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94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6 12:32
策行三國 第1781章 匪夷所思

  身披重鎧的甲士以什為單位,分作三路,兩路沿城牆左右展開,一路奔下城去,準備打開城門。

  城下守護城門的一隊遼東軍將士只聽到戰鼓聲、箭矢破風聲和慘叫聲,知道情況不妙,卻不知道要塞已被攻破,忽然看到一群陌生的重甲士殺氣騰騰地奔下來城,大驚失色,隊率剛準備上前問話,兩名重甲士拔步飛分,左右包抄而至,刀光一閃,隊率就被砍倒在地,身首異處。

  遼東軍大亂,有的轉身要逃,有的鼓譟而前,但這些都沒有影響重甲士的行動,他們五人一組,雙手持刀,大砍大殺,長刀飛舞,鮮血噴濺,轉眼便砍倒數人,剩下的也被逼到城門中,擠成一團,瑟瑟發抖。

  十名重甲士也不說話,你進我退,我進你退,進退有序,卻又將城門堵得嚴嚴實實,無視遼東軍哭喊或反抗,無情的砍殺。

  盾碎,矛斷,人亡。

  慘叫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五十名遼東軍士卒一個接一個的倒在血泊之中。雖然也有人鼓起勇氣,怒吼著衝上去前,但孤勇不可恃,面對配合默契的重甲士,他們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傷害。即使偶爾刺中、砍中重甲士,也不過是濺起一溜火星而已,根本擋不住這些身披重鎧的勇士前進的步伐。

  “樸虎,好了沒有?”甘寧一刀割下了楊祈的首級,身體探出城牆,大聲罵道:“你們這些龜孫,是不是骨頭軟了,殺不動人,這麼久還沒開門?”

  “將軍,就好了。”甚長樸虎悶聲應道,再次衝上前去,殺死擋在城門前的最後兩名遼東軍士卒,然後幾人合力,放下了城門後的橫栓,打開了城門。

  等在門外的楊宏提著​​戰刀大步走了進來,一看城門洞裡橫七豎八,鮮血淋漓的屍體,嚇了一跳。“怎麼全殺了?”

  撲虎推起面甲,伸手抹了抹臉上的汗水,嘿嘿笑道:“將軍吩咐的,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楊宏大步走到城門內側,仰起頭,剛要說話,甘寧在城門上戟指大罵。“磨蹭個甚?趕緊去搶門,跑了一個,老子砍了你龜孫。”

  戰刀上的鮮血被甩落,正落在楊宏的臉上。楊宏識相的閉上了嘴巴,手中長刀一指。“跟我來!”領著五十名親衛直撲南門。虎躍塞只有兩個城門,堵住南門,避免有潰兵將虎躍塞被攻破的具體情況洩露出去,這是甘寧事先就安排好的戰術,為的就是保守戰術秘密,為攻取下一個要塞做準備。

  楊祈被甘寧斬殺,軍侯、都伯也在第一波打擊中或傷或死,遼東軍已經沒有像樣的指揮,一盤散沙,在如狼似虎的甘寧等人面前,他們幾乎沒有還手之力,不到半個時辰,虎躍塞易手。從楊祈開始,要塞中二百餘名將士全部被斬殺,無一活口。

  甘寧立刻派人匯報孫策,並請求繼續攻擊。在二十名甲等射手的幫助下,虎躍塞來得太容易,連一滴汗都沒出,不過癮。

  ——

  公孫桓率領兩千騎兵趕到虎躍塞,赫然發現虎躍塞的戰旗已經不是楊祈的戰旗,大驚失色。

  在確認虎躍塞已經失守之後,公孫桓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派人回報公孫度。他從沓氏趕到這裡,不過一天時間,虎躍塞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是如何失守的,他無法理解,但他很清楚公孫度的脾氣,虎躍塞失守,他無法通過虎躍塞,更無法接應即將到達的糧草,這將嚴重影響接下來的戰事,如果公孫度認為是他行軍緩慢所致,後果不堪設想,砍了他的首級都有可能。

  公孫桓火速後退,連夜退到台山關。他派出騎兵搜羅虎躍塞的潰卒,想從他們口中了解一些具體情況,如果能找到楊祈就更好了,他可以看看虎躍塞為什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失守,也好有所準備。但是他失望了,城外別說楊祈,連一個潰卒也沒有,楊祈部下的兩百多人就全憑空消失了一般。

  公孫桓越想越怕,再次派人給公孫度送信。

  公孫度接到公孫桓的第一個消息,得知虎躍塞失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復盤問送信的斥候,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從他知道孫策可能要攻虎躍塞到虎躍塞失守,前後最多兩天時間,孫策是怎麼做到的?虎躍塞易守難關,兵力又無法展開,就算孫策不惜代價,想以多換少,那也需要幾天時間,要將塞內的士卒消耗到無法防守才有可能,怎麼會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失守。

  兩天時間,打造攻城器材械都不夠,難道孫策早就準備好了?

  公孫度百思不得其解,許攸也無法解釋。這明顯不合常理,孫策的軍械是精良,但他的部下又不會飛,他總不會用拋石機將人直接扔上城吧?

  許攸左思右想,提出一個可能:楊祈會不會被孫策收買了,舉塞投降?

  公孫度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也覺得非此無法解釋虎躍塞的失守。尤其是公孫桓的第二份報告送到時,他便無奈地接受了許攸的意見。如果不是楊祈投降,怎麼可能連一個人都沒逃出來?就算孫策所部的戰力強大,總能派幾個送信的吧。

  公孫度大發雷霆,暗自發誓要殺了楊祈全家。虎躍塞的失守讓他陷入了被動。不奪回虎躍塞,後續的糧草都進不來,五萬大軍一旦斷糧,將不戰自潰。

  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公孫度心裡說不出的懊惱,卻不能形諸於色。他不想被許攸嘲笑,尤其是發生了這種事的情況下。

  他反復權衡,最後決定派人通知公孫模小心前進,暫時不要靠近虎躍塞,另選道路,哪怕路難走一些,遠一些,也不要輕易冒險。虎躍塞易守難攻,想重新奪回來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與此同時,公孫度派兵增援東山關,防止虎躍塞的情況在東山關上演。

  ——

  收到甘寧輕取虎躍塞的消息,孫策也很高興,擊敗公孫度的信心又增強了三分。

  他知道奪取虎躍塞是必然的事,但他沒想到會這麼快,這麼輕鬆。這再一次證明了他之前的判斷,公孫度和公孫瓚差不多,因為得不到世家的支持,手下沒幾個真正能用的人才。他能在遼東迅速打開局面,並不是因為他的團隊有多強,而是因為他的對手更弱。

  不管承認與否,知識的傳承還是控制在世家、豪強手中,不學有術的天才畢竟是少數。公孫度能有今天也和他的家世和個人際遇脫不開關係。公孫氏本來就是幽州大族,再加上太守公孫琙對他的格外照顧,他才有機會到洛陽開拓眼界。遼東就這麼多人口,文化教育都遠遠不及中原普及。如果說中原寒門只是晉升難,遼東寒門連成才都不是一件易事,就算公孫度禮賢下士,也沒多少人可供選擇。

  楊祈等人算是矮子裡面拔將軍,在遼東還算勉強,與甘寧這樣的猛人對陣時就不夠看了。

  軍謀處立刻派出斥候越過虎躍塞,探查東山關附近的形勢,很快就發現了公孫桓率領的兩千騎兵。在反复推演後,軍謀處否決了甘寧進攻東山關的建議,選擇正面強攻公孫度的主力。

  取虎躍塞的目的是截斷公孫度的糧道,延緩公孫度糧草補給的速度,造成他的軍心不穩。現在目的已經達到,沒有必要再強攻東山關。東山關離沓氏城很近,公孫度隨時可以派兵增援,且東山關的地形與虎躍塞不同,兵力更多,精銳的作用減弱,最後還是要靠強攻。

  既然是正面強攻,攻城不如野戰。

  孫策同意了這個方案,派人接替甘寧鎮守虎躍塞,將甘寧調回主戰場。甘寧屠了虎躍塞,一個活口都沒留,不少人對他很有意見,但孫策覺得這種時候不是追究甘寧道德人品的時候,兩軍對壘,需要這種一往無前的殺意,虎躍塞本來就是軍事要塞,並沒有平民,甘寧的屠殺有殺俘的嫌疑,但沒人能夠指證,不必太過計較。

  甘寧欣然同意,帶著兩百多顆首級回到大營。他對謝寬率領的甲等射手贊不絕口,簡直誇上了天,說得謝寬都不好意思了。孫策心裡清楚,甘寧可不是願意讓功勞的人,他這麼客氣一是因為甲等射手的確在奪取虎躍塞時起到了關鍵的作用,二是因為虎躍塞的功勞不夠大,讓給謝寬,甘寧才有理由繼續爭奪出戰的機會。甘寧只是看起來粗猛,實際上他精明著呢。若非如此,怎麼可能橫行長江這麼多年。

  孫策部署任務,將主力分作兩部,一部由他親自指揮,一部由沈友指揮,兩部輪番上陣。甘寧劃撥在他麾下,並將首戰的任務交給了甘寧。甘寧心花怒放,比得了重賞還開心。

  用兩天時間打探消息,準備戰具,第三天清晨,孫策下達正面強攻的命令,棄舟登岸。

  公孫度也做好了準備,親自趕到到前沿陣地指揮,許攸隨行參謀。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7 14:18
策行三國 第1782章 先聲奪人

  從港口到沓氏城有五里多路,公孫度部署了三道防線,第一道防線緊臨海港,一萬步卒,兩千騎士,依山沿海列陣。沈友第一次嘗試進攻時就被阻於這道防線之前,無法前進。

  孫策對這裡的地形並不陌生,既有事先準備的詳細地圖,也能親眼看到地形,清楚公孫度能做出什麼樣的安排,不用擔心因地形不熟而出現意外,最適合正面作戰。

  毫無疑問,地形對公孫度有利。陣地之南是一道連綿的山嶺,陣地之北是海灣的幾座土坡連成的高地,中間只有不足三百步寬的平地。由陣地向東,平地漸漸收縮,最窄處不過百步。公孫度在兩側的高地上設置騎兵陣地,一旦有需要,這些騎兵就能從高地上衝下來,借助坡地加速,直衝陣勢不整的步卒。即使騎兵沒有衝鋒,僅是在坡上立陣就像在頭上懸了一口劍,隨時可能落下,足以讓對手不敢掉以輕心,時刻警惕,威懾力非同小可,任何人都無法忽視。

  一萬步卒在三百步寬的陣地上列陣,陣勢厚實得讓人沒有任何機會取巧,只能用硬拼。在沒有兵力優勢,甚至連騎兵都不足的情況下,聰明如沈友也無計可施,只能望城興嘆,識趣的放棄了強攻,以免自取其辱。

  陣地之北便是海灣,原本樓船可以通過,但公孫度在入口處停了十幾艘船,只要樓船有進攻的跡象,他就將這些船沉下港口,足以讓樓船擱淺。孫策自然不希望這樣的事發生,沉了船,將來他還要費事打撈。公孫度又在兩岸的高坡上設置了陣地,準備了大量的引火物,如果樓船強行過,可以用弓弩拋射,焚燒戰船。樓船巨大,卻也是最容易攻擊的目標,​​面對密集的箭陣,沒有人可以倖免。

  既然公孫度要逼著正面作戰,那就滿足他的心願。不投機,不取巧,用堂堂之陣正面擊敗公孫度的陣地,讓他看看什麼叫實力。

  下船之前,孫策將甘寧叫了過來。“興霸,稍後你先登陸,我會跟著你一起去,為你押陣。作戰步驟想必你都記得了,不要著急,一步步來,只有一個要求:不躁進,不輕退。”

  甘寧哈哈大笑。“主公,臣斗膽,改一字。”

  “哦?”

  “不躁進,不後退。”甘寧伸手一指遠處的遼東軍陣地。“臣既與賊接戰,不破其陣,絕不旋踵。”

  孫策看著甘寧,滿意地點點頭。甘寧戰意甚熾,不用他再多說了。

  “去吧。”

  甘寧拱手再拜,轉身戴上頭盔,雄赳赳、氣昂昂的下船去了。他的部下已經在司馬楊宏的率領下棄船靠岸,陸續上陣立陣。公孫度聞知孫策親自出戰,準備看看孫策的真本事,也沒有在岸邊立陣阻擊,留下了足夠萬人立陣的空間,頗有幾分古戰之風。

  甘寧棄船登岸,離岸邊百步立陣,他並不急著前進,而是先押住陣地,手持大盾的刀盾手在前,長矛手緊隨其後,將長矛架在大盾之間,防止對方方的騎士突襲。兩艘樓船冒險靠岸停泊,千名弓弩手站在舷邊,嚴陣以待,一旦對方騎士發起衝鋒,強弓硬弩就可以提供必要的掩護。

  甘寧立陣完畢,弓弩手陸續棄舟登岸,在甘寧身後立陣。

  一撥撥的士卒登岸,一艘船戰船卸下戰士後依次駛離,讓其他的戰船靠岸,幾十艘船、幾千人來來往往,卻沒有一人喧嘩,只有沉穩的戰鼓聲一聲接著一聲,間雜著一道道命令,井然有序。

  大半個時辰後,甘寧的陣地向前三百步,孫策的親衛營開始登岸。四千親衛營在甘寧兩翼展開,護住甘寧的側翼,然後一起向前擠壓,騰出空間,供孫策的中軍立陣。

  這時,站在最前列的甘寧部離遼東軍已經不足百步。遼東軍開始射擊,一陣陣的箭雨向甘寧的陣地傾洩而下。甘寧卻沒有下令反擊,只是舉起了盾牌,任憑遼東軍的箭矢射得盾牌咚咚作響,卻沒有一個人發出聲音,只是靜靜地等待命令。

  在他們的身後,許禇、典韋登岸,立下陣地,並從樓船上推下一個高約三尺的高台。高台上部兩丈見方,下部三丈見方,裝有三對與人等高的巨大木輪,可以由義從騎推著移動,四周裝有旋轉而上的扶梯。一切準備妥當,孫策拾階而上,在高台上坐定,孫翊、朱然分占前方兩角,懷抱三角彩旗,充當傳令兵,諸葛亮、陸議在兩側坐定,準備好筆墨紙張,準備記錄孫策發出的每一道命令和戰鬥進展,郭嘉坐在右側,搖著羽扇,孫尚香、徐節坐在左側,臨陣觀摩學習。身後的海面上停靠著孫策的座艦,張承及當值的軍謀們在飛廬上待命。

  雖然不遠處箭矢飛馳,破風之聲刺耳,甚至有流矢射到台前不遠處,但高台上下安靜肅稱,沒有一聲雜響,只有不急不徐的戰鼓一聲接著一聲,低沉而雄渾,藉著微拂的西北風,吹向公孫度的陣地。

  ——

  公孫度負手站在坡上,瞇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孫策陣地,一動不動。

  從甘寧開始登陸起,他就在觀察,看著孫策部下近萬將士陸續登岸、列陣,一絲細節都沒有漏過。孫策的部署說不上有什麼精彩之外,步卒立陣,弓弩手掩護,按部就班,步步為營,是正常人都知道的套路。

  可正是這些人人皆知的套路讓公孫度感受到了不小的壓力。近萬人立陣不是幾十幾百人,諸部之間能如此默契,連一點混亂都沒有出現,不斷登岸的將士就像一滴滴水融進大河,悄無聲息的匯入,陣地卻在不斷的壯大,即使遼東軍密集的箭陣攻擊也沒能打破這種從容,不禁讓人心生寒意。相比之下,他們身上的甲胄反倒不那麼顯眼了。

  若非訓練有素,絕對做不到如此從容。出現幾百名甚至上千名訓練有素的精銳並不稀奇,但是上萬名將士都如此精悍,這便讓人有點不安了。相比之下,遼東軍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許攸說孫策擅長練兵,常年不輟,果然所言不虛。

  公孫度轉頭看了一眼許攸。許攸也在看,但他神色平靜,看起來並不意外。

  “子遠,官渡之戰時,孫策的部下就如此精練嗎?”

  許攸沉默了片刻。“官渡之戰時,我未曾與孫策對陣。”

  公孫度眉梢輕挑,想起許攸是築堰不成,中途被袁紹罷了兵權,趕回冀州的,不免有些後悔。大戰之前,不該說這些不吉利的事。

  “這些是孫策的親衛營,本來就是孫策麾下最強的將士,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許攸上前一步,與公孫度並肩而立,抬了抬下巴。“正前方的那個陣地是他的水師都督甘寧,你看他的陣地如何?”

  公孫度早就注意到了。甘寧是最早上岸立陣的,當時他覺得甘寧的部下非常嚴整,不可輕撼,後來孫策的部下立陣,比甘寧的部下更精悍,就顯得甘寧的陣地有些鬆散了。倒不是說陣型不夠完整,只是氣勢上稍遜一籌。再聯想到之前沈友的戰陣,公孫度點點頭,接受了許攸的解釋。

  “你這道陣地肯定是攔不住孫策的,但可以消耗他一部分士氣。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孫策的部下再精練也是血肉之軀。頂住他的第一次攻擊,讓他看到你的決心,碰得頭破血流,他就不會這麼驕傲了。你有兩倍於他的兵力,還怕拼不過他?”

  公孫度點點頭。他已經做好了血戰的準備,賞罰都已經傳達到位,相信他的部下會死戰到底。哪怕這一萬人折損盡半,也要擋住孫策的進攻,不讓他輕易得手。自己是守方,可以依托陣陣,且戰且退,節節抵抗。如果能耗得孫策心浮氣躁,露出破綻,那就再好不過了。安排在兩側山嶺上的騎兵會直搗中軍,讓孫策見識一下遼東突騎的戰力。

  “孫策要進攻了。”許攸再次揚了揚下巴,示意公孫度看前面。公孫度向孫策的中軍看去,只見站在一角的傳令兵舉起了手中的令旗,用力揮動,繡有浴火鳳凰的大纛也向前傾倒,以特定的節奏晃動。

  這是開始進攻的標誌。戰鬥要開始了,公孫度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甚至連負在身後的拳頭都不由自主的握緊,指甲刺入掌心,一陣刺痛。公孫度卻渾然不覺,凝神屏氣,不願漏過任何一絲細節。

  許攸看得真切,嘴角不由得輕挑。他知道,虎躍塞的失守對公孫度打擊不小,如果不能盡快戰勝孫策,他將面臨斷糧的危險。這一戰遼東精銳盡出,他就算想退也沒法退,如果這一次不能戰勝孫策,就代表著他以後也無法戰勝孫策。

  兩虎相爭,必有一傷,不管是誰倒下,都對袁譚有利。當然,如果兩敗俱傷,那就更好了。這正是他為公孫度獻計的目的所在,而且他相信,這應該是最可能的結果。

  對面不急不徐的戰鼓聲節奏一變,猛敲數下,緊接著,甘寧的陣地也做出了反應,戰旗搖動,鼓聲如雷,一陣箭雨從陣中躍出,與遼東軍的箭陣在空中交錯,又瞬間分開,飛入百步外的遼東軍陣中。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7 14:26
策行三國 第1783章 首戰告捷

  兩軍交戰,箭陣先行,能否取得壓倒性的優勢影響甚大,甚至可以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能否取得優勢不僅取決於雙方使用的弓箭,更取決於陣勢的完整與否和弓弩手面對袍澤不斷受傷時能否保持鎮定,持續穩定的射出箭矢。再嚴密的盾陣保護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為了方便射擊,減少體力消耗,弓弩手的甲胄保護也最少,除了軀幹部位和頭部,四肢不披甲,中箭的可能比普通步卒要高出數倍,受傷之後還能不能忍著疼痛,維持陣型完整,繼續攻擊,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箭陣能否保證戰力,拖到對手支撐不住。

  除非擁有絕對優勢,否則箭陣對射就是一個拼消耗的過程,至少開始的時候如此。接戰伊始,雙方都體力充足,兵員完整,箭陣殺傷力差距不會太大,可是隨著時間的延續,總有一方會承受不住壓力,出現混亂甚至破綻,射出的箭矢或者射程不足,或者不再整齊。一旦箭陣被對方壓制,傷亡就會迅速增加,直至最終崩潰。

  與遼東軍相比,孫策麾下的弓弩手並沒有絕對的優勢,裝備好一些,但沒有質的區別,射出的箭整齊一些,卻也不可能一下子擊垮對手,甲胄輕便堅實一些,卻也不是刀槍不入,被射中依然會受傷,當密集的箭雨從天而降,還是有不少弓弩手中箭受傷。但是沒有人喊叫,受傷輕的由身前負責保護的刀盾手幫忙處理傷口,重傷不能再戰的則被拖出後陣,由專業的醫士救治,空缺由其他人補上,其他的人目不旁視,聽著號令,一次又一次的射擊,每一次攻擊都穩定而有效。

  一通鼓罷,原本勢均力敵的箭陣分出了高下,遼東軍的箭陣有些散亂,射出的箭雨也變得稀薄了不少,肉眼就能看出區別,江東軍雖然也有損失,但損失並不明顯。短暫的休息之後,他們再一次發起攻擊,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壓得遼東軍抬不起頭來。

  優勢顯現,江東軍掌握了主動權,並且比孫策預料的要來得快一些。孫策原本以為至少要經過三通鼓的較量才能奠定優勢,現在看來,兩通鼓結束便能實現預定的目標。

  “問戰損。”孫策大聲說道。

  “喏。”朱然應道,揮動令旗,向前陣發出詢問,前陣很快發出回應,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在台下大聲報出傷亡數字,諸葛亮手不停揮,在準備好的紙上記下數字。

  第一通鼓結束,己方陣亡人員共二十一人,重傷五十三人,皆低於預期數字。

  “比我們預期的少三成。”郭嘉一邊聽一邊掐著手指計算,台下的傳令兵剛剛報完,他便笑著點點頭。“看來這一通鼓罷,甘興霸就可以衝陣了。”

  孫策點點頭,暗自鬆了一口氣。開局不錯,比他預期的還要好一些。除了那些陣亡的,有專業的醫士和上好的傷藥,受傷的將士救治率也會明顯高於對手,看起來只是一成兩成的比例,落實到最後卻是天壤之別。壓倒性的優勢不太現實,一點點優勢集中起來卻能發揮巨大的作用。

  “通知甘寧,做好突擊的準備。”孫策發出命令。機不可失,戰機出現就要抓住。雖說再射一通鼓優勢會更明顯,卻也可能給公孫度留出補充弓弩手的時間。戰機稍縱即逝,出現了就要緊緊的抓住。

  孫翊發出命令,前陣的甘寧很快便做出了響應。這都是戰前做好的預案,不需要太多的溝通。甘寧就在陣前,箭矢從他頭頂飛過,即使孫策不下令,他也會向孫策請示。鼓聲一變,所有的戰士都做好了準備,握緊武器,調整呼吸,做好衝鋒的準備。

  步卒衝鋒時無法像立陣時互相掩護,難免會出現破綻,中箭受傷的機率更高。訓練有素可以幫他們在快速前進時保持陣型,減少傷亡,輕而堅固的甲胄縱使不能讓他們一點不受傷,也可以減輕傷勢,讓他們有更多的機會生存,讓更多的將士活著衝到對手面前。

  甘寧盯著對面的陣地,眼神如鷹。他要在衝鋒開始前找到對方的薄弱點,對症下藥的部署兵力,以期盡快撕開對方的陣地。時間很短,一通鼓也就是二三十息的時間,這非常考驗將領的直覺。

  對做了十幾年江賊的甘寧來說,這無疑是他強悍的武藝之外的又一優勢。眼神一掃,對方陣勢的破綻便盡收眼底,隨即決定突陣的人選,將命令傳遞到相應的曲,他麾下的曲軍侯大多是戰鬥經驗豐富的老兵,有一大半人還經過講武堂的進修,看一眼對方的陣勢心裡就有了準備,收到命令,立刻傳達到隊率,再由隊率做好相應的準備。

  命令迅速而準備的傳達到位,第二通鼓也接近尾聲,就在遼東軍將士以為可以暫時緩口氣,弓箭手垂下了弓箭,用力甩動因連續拉弓而酸痛的手臂時,或者準備更換弓弦,補充箭矢的時候,江東軍發出了衝鋒的命令。

  原本該停息的戰鼓聲突然炸響,敲出幾個最強音,緊接著便如狂風驟雨般響成一片。應和著鼓聲,兩曲步卒率先沖出陣勢,在奔跑中變陣,由橫陣變成突擊的矢形陣,幾個手持大盾,身披重甲的勇士衝鋒在前,其他士卒在他身後依次展開,像一支離弦之箭,射向對方陣地的薄弱點。

  沒有什麼眩目離奇的戰法,只是更加迅速,更加堅決,沒有猶豫,沒有拖泥帶水,力爭一擊必中。

  不過三五息,江東軍將士就完成了變陣,衝在最前面的突擊勇士和遼東軍接戰。

  肩膀抵著盾牌,藉著衝擊的速度,頂著對方刺出的長矛向前猛突,長刀貼著盾牌,在對方陣勢被撞開一道縫隙的時候劈入,躲在盾牌後的遼東軍士卒被撞得立足不穩,手中的長刀還沒來得及刺出,江東軍將士手中的雪亮長刀已經搶先一步砍中他們的脖子,刺入他們的胸膛。

  生死只在一瞬間,雙方將士攪在一起,​​一方猛攻,一方固守,刀矛交加,血花四濺,近身肉搏,江東軍的優勢更加明顯,僅僅數息,付出寥寥數人的傷亡,他們便成功的撕開了對方的陣地,更多的士卒蜂擁而入,將優勢擴大,迅速突到刀盾手、長矛手身後,展開對弓弩手的攻擊。

  弓弩手剛剛完成一通鼓的急射,手臂酸軟無力,雖然身上佩有戰刀,面對這些如狼似虎的江東軍士卒時卻無一戰之力,傷亡慘重。

  甘寧很滿意,他命令弓弩手上前列陣,準備下一次打擊。鼓聲響起,令旗搖動,弓弩手在各級軍侯、都伯的指揮下,整體向前移動,同時迅速活動手臂,調整箭囊,準備下一波射擊。

  甘寧帶著親衛營衝了上去,向遼東軍發起了猛烈的衝擊。陣勢被對方擊破,身後弓弩手的慘叫聲此起彼伏,這些遼東軍刀盾手、長矛手已經慌了神,面對凶神惡煞的甘寧,他們肝膽俱裂,勉強堅持了片刻,被甘寧手起刀落,砍翻數人,防線便搖搖欲墜。

  負責指揮的校尉剛剛樹起求援的雙兔大旗,敲響求援的戰鼓,甘寧便殺到了他跟著,獰笑著揮起戰刀,一口氣連殺數名上前阻擊的親衛,接著一刀砍斷校尉拔刀的手腕,再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身後的親衛擁上前去,迅速殺死掌旗兵,砍倒了戰旗。

  戰旗嘩啦啦的倒下,士氣崩潰,倖存的將士無心再戰,紛紛撤退。

  甘寧舉起戰刀,搖動戰旗,重新列陣完畢的弓弩手接到命令,開始齊射,時機、射程都掌握得剛剛好,箭矢越過江東軍將士的頭頂,射向逃跑的遼東軍將士,遼東軍將士背對弓弩手,雖然極力將盾牌擋住身後,還是護不周全,被射倒一片。

  箭陣剛剛停息,甘寧便再次率部上前,對倒地的遼東軍士卒進行補刀,確保他們沒有起身的可能,同時重新列陣,準備迎接第二次戰鬥。

  遠處列陣的遼東軍士卒看得真切,一個個膽戰心驚,頭皮發麻。

  ——

  公孫度臉色陰沉,憤怒的甩了一下袖子。

  第一戰敗得太快,敗得太慘,超出了他的預期。

  江東軍的攻擊流暢得讓人嘆為觀止,數千將士進退有致,宛若一人,守如磐石,堅不可摧,攻如洩洪,無孔不入,公孫度自認做不到,即使是他麾下最精銳的親衛營也無法實現如此流暢的攻擊。

  如果甘寧部就有這樣的戰力,那孫策的親衛營又將有什麼樣的戰力?

  他冷著臉,強忍著喝問許攸的衝動。他覺得許攸沒有對他說實話,但他卻不想讓許攸看出他的不安。事到如今,責問許攸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如何扳回一局,重整士氣才是關鍵。如果坐視不管,任憑士氣受挫,形勢對他更加不利。

  “傳令,騎兵做好突擊準備,親衛營上前接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8 02:02
策行三國 第1784章 穩紮穩打

  “且慢!”許攸出聲阻止。

  公孫度轉身,眼神嚴厲,怒意隱而不發。許攸報以冷笑。“怎麼,是不是有些意外,以為我有所隱瞞?”

  公孫度不吭聲,但他的神情卻帶著幾分嘲諷。

  “升濟,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事實,但我無法告訴你我不了解的事。和你一樣,我也是第一次親眼見識孫策的步卒。”他頓了頓,又道: “這也許是好事,至少我沒有低估孫策,給你一個不切實際的預期。”

  公孫度神色稍緩,承認許攸說得有理。許攸雖然確信他有機會戰勝孫策,但他從來沒有說可以輕易戰勝孫策,一直強調孫策練兵有方,這將是一場惡戰。反倒是他自己一直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沒有預料形勢會嚴峻到如此地步。

  “子遠有何妙計?”

  “升濟,雖說用兵當隨機應變,但不可輕變,尤其是在沒有搞清對手真正實力的時候。這才是試探,你沒有盡全力,孫策也沒有盡全力,你現在就派上最精銳的親衛騎營,如果不能取勝,又待如何?”

  公孫度若有所思,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們之前就說過,孫策的優勢在士卒精練,你的優勢在兵力雄厚,同等兵力下,你幾乎沒有取勝的可能,尤其是在前半程。”許攸揮了揮手。“這些人都是要死的,我們不能指望他們能戰勝孫策,只能指望他們能消耗孫策的銳氣,磨損他的戰刀,耗盡他的箭矢。”他又指向兩側高地上的騎兵。“那些騎兵也不是為了現在出擊而準備的,他們只是一種存在,提醒孫策他還沒有勝利,讓他緊張,然後麻木、鬆懈,直到精疲力盡,現在孫策初戰得勝,士氣正銳,你就讓騎兵出擊,若不能勝,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親自上陣嗎?”

  許攸冷笑一聲:“孫策就等著你如此呢。”

  公孫度眉頭緊蹙,沉吟不語。傳令兵看著他,想問又不敢問。公孫度咬咬牙,抬起手臂揮了揮。

  “按預定部署,繼續。”

  傳令兵如釋重負,揮動手中令旗,將命令傳了出去。戰鼓聲響起,第二道防線的將士準備廝殺。

  ——

  孫策坐在高台之上,靜靜地看著遠處的高坡。他只能看到公孫度與許攸的身影,看不到他們的面容,更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從傳出的命令來看,甘寧的取勝並沒有擾動公孫度的心境,他保持著平靜。

  不管是公孫度自己的決定還是許攸的建議,這個組合都不是能輕取的對手,任何疏忽都有可能致命。

  孫策打起精神,聽取報告。甘寧取勝之後,在粗略的估計傷亡並不超過預期,對戰力影響不大的前提下,各曲正在統計傷亡,補充箭矢,準備再戰。這些數據迅速匯總到中軍,由軍謀處做精確的評估,隨時準備對計劃進行微調。

  與此同時,輜重營的將士上前收拾戰場,並清理出通道,以便增援的將士可以順利通過,不用踩著對手或者袍澤的屍體和血污,影響速度和心情。他們還有一個重要的任務:回收可用的武器,尤其是箭矢。兩軍交戰,箭矢的消耗量很大,能用的盡可能回收,經過簡單的修整,或者更換配件,留待備用。

  千里遠征,糧食還可以取食於敵,軍械卻很難,尤其是對於用慣了精製軍械的江東軍來說。遼東軍撿到江東軍的軍械是撿寶,江東軍撿到遼東軍的軍械卻必須想辦法變廢為寶。

  這些事都有專人負責,毋須孫策操心,他只要根據最後的統計數據判斷形勢就行。時間緊張,每個人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處理自己的任務,以便盡快讓孫策得到結果。孫策也趁著這個機會調整一下心情,喝口水,吃點東西。

  不管身邊有多少人在忙碌,他必須如磐石般保持鎮定。

  孫策剛剛伸手準備去取案上的茶杯,徐節立刻起身趨前。“節為君侯奉茶。”

  孫策點點頭,收回了取杯的手。徐節從一旁的案上抱起茶壺,先為孫策斟了一杯。孫策指了指郭嘉等人,徐節會意,依次為郭嘉、諸葛亮等人奉茶,趁機看一眼他們手中正在處理的事務。她只是看,不說話,也沒有耽誤手上的事,眾人甚至沒留意她,各自忙自己的事。

  孫尚香挪到孫策身邊,輕聲說道:“大兄,為什麼不趁勝進攻?耽誤這麼多時間,豈不是讓對手有喘息的機會?”

  孫策微側著臉,打量著孫尚香。“你覺得我們能在一兩個回合以內就擊敗公孫度嗎?”

  孫尚香眨眨眼睛,咬著手指頭想了片刻。“我明白了。公孫度兵力雄厚,就像一頭蠻牛,就算射中一兩箭,哪怕是捅了他兩刀,他也不會倒下,逼得緊了,說不定還會被他傷了,所以不能急,要穩紮穩紮,逮著機會就射他一箭,扎他一刀,讓他慢慢流血。對吧?”

  “說得太對了。”孫策捏捏孫尚香的鼻子。“兩軍交戰就像高手相搏,在沒有把握一擊斃命之前,最重要的是守緊門戶,不要露出破綻,以免為敵所趁,而不是銳意進攻,只想著速戰速決,耐心有時候比勇氣更重要。”

  孫尚香摸著鼻子,咯咯笑道:“我明白了,陳王師傅也這麼說過,他說狩獵猛獸時一定要與獵物保持距離,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哪怕是射不中獵物的要害也沒關係,多射幾箭,獵物總會倒的。大兄,你說天子西征,陳王師傅會跟著去嗎?”

  孫策眉心微蹙,搖了搖頭。他還沒收到天子西征的消息,不過按時間推算,應該也快了。

  “主公,結果出來了。”諸葛亮快步走了過來,將一份墨跡未乾的統計數據放在孫策的面前。孫策放下茶杯,仔細閱讀。這是一份表格,預估數據和實際數據並列,對比分明。各項數據都不錯,比預期的要好一些,傷亡也遠遠低於之前的估計。

  孫策皺皺眉。“奉孝,這些遼東軍是不是太弱了?這會不會是個陷阱?”

  郭嘉搖搖羽扇。“主公所言甚是,這些遼東軍恐怕是許攸送來磨刀的,真正的精銳並沒有派出來。糧道被我軍截斷,他當然要有所捨棄,正好送來消耗我軍體力。 ”他看著遠處公孫度的中軍。“不過他注定要失望,我們正好藉這個機會熱熱身。主公,從數據來看,我軍步卒的優勢很明顯,可以酌情減少箭矢的消耗,免得到時候無箭可用。”

  孫策又看了一眼數據,接受了郭嘉的看法。各項數據中,情況最好的就是步卒突擊時的傷亡,說明在近戰上優勢更大,應該予以適當的發揮,而不是一意減少傷亡不顧箭矢消耗。優勢要均衡才行,否則會得不償失。一旦箭矢消耗過多,步卒的損失也會迅速上升。

  郭嘉話音剛落,軍謀處也傳來類似的建議。孫策欣然同意,簽署了相關命令,通知前軍,讓甘寧有所準備。

  一頓飯的休息後,戰鼓聲再起,甘寧發起了第二波攻擊。

  ——

  半個時辰後,甘寧順利擊破了公孫度的第二個方陣,取得了開局兩連勝。雖然傷亡沒有超過事先制定的標準,孫策還是將甘寧換到側翼休整,由親衛營繼續主攻,耐心而堅決的向前推進。

  一日之內,孫策進攻五次,將戰前向前推進了五百步餘,公孫度的第一道防線基本被殘,只剩下兩側坡地上的騎兵完好無損,平地立陣的一萬步卒傷亡過半,再無鬥志,公孫度不得提前撤退,放棄了第一道防線。

  公孫度有些沉不住氣,後悔沒能及時派出騎兵,以致傷亡慘重,士氣低落。最讓他擔心的是付出了代價,卻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孫策非常克制,派各部輪番作戰,一直保持著旺盛的士氣和體力。公孫度不清楚孫策的傷亡情況,但從形勢來看,應該非常有限,肯定沒有達到他期望的目標。

  公孫度向許攸請計。許攸也有些撓頭。孫策的反應不在他的計劃之中,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江東軍的戰鬥力又超出了他的想像,照這個趨勢打下去,只怕孫策攻到沓氏城下,公孫度也未必能等到反擊的機會。真到了那一步,公孫度的形勢就艱難了。

  許攸強自鎮定,在地圖前沉吟了很久。“升濟莫急,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今天交戰雖然不利,但我們卻已經知道了孫策究竟有多強,心裡便有底了,明日再戰,便是反擊之時。”許攸點了點兩側的山坡。“我軍有地勢之利,可以居高臨下,孫策為免劣勢,必然要先取此地。我們可以增派弓弩手,以補訓練不足,迫使孫策與我死戰,等兩軍疲憊之際,再派騎兵衝擊。如果運氣好,也許可以直突中軍。”

  公孫度撫著鬍鬚,反復斟酌了良久,接受了許攸的建議,調整了兵力部署,將撤回的殘兵安排到第三道防線,從第三道防線抽出一萬步卒被充到原本並不厚實的第二道防線,特別加強了兩側山坡上的弓弩手數量,準備以兵力優勢來彌補訓練和軍械的不足,借助地利阻擊孫策,至少要形成對峙,消磨孫策的士氣,擋住孫策前進的腳步,將戰局拖進他希望的消耗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8 13:21
策行三國 第1785章 漸變

  中軍大帳人頭攢動,諸將隨意而坐。人實在太多,一天的戰鬥結束,將領們來甲胄都沒來得及脫就趕來開會,情緒還沒有完全平復,身上的汗臭味、血腥味混在一起,不習慣的人甚至會有嘔吐的感覺。但孫策早就習慣了,毫無感覺。

  軍謀處正在整理數據,最終結果還沒出來,但那隻是程度差異,這是一場大勝已經確鑿無疑。作為首發陣容,又連勝兩陣,甘寧有些興奮,聲音響亮得有些刺耳。曾與他爭先的沈友及嚴白虎等人看在眼裡,頗有些不以為然,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諸葛亮拿著幾枚紙走了進來,穿過人群,直到孫策面前。孫策接過看了一下,點點頭,示意諸葛亮宣讀。諸葛亮轉過身,目光一掃,諸將立刻閉上嘴巴,凝神靜聽,就連甘寧都不說話了,瞪著一雙大眼,目不轉睛地看著諸葛亮。

  諸葛亮清了清嗓子。“今天午時開戰,戍時停戰,凡五戰,破五陣,共斬殺公孫度軍三千七百五十一人,俘虜兩千五百四十三人,我軍陣亡三百七十一人,傷一千八百六十五人……”

  諸葛亮報出一串數據,諸將凝神細聽,有的掐著指頭默算,神色各異。等諸葛亮說完,沈友看了一眼甘寧,嘴角微挑。“賀喜興霸,斬首過半。”

  甘寧眼睛一翻,連臉上的興奮都淡了很多。他兩次突陣,斬首很多,超過總斬首數的一半,幾乎將對手的兩個千人陣斬殺一淨,俘虜可以忽略不計。但他的傷亡也是最多的,陣亡的三百多人幾乎都是他的部下,受傷的將士也有一半。尤其是第二陣,對方看到他殺俘,拼死抵抗,給他造成了不少麻煩。在此之前,他不清楚親衛營的損失比,還挺開心的,現在得知傷亡主要來自於自己的部下,不免有些臊得慌。

  親衛營突了三陣,陣亡的將士不過二十餘人,重傷的也沒過百,損失微乎其微。雖說他的部下和親衛營有差距,但差距這麼明顯卻不是因為裝備或者訓練,主要責任還在於他自己,是他的殺戮激起了對手的力戰之心,雖說最後也沒能改變結局,卻讓他的戰損比例高得刺眼。

  “沈使君,明天看你的。”甘寧冷笑道。

  “不敢不敢。”沈友笑著搖搖手。

  “明天看我們的又怎麼了?”嚴白虎不肯放過機會。“我們的刀不如將軍鋒利,殺的人也許不如將軍多,但損失也不至於這麼大,幾乎包攬了。不知道將軍的賞賜夠不夠陣亡將士的撫卹啊。”

  甘寧不屑一顧,扭頭不語。嚴白虎得意的大笑,幾個江東籍的將領也跟著笑。

  孫策看得清楚,咳嗽了一聲,大帳裡頓時寂靜無聲,就連咳嗽都壓抑著。“明天將有一場真正的惡戰!”孫策環顧一周,很鄭重地說道:“請諸君將今天的勝利暫時拋諸腦後,慎重對待。”

  “喏!”眾將轟然應諾,臉上的表情卻各不相同。尤其是嚴白虎等人,明顯有些不以為然。江東子弟兵的訓練、裝備也許不如孫策的親衛營,在諸軍中也是排在前列的,實力不比甘寧的部下弱,明天上陣,他們有信心打得比甘寧漂亮。

  孫策看得清楚,掃了沈友一眼,眼神有些嚴厲。沈友心中一凜,輕咳一聲,嚴白虎等人見狀,不敢再放肆,連忙低下了頭。

  “子正,明天你率部上陣,可能會有些麻煩。”孫策提醒道。

  “請主公放心,臣已做好苦戰的準備。”

  孫策沒有再說什麼。沈友是聰明人,只是缺少經驗,明天就算吃點苦頭也是值得的。一將功成萬骨枯,哪有不受挫折就能成長起來的名將。江東子弟兵是他的根基所在,沈友是江東系的軍中代表,他越快成長起來,越有利於派系平衡,但他卻不能大包大攬,什麼都為沈友考慮周全。一來這有失公允,會讓其他將領有意見,二來沈友也有沈友的驕傲,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照顧太多,反讓他有心理負擔。

  孫策隨即讓軍謀處講解明天的作戰目標。

  明天的目標不是平地上的步卒方陣,而是兩側坡地。擊破遼東軍的第一道防線後,兩側的坡地就成了雙方必須爭奪的目標,佔據了坡地,不僅可以居高臨下的射擊,而且可以阻止對方兩翼包抄。坡地原本控制在遼東軍的手中,江東軍是仰攻,難度比平地作戰要更難。

  這個任務就落在了沈友的肩上。

  沈友之前就參與了整體作戰方案的制訂,早有心理準備,他想爭取首日出戰,就是不願意承擔這個作戰任務,但孫策將首日出戰的任務交給了甘寧和他自己的親衛營,奪取兩側坡地的任務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肩上。

  孫策是怎麼想的,他沒有問,既然接下了任務,他就要全力以赴的完成。今天在觀戰的時候,他就與龐統商量這件事,也制定了一些方案。完成任務沒什麼問題,只是未必能贏得像孫策的親衛營那麼輕鬆。如果傷亡比例比甘寧還要大,這就有點丟臉了。

  沈友不是嚴白虎,他清楚孫策對他的期望,更加不敢大意。會議結束,沈友讓嚴白虎等人先回去,他和龐統留了下來,向孫策單獨匯報。考慮到攻擊坡地的難度,他制定了一個比較保守的方案,需要更長的時間,無法在短短的一兩天之內完成,需要孫策給他更多的時間。

  孫策聽完沈友的方案之後,和郭嘉商量了一下,原則上同意了,讓沈友將方案交到軍謀處審議。軍謀處不能做最終決定,但是會給出評價意見,對過於冒險或者不切實際的方案,他們會根據程度不同,提出不同級別的提醒,甚至給出否決意見。

  軍謀處通過了沈友的方案,最後給出的評價是偏於保守,可以執行。這個意見和孫策的意見類似,但他寧願沈友保守一點,也不希望沈友貪功冒進。他唯一的修改就是在沈友方案的基礎上多給了兩天時間,以便沈友能夠從容的實施計劃。

  沈友很感激,吃完甘梅等人準備的夜宵後,帶著龐統離開了中軍,趕回自己的大營。

  大帳裡安靜下來,孫策起身走出大帳,呼吸新鮮空氣。海風輕拂,眼前一空,說不出的平靜。

  他的中軍立在海岸邊的坡地上,公孫度原本在這里安排了騎兵,但騎兵始終沒有出擊,在步卒的陣地被擊破後,騎兵掩護殘存的步卒退出了陣地。公孫度將準備好的船沉在了港口,阻止孫策的樓船進一步深入。要把這些沉船清理掉需要好幾天時間,孫策也急不起來,只好耐心的等。

  公孫度在拖時間。沓氏城附近以丘陵為主,特別高的山並不多,除了通往虎躍塞的主幹道之外,丘陵之間還有一些小道,不適合大隊人馬行走,糧車也很難通過,公孫度只能用人扛馬馱的辦法將糧食送過來。這會延誤時間,增加消耗,但總比直接餓死好。

  孫策沒有那麼多兵力,也不熟悉那些小道,無法面面俱到,明知公孫度因斷糧而敗的可能性不大也無可奈何。好在今天一戰給他增強了信心,就算公孫度不缺糧,他也能正面擊敗公孫度,真正控制沓氏。拿下虎躍塞只是避免襄平來的援軍長驅直入,殺不勝殺。

  背後有腳步聲,郭嘉走了上來,站在孫策身後。“主公,剛剛收到蔣子翼的消息,天子已於月初出隴關了。”

  孫策沒吭聲。現在已經是九月初了,蔣幹的這個消息延遲了將近一個月。這還是在洛陽已經入手、兗州也成了盟友的情況下,否則會更慢。沒有及時通訊的技術,他無法對朝廷的情況做出乾預,只能被動的接受。

  “奉孝,你覺得天子有幾分勝算?”

  “定涼州還是平天下?”

  “定涼州。”

  “最多三分。”郭嘉搖著羽扇。“這三分還是給引涼入關的那一計。”

  孫策微微頜首。他同意郭嘉的看法。與涼州世家、羌人部落首領聯姻雖說有諸多後患,不能治本,卻不失為一個治標的辦法,籠絡了涼州漢胡,在一定程度上了彌補了關中人口的不足,又削弱了敵對力量,讓天子的西征看起來了有了幾分可能。

  這和太史慈的化胡之說異曲同功,就看能不能貫徹到位了。太史慈能想到,荀彧、劉曄應該也能想到吧,就看他們能不能說服那些老臣,真正將涼州羌胡變成漢人。

  接到太史慈的報告時,孫策就有一種感覺,他和這個時代的精英之間已經沒有本質上的隔閡,如果一定要說有,那也是他對這個時代的陌生,這個時代的精英已經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內完成了轉變,他們也許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但他們已經知道自己該走哪條路。荀彧等人引涼州漢羌入關,太史慈提出化胡之說,都是在這種心態轉變下才能實現的產物。

  他的優勢已經不多。正因為如此,他必須盡快拿下遼東,彌補戰馬不足的短板。萬一天子平定了涼州,捲土重來,他也有迎戰的資本。

  富是強的基礎,但有了富未必就一定能強,也有可能成為別人口中的肥肉。在以後兩千年的歷史上,這種落後文明以武力蹂躪先進文明的悲劇一再發生。孫策不希望自己的努力也落到這步田地,哪怕這個落後文明是他曾經以為驕傲的大漢文明。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9 00:43
策行三國 第1786章 皇家手足

  “涼州士馬強勁,使用得當,的確是一支勁旅,但文武殊途,尤其是對以騎兵為主的涼州兵來說,滿腹經綸、溫文爾雅之輩是無法如臂使指的,如果不有強悍的武力,想統領涼州兵無異於小兒弄刀,未傷人先傷己。天子雖通兵法、武藝,畢竟宮裡長大,骨子裡的驕傲是放不下的。不脫幾層皮,他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馬上天子。”

  郭嘉頓了頓,又道:“劉曄等人也不例外,關東人對關西人的鄙視已經深入骨髓,很難一朝盡棄。少年驟貴,執掌中樞,對他們來說未必是好事。”

  孫策轉過身,看了郭嘉一眼。“奉孝,不要低估他們,在生死面前沒有什麼是不可放棄的。幾年前,你能想到荀文若會是現在這副模樣?”

  郭嘉眉梢輕挑,點了點頭。“主公所言甚是。”他在坡上來回踱了兩圈,又道:“縱使他們能得勝歸來,主公也無須忌憚,朝廷不過苟延殘喘而已,出不了武關、函谷。率羌胡之兵而臨中原,天子已經不是中原人的天子,大漢不亡而亡。除非他先在關中蜇伏十年,將那些羌胡教化成功。”

  孫策忍不住笑了。即使不羈如郭嘉,與天子對陣也有心理壓力,總要給自己找些理由。相比之下,倒是他對此比較漠然。如果不是他將來也可能成為天子,他不知道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兩人說了幾句閒話,郭嘉將蔣乾打探到的消息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和孫策之前預計差不多。荀彧留守關中,天子親征,皇甫嵩以太尉之尊,協助天子統兵,馬超作為羽林中郎將,統領羽林騎隨徵,呂布以執金吾的身份統領并州軍,已經返回涼州的韓遂、牛輔等人自不例外。

  讓孫策意外的只有一點:曹操率領兩萬益州軍出武都。

  “曹操這麼忠於朝廷?”

  “說不准。”郭嘉搖搖頭。“當初曹操被主公擊敗,西走長安,本來就是借助朝廷名份與袁紹決裂,他到益州也是仰仗朝廷的任命,如今朝廷西征,他豈能不襄助一二?不過我不覺得他會全力支持天子西征,除非天子進展順利,萬眾歸心。真到了那一步,天子也需要藉益州來平衡涼州,他自有用武之地。此外,他說是去武都,焉知不是去漢中,迎戰周公瑾?”

  孫策啞然失笑。偉人說得對,黨內無派,千奇百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派​​系,不分勢力大小,真正的萬眾一心是不存在的,有這種奢望本身就是一個幼稚病。

  ——

  孫策回到中軍,坐了一會,又起身出了大帳,去了水營。劉和正靠著床頭看書,見孫策走進來,不免有些意外,連忙披衣起身。

  孫策示意她不用費事。他來並無其他的事,只是將天子西征的消息轉告她。拋卻朝廷堂的你死活,天子是她僅存的親人,他的動向有必要通知他,雖然她也幫不上什麼忙,說不定反要為天子擔心。

  劉和聽完,倒是沒怎麼意外。她早就估計到了這一天。天子做出了那麼多的讓步,目的就是西征,就是平定涼州,穩住身後,再揮師東出。雖然希望很渺茫,他卻不得不全力一搏。

  劉和抱著被子,半躺在床上,盯著孫策看了一會兒。“我希望他能凱旋歸來,有機會與夫君一決高下。”

  孫策本來打算說完就走,聽了劉和這句話,愣了片刻,重新在床邊坐了下來,摸了摸劉和的臉。“為什麼?”

  劉和臉頰有些發熱。她嫁給孫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有肌膚之親。她有些窘迫,卻又捨不得讓開,伸手抓住孫策的手,據在手心。“涼州羌亂百年,已經是朝廷的痼疾,他若能平定涼州,不枉這幾年辛苦。夫君天下無敵,敗在你手下絕非恥辱,若能勝上一兩合,九泉之下面對列代先帝也毋須慚愧。”

  孫策忍不住笑道:“你不希望他擊敗我,中興大漢嗎?”

  “想,可這是不可能的。”劉和低下了頭。“我想,他自己也知道,只是不肯說出來罷了。”過了一會兒,她重新抬起頭,臉漲得有些紅,眼神卻堅定了很多。“夫君,我能有一個請求嗎?”

  孫策沉吟片刻。“說來聽聽。”

  “如果一定要殺他,讓他死得像個天子,不要羞辱他,行不行?”

  孫策嘴角微挑。“他如果有機會站在我面前,就值得我尊重。”他抽出手,輕輕拍了拍劉和的手背。“我尊重每一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多謝夫君。”劉和含淚而笑,起身下床,恭恭敬敬地向孫策行了一禮。起身之際,孫策意外地發現眼前的劉和身體更豐盈了,也更成熟了,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與幾個月前剛到彭城的劉和判若兩人。平時衣著整齊看不出來,此刻身穿單衣,衣帶隨便一扎,衣襟開合之間自有丘壑。

  “你……是哪個月的生日?”

  “二月初八。”

  “哦。”孫策點點頭。這麼說,還有四個月她就成年了。老劉家的基因其實還是不錯的,就是近親通婚太害人。靈帝是外藩入繼大宗,沒受這個影響,但他本人死得太早,要不然天下也不會這麼快崩潰。

  “你還記得你母親是誰嗎?”

  “不知道。”劉和搖搖頭。“我剛出生不久,她就死了,我連她長什麼樣都記不清。等我懂事的時候,宮裡已經是靈思皇后主事,更沒人敢說了。”她苦笑道:“虧得我是個女兒,要不然能不能長大都說不准,宮裡那些年夭折的孩子太多了,僅我知道的就有好幾個。”

  “何皇后幹的?”

  “有些是,有些不是。那段時間宮裡疾疫連發,何皇后自身亦難保,只好將皇長子寄養在史道人家,希望藉助道術,養育成年。”

  孫策心中一動,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根據之前的研究結猜測,最近這幾十年的大疫可能和所謂的大秦使者有關,從側面證明中亞可能正處於疫情高發階段,宮裡也祭禮浮屠,安世高等人出入宮囿,會不會也是疫情傳播渠道之一?史書上把宮中小兒多夭折的鍋全甩到何皇后身上未免有些簡單化。范曄是劉宋時人,但他依據的材料卻是漢晉之間的人所著,其中有不少原始材料出自黨人之手,比如蔡邕。

  這些黨人寫的史書啊,果然不怎麼靠譜。老蔡寫出來的史書也要加以斟別,不能被他蒙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9 01:04
策行三國 第1787章 笨公主

  孫策與劉和說了一陣閒話,心情輕鬆了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從小就沒有父母陪伴的原因,劉和膽子很小,嚴重沒有安全感,說話時總有些懦懦,生怕說錯了似的。說的話也比較淺白,應該是沒讀過什麼書,不像其他人多少雜著一些經史什麼的。孫策一問,果然如是,在她懂事的這十來年間,就沒過幾天安生日子,關心她的人也不多。反倒是最近幾年在長安比較穩定,尤其是唐夫人回宮之後,對她多有照料,但讀書這件事一直沒提上日程,唐夫人的文化水平也有限,就是認字而已。

  最讓孫策滿意的是劉和沒什麼心機,感覺有點笨笨的,和她說話不用想太多。說著說著,她便興奮起來,盤腿坐在床上,托著腮,渾不知胸前春光若隱若現。

  “夫君,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孫策點了點頭。

  “你覺得小霸王這個名號好不好?”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劉和眼珠轉了轉,掩著嘴,吃吃笑道:“我覺得你不像霸王。”

  孫策忍俊不禁。“為什麼?”

  “霸王嘛,應該是無所畏懼那種,明知對手是強大的秦軍,也能破釜沉舟,一往無前。可是你不一樣,你總是反復討論,有點……”劉和吐了吐舌頭,沒敢再說下去。

  “膽小如鼠?”

  “嗯,倒也不能這麼說,反正想得有點多。”劉和掐起指尖。“一點點,一點點。”

  孫策無聲地笑了起來。他脫了戰靴,抱著膝蓋。劉和吸了吸鼻子,忽然說道:“夫君,要不我讓人準備些水,你洗漱一下吧,看你忙了一晚上,肯定累了。”話未說完,她的臉就紅了,不敢再看孫策。孫策看得心動,也沒推辭,他這些天謀劃與公孫度的對決,的確有些過於緊張,今天一戰,效果比預想的還要好,壓力稍減,又遇到劉和這麼一個說話不用太動腦子的,正可以放鬆一下。

  劉和讓越舞等人取來水,孫策一邊洗了臉,漱了口,又由起舞侍候著洗了腳,脫了外衣,和劉和一樣盤腿坐在床上,接著剛才的話題。“有件事,你說錯了。項羽之所以破釜沉舟,不是因為他無所畏懼,而是因為他無路可退。你想想,他殺了宋義,如果不立下大功,還敢回去見楚王嗎?”

  劉和轉著眼珠,想了片刻。“說得也對,亡命徒,亡命徒,怕死的人反而膽子最大,反正是死路一條,索性拼了,說不定反倒能殺出一條血路。”

  “你說得太對了,項羽那麼做不是勇敢,而是亡命徒。他要是有別的選擇,說不定反倒不敢了。”

  “你迎戰徐榮也是因為無路可退?”

  “是啊,差不多如此,我這小霸王的名聲就是那是得來的。”

  孫策拍拍膝蓋,想起當時的窘境,感慨不已。恍惚之間,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如今他地盤大了,部下多了,顧慮也多了,反不如當時簡單。並不是他現在不如當時,而是他眼界大了,知道有很多事情不是拼命就能解決的,只能隱忍,耐心地等待。

  敢拼命不是真勇敢,能忍耐才是大智慧。無路可退時,腦子一熱,懦夫都敢往前衝,何必霸王。曾幾何時,他也仰慕過項羽,覺得他英雄蓋世,可是細細想來,這人簡直就是個莽夫,甚至可以說是懦夫。烏江自刎,他是解脫了,可是跟著他的那些將領呢?英布、鍾離昧、桓楚,支持他的江東子弟,他何嘗考慮過他們的將來?

  二十八騎突陣是勇敢嗎?匹夫之勇罷了。說得難聽點,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何為責任,何為擔當。如果真是項天立地的英雄,如果真有擔當,就不應該把戰敗的責任推卸給老天,而是反思己過,退回江東,捲土重來,擊敗劉邦,而不是一死了之。

  “那……”劉和咬著嘴唇,欲言又止,眼神有些躲閃,似乎不知道能不能說。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劉和點點頭,鼓起勇氣。“那我弟弟西征,算不算是亡命之舉?”

  孫策仔細地想了想。“明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退一步也未嘗不可,他卻選擇最艱難的一條路,我想不能算是亡命之舉,倒是有幾分大智大勇。也正因為如此,如果他有機會與我對陣,我一定尊重他。”

  “唉……”劉和一聲輕嘆,眼神有些迷茫。“你們男人的事,我真是看不太懂。你明明是朝廷最大的威脅,他卻欣賞你,遺憾你沒有成為朝廷的棟樑。他明明是你鼎立新朝最大的障礙,你卻願意將他作為對手,給他公平決戰的機會。如果……”她頓了頓,咬著嘴唇想了好一會兒。“如果你們能化干戈為玉帛,那該多好。他做明君,你做賢臣……”

  孫策搖搖頭,客氣很溫和,但態度很堅決。“有些事,我可以做得比他更好,而且我敢說這個世上沒人可以做得比我更好。你這個願望注定無法實現。如果有機會,倒是可以換一換,我做明君,他做賢臣。”

  劉和盯著孫策看了一會兒,忽然掩著嘴笑了起來,笑得花枝亂顫,敞開的衣襟彷彿打開的大門,波瀾起伏。“你說這句話時倒是霸氣得很。看來是我太笨,只看到了你柔的一面,沒有看到你剛的一面。”

  “是啊,到目前為止,你的確只看到了我柔的一面,不過你很快就有機會看到我剛的一面。”孫策挪了挪身體,讓被劉和自然流露的媚態誘得很剛,甚至剛得有些難受的部位放鬆一些。“唉,我問你一件事。”

  劉和連連點頭,“說吧,你不嫌我愚笨,回答了我那麼多問題,現在也該你問了。”

  “你離京之前,有沒有人教你……閨房之道?”

  劉和愣了一下,不解其意,眼睛一瞥,忽然看到孫策衣擺下隆起一塊,頓時明白了孫策的意思,有些措手不及,心跳加速,連說話都不太利索了。“呃……教了一些,我……我……”

  “既然教過,那我考考你。”孫策低下頭。“這該怎麼辦?”

  “我……我讓越舞來服侍夫君……”劉和慌亂不已,張口正準備叫喊,孫策一把抓住劉和的手臂,順勢將她拉了過來,另一隻手摀住了她的嘴。“我是考你,又不是考她,不准求援,自己想。”

  劉和滿臉通紅,身體顫抖。“夫……夫君,我……還沒乾淨,要不……明天?”

  孫策眼睛一掃,這才注意到劉和的褲子厚得不太正常,但他卻不打算就此放過劉和,他本來也沒打算和劉和圓房,只是不經意之間被劉和的呆萌誘起了興致,想欺負一下這個笨笨的長公主,讓她做一些她可能從來都沒聽過的羞羞的事。

  “難道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孫策眉梢輕挑,歪了歪嘴角。“我看你是許久沒有溫習,忘了所學吧?今天就讓我幫幫你,如何?”

  劉和可憐兮兮地看著孫策,還帶著幾分好奇。“這……還有別的……辦法?”

  孫策很無語,轉念一想,又釋然了。可不是麼,劉和身邊有二十名陪嫁宮女,足夠備用,誰會想到他有這樣的奇怪習慣。再說了,堂堂的長公主何必委屈求全的侍候丈夫,估計連體位都懂得不多,就算無奈之下做了妾,也不用學習那些服侍人的旁門左道。

  沒辦法,只好我親自輔導了。

  “當然有,你聽好了,我先教你一式李代桃僵,如果學得好,再教你一式玉人何處。”

  “玉人何處?”劉和茫然地看著孫策。“這……這是什麼?”

  孫策盯著劉和,不答反問。“你知道李代桃僵?”

  劉和這才知道說漏了嘴,連忙用手摀住嘴,吱吱唔唔地說道:“我聽人說過,卻不知究竟,剛才夫君提起,我一時慌亂,竟沒想起來。不過這玉人何處,我真沒聽過。”

  “聽人說起?”孫策狐疑不起,心道甄宓與劉和走得很近,不會是她說的吧?這小丫頭是什麼心態啊,這也說?是真的好姊妹沒秘密還是別有用心?以他對甄宓的了解,他很自然的捨棄了前一種可能。那小丫頭精得像鬼似的,劉和卻笨得像一個木頭人,甄宓利用她的可能性更大。“是阿宓?”

  劉和張口結舌,過了半晌才愣愣地點了點頭。

  “她還說了些什麼?”

  “她……我……我忘了。”

  孫策哭笑不得,正準備說點什麼,艙門被人敲響。孫策有些惱火,喝了一聲:“誰?”

  “咦,夫君也在啊?”艙門被推開一條縫,露出甄宓半張小臉。她看了孫策一眼,臉上掛著天真無邪的笑容。“我來找長公主玩六博,你要不要一起玩?”

  孫策回頭看了一眼劉和,歪了歪嘴,笑容滿面。小丫頭,在我面前還敢玩花樣,這時候跑來找劉和玩六博,你騙鬼呢?分明是知道我在這兒,也知道劉和身體不方便,擔心她讓侍女代庖,故意來看看。

  “好啊,一起玩就一起玩。”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29 11:59
策行三國 第1788章 動如脫兔

  孫策拾階而上,在將台上憑欄俯視戰場。朝陽東昇,燦爛的陽光照在戰場上,照在列陣的兩軍將士的甲胄、武器上,寒光閃爍,殺氣騰騰。江東軍甲胄整齊,陣型嚴整,宛如刀切斧削,堅不可破,讓人平添三分自信。相比之下,對面的遼東軍就遜色了不少,不僅裝備不如,陣型不整,精氣神也有些萎頓。明明重重疊疊的都是人,佈滿了陣地,卻看不出一點必勝的信心。

  孫策很滿意,昨日一戰對雙方士氣的影響很顯著。遼東軍士氣不足,反被己方壓制住了。

  “有什麼變化?”孫策抬起手,擋住直射的陽光,瞇著眼睛細看,卻未能如願。公孫度的陣地有一半隱在山影之中,看不真切。

  “陣型非常厚實。”孫尚香說道:“還挖了不少壕溝,從山下到海邊,公孫度這是要固守啊。”她雙抬起頭,看向南側的山嶺。“嶺上也有重兵。”

  孫策知道孫尚香習射練就一雙好眼睛,目力無人能及,倒也不意外。他回頭看了一眼,陸遜、朱然正在緊急趕製的模型上擺放標誌兵力的兵俑,孫翊也在一旁幫忙,看來他們已經在孫尚香的協助下了解了戰場形勢。

  “你有什麼破敵之策?”

  孫尚香抬起頭,詫異地看了孫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步步為營,強攻硬取,一步步碾碎對手。不僅要擊破他們的陣地,還要粉碎他們的意志。公孫度的主力都在這裡,此戰若勝,遼東可安。”

  孫策親暱的摸摸孫尚香的頭。“是伯言的建議,還是你自己的想法?”

  “都是。”孫尚香嘎嘎笑道:“英雄所見略同。”

  孫策啞然失笑,攬著孫尚香的肩膀,回到座位上。模型已經準備好,就放在面前,低頭即可俯瞰整個戰場。孫策轉頭看了一下,右側的山坡上,沈友正在布陣,他是接下來幾天的主角,戰局能否有所進展,全看他能否取得突破。

  這是一次對沈友能力的全面考驗。在凌操被困城中,麾下沒有成名將領,只有嚴白虎等人的情況下,能依靠的就是他本人的指揮能力和江東軍的訓練水平和戰鬥意志。打贏了,勝得漂亮,他這個青州刺史就可以坐穩位置,成為江東系的代表。如果不能,那他就只能退位讓賢,比如徐琨、朱桓,或者董襲。

  孫策收回目光,端起案上的茶杯,淺淺的呷了一口,閉目養神。

  ——

  沈友走上山坡,看了一眼對面的遼東軍,籲了一口氣。

  “各部到位沒有?”

  “快了。”龐統負手站在沈友身邊,淡淡地說道:“使君莫急,我們有足夠的時間,寧可慢一點,穩一點,也不能倉促。”

  沈友哈哈一笑,轉身看看龐統。“士元此言正合我意,我們不缺時間。”

  龐統微微一笑,莫逆於心。他和沈友都清楚這一戰的意義。被人眼紅的不僅僅是沈友,他也一樣。作為孫策最初的軍謀,他年未弱冠就獨立,組建了屬於自己的軍謀團,軍謀處有微詞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上次青州戰事雖然擊退了顏良,但也折了張允,批評的意見就沒斷過,這次又被公孫度奔襲,無法解沓氏城之圍,非議聲更大,即使孫策也無法完全壓制,這才給他們一個機會證明自己。

  孫策首日親自上陣,強行擊破公孫度的第一道防線,斬首三千餘級,震懾了遼東軍的士氣,同時也給江東軍立了一個標杆。他們不僅要勝,而且要勝得讓人無話可說,才能證明他們擔得起肱股這個稱號,而不僅僅是親信。

  山坡左側傳來戰鼓聲,嚴白虎已經到位。沈友和龐統不約而同地看向山坡右側,在對面的一個高地上,一面戰旗正在飄揚,顯得有些孤獨。可是看到這面戰旗,沈友和龐統卻同時舒了一口氣,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會心的微笑。

  “準備進攻。”沈友拔出戰刀,向前一指,意氣風發。

  “喏。”傳令兵大聲應喏,用力搖動令旗,戰鼓聲節奏一變,變得急促起來,一曲步卒舉著盾牌,衝出了陣地,向對面的山坡走去。弓弩手拉開強弓硬弩,向對面的遼東軍陣地展開壓制射擊,為突陣的步卒提供掩護。

  遼東軍也開始集射,將一陣陣箭雨拋射過來,一部分反擊江東軍的弓弩手,一部分射向正在接近的江東軍步卒。他們佔有地勢,又有兵力優勢,射得江東軍步卒抬不起頭,只能依托地形,耐心地向前移動。一部分弓弩手也下了山坡,盡可能的為步卒提供掩護,但地形和人數都沒有優勢,能提供的幫助非常有限,進攻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

  好在戰前沈友對此便有清醒的認清,要求各部不要著急,耐心一點,一點點的爭奪,不要奢望是一場勢如破竹的戰鬥。此刻這些將士進攻受阻,也沒有著急,曲軍侯睜大眼睛,仔細觀察形勢,發現一道道急促的命令,指揮著麾下袍澤一步步地向前擠。弓弩手則控制著節奏,盡可能精準射殺,節省箭矢。他們遠離本陣,每人攜帶一百枝箭,用完就只能派人再送,非常麻煩。

  雙方一點點的爭奪,一箭一箭的較量。慢慢的,江東軍訓練有素的優勢顯現出來,步卒抓住遼東軍射擊的空隙,一次次地向前擠壓,建立起陣地,弓弩手隨即跟進,在步卒的掩護下射擊。他們使用精工製作的弓弩,射程遠,精度高,命中率要比遼東軍高出不少。兩兩對射,遼東軍幾乎佔不到什麼便宜,不斷有人中箭倒下,只是兵力優勢明顯,暫時還沒露出敗相。

  南北兩側的山坡上,嚴白虎、李懷率領士卒,也在一步步的向上攀登。

  雙方纏鬥半日,沈友派出六曲士卒,成品字形向前推進,一步步吞食遼東軍的陣地。江東軍並不急於求勝,非常注意掩護自己,再加上甲胄精良,除了幾個運氣極差被對方射中要害的士卒陣亡,其他人都沒遇到太大的麻煩,傷亡控制得極好,兩隻手數得過來。相比之下,遼東軍就有些狼狽了,被射殺近百人,射傷的更是不計其數。

  眼看著江東軍快要摸到面前,已方對射又佔不到任何便宜,只能被對方一點點的蠶食,遼東軍守將公孫安按捺不住,下令數曲步卒衝出陣,借助坡勢下衝,斬殺對方那些可惡的弓弩手。對方已經遠離本陣,雖然戰力較強,甲胄也精,畢竟人數少,而且遠離本陣,支援有限,取勝的機會還是很大的。如果能殺死他們,搶了他們的甲胄和軍械,也是難得的戰利品。

  遼東軍將士早就憋得火大,聽到出擊的命令,迅速沖出陣中,高舉戰刀、長矛,順著山坡飛奔而下,殺向不足百步的江東軍士卒。

  聽到遼東軍鼓聲有變,江東軍將士立刻做出了反應,以曲為單位,步卒圍成半圓,相互支撐,將部分弓手護在身後,弓手們舉起手,專挑那些看起來最勇猛的遼東軍士卒射擊,三十步以內,他們幾乎百發百中,遼東軍將士身上甲胄不精,無法抵擋近距離的猛射,只得舉著盾牌,護住面門胸腹,只是這樣一來,腳下便看不清楚,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衝鋒的勢頭被打斷。

  兩軍交鋒,喊殺聲混在一起。遼東軍有兵力優勢,將江東軍四面圍住,江東軍憑藉陣勢,互相配合,力戰不退。近戰時弩手作用不大,也拔出戰刀,協助步卒作戰。

  見遼東軍主動出擊,沈友立刻派出更多的將士增援,發起全面進攻,鼓聲一陣急似一陣,數千江東軍在戰鼓聲的激勵下,從三面合圍而來,喊殺聲震天。一看不妙,公孫安有些慌了,不敢怠慢,立刻下令撤退,打算將士卒撤回坡頂陣地固守。

  聽到鳴金聲,遼東軍將士紛紛撤出戰圈,返回陣地。

  南側的坡地上,一隊遼東軍士卒丟盔棄甲,拖矛曳刀,連盾牌都扔了,卻跑得飛快,一路超過幾隊同伴,率先跑回本陣。公孫安見了,氣得暴跳如雷,命令親衛上前阻止。五名親衛聞令出陣,拔出腰間戰刀,搶到陣前,正準備大聲喝斥,卻見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士卒忽然矮身,拖在身後的長矛劃出半個圈,砸在中間一名親衛的頭盔上,『噹』的一聲脆響,親衛眼前直冒金星,天旋地轉。那士卒一個旋步,繞到親衛身側,奮力擲出手中長矛,順手奪下了親衛手中戰刀,唰唰兩聲,將左右兩名親衛砍在地。

  與此同時,他身後的同伴也擁上前去,將剩下的兩名親衛殺死,迅速組成小陣,殺向中軍。

  長矛呼嘯而至,正在指揮的公孫安還沒反應過來,一旁的親衛見勢不妙,飛身撲上,將他撞倒,堪堪避過長矛貫體的厄運。中軍亂作一團,那隊搶先撤回的士卒飛身搶入,刀光霍霍,頃刻間連殺數人,勢如破竹地殺到公孫安面前。公孫安覺得面生,心知不妙,大聲喝道:“你是誰的部下?”

  衝在最前面的少年士卒微微一笑。“我乃青州刺史沈君麾下,九江周泰是也。”長刀一揮,一刀砍下了公孫安的首級。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30 01:10
策行三國 第1789章 舊習難改

  沈友穩步推進,用三面圍攻的辦法形成局部兵力優勢,利用半天時間奪下第一個山頭後,再接再厲,利用遼東軍軍心動搖,只顧逃命,衝亂了陣地的破綻,窮追猛打,再奪一嶺,將陣線向前推進了三百步,順利完成了第一天的作戰目標。

  孫策接到消息,非常滿意。在這麼大的壓力面前,沈友、龐統還能穩紮穩打,傷亡控制得也非常出色,從將領到普通士卒的表現都可圈可點,稱得上精銳二字,沒有讓江東系丟臉。

  不僅孫策高興,孫策身邊的江東籍將士也很高興,沈友到中軍來時,不僅隨侍孫策左右的陳武等人對他笑臉相迎,就連董襲、朱桓都趕來慶賀。沈友也很高興,談笑風生。

  孫策鬆了一口氣,趁熱打鐵,召集諸將議事。

  形勢依然不容樂觀。隨著戰線向前推進,戰場越來越狹窄,已經沒有太多的騰挪空間,雙方只能面對面的硬剛。即使江東軍訓練有素,裝備精良,面對據陣死守的遼東軍,傷亡也會逐漸增加。

  因此,軍謀處提出兩翼突進的戰術。具體而言,就是沈友繼續攻奪山嶺,甘寧則率水師清障,率領樓船進入港灣,從水路進行包抄,對堵在正面的遼東軍形成包圍之勢,再予以殲滅。

  道理並不復雜,正如沈友圍攻山嶺一般,都是力求在局部形成兵力優勢,最大程度的減少己方傷亡。麻煩之處在於在整體兵力沒有優勢的情況下要在局部形成優勢,不僅需要全軍上陣,無法再輪換休息,而且要冒相當的風險,一旦某個環節出現失誤,整個戰線都有可能因此崩潰,反被對方所趁。

  小魚吃大魚吃下去是奇蹟,吃不下去很容易被噎著。如果說之前的戰鬥都是試探,評估雙方的戰力,一旦形勢不利還可以抽身,全面進攻一旦展開就很難抽身了,要嘛擊潰對手,要嘛被對手擊潰。

  當最後的作戰方案送到孫策面前時,孫策覺得手中的筆沉甸甸的,比當初下決心迎戰徐榮還有緊張。儘管如此,他還是一揮而就,籤上了自己的名字,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諸君,努力!”

  “喏!”眾將轟然應喏。

  ——

  “啪!”公孫度一抬腿,將面前的案几踢飛。

  諸將面面相覷,沒人敢吭聲。公孫安以重兵守山嶺,小小的一個山頭安排了近三千人,卻在半天時間內被沈友奪走,連公孫安本人的首級都被砍了。這個結果是如此的出人意料,以至於他身後的陣地根本來不及反應,又被沈友一舉奪下。

  一天之內連失兩個易守難攻的陣地,而且敗得這麼狼狽,這讓公孫度暴跳如雷,大罵諸將愚蠢、無能,尤其是陣亡的公孫安。按照預定的計劃,公孫安的陣地就算不是固若金湯,至少也要守三天以上,消耗掉沈友部的士氣,將整個戰局拖入消耗戰。

  公孫安是怎麼敗的?沒人知道,公孫安已經陣亡了,他的部下也傷亡慘重,只知道開始一直打得不錯,雙方纏鬥了很久,才有一些江東軍衝到陣前。後來公孫安下令反擊,沈友發起全面進攻,突然就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倖存的將士人心惶惶,說法不一,有的互相矛盾,有的說江東軍殺神惡煞,在山嶺上健步如飛,有的說江東軍甲胄堅固,箭射不入,刀砍不破,手中的武器卻無堅不催,甚至有人說看見浴火鳳凰從天而降,一噴火就燒死成百人,公孫度終於按捺不住,大發雷霆。

  許攸沉默不語。他一直在公孫度身邊,聽到了所有的報告。他沒有像公孫度那樣失態,但他比公孫度的心情更沉重。孫策的戰術並無出奇之處,能取得這樣的戰績完全來自於實力,裝備是一種實力,訓練是一種實力,中級將領的臨陣指揮能力也是一種實力——追擊潰兵,趁勢奪取第二個山頭不會是沈友的命令,而是臨陣作戰的都尉、校尉臨機決斷,否則時間根本來不及。在這幾個方面,孫策都有明顯的優勢。

  但他不清楚孫策的優勢究竟有多大,公孫度還有沒有逆轉的可能。到目前為止,他只知道公孫度的損失,不清楚孫策的損失,無法估算雙方的戰損比例。不清楚這個比例,他很難確定公孫度能不能支撐到逆轉的機會出現。

  連戰兩日,公孫度損失了近萬步卒,孫策損失了多少?三千還是五千,又或者更多一些?損失的這些人裡面有多少是陣亡的,有多少是受傷的,受傷的人中又有多少經過醫治能戰的?不清楚,一切都不清楚。孫策一直在進攻,公孫度的部下卻敗得稀里糊塗,沒人說得上來對方的損失如何。

  焦灼之餘,許攸覺得這簡直不可思議。公孫度是怎麼橫行遼東的?

  “子遠,事到如今,奈何?”

  公孫度咳嗽一聲,將許攸從沉思中驚醒過來。許攸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帳中空蕩蕩的,只剩下他和公孫度兩人,被公孫度踢翻的案几還倒在地上,沒人敢進來收拾。公孫度臉色鐵青,鼻息粗重,就像一頭被激怒的蠻牛。

  “議事結束了?”

  “議什麼議,一群蠢材,都被孫策打傻了。”公孫度揮揮手,一聲長嘆,欲言又止。

  許攸看懂了公孫度沒說出口的言外之意。連續兩日受挫,而且是受到重創,公孫度的信心動搖了。損失接近兩成,對任何一個將領來說都是不小的心理負擔,如果這些不是隨公孫度征戰多時,打了不少勝仗,還算對公孫度有些信心,說不定已經崩潰了。加上虎躍塞失守,糧食運不進來,久戰對公孫度不利,他想趁著實力尚存之際撤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許攸迅速權衡了一番,反問道:“升濟想撤圍?”

  公孫度臉有些發燙,不好意思直視許攸略帶譏諷的眼神,垂下眼皮,手指輕叩膝蓋。“子遠,虎躍塞意外失守,糧草和援兵都無法及時到達。地勢狹窄,不利騎兵奔馳,我軍優勢無法施展。這兩點對我軍都很不利。我想著,換一個戰場也許會好一些。”

  “你說得對。”許攸笑了一聲:“我也覺得退守襄平可能會更好一些。”

  “是嗎?”公孫度很是意外,他本以為許攸會極力反對。他打量著許攸,猜測著許攸的真實用意。他太熟悉許攸的性格了,在許攸眼裡,他公孫度和蠻胡差不多,就是一塊朽木。若非形勢所迫,許攸絕不會踏足遼東,為他參謀軍事。此刻見他氣沮,說不定想著怎麼羞辱他呢。

  見公孫度神色拘謹,許攸一聲輕嘆。“是啊,孫策善戰,數年間所向披靡,連徐榮那樣的名將都敗在他手下,本初擁袁氏四世三公之資,天下黨人、遊俠之重,一時不慎,也落得兵敗身死的下場,你心中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升濟,你雖受小釁,尚未到不可收拾地步,此時撤退,未嘗不是存身之道。”

  公孫度心中疑惑,卻不好多問,耐著性子聽許攸究竟想說什麼。

  “我曾經說過,孫策坐擁五州,戶口殷實,不會覬覦遼東的財富,他希望得到的只是戰馬。如果你肯向他稱臣,獻上遼東之馬,我想他不會窮追不捨。你也說過,孫策只是覺得你身為遼東人,做遼東太守不合適,並無殺你之意,對吧?”

  公孫度的臉色有些難看。許攸果然舊習難改,藉著這個機會挖苦他。他向孫策稱臣,要放棄的又豈是遼東太守,他可是遼東王。孫策之所以沒提,可能是他之前不知道,或者他根本不承認。等他投降了,交出控制權,任人宰割,誰知道孫策會不會舊事重提。

  許攸故作沒有看到公孫度的臉色,接著說道:“放棄沓氏,退守襄平,未嘗不是一個辦法。別說是沓氏,就算退到高顯也是可以的,實在不行,再向北,總有孫策鞭長莫及之地。我聽說你曾嫁族女與高句麗王,正好,本初也曾嫁族女與他,有此交情在,我想他收留你應該不成問題。實在不行,殺了他,鳩占鵲巢便是。你不能戰勝孫策,還能戰勝不了那些蠻夷?”

  公孫度哼了一聲,打斷了許攸,後背卻直冒涼氣。他明白許攸的意思。退守襄平,他放棄的不僅僅是沓氏,襄平以南都不是他的了。況且他是以武力征服遼東,如今被孫策擊敗,灰溜溜的退走,還有誰把當回事?說不定根本不需要孫策招攬,就有人主動效力。

  不能退啊,即使再難也要堅持下去。

  許攸停頓了一會兒,等公孫度有琢磨的時間,見他眼神重新堅定起來,接著說道:“升濟,我對你說過孫策是如何戰勝本初父子的嗎?”

  公孫度緩緩地點了點頭,更加慚愧。許攸說過,孫策步卒精練,但他真正的殺手鐧卻是騎兵。他有萬夫不當之勇,擅長把握戰機,騎兵戰術出神入化,頗有項羽之風。任城一戰,以騎兵擊破袁譚。官渡一戰,又是以騎兵重創袁紹。他唯一的劣勢就是戰馬不足,騎兵優勢無從發揮。如今他的大將太史慈已經到了遼西,公孫范、公孫續都成了他的附庸,再得了遼東,戰馬資源得到緩解,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公孫度反復考慮了很久,不得不承認自己思慮不周。這時候撤退,就算能回到襄平,他也不會再有機會戰勝孫策,只會一退再退,直到被人殺死。

  “子遠,依你之見,該當如何?”

  許攸微微一笑。“升濟,我有撤守二計,你想先聽哪一計?”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1-30 12:21
策行三國 第1790章 機不可失

  公孫度命人進來收拾了案几,又備了一些酒食,藉此機會平復一下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認真評價許攸的撤守二計。他就是聽了許攸的計策來奔襲沓氏的,結果先勝後敗,反將自己陷入了困境。是許攸所料未及,還是他故意如此,他無從判斷,但讓他再像之前那樣相信許攸,那是不太可能了。

  還是要有自己的判斷,別讓許攸耍了。從時間上計算,孫策應該是從涿郡趕來的,如果沒有出現在遼東,他很可能正和袁譚交戰。從這一點上考慮,許攸利用他的嫌疑不言自明。

  見公孫度面帶笑容,眼中卻看不到一絲暖意,許攸便知道公孫度在想什麼,暗自叫苦,也不好急著表白,只好裝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與公孫度把酒言歡。

  兩人喝了一陣,公孫度才話題一轉,扮作一副隨意而問的模樣。“子遠,何為撤,何為守?”

  許攸放下酒杯,一聲輕嘆。“升濟,兩軍交戰至此,我有責任。雖然我沒有輕視孫策,卻還是低估了他的實力,沒想到他的部下強悍若斯,吳起所練的魏武卒想來也不過如此。”

  公孫度有些意外,眼神閃了閃,沒吭聲。吳起仕魏,練就魏武卒,大戰七十二,全勝六十四,無敵於天下。曾以一當十,一戰破秦軍五十萬,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即使後來號稱虎狼之師的秦軍也沒有如此驕人的戰績。勉強而言,也只有項羽以三萬騎奔襲彭城,大破劉邦五十六萬聯軍的戰績可比。孫策號稱小霸王,畢竟不是真正的霸王。他以往的戰績雖然也是以少勝多,卻沒有懸殊到如此地步。許攸按照既有的戰例估計,有所失誤也情有可原。

  對公孫度來說,一向自負的許攸主動承認失誤實在難得,至少給他的失敗挽回了一些顏面,心情不知不覺的鬆動了些,對自己的猜忌心生歉疚。

  許攸接著說道:“綜合雙方實力,孫策勝在步卒精銳和樓船運輸方便,暫時不會有斷糧之戰。我軍勝在兵力雄厚和騎兵善戰。若是升濟捨得犧牲,就堅守陣地,逼著孫策強攻,將他的精銳消耗一空,堂堂正正,讓他輸得心服口服,從此望遼東而興嘆。只是現在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們必須搞清楚孫策的損失,兩軍兵力對比是五萬比兩萬,如果拋卻我軍的數千騎士,大概是二比一,損失也應該相當。如果孫策的損失超過或接近我軍一半,那他就無法堅持到最後。如果孫策的損失遠遠小於我軍一半,再戰就於我軍不利,只能先撤了。”

  公孫度心有同感,又有些不好意思。連戰兩日,先後七戰,他是一戰未勝,只知道自己的損失很大,卻不知道有多少斬獲,甚至有沒有斬獲。這不是許攸的責任,是他的部下實在太弱。

  許攸頓了一會,又道:“如果步卒接戰不利,不如改換戰場,發揮我軍騎兵的優勢,也就是升濟剛才所言。不過,我建議毋須撤得太遠,撤到汶縣即可。平郭近海,孫策的水師可及,汶縣離海數十里,可供我軍騎兵馳騁,一旦孫策棄舟登岸,形勢對我軍有利。當然,這也有一個問題,萬一孫策得了沓氏便滿足了,不再進擊,那我們縱有鐵騎千群也無可奈何,只能坐視孫策踏足遼東。”

  公孫度撫著鬍鬚,沉吟不語。許攸這幾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正是他所考慮的,而且比他考慮的還要周到。撤到汶縣比撤退平壤好,就算有所放棄,也不過沓氏、平郭二縣,損失更多是名聲和士氣,而不是實力,不失為上策。如果孫策貪心不足,繼續追擊,那他還有機會藉助騎兵優勢反敗為勝。

  撤到汶縣還有一個好處,可以與公孫模會師,不用再擔心糧草不濟的問題,等於跳出了對自己不利的地形,以退為進,重新掌握主動權。

  公孫度沉吟了良久。“如今已是九月,秋風一起,遼東很快就會變冷,遼水都會結冰,孫策所部以江南人為主,未必適應這裡的氣候,樓船也無法行動,對我們似乎更有利。 ”

  許攸心知肚明,公孫度已經被孫策打敗了,亂了陣腳,沒有信心與孫策決一死戰,撤退是最好的選擇。一戰而敗,從此遼東落入孫策之手,絕不符合袁譚的利益。孫策就算現在趕回涿郡,前後也耽誤了近一個月,想必袁譚已經解決了涿郡危機,他的任務其實已經實現了,毋須勉強。

  “升濟所言甚是。當斷則斷,既然決定撤退,宜早不宜遲。”

  公孫度欣然同意,隨即召集諸將議事,安排撤退。

  ——

  孫策半夜被朱然叫醒,當值的將士發現一個問題:公孫度的大軍有異動。

  孫策翻身坐起。交戰期間,他都是和衣而臥,連戰甲都不解,旁邊就備著冷水、布巾,搓兩下臉就能清醒過來,迅速登上中軍的將台。當值的士卒連忙趕了過來,指點遠處的遼東軍大營,解說現象。

  遠處的遼東軍陣地黑乎乎的,看不清形勢,火把像是夜空的星星,在夜風中閃爍著。隔得太遠,他只能從火把的數量看出不正常,但究竟有什麼不正常,他無從分辨。

  “斥候派出去了嗎?”

  “派出去了。”陳武大步上了將台。“郭祭酒已經安排了斥候去查看消息,還將老謝和劉磐、劉虎借去了。軍謀處也被叫起來了,正在重新梳理情況,準備預案。沈使君和甘將軍處也通知了。”

  孫策點點頭。身為軍謀祭酒和細作營的負責人,郭嘉在戰時比他更要緊張,一有風吹草動就要做出反應。兩軍交戰,各種意外隨時可能發生,既在高度警惕,又不能反應過度,一驚一乍,自亂陣腳。

  敵情未明之前,自然是先守住自己的陣地,不讓對手有機可趁。郭嘉的安全非常妥當。

  “公孫度可能要跑。”孫策忽然說道:“子烈,讓軍謀處優先考慮這個方案,然後去騎兵營,通知陳校尉,讓親衛騎做好出擊的準備。”

  “喏!”陳武大喜,興沖沖地轉身去了。

  朱然有些不解。“主公,你為什麼會覺得公孫度要跑?”

  “直覺。”孫策曲起手指,輕叩太陽穴。“襲營是一件需要莫大勇氣的事,遼東軍連戰連敗,已經被我軍打得狼狽不堪,這時候還敢襲營的必是勇士,但我沒聽說公孫度麾下有這樣的勇士。況且,真要襲營,不應該悄悄地嗎,怎麼會這麼容易讓我們發現?如果由來你組織襲營,你會犯這樣的錯誤嗎?”

  朱然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孫策的判斷並不難,給他一點時間,他也能推斷出來,可是他無法做到孫策這麼快,這麼有把握,甚至讓人覺得他是先有了判斷再去找理由。這就是所謂的直覺,是將領夢寐以求的感覺。戰場瞬息萬變,各種真真假假的信息讓人耳目繚亂,擁有直抵要害的直覺,去偽存真,對把握戰機至關重要,也是成為名將的必備條件。

  黎明時分,郭嘉傳來了消息,根據中軍以及沈友、甘寧派出的斥候偵察的情報判斷,公孫度的大軍連夜撤退了,大營裡只剩下一些殘兵,每個舉一個火把在大營裡走動,還有一些騎兵和弓弩手留了下來,阻止斥候靠近大營,拖延時間。夜間打探消息本來就不容易,再加上這些部署,斥候們費了不少心思,還損失了幾個人,才確定了公孫度主力已經撤退的事實。

  好在孫策之前就有指示,所以軍謀處倒是很快拿出了方案。根據他們的分析,公孫度沿海邊撤退的可能性不大,路太遠,又可能被埋伏的水師截擊,所以他們應該是穿過沓氏境內的丘陵地區向北,繞過虎躍塞,與虎躍塞外的援兵會合,退往平郭、汶縣一帶。屆時是戰是守,是進是退,都有可能。

  孫策早就做好了預案,聽完這個分析,又問了一句:“公孫度要走出那片丘陵地區,需要幾天時間?”

  張承翻出一份地圖攤在孫策面前。“最快也要三天,那些丘陵大多是人跡罕至的老林,除了獵戶和採藥人,幾乎不會有人進去,更沒有供大隊人馬行軍的道路,對騎兵來說尤難。”

  孫策知道這一點,即使是在後世,這一帶還有很多原始森林,更別說現在了,絕大部分人口都聚集在縣城和海灣附近,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比比皆是,縱使公孫度熟悉地形,知道一些小道,也不是供大軍行進的。

  “我們搶在公孫度與公孫模會師之前奔襲公孫模,至少要燒掉他的糧草,讓公孫度餓著肚子回襄平。如果可能,一直追到襄平城下,拿下襄平城。”孫策咬牙切齒。“他耽誤了我這麼多時間,不能一走了之,必須要他讓付出代價。天氣很快就要冷了,最近兩個月,這裡就會結冰,拖延下去,對我軍不利。”

  郭嘉贊同孫策的看法,軍謀處也做好了相關的預案,並不意外。孫策留下沈友負責解決沓氏城下的殘兵,接應凌操、麋芳,同時派步卒追擊公孫度,自己則趁船渡過海灣,以騎兵登陸,穿過虎躍塞,奔襲公孫模和他押運的糧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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