頓了頓,又道:“府君不迎,難道讓關羽去迎嗎?”

  劉備心裡咯噔一下,咬咬牙,用力拍拍額頭。“我再考慮考慮。”

  關靖躬身施禮。“府君,當斷不斷,自受其亂。泉州就在海邊,關羽很快就能收到消息。”

  劉備心亂如麻,連連擺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關靖退了下去。劉備在堂上來回踱步,猶豫不決。他實在不想去見孫策,但他又不能不去。道義什麼的且不說,讓關羽單獨與孫策見面非常不妥。關羽義字當先,孫策來了,他肯定會去見,而且他一向自行其事,根本不會考慮到這麼做會有什麼影響。孫策慣會花言巧語,蠱惑人心,關羽若是中了他的毒,不知道又會捅出多大的麻煩來。

  劉備想來想去,派人叫來趙雲和張飛,把自己的兩難困境一說,希望他們幫自己拿這個主意。趙雲、張飛都覺得應該去,不過應該做些準備措施,以防變生肘腋。張飛則留守安次,以防袁譚有異動。

  他們商量來商量去,決定第一件事是給關羽送信,讓他做好防範措施,尤其不能單獨和孫策見面。然後集結三千精騎,由趙雲親自率領,護送劉備,既是保證劉備的安全,也作為儀仗,表示對孫策的重視。

  ——

  得知劉備將率三千精騎前來歡迎自己,孫策啞然失笑。

  “我真是受寵若驚。”他對先一步趕來接洽的關靖說道。

  關靖笑道:“府君對君侯感恩在心,得知君侯奉詔巡視八州,喜不自勝。幽州百戰之地,黎民受苦已久,若君侯能平定幽州,使幽州黎民重沐朝廷恩澤,誠幽州之幸,朝廷之幸。”

  孫策笑而不語,關靖處處往朝廷身上扯,自然是要提醒他誰才是真正的對手,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劉備身上。這人雖不出眾,卻也是劉備麾下不多的明白人。歷史上他為公孫瓚殉死,也算個有底線的人。這樣的人就留在劉備身邊吧,讓劉備能多撐一會兒。公孫續身邊不需要這樣的人,軍謀處有太多可以選擇的謀士,他已經安排好了。

  “長史是幽州人,又任公孫伯珪長史多年,想必對幽州形勢有所了解,能否指教一二?”

  “不敢,君侯有問,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剛才說平定幽州,不妨就從這裡說起吧。”孫策倒了兩杯茶,伸手相邀。“聽麋子仲說,你是幽州人中難得喜歡喝茶的,備了一些,請長史品嚐。”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關靖接過茶杯,心裡很舒坦。他和麋竺只見過一面,麋竺居然還記得他喜歡喝茶,孫策又特地備了茶款待他,不管這裡面有多少客套的成份,禮節總是讓人滿意的。他喝了兩口茶,連連點頭,讚了幾句,這才回歸正題。

  “如果打一個粗淺的比方,中原是胸腹,柔軟細膩,有最肥沃的土地,能養活更多的人,幽州則是皮骨,風吹日曬​​,粗糙如石,有最冷的風,有最堅忍的百姓。自古以來,燕趙並稱,燕山與太行相連,擋住了草原上的胡人,才有了中原的安定。如果幽州淪陷,胡馬越過燕山,進入冀州,飲馬黃河,則中原塗炭,良田荒蕪,太平不可期矣。”

  孫策不置可否。關靖這話說得有道理,但他不僅是在說天下大勢,更是在提醒幽州落入袁譚手中的危險更甚於掌握在劉備手中,畢竟和草原上胡人關係好的是袁譚,而不是劉備。

  “但幽州苦寒,耕地有限,不能自給,又時時與胡人交戰,歷任刺史、太守死於公事的數不勝數,烈士前仆後繼,幽州幾乎家家有為國守邊而亡之人,損失不可謂不大,耕種也必然受影​​響。中原安定,還能割青徐二州的賦稅以補充,蟻賊四起,青州荒殘,徐州半廢,幽州如斷糧之戰士,雖有一腔熱血,卻支持不了太久。君侯奉詔巡邊,安定八州,救民於水火,此誠陛下之英明,幽州之大幸。”

  孫策無聲地笑了起來。“長史所言,的確有理,只不過答非所問。”

  關靖尷尬地拱拱手。“還請君侯指教。”

  “幽州是北疆門戶,不能須臾有失,從中原割賦稅以補充也是合情合理的事。不過這賦稅是用來守邊的,不是用來賞賜胡人的,你說是不是?”

  關靖點頭贊同。“君侯所言甚是,當初公孫伯珪與劉使君不睦,就是因為徵撫的理念不合。”

  “公孫伯珪一心殺賊,但幽州人卻沒幾個支持他的,鮮于輔、田疇等人都支持劉虞,這是何道理?似乎與你所說的不太吻合啊。”

  “這個……”關靖瞥了孫策身後的公孫續一眼,欲言又止,顯然是對公孫瓚的有些做法不敢苟同,但又不便當著公孫續的面說得太直白。

  “公孫伯珪戰歿,劉玄德接收了他的舊部,我想問的是他對胡人持何種態度?是效劉虞故技,隱忍退讓,割肉飼狼,還是繼公孫伯珪未竟之事業,與胡人血戰到底?”

  關靖沉吟不答。這是一個坑。如果劉備學劉虞走安撫的路子,孫策顯然不會承認。可若是說劉備學公孫瓚,繼續征討胡人,這恐怕也不行,公孫瓚就是眼前的例子,劉備是不可能明知行不通還要往前走的。

  “君侯,恕我直言,與胡人作戰不同於中原,以公孫伯珪之勇武尚且步履維艱,何況劉府君立足未穩?他是心有餘而力不餘啊。正因為如此,君侯的幫助才不可或缺……”

  “難道劉玄德連公孫度都不如?”孫策打斷了關靖,接著又問了一句:“他連自己的家鄉都守不住,我怎麼能相信他守住幽州?我怎麼知道辛辛苦苦送來的糧食不會落入其他人的手中?”

  關靖無言以對。

  “煩請長史帶句話,他若有心,不用帶著三千騎來迎我,我不在乎。三千騎算什麼,我在官渡時面對袁紹一萬騎,一樣擊而破之。我倒是希望他能帶一個收復涿郡的計劃來,讓我相信他有坐鎮一方的能力。若他沒有,那我就親自動手。”他端起茶杯,毫不掩飾眼中的鄙視。“青徐糧食再多,也不養廢物。”

  關靖面紅耳赤,如坐針氈。

  “還有一件事有勞長史。”

  “請君侯吩咐。”

  “請代我向益德問好,讓他保養好丈八蛇矛,不要生鏽了,將來還要用。”

  關靖眼神微閃。“還有嗎?”

  孫策明白他的意思。“還有就是趙子龍,雖未謀面,傾慕已久,希望很快就有機會和他並肩作戰。”

  關靖看著孫策不說話。孫策微微一笑,神情狡黠。“雲長那兒就不勞煩你了,一來他不喜歡你們這些讀書人,二來我有幾句私己話要當面對他說,不足為外人道。”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2 11:37
策行三國 第1748章 逐客令

  關靖嚇出一身冷汗。

  他對關羽的印像也不好,關羽的自負和傲慢,尤其是對讀書人莫名其妙的討厭都讓他與關羽保持距離,但他也不得不承認關羽對劉備意義重大。一來關羽能力很強,他訓練的步卒是當之無愧的精銳,他鎮守泉州,袁譚、臧洪的幾次試探攻擊都沒佔著便宜;二來關羽不是本地人,而且對劉備忠心耿耿,不惜婉拒了孫策的挽留,千里迢迢來到幽州。他簡直就是劉備號召力的象徵。

  如果關羽被孫策挖走了,不僅是對劉備實力的重創,更是對劉備威信的重創。

  “君侯,這麼做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孫策慢條斯理的添了一點茶,端起杯子,淺淺的呷了一口。

  “關羽是劉府君麾下大將,你和他私下見面……”

  “我沒有說要私下見面,我是公開見面。不瞞長史說,我奉詔巡視幽州,本沒有會見一郡太守的計劃,我要見的是州刺史,只有州刺史才能代表幽州嘛。見玄德、雲長只不過是敘舊,與公事無關,既然玄德身為漁陽太守不能輕見,那不見也罷,免得興師動眾。我相信雲長大丈夫,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必然慷慨赴約,不醉不歸。”

  關靖面紅耳赤,又驚又怕。孫策對劉備的見外非常生氣,不僅要見關羽,還要見張則,這事麻煩了。說起來,劉備此舉即使談不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確實也不夠大氣,於情於理都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君侯言重了,劉府君並非懷疑君侯,而是感激君侯的恩澤,不敢怠慢,這才隆重其事。既然君侯關愛百姓,不想興師動眾,那就恭敬不如從命,簡便些。請君侯稍待,我這就回复劉府君,請他輕車簡從,與君侯一晤。”

  孫策打量了關靖片刻,勉為其難地答應了,將率部去泉州與劉備相會,有什麼話到時候面談。

  關靖不敢怠慢,應諾而去。

  ——

  關靖離開不遠,公孫範也帶著部曲趕到。他將經右北平去遼孫屬國赴任。公孫瓚戰死,餘部被劉備接收,他勢單力孤,左右皆敵,沒有一天能安睡的。現在總算解脫了,轉任遼東屬國都尉,既不用在張則眼皮底下,也有了自己的地盤,對孫策感激涕零。他沒什麼東西獻給孫策的,除了幾匹好馬,也就是一份渤海郡的地圖。他曾任渤海太守,率部助公孫瓚與袁紹交戰,手裡留了一份地圖。現在他用不上了,正好轉贈孫策。

  孫策欣然笑納。

  公孫範不想和劉備見面,和太史慈、甘寧見面,約好聯絡方式之後,又與公孫續談了一夜,第二天就匆匆起程了。

  和公孫範一起來的還有田疇。年前那一戰,田疇受了重傷,卻倖免於難,現在是張則僅剩的心腹。張則接到孫策的文書後,派田疇來見孫策。作為張則的使者,也作為公孫瓚曾經的對手,田疇對孫策的印象並不好,行完禮,尚未入座,就提出一個尖刻的問題。

  “府君奉詔巡視幽州,為何擅自決定右北平、遼西、遼東屬國的太守、都尉人選?”

  孫策笑了笑。“你既是張使君的心腹,想必已經收到了朝廷的邸報,知道我奉詔節制八州,幽州也在其列。怎麼,你是懷疑我是假的,還是懷疑詔書是假的?要不要我把朝廷賜我的節拿給你看一看?”

  田疇不為所動。“君侯奉詔節制八州,無可置疑,只是張使君也是奉詔任幽州刺史,既是幽州事,君侯豈能不與張使君商議便擅行其事?如此,張使君如何行使政令?”

  孫策抬起眼皮,打量著田疇,冷笑一聲:“你覺得張使君現在還能行使政令嗎?”

  “君侯何出此言?”

  孫策大怒,拍案而起。“田疇,我敬你是義士,這才給你三分薄面,你不要不識好歹。張則能不能行使政令,你不清楚嗎?就算公孫伯珪有千般不是,他畢竟是朝廷委任的將軍,鎮守北疆多年,苦戰有功。劉虞身為宗室,與逆臣袁紹勾結,又興兵攻擊公孫伯珪,兵敗身死,怨得誰來?張則入幽州數年,不能調和矛盾,反倒被你們幽州世家裹脅,與劉和串通,報私仇而忘公義,他這個幽州刺史還有沒有是非?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朝廷?如今袁譚佔據涿郡半年,你們可曾設法奪回?我委任右北平、遼西、遼東屬國太守、都尉是奉詔行事,有必要向一個不能行使政令的傀儡刺史通報嗎?我倒想問你一句,袁譚佔據涿郡,是不是向張則通報了?”

  田疇被孫策一連串的搶白問得啞口無言。他明知孫策是強辭奪理,但他就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歸根到底還是沒有實力,眼睜睜地看著袁譚佔據了涿郡卻無力奪回,有此短處在,張則說話就沒有底氣,孫策當然也不用將張則放在眼裡。

  儘管如此,田疇還是不肯示弱。“那君侯此來,難道就能奪回涿郡?”

  “我奉詔平定幽州,不僅要奪回涿郡,還要驅逐鮮卑人、烏桓人,橫行燕山之北,復我故土。你們幽州世家如果有志於此,我可以既往不咎,如果你們只想坐而論道,那就安靜一些,少在我面前聒噪。如果你們還想橫生事端,那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我認得你們,我的刀認不得你們。”

  孫策說完,不等田疇說話,一甩袖子。“送客,我這樓船之上,不接待顢頇之輩。”

  朱然上前一步,面色陰冷的伸手示意。“請!”

  田疇面紅耳赤,站了起來,轉身便走。當他一隻腳跨出艙門時,又停住了,雙目灼灼的盯著孫策。“君侯剛才說要奪回涿郡,橫行燕山之北,可是當真?”

  孫策負手而立,看著艙外的大海,看都不看田疇一眼。“我讀書少,不會騙人,真與不真,你可以睜大眼睛看。”

  “君侯出塞之日,疇當為君侯執鞭。”

  孫策轉過頭,瞇著眼睛,看了田疇一眼,哼了一聲:“一言為定。”

  田疇拱拱手,轉身離去。

  ——

  泉州,劉備坐在堂上,關羽坐在一側。

  聽完關靖的敘述,劉備臉上火辣辣的,紅一陣白一陣。雖然關靖說得很委婉,沒有帶一個髒字,但他能想像到孫策對他的蔑視。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此時此刻,他還是無地自容。

  在孫策面前,他沒有尊嚴可言。在中原被孫策羞辱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被孫策趕到家門口來羞辱,實在是丟人丟到家了。可是這也怨不得孫策,誰讓他連老家涿郡都丟了,無力奪回呢。劉備有些後悔,當初如果聽張則的建議,與袁譚一戰就好了。就算不能成功,至少也有個說辭。戰而不能勝是能力問題,不戰則是膽量問題。孫策以小霸王自稱,勇冠三軍,他自然看不起怯懦之人。

  別說孫策,就連關羽都對此頗有非議,私下裡不知道抱怨過多少次。

  劉備偷偷地看了關羽一眼。關羽瞇著鳳眼,撫著長鬚,神情平靜,看起來沒什麼反應,但劉備知道他贊同孫策的看法。若非如此,他早就跳起來了。別看關羽自己沒什麼君臣之禮,但他卻看不得別人失禮,如果有人對他劉備不敬,關羽第一個不答應。

  “雲長,你以為如何?”

  關羽愣了一下,瞟了關靖一眼,說道:“玄德,我覺得吳侯也許有什麼誤會,既然他有話要對我說,不如我走一趟,把話說清楚了,自然也就沒事了。”

  劉備哭笑不得。他哪裡敢讓關羽單獨去。事到如此,他也沒什麼後路可退。關靖已經答應了孫策,他如果還不肯輕車簡從地去見孫策,只怕連關羽都要看不起他了,以後還怎麼混啊。

  “吳侯誤會的是我,當然應該由我親自向他解釋,豈能再轉手於你。”劉備咬咬牙,擠出一絲笑容。“我與雲長走一趟吧。若能求得吳侯協助,奪回涿郡,便任雲長為涿郡太守,如何?”

  關羽正中下懷,面露微笑。關靖雖然暗自叫苦,卻無可奈何。就算劉備不說,孫策也會這麼說,既然如此,不如由劉備先許諾關羽,將來不成,也是孫策的問題,怨不得劉備。

  劉備留下關靖守泉州,以備不虞,自己和關羽只帶了簡雍、周倉等人,快馬加鞭,趕到海邊,與孫策相見。孫策收到消息,主動下船,在岸邊一個小土坡上立下青蓋,鋪設案几坐席,除了諸葛亮之外,只有郭武一人隨侍左右。

  土坡不高,但四周盡收眼底,兩百步以內都無法藏人,孫策在此與劉備相會,以示坦誠,見此情景,劉備如釋重負,笑容才自然了些。他快步上前,拱手施禮。

  “君侯遠道而來,備迎接來遲,死罪死罪。”

  關羽也跟上前行禮。“君侯別來無恙。日前收到家書,家父在襄陽多蒙君侯照顧,感激不盡。”

  孫策微微一笑。“雲長,你父親有公明照顧,你不用擔心。你如果還有孝心,還是盡快成親吧,他可盼著抱孫子呢。一雙眼睛好不容易治好了,別再哭出毛病來。”

  關羽有些尷尬,好在他本來臉就紅,倒也看不出來。

  孫策又笑瞇瞇地對劉備說道:“玄德,你也是啊,三十多了還不成親,你就不怕寡母擔心?在這一點上,你可比我差遠了。來,我為你介紹一下,這是我最近剛納的幾個妾,你還沒見過。”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3 01:50
策行三國 第1749章 自作聰明

  孫策笑容燦爛,語氣親熱,一點也看不出心有芥蒂的模樣,更沒有擺譜。向劉備、關羽介紹他的妾,這完全是至交之間才會有的待遇,熱情得讓劉備受寵若驚。

  但是劉備總覺得孫策笑得有些詭異,只是他不知道原委。

  孫策先介紹了劉和。這是長公主,身份尊貴,劉備、關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行禮。孫策隨即又介紹了甄宓。甄宓是中山大族,劉備早有耳聞,也知道這是從袁熙手裡奪來的,只是沒想到這甄宓有如此容貌,剛剛十四就已經讓人驚艷了,將來還知道是如何的傾國傾城。

  最後,孫策介紹了甘梅。他笑得尤其燦爛,心裡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惡趣味。不知不覺的,劉備的老婆就被人搶光啦,他不光棍誰光棍?讓他一打敗仗就拋妻棄子,報應!

  劉備不解其意。他不知道孫策為什麼最後介紹甘梅。甘梅除了皮膚白晳,又與陶謙有親之外,似乎並無突出之處,論美貌不如甄宓,論身份不如劉和,論年齡又不是最長或最幼,最後介紹他似乎有些本末倒置。這讓他心裡很沒底,不知道孫策又在挖什麼坑讓他跳。

  不過,僅是對比一下已經足夠造成傷害。俗話說得好,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他三十六,關羽比他年長兩歲,都是年近不惑的人,早該成家了,現在卻還是孤身一人,實在有違孝道。況且欲爭霸天下,子嗣也是家族運數的象徵之一,連子嗣都沒有的人有什麼運數可言?相比之下,孫堅有五子三女,孫策年方弱冠就有兩個兒子,這才是家族興旺的徵兆啊。如果說孫策這是一種無形的示威,也不為過。

  劉備很尷尬,強作鎮靜地上前行禮。

  孫策在一旁笑瞇瞇地看著。他知道劉備不可能知道甘梅原本應該是他的夫人,還為他生了劉禪,但他心裡就是很開心,很有成就感。甘梅嫁給劉備可沒享過一天福,麋蘭嫁給劉備更慘,死在長坂坡,劉備這種人就不該有後代,我這也算是替天行道。

  介紹完畢,孫策讓劉和三人自已去看風景,他坐在青蓋之下。劉備、關羽沒有資格,只能撐起自己帶來的皂蓋遮陽。雖說是在幽州,畢竟是夏天,陽光還是很曬人的。

  寒喧了幾句客套話之後,孫策開門見山,問起劉備收復涿郡的計劃。劉備不敢耽誤,將和他關羽、關靖等人一起商量的計劃拿了出來,向孫策解說。

  劉備並沒有收復涿郡的能力,也沒有這樣的計劃,但孫策有言在先,如果他沒有這樣的打算,就要和關羽單獨商量這件事。劉備當然不能接受這種結果,所以他匆匆忙忙的擬了一個計劃。不過他也清楚,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幾乎為零,免不了要被孫策嘲諷幾句。

  孫策聽完,也沒說話,伸手一指身邊的諸葛亮。“玄德,這就是諸葛瑾的弟弟諸葛亮,字孔明。”

  劉備無地自容。“君侯恕罪。”

  孫策一聲輕笑。“你求賢若渴,我可以理解,只是手段稍微兒戲了些。能被你幾句卑辭打動的人,有資格在我身邊做事嗎?”

  劉備匍匐在地,再拜。“死罪,死罪。”

  “起來吧。”孫策伸手虛扶。“俗話說得好,人以類聚,只有英雄才能惜英雄,幽州豈是無才?既然雲長能不遠千里而來,趙子龍能捨家追隨,田國讓能一見傾心,可見你也是一方俊傑,只是你涿縣小勝之後,小富即安,不思進取,滿足於漁陽太守,不敢冒險,坐視涿郡被袁譚所奪,未免讓人失望。”

  “君侯所言甚是,備每思及君侯所行之事,常自愧於心。奈何幽州非豫州,備亦無君侯之氣度,所以進退艱難,處處受制。如今君侯親至,備又可以隨君侯左右,觀摩君侯用兵,實乃幸事。”

  孫策嘴角微挑。劉備這話棉裡藏針,暗藏反擊之意,倒不可輕視。他是為了忽悠劉備和袁譚火併,好讓太史慈有機會站穩腳跟,可不是為劉備火中取栗。

  “玄德,你最近和袁譚聯絡過嗎?”

  劉備眨眨眼睛,心裡有些沒底。他是和袁譚聯絡過,可這事能和孫策說嗎?是簡雍還是關靖說漏了嘴?

  見劉備不答,關羽有些不悅。他人在泉州,不知道劉備和袁譚有什麼交易,但是看劉備這神色,顯然是被孫策說中了卻又不敢回答。他哼了一聲:“是便是,不是便不是,玄德何必掩飾?”

  劉備尷尬地點點頭。“聯絡過,是……想討回涿郡,未能如願。”

  孫策沒有戳破劉備的謊言。“那你應該知道袁譚現在是什麼狀況吧?”

  “不知君侯所指何事,還請君侯指教。”

  孫策臉上的笑意更濃,他向後靠了靠,意味深長地看著劉備。“孔明,你為劉府君解說一下形勢。”

  “喏。”諸葛亮拱手施禮,又向劉備、關羽施禮。“四月,朝廷下詔,袁紹矯詔證據確鑿,大不逆,免職,撤爵,袁譚為罪臣之子,其冀州牧印綬被追繳,已無權據冀州,朝廷雖力不能制,但袁譚名不正,言不順,兼有汝潁、冀州派系之爭,自顧不暇。”

  劉備心知肚明,卻裝出一副不明其意的樣子,一本正經地盯著諸葛亮。諸葛亮笑了笑。“府君還有什麼疑問?”

  “呃……袁譚自顧不暇,所以……這是收復涿郡的好機會?”

  諸葛亮回頭看了孫策一眼,面有難色。孫策點了點手指,示意他接著說。諸葛亮有些無奈,臉上卻依舊保持著禮貌的笑容。“大不逆是重罪,按理當族誅,朝廷卻只是罷免袁紹的官爵,沒有株連袁譚,甚至沒有明確表示罷免其冀州牧,何也?”

  劉備眼珠轉了兩轉,也有點反應過來了。朝廷宣布了袁紹的罪名,卻沒有明確對袁譚的處罰,這分明要逼袁譚稱臣啊。大家心裡都有數,別看孫策奉詔節制八州,但孫策才是朝廷最忌憚的權臣,朝廷派種劭來幽州就是想調劉和去長安,安撫公孫瓚,讓張則揮幽州之師南下,逼迫袁譚低頭,結果劉和與公孫瓚同歸於盡,幽州實力大損,反倒讓袁譚佔了涿郡。

  可是這並不影響大局,袁譚的危機也沒有真正解決。如果他不向朝廷稱臣,名份的問題就解決不了,他就面臨著內外交困的窘境,換句話說,現在是趁火打劫的好機會。孫策這時候來幽州,興許就是打這個主意。

  但朝廷不可能希望孫策得手。對朝廷來說,最好的結果是袁譚稱臣,向朝廷提供賦稅,退而求其次,也是讓張則控制冀州,這原本就是朝廷的計劃。最不濟就讓袁譚繼續控制冀州,總比落在孫策手裡好。

  袁譚會不會稱臣,劉備不知道,但他清楚現在張則沒反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年前那一戰,鮮于輔等人被公孫瓚擊殺,損失慘重,這幾個月雖然恢復了一些,卻不足以奪回涿郡,何況還有他劉備在側。

  如果我和張則聯手,奪回涿郡的可能性不僅有,而且很大。張則是老臣,他深諳朝廷心意,寧願將幽州交給他,也不會願意交給孫策或袁譚。公孫瓚與劉和血戰時張則就有過這樣的想法,只是被他拒絕了。

  想通了這一層,劉備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耳刮子。這麼簡單的事都沒想明白,還要孫策來提醒,白白浪費了一個好機會,現在還要想辦法搪塞孫策。

  劉備心念急轉,臉上卻不動分毫,依然一副茫然的模樣。“還請孔明指點。”

  諸葛亮笑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此伐交之時也。”

  劉備若有所思,然後扮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君侯的意思是利用袁譚自顧不暇的機會,示之以形勢,迫使他交出涿郡?”

  孫策點點頭。“其實按我的意思,自然還是直接攻取比較好,但朝廷的意思嘛,呵呵……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如今不敢說譽滿天下,卻已經謗滿天下,如果能兵不血刃地讓袁譚交出涿郡,還幽州安定,完成朝廷託付,我也就不多事了。所以說,玄德,你這個計劃太隨意了,不合格啊。”

  劉備心裡歡喜,哪裡還有心思計較孫策的傲慢,他現在恨不得立刻趕到薊縣去和張則商量,能不能奪回涿郡且兩說,至少這是一個掌握幽州的好機會。

  “君侯言之有理,我的確想得太簡單了,一心只想著借君侯之威,不及其餘。君侯,若袁譚不肯,又待如何?”

  “如果袁譚不識抬舉,那自然不用客氣了。我率水師游擊渤海,牽制臧洪,雲長率步卒西進,斷袁譚後路,玄德率部取涿郡,袁譚不得不退。若能說動張使君發上谷、代郡之兵,則涿郡唾手而得。”孫策笑了笑,捏著手指。“袁譚是聰明人,我相信他懂得取捨的道理,不會因為一個涿郡幹出玉石俱焚的蠢事。”

  劉備有點尷尬,只能佯裝不懂,強笑道:“君侯所言甚是。不過備有一愚見,這也是君侯全取平原的大好機會,浪費太可惜了。且南北夾擊,袁譚更加吃緊,屈服的可能性更大。”

  孫策指指劉備,哈哈大笑。“玄德能舉一反三,可喜,可畏。”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13 12:29
策行三國 第1750章 火上澆油

  聽得『可畏』二字,劉備心裡一緊,隨即又苦笑道:“君侯言重了,我哪有什麼舉一反三的本事,只不過愚者千慮,偶有一得罷了。想想之前做的那事,我自己都臉熱呢。我能有今日,都是拜君侯所賜,難得相遇,正當向君侯請教。”

  “當真?”

  “千真萬確。”劉備一臉誠懇。

  孫策提起茶壺,為劉備、關羽添了一點茶。“既然玄德這麼客氣,那我也就饒舌幾句。萬一說錯了,你也別介意,就當是朋友之間閒聊,一笑置之。”

  “豈敢,豈敢。”劉備謙虛了幾句,雖然心裡不以為然,卻還是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關羽撫著鬍鬚,瞇著鳳眼,面無表情,顯然有些不耐煩。孫策看在眼裡,心中暗笑,這貨在幽州呆久了,在中原摔的那些跟頭恐怕也忘得差不多了,目中無人的本性又暴露了。既然如此,看我再給他燒一勺油。

  “玄德,你知道我當初為什麼建議你回幽州?”

  “幽州是我家鄉,風土人情比較熟悉,又有鄉黨支持,自然比人生地不熟的中原好些。”

  “這些都是理由​​,但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孫策呷了一口茶,不緊不慢地說道:“幽州是邊州,與胡人相接。胡人貪婪殘忍,不知仁義,有利則服,無利則叛。那些讀書人慷國家之慨,結私人之恩,只顧眼前苟安,遺禍無窮。對這些胡人,僅僅施恩是不夠的,還要靠威服。你雖讀書不多,不為世家所接納,但武藝出眾,雲長、益德更是萬人敵,若能出塞擊敵,又豈是公孫伯珪一人可比?”

  劉備眉頭微蹙,沉吟不語。關羽卻是鳳眼一睜,點頭道:“君侯,你接著說。”

  孫策卻不著急,喝了兩口茶,故意吊了關羽一會兒,才接著說道:“玄德,你仔細想想,論家世,公孫伯珪是庶出子,他並沒有得到家族的太多支持,比你好不到哪兒去。論學問,你們是同門,他什麼底細,你應該一清二楚。論武藝,你也不比他差,再有雲長等人相助,超出他豈止一籌?為何你的成就不如他?”

  劉備也有些疑惑。他固然一直對公孫瓚懷有敬畏之心,但仔細想想,其實公孫瓚並不比他強多少,有些方面甚至不如他。比如他有關羽、張飛等人,公孫瓚麾下都是樂緯台、樂何當那些廢物,可是公孫瓚的成就遠遠超過他,這著實令人費解。他長身而起,拱拱手,正色道:“請君侯指點。”

  “因為你選了一條不適合自己的路。你一心養名,想擠進名士的圈子,被士林接受,卻不知道就算你再努力,再禮賢下士,你也不會成為名士,不會被他們接受。公孫伯珪對此就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不在乎名士,一心要憑自己掌中鐵矛建功立業,反而殺出一條血路,成為胡人避之不及,威鎮北疆的白馬將軍。”

  孫策冷笑一聲:“孔文舉知道你劉玄德的名字又如何?他會舉薦你出仕嗎?”

  劉備無言以對。他明白孫策說的意思了。他根本就努力錯了方向,棄長而用短,有著上好的武藝不用,卻一心想擠到世家圈子裡去。公孫瓚則不然,孫策也不這麼傻,他們就緊緊抓住武力,誰擋路就殺誰。世家就是欺軟怕硬,豫州是世家最集中的地方,孫策也就用了四五年時間就啃下來了,幽州世家的力量遠遠不及豫州,他卻遲遲沒有進展,原因就在於他沒有像公孫瓚、孫策那樣主動與世家決裂。

  “寸有所長,尺有所短,用兵也好,執政也罷,都應該揚長避短。雲長武藝絕倫,你不讓他征戰沙場,卻讓他在這兒屯田,不覺得浪費嗎?袁譚取涿郡時,為什麼不讓雲長統兵截擊袁譚?漁陽突騎聞名天下,你為什麼到現在只有三千精騎,其中還有一部分是公孫伯珪的舊部?因為你的手太軟,你總想著籠絡他們,卻不知道他們根本無法籠絡,你能給​​的那點恩惠,能和袁家假公濟私的恩惠相提並論嗎?”

  孫策向後靠在憑几上,伸直了腿。“明明是能食虎豹的猛獸,你拿來當看門狗。明明是千里馬,你卻拿來耕地。玄德,你有多大的本錢,經得起這般揮霍?”

  關羽慨然長嘆,心裡說不出的舒坦,一直以來憋在心裡的怨氣終於有了個發洩的機會。孫策這句話可真是說到他的心坎上了。屯田,屯田,他千里迢迢的跑到幽州來不是為了種地的,屯田是為了養兵,養兵是為了征戰,現在倒好,他就是屯田,上一次大戰還是在涿縣迎戰麴義,現在麴義都被孫策殺了,他還在屯田。

  最讓他不爽的就是上一次,劉備不讓他上陣,眼睜睜地看著袁譚進駐涿郡,喪失了一個大好機會。

  劉備很尷尬,卻又有些心動。“那依君侯之見,我當如何?”

  “田是要屯的,但不能滿足於這點屯田。幽州耕地少,戶口少,你僅靠屯田是無法戰勝袁譚的。你要發揮你的優勢,去搶,去奪,去草原上搶胡人,搶他們的牲畜,搶他們的女人,讓他們亡族絕種。你要去搶袁譚,不僅要把袁譚趕出幽州,還要像公孫伯珪一樣深入冀州,將戰線推進到冀州境內,因食於敵。只有如此,你才能越打越強。”

  孫策拍著大腿,感慨不已。“說句不讓你生氣的話,我最欽佩的就是雲長的忠義,最遺憾的也是雲長的忠義。如果他當初願意留在豫州,我現在說不定已經打到冀州了。想當初雲長出馬,一戰而取九江,何等快意。我為他鑄青龍偃月刀是讓他殺敵立功的,不是讓他種地的。早知如此,何不為他鑄一把鋤頭?”

  關羽撫鬚輕嘆,雖然沒說什麼,眉宇間卻欣然自得,大有得遇知音之感。劉備忐忑不安。關羽本來就求戰心切,被孫策這麼一蠱惑,怕是沒人再攔得住他。再不讓他出戰,他說不定真要轉投孫策了。

  “行了,我就說這麼多,聽不聽是你的事。”孫策轉身關羽。“雲長,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關羽拱手施禮。“君侯請說。”

  “第一件事是你父親。你父親在襄陽,有公明照顧,生活無慮。但公明只能照顧他的起居,解不了他的心結。你盡快娶妻生子,讓關家有後,不要讓老人家等得太遠。他花甲已過,什麼時候走真是說不准的事,到了子欲養而親不在的時候,再後悔可就遲了。”

  想起老父,關羽心中酸楚,低了頭,鳳目微紅。“喏。”

  “第二件事是胡人。你讀過書,知道夷夏之防,想必也知道我下過殺胡令,既然你不肯留在豫州,來了幽州,我希望你能成為李廣那樣的飛將,成為守護華夏衣冠的堅城。將來有機會,希望能和你一起橫行大漠,驅逐蠻胡。”

  關羽心潮湧動,大聲說道:“敢不從命。”

  劉備暗自苦笑,卻不好阻攔,只得跟著說道:“備雖不才,也希望有機會與君侯並肩作戰。”

  孫策點點頭,沒搭劉備的茬。“最後一件事就是這涿郡。玄德是涿郡人,不好任涿郡太守,你是河東人,沒有這個顧慮。將來如果拿下冀州,冀州牧也是做得的。玄德這個計劃雖然粗疏,讓你出戰卻是個聰明的決定,希望你做好準備,萬一袁譚不識時務,你不要辜負了青龍偃月刀,不要辜負了你這一身武藝。”

  關羽欠身施禮。“羽雖不敏,必不敢負君侯期望。”

  孫策長身而起,甩了甩袖子。“甚好,我就說這麼多,就此別過。我還要去渤海,想辦法和袁譚見一面,順便看看渤海的形勢。”孫策看著劉備,意味深長的說道:“玄德,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劉備心中一聲嘆息。他聽得懂孫策的言外之意,留給他的機會的確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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