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85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2 05:21
策行三國 第1831章 來去之間

  “你說什麼?陽猛不回來?”劉備怒視著簡雍,咬牙切齒。

  簡雍攤攤手,一臉苦笑。陽猛不肯回來,他有什麼辦法?陽猛本是漁陽陽家子弟,在劉備麾下不受重視,為了應付太史慈才將他提拔為校尉,帶著臨時徵發的兩千突騎去協助太史慈,也沒指望他能立功,甲胄都沒配全。結果太史慈知人善任,陽猛不僅立了功,還得到了重賞,用繳獲來的戰利品將部下重新裝備,面貌煥然一新,儼然已是精銳。

  陽猛不肯回來還有一個重原因:他親眼見識了太史慈的實力,不想將來與太史慈對陣。換句話說,他對劉備沒信心。這樣的話當然不能對劉備說,只能說太史慈那邊還沒完全穩定,要再借調陽猛一段時間。

  劉備很生氣。他還指望太史慈來幫他作戰呢,沒想到連陽猛都不肯回來了。這算怎麼回事?漁陽還是我的漁陽嗎?陽猛就不怕我殺他全家,帶著我的騎兵去投太史慈?

  劉備背著手,在帳內來回打轉,一邊轉一邊不停的咒罵著,一會兒罵陽猛,一會兒罵太史慈,一會罵袁譚,一會兒又罵孫策,想到誰就罵誰。越罵越生氣,最後拔出腰間長劍,一劍將坐幾砍成兩半。

  看著手中寒光閃閃的赤霞劍,劉備忽然打了個寒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就像被凍住了一般。

  簡雍也有些緊張,不知道劉備這是犯了什麼病,悄悄地向後退了兩步。萬一劉備氣糊塗了,一劍將自己捅了,那就虧大了。聽到簡雍的腳步聲,劉備歪著頭,打量了簡雍片刻,忽然咧咧嘴,皮笑肉不笑。

  “憲和,你說……”劉備拖長了聲音,有些拿捏不定。“我是不是上了吳侯的當?”

  簡雍不明其意,也不敢貿然作答。“府君何出此言?”

  “你想啊。”劉備提著劍,重新開始踱步,自言自語。“說好的南北夾擊,結果我和袁譚對峙,打得難分難解,他倒跑去了遼東,擊敗了公孫度,把半個幽州收入囊中。好吧,就算當時遼東形勢緊急,他不得不去,現在已經平定了遼東,總該回來幫我了吧?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人在哪裡?”

  簡雍無語。你還真指望孫策幫你取涿郡?

  “還有啊,袁譚原本被他俘虜了,又沒向他投降,為什麼又放了?如果不是他放袁譚回來,我已經拿下冀州了,哪會像現在這麼費勁?他放袁譚回來,難道就是為了對付我?”

  簡雍目瞪口呆。他不能說劉備猜得不對。從各種跡象來看,孫策的確有可能是這麼計劃的。但劉備將未能奪取涿郡的原因全推到孫策身上未免牽強。

  “怎麼,我說得不對?”

  簡雍咳嗽一聲,斟酌著用詞。“府君,你覺得吳侯是朝廷忠臣嗎?”

  劉備“嗤”的一聲,連回答的興趣都沒有。

  “若吳侯不敬朝廷,府君是奉朝廷還是奉吳侯為主?”

  劉備轉了轉眼珠,摸著光溜溜的下巴,斜睨著簡雍,一時沉默。他心裡是怎麼想的,簡雍一清二楚,這時候問這樣的問題,恐怕也不僅僅是為了解釋孫策的用意。

  簡雍忽然有些後悔,隨即一想,又釋然了。形勢如此,也該做出選擇了。

  劉備將簡雍瞬間的神情變化看在眼裡,心中一聲輕嘆。簡雍變了,他已經傾向孫策,站在孫策的角度說話,為孫策辯解。他是什麼時候變心的呢,是上次去東海,還是這次去白狼山?

  劉備轉過頭,避開簡雍的目光,歪了歪嘴,露出無聲的苦笑,心裡一片淒涼。雖然回到了幽州,終究還是沒逃過孫策的魔爪。變了心的又豈止是簡雍,雲長、益德都對孫策敬佩有加,就連他自己手裡這一對長劍都是孫策為他們打造的。他不肯為孫策效力,到頭來還是成了孫策手中的鷹犬,為他拖住了袁譚。

  當然,袁譚也是孫策手中的刀,大家彼此彼此。

  劉備調整了一下呼吸,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些。“憲和,你說我該如何選?”

  簡雍也暗自嘆了一口氣。他知道他和劉備說話的機會不多了。“玄德,天下形勢已明,天子英明,少年有志,一心想中興大漢。吳侯乃是不世出的英雄,坐鎮中原,已經是諸侯之伯,遲早會走出那一步。你若是選擇尊奉朝廷,那就與張使君聯合,聽朝廷號令。袁譚已經向朝廷稱臣,你們之間自然不再是敵人,可攜手而戰,縱敗亦不失忠義。若是尊奉吳侯,那就不必再猶豫,與太史慈聯手,拿下幽州,再聯袂揮兵南下,袁譚何足道哉?以你的勇武,再加上雲長等人的相助,將來不失一方諸侯,富貴可期。若依違不定,兩者皆失,悔之晚矣。”

  劉備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多謝憲和。你也累了,去休息吧。”

  簡雍拱手施禮,一揖到底,向後退了兩步,轉身出帳去了。

  劉備獨坐帳中,瞇著眼睛,看著搖晃不定的帳門,眼神變幻,一聲不吭。不知不覺,淚水湧出眼眶,沿著臉龐滑了下來。他扔了長劍,雙手摀著臉,緊緊的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簡雍是他從小一起玩的伴當,生死相隨這麼多年,現在卻要離開他了。簡雍不是貪圖富貴的人,否則當初在小黃就可以投降孫策,現在離開,是覺得形勢無可逆轉,再努力也沒有意義。

  他自己何嘗不是如此想。孫策勢大,坐擁中原五州,麾下人才濟濟,猛將輩出,謀士更是數不勝數,如今太史慈坐鎮幽州,解決了戰馬短缺,一戰而震破胡人之膽,自己哪裡還有機會。

  可是就這此放棄,向孫策稱臣,實在不甘心啊。為什麼他能做到,我就不能做到?

  老天真是不公。

  “玄德?”劉修推帳而入,見劉備坐在案邊,雙手摀臉,叫了一聲。

  劉備吃了一驚,將手指分開了些,見是劉修,這才鬆一口氣,連忙用手抹了一下臉,又取出手帕,手忙腳亂的拭去臉上的淚水,吸了吸鼻子。“德然,有什麼事?”

  劉修看到了劉備臉上的淚水,驚訝不已,直到劉備再次發問,他才指指外面。“牽子經來了。”

  “誰?”

  “冀州安平的牽招牽子經。”

  劉備又愣了一會,這才反應過來,禁不住一陣狂喜。牽招是他少年時偶爾認識的好友,那時候才十五六歲,正是少年意氣,一見如故,便為刎頸之交。後來兩人一個隨公孫瓚,一個隨袁紹,分屬兩個陣營,來往便少了,聽說牽招在袁紹陣營裡因為他老師的事並不得意,現在到這兒來,莫不是要投我?

  走了一個簡雍,來了一個牽招。上蒼待我不薄啊。

  劉備起身就往處衝,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取起地上的長劍,收入鞘中,大步出帳。

  “子經!子經!你想得我好苦啊!”

  牽招站在帳外,雙手攏在袖中,看著劉備從大帳裡衝出來,不禁啞然失笑。他張開雙臂,迎了上去,與劉備抱在一起,用力的拍打著對方的後背。過了一會兒,劉備向後退了一步,拉著牽招的手,放聲大笑。

  “子經,進帳說話。”

  兩人入帳,劉備吩咐人準備酒菜,要與牽招痛飲。牽招打量著劉備,看到了劉備臉上的淚痕,有些意外,卻不好直言挑破。

  “玄德兄,別來無恙?”

  “無恙個屁。打了幾個月,還沒攻下涿縣,這個冬天都要耗在這兒了,我都愁死了。”劉備拍著大腿,哈哈大笑,興致高漲。“子經,你怎麼有空到我這兒來,聽說你在袁譚麾下掌騎,莫不是來送戰書?”

  牽招瞥瞥劉備,微微一笑。“若是戰書,你敢接嗎?”

  劉備眼珠一轉,嘿嘿笑道:“若是你出戰,我就不接。若是袁譚出戰,我求之不得。他是不是任城之戰嚇破了膽,戰又不戰,退又不退,好生無趣。”

  牽招咳嗽一聲。他畢竟是袁譚之臣,不能像劉備一樣調侃。“用兵只問勝負,不在乎進退。玄德,你收到太史慈的消息了嗎?”

  聽到太史慈三字,劉備的心情頓時不好了。他靜靜地看著牽招,皮笑肉不笑。“聽說了一些。怎麼,袁譚怕了,派你來請降?”

  牽招不理會劉備的試探,坦然說道:“我剛從白狼山回來,與太史慈有一面之緣。”

  劉備愣住了。“你也去了白狼山?”

  “是的,我本來奉命去糾纏烏桓,襲你後路,沒想到太史慈勢如破竹,三郡烏桓俯首,只得鎩羽而歸。玄德,孫策攻占遼東,公孫度已經投降了,太史慈又擊退鮮卑人,逼降了三郡烏桓。等他穩住形勢,揮兵西向是遲早的事。你還能在涿縣堅持多久?”

  劉備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不見。“子經是勸我投降袁譚嗎?”

  牽招搖搖頭。“我與玄德相契,深知玄德雄心,又何必做這無益之事。不是投降,是結盟。”

  “結盟?”劉備哈哈一笑。“就算我和袁譚結盟,恐怕也不是孫策的對手吧?我還不如與太史慈結盟呢,至少不用擔心他突然出現在我身後。與袁譚結盟,替他擋住太史慈,對我有什麼好處?”

  “等待轉機。”牽招一字一句地說道。“玄德,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孫策三面出擊,南至交州,北至幽州,東至海,西至武關,與天下為敵,焉能長久?”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2 17:47
策行三國 第1832章 討價還價

  牽招算了一筆帳。這筆帳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而是沮授、郭圖聯手的謀劃——從袁紹入冀州以來,這是他們第二次聯手,上次是界橋之戰——當然也有牽招本人的見聞。他在白狼山與太史慈見面,既見識了太史慈的能力,也看到了太史慈宏偉計劃暗藏的隱患。

  太史慈要在幽州推行化胡策,教化胡人,這裡面蘊藏著太大的風險。

  幾百年來,對付胡人的政策不外乎徵和撫。不管是徵還是撫,有一點是不變的,那就是華夷之防,華是華,夷是夷,涇渭分明。水土不同,風俗不同,只能因地制宜,不能勉強。烏桓入塞幾百年都沒什麼變化,怎麼可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歸化?

  更重要的是化胡就是剝奪部落大人對部眾的控制權,哪一個部落大人願意這麼幹?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實力,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基,豈能拱手讓人。可想而知,他們肯定會反抗,不是起兵,就是坐地起價,開一個孫策拿不出的價錢。而以胡人的貪婪和狡詐,他們更可能兼而有之,先敲孫策一筆錢,然後再尋釁滋事,翻臉不認人,號召部眾起來造反。

  事實上,郭圖已經做了安排,這樣的事幾乎必然會發生。

  到了那時候,太史慈能怎麼辦?只有戰。太史慈的確很善戰,但是他擊敗鮮卑人的四場戰鬥都是正面作戰,迅雷不及掩耳,鮮卑人根本來不及反應,逃都來不及逃。如果到了草原上,雙方追逐作戰,他能不能找到那些胡人都是個問題,更別說破敵了。

  戰事一起,那就是個無底洞,不知道要消耗多少錢糧。一旦孫策供應不上,太史慈不是大敗而歸,就是戰死草原,到時候孫策要么親自上陣,要么放棄幽州。如果是前者,解決不了在草原上捕捉戰機的問題,他的結果未必就能比太史慈強到哪兒去,勝敗全看運氣。

  而人的運氣總會用盡的。

  說完了幽州,牽招又透露了一個消息:郭圖返回之後,重新接管了細作營,交州傳來消息,劉繇、高幹敗走豫章後,退守交州,與交州士族聯手殺了交州刺史朱符,現在正與孫堅作戰,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具體是什麼好消息,因為保密的問題,現在還不得而知。

  一旦交州生變,孫策就要交州到幽州兩線作戰。如果再加上益州的曹操、冀州的袁譚、關中的朝廷,他要同時面對五個對手,戰線長達四五千里,需要動用的兵力超過十萬。

  中原再富,能經得起這樣的消耗嗎?

  劉備聽得很認真,也很興奮,但他還沒失去理智。他不是牽招,他見識過孫策的實力,尤其是他身邊的軍謀處。那些都是謀略出眾的人精,能與沮授、郭圖比肩的人也有好幾個,沮授、郭圖能想到的,他們當然也能想得到。

  酒菜送了上來,劉備端起酒杯,向牽招示意,一飲而盡。他抹了抹嘴。“子經,就算如此,孫策也會放棄交州,緊緊抓住幽州。戰馬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絕不會輕易放棄的。”

  “你說得沒錯。”牽招喝了一杯酒,點頭附和劉備的建議。“可若是孫堅被困住了,危在旦夕,他不得不救呢?”

  劉備沒吭聲。他不知道這個消息有多少真實性。袁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萬一是他虛構出來的呢?現在與袁譚結盟,為袁譚擋住太史慈,對袁譚有好處,對他卻沒什麼好處。孫策如果知道了,不會再給他一件軍械,一粒糧食,這個仇就算結下了。冀州戶口多,袁譚還能支撐一陣子,他卻支撐不了多久。

  牽招讓劉備考慮了一段時間,最後提出了袁譚的條件:以巨馬水為界,分割涿郡。結盟之後,袁譚也需要戰馬,可以通過貿易的方式,再提供一部分糧食和物資。與此同時,袁譚還會協助劉備控制代郡、上谷,讓他能掌握幽州西部,有足夠的實力與太史慈抗衡。上谷、代郡的烏桓部落都和袁氏親近,不由得張則不服。必要的時候,袁譚會派兵協助劉備作戰,將領就是牽招。

  劉備心動了。他被這場戰事拖得心力交瘁,實在不想再打了。巨馬水以南給袁譚就給袁譚吧,能將上谷、代郡拿到手,足以補充那點損失。

  劉備基本接受了條件,只提出一點修改:范陽東以巨馬水為界,范陽西則以北易水為界,范陽、北新城可以讓給袁譚,逎國和故安不成,而且為了誠意體現,駐紮在范陽、北新城的人不能是張郃。張郃在涿郡這麼久,對地形太熟悉,他不放心。

  “子經,如果由你駐紮在范陽,我就同意這個方案。”

  牽招笑著搖搖頭。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和劉備的關係太親近,袁譚就算相信他一時,也不會一直相信他。

  劉備眉頭一挑,露出幾分霸氣。“要不這樣吧,子經,你索性來幫我,別為袁譚效命了。我知道你在那邊也不如意。”他抬起手,用力一揮。“你如果拒絕,我就不談了。我如果與太史慈結盟,袁譚恐怕就等不到轉機出現了。他割走了我涿郡兩個縣,這可是實實在在的利益,給我的卻全是空口虛辭,能不能兌現,誰也說不清。我吃了這麼大的虧,要他一個人,不過分。”

  他盯著牽招。“除非你不肯來。子經,你我知交,不用掩飾,你就說,你肯不肯來幫我?”

  牽招哭笑不得,心裡卻熱乎乎的。“玄德,這是公事,不能混為一談……”

  劉備冷笑一聲,不容置疑。“子經,我也在袁氏父子麾下效力過,他們那些世家怎麼看待你我這樣的人,我深有體會。你以為真是因為你先生的事?我跟你說,就算沒有那樣的事,你也不會有用武之地。你看看荀衍,再看看你,還不明白嗎?荀衍的弟弟荀諶可在為孫策效力。”

  牽招啞口無言。劉備這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不管袁譚是多麼禮賢下士,他的出身注定了他要以世家為根基,張郃、高覽等人也都是冀州豪強,出身遠非他能比,更別說荀衍那樣的中原世家。如今袁譚要與劉備結盟,用得上他,才讓他來做使者,可讓袁譚真正重用他卻是千難萬難。

  與其如此,倒不如趁著這個機會轉投劉備,一展拳腳。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2 20:58
策行三國 第1833章 節外生枝

  對劉備的要求,袁譚覺得很荒唐,但他還是爽快答應了。

  對他來說,牽招的確有能力,但他終究無法放心使用,與其一直戒備他,不如讓他跟隨劉備。牽招的家在安平,他不可能和冀州割斷聯繫。他在劉備麾下,對維繫與劉備的聯盟有益,將來有機會,說不定能讓劉備再次稱臣。

  郭圖、沮授都表示了類似的意見。

  袁譚向牽招表達了禮儀性的挽留,同意牽招帶走他的部曲,並贈送了一些禮物,並承諾會照顧牽招的家人。好聚好散,不做君臣,還可以繼續做朋友。

  協議達成,袁譚結束了對范陽的圍困,撤到雹水之南的樊輿亭。關羽見袁譚撤退,以為轉機來了,正準備出城追擊,一鼓作氣的將袁譚趕出幽州,劉備來到范陽,向關羽通報了情況。

  得知劉備與袁譚議和,還要將范陽與北新城割給袁譚,關羽的臉色立刻變了。

  “玄德,這是誰的主意?”關羽一手撫須,一手伸出。周倉遞過青龍偃月刀。關羽接刀在手,手臂一振,青龍偃月刀頓在地上,嗡嗡作響,宛如龍鳴,地面舖的方磚碎裂,裂紋像蛛絲一般向四周延伸,連劉備腳下的一塊磚都“啪”的一聲裂開。關羽怒喝道:“我去斬了他!”

  “我。”劉備早有準備,靜靜地看著關羽。

  “你?”關羽鳳目圓睜,臉頰抽搐了兩下,半晌才道:“為什麼?”

  劉備負著手,轉頭看著一旁的頭空,微瞇著眼睛,眼神像鉛灰色的天空,透著迷茫。他的背有些佝僂,脖子前傾,無遮無擋的暴露在關羽面前。關羽只要輕輕一揮刀,鋒利的青龍偃月刀就能割斷他的脖子,砍下他的首級。

  過了好一會兒,劉備收回目光,直視關羽憤怒的雙眼。“雲長,你覺得太史慈此人如何?”

  “太史慈智勇雙全,義薄雲天,自然是好漢子。”

  “你覺得他能助我擊破袁譚嗎?”

  關羽冷笑道:“他兵力不足,不能強人之難。再說了,這是你我的戰鬥,怎麼能全部指望他人。”

  “是的,這是你我的戰鬥,不是他的戰鬥,不能將希望寄託在他的身上。”劉備頓了頓,又道:“你被困在范陽的時候,太史慈與鮮卑人接戰,四戰四勝,斬首萬餘,俘虜近兩萬,臨陣斬殺彌加、素利、槐頭、闕機四部大人,東部鮮卑幾乎被他一個人滅了。”

  “什麼?”關羽倒吸一口冷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承認太史慈有能力,可是他不相信太史慈能在短短的一個月內做出這些。那可是與鮮卑人作戰,這點時間在在草原上追擊都不夠,怎麼可能大獲全勝,而且是接連四戰。鮮卑人被人下了詛咒嗎,連逃跑都不會,一個接一個的送死?

  “你沒聽錯。”劉備苦笑著,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說了一遍,包括陽猛不歸,簡雍對前程失去信心,勸他向孫策稱臣,一件不落的說了。

  關羽一言不發,臉色陰晴不定,心裡說不出的難受。過了半晌,他抬起頭,盯著劉備。“你是說,太史慈不肯全力助我,有私心?”

  “雲長,你剛才也說了,這是你我的戰鬥。太史慈來助陣已經不容易了,我們不能……”

  “你想錯了。”關羽不客氣的打斷了劉備。“不是太史慈不肯全力以赴,而是你不能盡其力。”說完,將刀推給周倉,轉身便走。“去涿縣。”

  劉備被晾在庭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額頭青筋暴露。

  ——

  張郃撤出涿縣,劉備與袁譚守成交接,終於成了涿郡的主人。

  但他卻高興不起來。

  涿縣城裡有點實力的家族都隨著張郃一起撤離了。他們留下一些僕人看守空蕩蕩的宅院,卻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錢糧和細軟。他們曾協助張郃守城,擋住了劉備的進攻,劉備也劫掠了他們在城外的莊園,雙方結了仇,他們不願意再向劉備低頭,以免遭到報復。

  劉備與袁譚是結盟的盟友,他不能阻止這些人離開,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報復,看著那些空蕩蕩的房子,他能感受到鄉人對他的冷漠。

  對他冷漠的不僅是這些人,還有他曾經的同伴和戰友。關羽對劉備與袁譚結盟的決定很不以為然,接管涿郡之後,就以公務繁忙為由,避免與劉備見面。簡雍則辭別了劉備,回家住了兩天後,起程趕往昌黎,為太史慈效力。

  經此變故,張飛心裡也不好受,好幾天都沒露出個笑臉。

  劉備的陣營中瀰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沮喪。

  又過了幾天,薊縣傳來消息。刺史張則接受了現實,送來了刺史印綬,同意由劉備接管幽州西部,他本人將起程返回長安。礙於制度,劉備本人不能接任幽州刺史,只好讓趙雲接任,同時兼領廣陽,又派張飛接任代郡太守,田豫接任上谷太守,牽招則與代郡、上谷的烏桓人接洽,徵髮烏桓騎兵。劉備本人依舊駐守漁陽,做好迎戰太史慈的準備。田豫還留在漁陽,接管了之前由關羽負責的屯田。

  簡單的論功封賞之後,諸將分頭赴任。

  ——

  金城,河畔。

  剛剛下了一場大雪,山谷間一片雪白,連河水都被積雪覆蓋,看不清位置。

  天子勒住坐騎,瞇著眼睛,看著遠處飛馳的身影,眼中帶著一絲笑意。他穿得不多,裡面是貼身的窄袖戰袍,披著精緻的新甲,外面披了一件熊皮大氅,頭上戴了一個保留著熊頭的皮帽,看起來不像是中原的天子,倒像一個粗獷的部落首領。

  劉曄陪在天子一旁,穿得也不多。他穿著一身錦衣,戴著風帽,身姿挺拔,面容英武中不失儒雅。

  韓遂陪在不遠處,正和一群涼州豪強、羌人首領聊天,談笑風生。他們是最近剛入朝的新貴,每一個人臉上都掛著興奮,而以韓遂為最。天子西征,韓遂提前回到金城,為天子做前期準備,聯絡漢羌英豪。在此之前,朝廷已經用聯姻的手段籠絡了一群人,他的工作難度並不大,一手利誘,用朝廷的賞賜吸引人,一手威逼,發兵攻擊那些不識相的首領,要嘛殺戮,要嘛將他們趕到深山裡去。幾個月下來,還算順利,天子巡狩到金城,一路平安,在這兒待幾天,然後就可以返程,西征就算是圓滿結束了。

  當然這只是韓遂的希望,天子是不是這麼想的,他並不清楚。從種種跡象來看,年輕的天子似乎並不滿足於走了一圈,很想真正見識一下戰場,甚至親手斬殺幾個羌人叛軍。只不過韓遂多次勸諫,就連劉曄都表示反對,他也無可奈何。

  如果不是這場大雪,說不定天子已經班師了。

  不過韓遂並不擔心。天子身邊不僅有劉曄這樣精明的關東士子,更有楊阜、趙昂這樣的涼州才俊,他們知道利害,不會輕易鼓動天子上陣。到涼州走一趟,沿途接見當地世家、豪強,加官進爵,籠絡人心,讓涼州百姓看看天子的風采,知道朝廷沒有放棄涼州,再招攬一些涼州才俊入朝,這就夠了。

  關東、關西爭了幾百年,這大概是關西有史以來最威風的時候,天子不僅回到了關中,定都關中,而且到了涼州。有漢四百年以來,這是第一次,卻不會是最後一次。

  涼州的機會來了,韓遂不想砸在自己手裡,將天子安全的送回長安就是這次巡狩最完美的結果。至於戰鬥、斬首,那些並不重要,撫化蠻夷、德澤四海豈不更好。

  韓遂看看時間不早了,輕踢馬腹,來到天子身邊,拱手施禮。

  “陛下,時辰不早了,該回城了。”

  天子側身向韓遂致意,讓身邊的騎士姜冏去喚回正在射獵野兔的呂小環。“韓卿,你聽說過宋建這個人嗎?”

  韓遂心裡咯噔一下,心裡升起不祥的預感。作為金城士族,曾經統領諸部大軍十餘萬的前叛軍領袖,他不可能不知道宋建。宋建就是一個白痴,一個沒見過世面,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蠢物,他可能連關中都沒去過,卻拉著一些漢人百姓和羌人部落,在枹罕稱起了王。

  涼州沒人當他是王,都當他是個笑話。可是他的名字從天子嘴裡說出來,那就不是笑話了。

  “略有耳聞,好像是一群亂民,大概在那邊的山里。”韓遂伸手一指。

  “就是一群亂民嗎?”

  “就是一群亂民。”韓遂面不改色。“陛下,涼州多山,有不少地方人跡罕至,人民與鳥獸群居,一輩子都沒出過山,不知禮儀,不知官府,因為生活困苦,受了一些欺負,奮而起兵,其實他們根本不知道造反是什麼意思,甚至不知道要造誰的反。”

  “是嗎?”天子歪了歪嘴,似笑非笑。“不過這宋建好像不是這類人,他不僅自稱平漢王,據說還建了朝廷,封了百官。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啊。”

  韓遂故作不屑,一聲輕笑。“一群不知所謂的妄人罷了,陛下不必理會他們。”

  天子沒有接韓遂的話題。“公孫度在遼東稱王,已經被車騎將軍平定,吳侯善戰,果然名不虛傳。如今朕御駕親征,巡狩涼州,總不能坐視一群亂民稱王,還稱什麼平漢王。韓卿,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韓遂心中一聲哀嘆。扯上孫策,這事注定無法善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3 05:20
策行三國 第1834章 外強中乾

  宋建就像一根刺,不僅扎在了天子的心裡,也深深地紮進了韓遂的肉裡。

  枹罕離金城不算太遠,韓遂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如果是前者,那還可以說他疏忽,最多不過無能。如果是後者,那問題就大了,大得足以讓他說不清。

  韓遂識相的閉上了嘴巴。這時候不能辯解,越辯解越麻煩。不過他也不緊張,不願意讓天子在涼州滯留太久的人不是他一個。西征本來就是賭博,隨時可能翻盤,現在回去就是最好的結果,真的開戰,且不說能不能保證糧草的攻應,有多少人真願意賣命才是最大的問題。那些世家豪強、羌人首領是衝著天子的賞賜來的,捧捧場就算不錯了,為他衝鋒陷陣,先得看看有沒有好處再說。

  劉曄輕咳一聲。“陛下,枹罕不過一縣,不足以遼東相提並論,區區一個宋建也不值得陛下親征,派一將奉命討伐即可,或許陛下車駕未過隴山,宋建之首就懸於北闕了。”

  天子目光閃動,沉吟了片刻。“誰能出征?”

  劉曄看向韓遂。“涼州多名將,征西大將軍是涼州名士,交遊廣闊,想必有合適的人選,何不推荐一兩位才俊,統兵討平宋建?”

  天子轉頭看著韓遂。韓遂心中明白,這是劉曄給他出的難題,也是他自證清白的好機會。他拱手施禮。“陛下,劉令君所言甚是,宋建小丑,不值得陛下親自,請容臣斟酌片刻,一定給陛下一個滿意的答覆。若是不能,臣當親去,斬宋建首級,報效陛下知遇之恩。”

  “那就辛苦韓卿了。”天子微微一曬,眼中掠過一絲失望。呂小環策馬奔了過來,臉蛋紅撲撲的,一開口說話,嘴邊便飄起霧汽。“陛下,這就回去了?”

  “天色不早了。”天子擠出一絲勉強的笑容。

  “我還沒射到什麼像樣的獵物呢。人太多了,獵物都被嚇跑了。”呂小環轉身一指遠處的山峰。“我要去那邊山坡上看看,你去不去?”

  “明天再說吧。”天子皺了皺眉,有些不耐煩了。他很寵呂小環,否則也不會陪她出來打獵,可是今天真沒興勁。

  呂小環正待再說,身後的一名女騎士咳嗽了一聲,呂小環立刻閉上了嘴巴。女騎士叫王異,是郎中趙昂之妻,隨趙昂見駕時與呂小環一見如故,便成了呂小環的幾個女伴之一。她騎射不如呂小環精通,但為人聰慧,通曉詩書,又不失英氣,只比呂小環大兩歲,呂小環非常信賴她,形影不離。

  天子看了王異一眼,微微點頭,以示嘉勉。有王異在呂小環身邊時時提醒,天子省了不少心。王異躬身還禮。呂小環也發現天子情緒不高,沒敢再放肆,跟著天子撥馬回城。韓遂落在後面,與那些人輕聲商量著什麼,也聽不清楚,只看到那些人有的漠然,有的搖頭,還有的冷笑,一臉的不屑。

  天子雖然沒回答,卻感受到了身後的氣氛。他裹緊了熊皮大氅,輕聲說道:“子揚,你真覺得這些人可以討平宋建嗎?”

  劉曄跟在天子身邊,落個半個馬身。“陛下,宋建不過是疥癬小疾,不足掛齒。但枹罕在山裡,現在又是冬天,大雪封山,道路不通,實在不是征戰的好時候。陛下如果要親征,也要明年春天,可是幾萬大軍集結於此,關中萬一有事怎麼辦?孫策已經逼降了公孫度,很快就會回中原的。他此刻送這樣的消息來,用心之險惡不言而喻。”

  “可是……”天子咂了咂嘴,還是有些不甘心。“興師動眾的西征,一箭未發,如何能證明朝廷尚有中興之氣?與其如此,不如安坐關中,還省了那麼多錢糧。”

  “不然。”劉曄伸手一指。“陛下到了涼州,看到了涼州的天地,涼州的百姓,這就是收穫。有漢四百年,二十四帝,陛下是第一個真正踏足涼州的天子,這足以證明陛下對涼州的重視。”他又指了指南方。“此地不僅是秦人興起之地,也是漢水發源之地。秦人以牧馬而興,篳路藍縷,創業艱難。高祖在漢中韜光養晦,一出而天下驚。如今陛下不畏艱險,親至涼州,有識之士皆知陛下之志向,何愁大漢不能中興?”

  天子沒說話。他知道劉曄不希望他在涼州滯留太久,他也知道自己說不過劉曄,但他還是不甘心就此班師。這叫什麼西征?簡直是自欺欺人嘛。孫策一戰而平遼東,半個幽州已定,如果劉備能從袁譚手中奪回涿郡,幽州就算是平定了。朝廷要不要信守承諾,封孫策為王?既然宋建稱王,朝廷都無可奈何,那孫策稱王豈不是也可以接受?

  天子心裡很亂,說不出的煩躁。

  劉曄看得清楚,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自然,陛下演兵講武數年,又來到禀金氣之烈的涼州,一箭不發就走的確有些可惜。且帝王之術恩威並施,不宜有所偏廢,宋建是一個不錯的目標,可以一試身手。”

  天子的眼睛亮了,轉頭看著劉曄。

  “用兵有道,不可輕戰,多算者勝。陛下不妨將宋建看作一個真正的對手,而不是一個坐井觀天的妄徒,想想當如何排兵布陣,如何籌集糧草,如何運籌帷幄,依照兵法實踐一遍,當作出關之前的一次校閱,也看看麾下諸將的能力,以便心中有數。”

  天子明白了劉曄的意思,露出會心的笑容。“還是子揚思慮周全,我有些輕率了。”

  劉曄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兵者,生死之地,可輕率不得啊。”

  ——

  天子接受了劉曄的建議,鄭重其事的考慮宋建這件事,立刻發現要討平宋建並不輕鬆。

  首先,宋建在山裡,那裡的形勢究竟如何,他並不清楚。他有地圖,可是地圖是地圖,地形是地形,這中間的區別之大絕不是想像就能想像得能到的。這一路走來,他見過太多的險關、要塞,爬過山坡,涉過河流,已經領略到了行軍的辛苦。作戰時,這些辛苦只怕還要加倍,絕不是說幾句話就能克服的。在不清楚地形的情況下出擊,這是兵家大忌。

  其次,現在是冬季,涼州本來就不富庶,韓遂籌備了大半年,才准備足夠的糧食接駕。從韓遂的態度來看,他顯然沒有作戰的準備,沒有糧食,怎麼作戰?

  最後,這裡是涼州,涼州有叛軍,自然應該由地方官先出面平叛,而不是直接由天子出手,否則未免小題大作,讓人笑話。再說了,那麼多涼州人加官進爵,現在也該看看他們的本事,看看他們是不是配得上這分榮耀了。平時說得一個比一個能耐,上了戰場看他們還有幾分成色,又有幾分忠誠。

  宋建既是磨刀石,也是驗金石。

  天子越想越覺得劉曄所言有理,將這個任務先交給韓遂也是非常正確的決定。韓遂是征西大將軍,是涼州士人的首領,這件事如果都解決不了,他還有什麼臉色做征西大將軍,享受三千戶的食邑?

  劉曄跟在天子身後,感覺到天子的高昂情緒,心裡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孫策這封奏疏太陰險了,天子在涼州多留一天,就增加更多的變數。原本西征的計劃就是到涼州走一遍,並不是真正的戰鬥,朝廷的實力他一清二楚,能出來走一圈已經是不容易了,對付一些實力弱小的小部落也沒什麼問題,真要大戰卻無異於自找麻煩。

  宋建既然能建國,而且這麼多年都沒人找他麻煩,自然有他的倚仗,要嘛是易守難攻,要嘛是大軍行動不便,如果是隨便就能滅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拿他的首級換戰功呢。

  天子親征,萬一攻則不克,豈不是更丟臉?所以,天子親征之前至少要搞清楚宋建真正的實力,絕不能輕易出手。要嘛不打,要嘛就必須取勝,朝廷經不起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失敗。

  孫策的這一份奏疏很輕,卻有可能奪去大漢中興的最後希望。

  劉曄心裡沉甸甸的。他有一種感覺,這份奏疏不會是孫策唯一的手段,還有更多的麻煩正等著他們。天子能不能平安的回到長安,現在誰也不敢打包票,一步踏錯,就是滅頂之災。他作為天子的智囊,西征的主動推動者,肩上的擔子很重。

  劉曄有點明白荀彧的擔心了。他們要擔心的絕不僅僅是現實的困難,還有孫策那個對手。現實的困難是可控的,孫策是不可控的。與這樣的對手較量,盡量不要給他機會,謹慎才是王道。

  想到荀彧,劉曄忽然心安了些。荀彧雖然反對西征,一度建議天子退守益州,最後卻還是接受了現實。以他的性格,很可能做了一些補救安排,否則他不會這麼安心。現在麻煩來了,他至少要知道荀彧有沒有安排,又有什麼樣的安排。他們必須拋棄所有的分歧,集中所有的力量,才有可能度過這次危機。

  回城之後,劉曄一面與韓遂、馬騰、呂布等人商量,一面建議天子將當前的形勢通報荀彧,詢問荀彧的建議。

  天子欣然同意。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3 16:23
策行三國 第1835章 少年狂

  天子走進院子,呂小環跟了進去,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靠在案邊打盹的曹丕聽到聲音,連忙站了起來,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向天子行禮。天子揮揮手,示意他退下。曹丕應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一轉身,“呯”的一聲撞在門框上,鼻子酸痛,“唉喲”一聲,捂著臉蹲下了。

  呂小環忍不住笑了起來。天子也覺得有些好笑,可是一看曹丕那想哭又不敢哭的模樣,又有些不忍,示意呂小環收斂些。呂小環撇了撇嘴,把臉轉了過去。天子目光一掃,見案上放著一個木盒,木盒上有一行熟悉的字跡,正是姊姊劉和的筆跡,頓時大喜。

  “曹丕,長公主的書函是什麼時候到的?”

  曹丕站了起來,捂著紅腫的額頭,忍著哭腔。“陛下出城時剛到的,與公文一起送來,公文轉了秘書台,長公主的私函就送到這兒來了。”

  “好,好。”天子喜不自勝,在案前坐下,用案上的書刀撬下封泥,割開絲繩,打開盒蓋。木盒裡有一封信,厚厚的一疊,有十多頁紙。天子取出信,發現下面還有一部書,書的封皮上題著《鬱洲山詩集》五個字。天子笑了一聲,先擱在一旁,取過長公主的信先看。

  呂小環湊了過來,拿過詩集翻了翻,撇撇嘴。“這孫策是個武夫,偏好裝風雅,這詩集出了一部又一部,偏偏沒一首是他自己的。咦,這可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居然有他的詩。哈哈,好短,才四句。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淚下。喲,這還真有意思,他還會哭啊?”

  呂小環樂不可支,天子翻了個白眼。呂小環吐了吐舌頭,起身離開,順手將詩集揣在懷中。“我先看看啊。”不等天子同意便溜了出去。天子無奈的搖搖頭,轉頭見曹丕站在一旁,便示意他退下,自己靜下心來讀信。

  這是劉和離開長安後的第一封信,寫得很長,鉅細靡遺的講敘了她離開長安,到達彭城,與孫策初見,初時冷漠疏離,後來漸漸熟悉的過程。到了後半程,內容漸漸變成以孫策為主,長公主以她的視角敘述了孫策到達遼東,精心部署,一戰而取沓氏的經過,言語之中既有欽佩,又有些不安。

  天子無聲地笑了起來。他能體會劉和此刻的複雜心情。孫策善戰,一戰便擊敗公孫度,少年英雄,得夫如此,劉和心裡自然是高興的。可是孫策的野心外露,已是朝廷心腹大患,將來難免會有一戰,她又擔心天子能否是孫策的對手。

  “傻姊姊啊。”天子搖搖頭,嘴角微挑,輕聲嘆息。“都對你說了,朝廷的事不用你管,你安心過自己的日子便好,又何必想這麼多。若是讓孫策看到了,難免心生芥蒂。”他頓了頓,品味著劉和信中的語氣,又有些釋然。看得出來,劉和過得還不錯,除了遠離親人的思念之外,看不出有什麼痛苦,提起孫策時自有一番親暱和羞澀,至少說有孫策並沒有虐待她。

  “算你有功,罪減一等。”天子自言自語道,接著往下看,眉宇眼的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孫策巡視幽州,說動劉備與袁譚對峙,打算南北夾擊袁譚。天子非常失望,放下信,起身來回踱了兩步。“劉備有勇無謀,不明大勢,唯利是圖,必自取其辱。”天子一邊說一邊甩著袖子,連聲嘆惜。“朽木不可雕也,朽木不可雕也。”

  室外的廊下,王異與呂小環並肩坐在欄杆上,正捧著詩集閱讀,聽到天子的嘆惜聲,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詫異,卻不好多問。呂小環扯了扯王異的袖子。“你喜歡哪一首?”

  “這一首。”王異伸手指了指。呂小環看了一眼,不免撇了撇嘴。“這首好麼,我怎麼覺得他一句也不著調?古人能看見嗎?都埋在土裡呢。來者能看見嗎?還沒生呢。”

  “這是作詩的手法,並非實見。”王異耐心的解釋道:“古人和來者,指的是過去和將來……”

  “是嗎?”呂小環瞪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眼珠轉了轉。“那他也太自負了吧?古往今來,就他最強?我承認,他的武藝是不錯,可那是他沒遇到真正的對手。他要是遇上我阿翁,就不敢這麼吹了。馬超不就這樣,自以為了不起,遇到我阿翁還不是一樣認輸。”

  王異哭笑不得,決定不再討論這個話題,和呂小環談詩明顯是不理智的行為。她暗自吟哦著這首詩,好奇不已。聽說孫策剛剛弱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詩句?這詩是好,可是未免過於鬱沉,不像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倒像是人到中年,久經滄桑,又站在群山之巔,一覽眾小山,孤獨而寂寞。

  他莫不是請人所作,託名而已吧?

  正想著,屋裡又響起了天子的嘆息聲。“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好大的氣魄。孫策,你已經找不到對手了嗎?”

  王異和呂小環驚訝不已,還沒來得及說話,劉曄匆匆走了進來,從她們面前經過,一眼看到王異手中的詩集,連夜停了下來。“這是新到的書嗎?”

  “回禀令君,是的。”王異不敢怠慢,連忙將詩集遞了過去。劉曄接在手中,正準備翻看,天子從裡面走了出來,向劉曄招招手。劉曄向呂小環、王異匆匆點了點頭,脫了鞋,進了屋,順手關上了門。

  王異看看呂小環,呂小環也看著王異,兩人的眼神都有些不安。劉曄智慧過人,極有城府,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失態過,肯定發生了什麼大事。呂小環想進去聽聽,卻被王異拉著,走得遠了一些,站在走廊上,豎起耳朵傾聽。

  屋內,劉曄在天子面前入座,取出一份奏疏放在案上,卻沒有送過來,手按在上面,因為用力過度,指腹有些發白。天子盯著劉曄,正襟危坐,一動不動。

  “陛下……”劉曄的聲音有些啞。他咬著嘴唇,眼神不安。“請陛下……稍安勿躁。”

  天子的嘴角抽了抽,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子揚是擔心我欲與孫策爭高下嗎?”

  “陛下是身負大漢四百年基業的天子,孫策不過是一時勃興的強臣,本不該相提並論。”

  天子眼中露出自嘲之意。“荀令君與張紘有約,子揚堪與郭嘉、荀攸比肩,誰能與太史慈抗衡?”

  “陛下……”

  天子抬起手,打斷了劉曄。“子揚,我再問你一件事,武威、張掖今年有沒有鮮卑入侵?”

  劉曄閉口不言。他之所以急匆匆地趕來,就是看到太史慈的戰績之後擔心天子會一時意氣,有比較之心,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到時候無法收拾。現在聽到天子這個問題,他知道他的擔心正在變成現實。天子是還沒來得及對別人說,可是他已經被激怒了。

  武威、張掖當然有邊警,不僅武威、張掖有,北地、安地也有,這些年鮮卑人幾乎年年入侵。但韓遂不說,他也不問,只當沒有。不然還能怎麼辦,讓天子去迎戰鮮卑人嗎?

  “子揚,我們為什麼要西征?興師動眾,耗費錢糧,為此不惜向孫策示弱,堂堂的長公主為妾,難道就是為了在涼州走一圈?涼州世家、羌人首領該封的封了,該賞的賞了,該和親的也和親了,難道就是聽他們喊幾聲萬歲?他們當面喊萬歲,背後是不是在笑朝廷自欺欺人?”

  天子聲音雖然不大,卻字字誅心。劉曄無言以對。天子說到激動處,長身而起,一甩袖子,案上的詩集被風刮得嘩嘩作響,翻過兩頁,正好停在孫策的那首詩處。劉曄瞟了一眼,不禁苦笑。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好大的口氣。孫策的這兩句詩就像十把刀,扎在了天子心裡。別說天子只是一個少年,就算年齡再大一倍也經不起這樣的刺激。況且天子身邊也不缺好勇鬥狠的武夫,呂布、馬超,都是武藝高強、自視甚高之輩,若他們知道太史慈的驕人戰績,絕不可能無動於衷,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沉不住氣呢。

  宋建,鮮卑人,內憂外患,這一戰,就避免不了了嗎?既然躲不掉,何不迎難而上?

  劉曄突然做出了決定。“陛下,臣沒有收到消息,不知道鮮卑人有沒有入侵,但臣以為,陛下當效孝武帝故事,率精兵猛將巡邊,鮮卑人若來,則戰而勝之。鮮卑人若不來,亦足以威懾其膽,以示陛下尚武之心。”

  天子靜靜地看著劉曄,猜不透劉曄的心思。劉曄是真心想戰,還是又想虛應故事?連宋建都不能平,還能迎戰鮮卑人?

  劉曄看出了天子的疑惑,他從容笑道:“陛下只要答應臣一件事,臣敢擔保此戰必勝。”

  天子將信將疑。“什麼事?”

  “以天下為重,莫逞匹夫之勇。”

  天子有些明白了,一抹笑意從嘴角綻放。他揚揚下巴,重新坐了回去。“子揚,你仔細說說,為何你如此自信?”

  “陛下,勾戟、長鎩雖利,不能縫衣,用於戰場卻能所擊輒破。此次出巡,陛下率領的都是精銳騎兵,裝備精良,又有呂布、馬超、張遼這樣的良將統領,實力本不弱,只是不利攻堅罷了。若是與鮮卑人對陣,只要調度得當,君臣一心,臣不敢說十全必克,戰而勝之還是有把握的。”

  劉曄說著,將剛剛收到的奏疏遞了過去。“太史慈能做到的,陛下也一定能做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4 01:12
策行三國 第1836章 遇敵

  天子接過奏疏,展捲而讀,面色平靜,心情卻有些苦澀。

  說來說去,還是只能和孫策的部將太史慈比較。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把握能成功。太史慈背後站著孫策,他身後只有一群忠誠度堪憂的新臣舊將。孫策五州在手,有足夠的錢糧支撐太史慈作戰,他的錢糧卻只能支撐著幾個月。

  劉曄之所以這麼自信,原因只有一個,漢軍在裝備方面有優勢,正面作戰不落下風,只要不進入草原深處追擊就不會有太大危險。況且鮮卑人不習慣正面突擊,萬一碰上了也會主動撤退,交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此一來,他多少有了一點面子。

  說到底,巡邊只不過是碰碰運氣罷了,基本上還是走個形式,自欺欺人而已。這已經是劉曄的極限。縱使他再多智,沒有實力支撐,一樣難為無米之炊。

  天子看完奏疏,心情更加沉重。孫策的奏疏中沒有提及詳細的作戰經過,但他看出了一個問題。太史慈幾乎沒有進入草原追擊,他就是在邊境迎戰鮮卑人,是鮮卑人輕敵,以為太史慈兵力不足,主動求戰,又各自為政,這才被太史慈各個擊破。

  當然,太史慈的戰鬥力也極其驚人,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騎兵將領。不過這一點不用擔心,呂布、馬超足以和太史慈相提並論,精銳騎兵加起來也有四五千人,再加上涼州諸將的騎兵,湊足萬騎也不是不可能。

  劉曄的計劃有一定的可行性。

  天子反復斟酌後,接受了劉曄的建議。哪怕是形式,他也要做一下,要不然沒法向天下人交待。他隨即又請太傅皇甫嵩來商量。皇甫嵩基本支持劉曄的意見,又提出從安定、北地徵召一些騎兵,以壯聲勢,接應天子。

  得到皇甫嵩的支持,天子有了底氣。他首先詢問了韓遂,確定武威最近的確受到鮮卑人的襲擾——只是規模不大,至少韓遂如此說——然後宣布要巡邊,向鮮卑人叫陣。考慮到鮮卑人以騎兵為主,他不打算帶上所有人,而是挑選精兵良將,速戰速決。

  消息一出,呂布和馬超爭先響應。他倆早就按捺不住了。行軍千里,一箭未發,看著一群西涼人加官晉爵,他們心裡憋了一肚子悶氣,只恨沒有機會讓這些西涼人看看自己的實力。如今機會來了,他們當仁不讓,爭為先鋒。

  最後,呂佈如願以償,率領三千并州騎士為前鋒,率先向武威出發。

  天子自為中軍,以太傅皇甫嵩、秘書令劉曄為輔,麾下以馬超所領的羽林騎為主力,再輔以成公英、姜敘等人率領的兩千涼州精騎,總兵力五千餘。

  征西大將軍韓遂為後軍,有各部落支持的步騎近萬人,主要負責後勤,一路為天子籌集牛羊、糧草。這個任務看起來不重,實則難度不小。只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韓遂也不能拒絕,只能勉強應下,盡力張羅。有宋建的事在前,他不能不有所表示,將功折罪。

  與此同時,天子傳詔在武都郡待命的曹操進駐冀州,主持對枹罕的征討事務。又傳詔武威太守牛輔,讓他做好接駕和出征的準備,打探鮮卑人的行踪。

  半個月後,天子到達姑臧,以太牢祭祀故太尉段颎,親作祭文。段颎是涼州三明之一,與皇甫規、張奐死後有清名不同,段颎因阿附宦官,又曾逮捕太學生,名聲不佳。天子作祭文,記功忘過,盛讚段颎平羌的戰功,對他後來的歧途表示惋惜,賞賜他的妻子,恢復了段颎的爵位,食邑千戶,並授一子為郎。

  段颎入獄之後飲鴆自殺,身敗名裂,以他犯的那些過錯而言,倒也不算委屈,但武威人不這麼想,甚至整個涼州人都不這麼想,他們認定這是朝中大臣對涼州人的排擠、陷害。如今天子為段颎恢復名譽,輿情激奮,以為天子雖然年少,卻是個明事理的,比那些大臣強多了,比先帝靈帝更像一個好皇帝,倒頗有孝桓帝知人善任的遺風。一時之間,涼州普通百姓對天子的印像大有改觀,不少有實力的家族獻糧餉軍,既表了忠心,又為子弟換一個進身機會。

  天子雖然喜歡這一幕,皇甫嵩、劉曄卻提醒他武威戶口有限,供應不了大軍太久。天子也清楚這一點,在姑臧只停了兩天便再次起程,沿著長城東行。

  ——

  青山峽。

  呂布勒住坐騎,舉目遙望。

  草原上一片枯黃,殘雪被北風吹得四處飄散,發出呼呼的嘯聲,像是哭泣,又像是嘲笑。

  “再往前走,就是家了。”魏續咂了咂嘴,嘆了一口氣。“一轉眼,出來六七年了。”

  呂布瞅了他一眼,撥轉馬頭。“回吧,白跑一趟,回去喝酒。”

  魏續遺憾地長吁短嘆。“可不是嗎,陪著小皇帝走了幾千里路,一點收穫都沒有。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金城呢,現在倒好,宋建那蠢貨的首級便宜曹操了。”他撥轉馬頭,追上呂布。“奉先,你說……他們會不會是故意的?”

  呂布劍眉微蹙,心情很不好。“你都胡說些什麼,什麼故意的?”

  “故意把宋建留給曹操啊。你想啊,曹操是關東人,和劉曄、荀彧是鄉黨,他們當然抱團了。朝中本是關東人最多,遷都長安後,三輔的人漸漸多了,如今天子巡狩涼州,又提拔了一大批涼州人入朝。關東人有壓力,要扶持曹操,讓他殺了宋建。可是誰想著我們啊?我們當初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

  “閉嘴!”呂布有些焦躁,喝了一聲。魏續猶自絮絮叨叨的報怨,呂布怒了,回手一馬鞭敲在魏續頭盔上,“噹”的一聲脆響,魏續措手不及,下意識的避讓,一跤從馬背上滑了下來,摔倒在地,頭盔也歪了,遮住了視線。他眼前一片漆黑,莫名的緊張起來,伸手就去拔刀,嘴裡胡亂嚷著。

  “敵襲!敵襲!”

  呂布哭笑不得,正準備再賞他一鞭,忽然眼神一凜,向遠處看去。

  一縷若有若無的煙塵在風中搖盪,被風一吹就散了,若非呂布目力過人,很難發現。呂布忽然心跳加速,一種熟悉的感覺突然籠罩了全身,心血湧向四肢,就像狼看到了獵物。

  魏續還在亂嚷,呂布喝了一聲:“別吵了,有情況。”

  魏續一下子反應過來,撥正頭盔,一躍上馬。其他的騎士也行動起來,紛紛撥轉馬頭,聚集到呂布施下,有幾騎向不同的方向奔去。他們都是跟隨呂布多年的親衛,忙而不亂,不用呂布吩咐就做好了迎戰的準備。

  片刻之後,一騎出現在地平線上,策馬狂奔,急促的馬蹄踢打著枯草和泥土,捲起煙塵,隨即又被風吹散。騎士伏在馬背上,幾乎看不到人,只看到一面三角紅旗。又奔近了些,騎士從馬背上直起身,用力搖晃手中的旗幟。

  有情況。呂布不驚反喜,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騎士手中的旗幟。

  騎士奔到眼前,匯報了情況。從東北方向來了一群鮮卑人,三百多人,有戰利品,從他們的戰旗來看像是野狼部落的。前鋒張遼已經迎了上去,可是鮮卑人沒有退意,正與張遼纏鬥。呂布眉頭微顫,殺氣橫生。野狼部落的駐牧地在受降城以北,這群胡騎是從并州一路劫掠過來的,殺傷肯定不少。

  “準備迎戰。”呂布怒吼一聲,率先踢馬衝了出去。號角聲響起,騎士們紛紛加速,隨著呂布開始小跑。他們控著馬速,緩緩加速,三五百步後,戰馬漸漸跑開,隊形也轉換為衝鋒陣型。

  前面又有騎士趕來,張遼正與對方接戰,對方雖然兵力不佔優勢,卻不肯輕退,明顯有所倚仗,也許援軍就在路上。

  呂布側耳聽了聽,又看向遠處。遠處的山坡上,有騎士站在最高處,正在搖動手中的小旗,表示有大隊騎兵接近。呂布舉起長矛,劃了兩個圈。

  “弧形陣,弧形陣。”

  戰旗擺動,號角長鳴,騎士們變陣,向東側斜斜奔去。他們奔出數百步遠,就看到從西北方向吹來的煙塵,風中混雜著血腥味還有慘叫聲。近千騎在方圓數百步的戰場上來回衝突,號呼酣戰。呂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張開雙臂,任由冷冽的北風吹來,藉以安撫沸騰的熱血的激昂的戰意。

  蒼天不負有心人。太史慈,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騎兵戰術。

  “加速——”呂布再次猛踢馬腹,加速奔馳,再次調整方向。

  騎兵們轟然應喏,策馬加速,同時摘下騎盾,套在左臂上,身體伏低,與戰馬合二為一,右手握著長矛,肘部將長矛緊緊地挾在肋下。

  兩千餘騎士像一柄彎弓,劃了一道弧線,繞過張遼正與鮮卑人交戰的戰場,跟著呂布奔上一道土坡。

  一隊鮮卑騎士出現在他們面前,正直直的衝向戰場。約有百餘名騎士正從隊中奔出,向坡頂沖來,打算佔據高處,為主力提供預警,不料與呂布等人撞個正著。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呂布、魏續等人拉開了手中的強弓,連續射擊。

  箭矢離弦,破風而去,沖在最前面的幾名騎士剛剛舉起手示警,就被箭矢射中,翻身落馬。一個號角兵舉起牛角號,鼓足了腮幫子,剛剛準備吹響號角,一枝羽箭飛到,正中牛角號。牛角號撞在號角兵的嘴上,碰落幾顆牙齒,鮮血飛濺。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4 18:42
策行三國 第1837章 飛將出擊

  呂布等人越過山坡,又藉著山坡加速,殺向正趕往戰場的鮮卑人。

  接近戰場,鮮卑人已經做好了衝鋒的準備,加速奔馳,完全沒料到會有敵人從側翼殺來。轉向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只能拉開手中的弓箭,借住上風的優勢,射出一陣箭雨來阻擊呂布等人,同時一部分騎兵從陣型中分離出來,迎戰呂布。

  戰術應對沒什麼問題,只是有些勉強。倉促之下,只有左翼的千餘騎士有調整方向的可能,主力只能繼續向前奔馳。兩三千人衝鋒,要調整主攻擊方向需要一段很長的空間,更需要時間,而呂布根本沒給他們這樣的空間和時間。

  兩千多騎士沿著山坡一泄而下。侯成率領千騎,迎上了衝來的鮮卑人,呂布則率領主力飛奔而下,直撲鮮卑人的主力。

  戰馬狂奔,戰士狂呼,箭矢飛馳。

  呂布等人伏低身子,用騎盾護住面門,踢馬狂奔。箭矢射在騎盾上,呯呯作響,從耳邊掠過,嗖嗖一聲。大部分射箭或是射空了,或是射中了盾牌和甲胄,對呂布等人造成的殺傷有限,只有不到百餘人中箭落馬,絕大部分人衝過了射陣覆蓋範圍,衝到了鮮卑人面前。

  “殺!”呂布暴喝一聲,挺矛將一名揮舞著戰刀的髡頭騎士挑下馬去。戰馬撞在髡頭騎士坐騎的側面,那匹可憐的青黑色戰馬被撞得側飛起來,斜著跑了幾步,接連撞倒幾個同伴,這才悲嘶著倒地,奮力的踢著馬蹄,卻怎麼也爬不起來。

  一撞之下,它的腰已經受了重傷,就算不被踩死也無法再馳騁疆場了。

  鮮卑人的陣型遭受攔腰一擊,損失慘重,一名騎士被撞,往往連累幾個同伴,陣型迅速潰散,只有最前的數百騎士加速向前狂奔,逃過一劫。但他們並沒有直正安全,呂布等人橫向穿過他們的陣型後,出現在他們的右側,與他們同向而行,佔據了上風,然後拉開了手中的騎弓,借助風力,展開了遠程打擊。

  鮮卑人卻無法還擊。對絕大多數騎士來說,右側都是不利於射擊的死角,能左右雙射的人畢竟是少數。急切之間,他們又無法停下,就連調​​整方向都有難度,只能舉起盾牌硬撐。

  呂布等人連續急擊,將一枝枝利箭射入鮮卑人和戰馬的身體內。鮮卑人的裝備遠遠不如漢軍,大部分人都沒有鐵甲,而他們身上的皮甲根本無法抵抗漢軍的鐵製箭頭,便射得叫苦不迭,損失慘重。

  在射出半壺箭後,鮮卑人的右翼被基本摧毀,還坐在馬背上的騎士不足三分之一。

  呂布等人再次抄起長矛,展開近距離的突擊。相比於騎射,漢軍騎士突擊的優勢更加明顯,鮮卑人根本沒有取勝的機會,尤其是被對方追著屁股打的時候。看到弓箭漸稀,漢軍騎士端起了長矛,殺氣騰騰的銜尾衝來,鮮卑人就崩潰了,隊型四散,各自逃命。

  呂布緊緊的盯著對方戰旗,帶著魏續、曹性等人緊追不捨。統兵的鮮卑大人看到呂布越追越近,嚇得魂飛魄散。從看到呂布戰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麻煩來了。對於北疆的人來說,飛將呂布絕對是任何人都不願意碰到的對手,他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呂布,早知如此,他才不管那三百騎的死活呢。

  然而後悔拯救不了他的性命,被呂布攆著屁股追了近千步之外,他被曹性追上,一箭射中後心,當場身亡。呂布隨即趕上,一刀砍倒了他的將旗。

  從接戰到斬將奪旗,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勝負已定。呂布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重整陣型,繼續追擊。趕來增援的都是戰士,攜帶戰利品的騎士肯定離此不遠,那才是他的目標。

  得知援軍遭到阻擊,與張遼交戰的鮮卑人也崩潰了,扔下兩百多具屍體,落荒而逃。張遼沒有急著去追,他下令清理戰場,將受傷的鮮卑人全部殺死,隨身攜帶的乾糧、錢糧收刮一空,戰馬盡可能地收集起來,哪怕是受了傷的,這些都是寶貴的物資,必要時可以宰了吃肉。

  大半個時辰後,呂布傳來消息,他劫住了對方的輜重隊伍,繳獲了幾乎所有的戰利品和牛羊,包括被鮮卑人擄掠來的一千多百姓。從那些漢人百姓口中,他得到一個消息,野狼部落就在後面,大約百里左右,總兵力近萬騎。

  張遼不敢怠慢,立刻派騎士通知中軍,請求指示。

  ——

  天子收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大軍在河畔紮營。

  雖是天子巡邊,但物資緊張,天子只保留了最基本的儀仗,其他的車駕一律減省,他本人也騎馬行軍。自從遷都長安,立下中興之志,他就經常練習騎射,騎術相當不錯。這次長距離行軍也沒遇到什麼麻煩,反倒是太傅皇甫嵩年齡大了,多年的征戰生涯又留下了不少傷病,無法長時間騎乘,天子為他保留了一輛四輪馬車代步。

  即使如此,皇甫嵩還是累得夠嗆,勉強陪天子巡完營,商量了一下明天的行程,他便休息了。

  天子正當少年,多年的習武給了他一副好身體,精神旺盛,不僅沒有一點睡意,反而因為走了大半個月連一個鮮卑人都沒看到而失落,眼看著就要沿著高平川水南返,取道六盤山回關中,他總有些不甘心,坐在篝火旁,看著滿天的星斗出神,暗自嘆息。

  得知呂布遇到鮮卑人,斬首過千,繳獲了不少物資,尤其是解救了千餘百姓,天子興奮莫名。走了幾千里,終於有點拿得出手的戰績了。

  “子揚,我就說吧,論騎戰,溫侯才是真正的名將,絕不會比太史慈。”天子笑逐顏開。

  劉曄也很高興,但他卻沒有失去謹慎,反而更加緊張。“請陛下記得對臣的承諾。”

  天子拍著膝蓋,哈哈大笑。“放心,我絕不會主動追擊。可是鮮卑人主動送上門來,我總不能不戰而走,你說對吧?”

  劉曄點點頭。“陛下所言有理,這正是耀武的好機會。不過,臣不建議就地迎戰,願陛下退守逢義山,佔據有利地形,爭取將來犯的鮮卑人一網打盡。”

  劉曄說著,鋪開地圖,解說自己的計劃。天子聽了,思索了片刻,撫掌輕嘆。“子揚,讓你做秘書令屈才了,你應該統兵征戰,做一代名將。”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5 00:45
策行三國 第1838章 迎戰

  劉曄有些窘迫,卻不好說破,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形勢如此,說也無益,點破真相只會讓彼此難堪。

  雖然距離青山峽有兩百餘里,可是考慮到鮮卑人並非統一行動,既然青山峽出現了鮮卑人,天子就談不上安全,劉曄建議天子加強戒備,所有將士都要做好戰鬥的準備,以防萬一。

  為了減輕後勤負擔,提高行動速度,天子輕裝簡行,所領皆是騎兵,行囊也比較簡單,隨身帶的帳篷、毛氈,席地而臥,沒有營柵,沒有壕溝,只是派一些騎士遠遠的警戒,一旦被鮮卑人偷襲,後果不堪設想。

  劉曄後背全是汗。

  將士們行軍一天,都已經休息了,又被叫起來警戒,不免有些怨言。不過和鮮卑人近在咫尺帶來的危險相比,這點折騰也不足一提,沒有人敢大意,紛紛起身準備。馬超身為羽林中郎將,擔負保護天子的重任,更不敢怠慢,叫起將士,安排值勤,最後來到向天子面前,向天子匯報部署。

  呂小環也被吵醒了,聽說父親呂布立了功,興奮難以自制,正和王異說話,見馬超從帳前經過,忍不住跳到馬超面前。“你見過太史慈嗎?”

  馬超之前與呂布爭先鋒失利,心裡本來就有些疙瘩。聽說呂布立功更是不爽,此刻見呂小環主動挑釁,他無名火起,只是考慮到呂小環的身份,不能直接頂撞,便躬身行禮,敷衍地說了一句『見過』便想離開,呂小環卻伸開雙臂,攔著他。

  “你覺得我阿翁與太史慈比,誰更厲害?”

  馬超劍眉微挑,停住腳步,瞅了瞅呂小環,忽然笑了。“貴人在陛下左右,想必知道不久前太史慈大破鮮卑人的事吧?”

  “知道,我阿翁不也剛剛打敗鮮卑人了嗎,斬首千餘呢。”

  馬超笑得更加詭異。“太史慈以萬騎迎戰東部鮮卑七萬騎,四戰四捷,斬首逾萬,自己損失不超過兩千人。溫侯以三千人迎戰鮮卑人,斬首幾何,自己損失幾何?”

  呂小環啞口無言,臉脹得通紅。即使不知道具體數據,她也清楚呂布絕對做不到太史慈那麼驕人的戰績。見馬超面帶嘲諷,她忍不住說道:“太史慈有吳侯支持,有最好的甲胄,還有甲騎,我阿翁又沒有。倒是你,領著裝備最好的羽林騎,也沒見你斬首一級啊。你們馬家和韓家還有甲騎呢……”

  “呂貴人!”王異及時從帳中搶出來,打斷了呂小環。呂小環一驚,想起馬騰和韓遂與孫策的關係敏感,沒有敢再說下去,只是氣憤難平,梗著脖子,惡狠狠地看著馬超。

  馬超聳聳肩,不以為然的笑笑,躬身施禮,轉身就走。呂小環氣得直跺腳,恨不得追上去和馬超打一架,卻被王異緊緊拽住。

  數步之外,一帳之隔,天子與劉曄相對而坐,沉默不語。

  天子仰著頭,看著夜空的群星,眼角有一抹淚水。

  ——

  第二天一早,天子起程,沿著高平川河谷向六盤山方向前進。

  雖然知道鮮卑人就在附近,但他們走得並不快,還算從容,只是所有人都提高了警惕,甲胄上身,弓弩都上了弦,武器就在手邊,隨時準備作戰,隊伍中瀰漫著緊張的氣氛。斥候來來往往,更加密集,傳遞著最新信息,無形中也增加了一些緊迫感。

  傍晚時分,呂布再次送來消息。鮮卑人正在追來,氣勢囂張。他隊伍裡有剛解救的百姓和繳獲的牛羊、輜重,速度快不起來,兵力懸殊,他需要接應。此外,他還得到消息,鮮卑人隊伍裡還有三千多百姓,要不要救?

  天子陷入了兩難境地。

  如果不救,呂布剛剛解救出來的百姓不可避免地會被鮮卑人重新奪回去,所謂的戰績也成色大減。呂布只有三千騎,面對鮮卑人的優勢兵力,他能全身而退就算萬幸,要護著這些百姓撤退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是看著百姓被鮮卑人擄走,天子按兵不動,這巡邊耀武也就成了笑話。

  如果救,那天子就要面對兩倍於己的鮮卑人,而且這只是其中一部,誰也不清楚會不會遇到其他的部落,又或者呂布的消息不准,鮮卑人不止兩萬騎,這將是一場真正的惡戰,兇多吉少。

  在道義與安危之間,天子難以取捨。

  皇甫嵩堅持繼續撤退,將鮮卑人引到六盤山左右再戰。屆時有地利可用,又能得到安定、北地兩郡的郡兵增援,足以擊退鮮卑人。與鮮卑人交戰的風險太大,萬一不測,後果不堪設想。

  劉曄後悔莫及。早知如此,當初他絕不會建議天子巡邊。本以來碰上鮮卑人的機會不多,可以取巧,現在卻偏偏碰上了,而且不是幾千人,是兩萬甚至更多,騎虎難下。此時此刻,朝廷的體面已經成了次要的,天子的安危才是關鍵。他贊同皇甫嵩的建議,繼續撤退。

  天子卻不肯再退。鮮卑人又不傻,明知六盤山對他們不利,他們又怎麼可能追過去。況且步行的百姓速度慢,走不了多遠就會被鮮卑人截走。就算鮮卑人派一些騎兵追到六盤山,看看形勢,這些百姓也救不回來。西征本來就是為了平定涼州,如果讓涼州人知道他見死不救,看到鮮卑人就撤,這次西征還有什麼意義,誰還把朝廷放在眼裡?

  天子不顧皇甫嵩和劉曄的苦諫,決定率部增援呂布。不管最後能不能救出那些百姓,至少他要試一試。他對皇甫嵩和劉曄說道,鮮卑人雖然兵力多,但他們並非都是精銳,裝備也不好,我軍雖然兵力略遜一籌,可是都是精挑細選的精銳,近半騎士裝備了新式甲胄,還有一些甲騎,實力並不弱,有取勝的機會,至少不可能慘敗。萬一鮮卑人比預想的要多,再撤也來得及。交戰不利再撤,至少要比不戰而走強。

  皇甫嵩、劉曄無法改變天子的決定,馬超則對天子的決定大加讚揚。成公英、姜敘等人也表示願意追隨天子迎戰。見此情景,皇甫嵩也只得表示同意,劉曄也只能橫一下條心,決定跟著天子出擊。

  天子隨即率領中軍北進,並通知韓遂率領後軍做好接應的準備。

  ——

  呂布還沒撤過大河就被鮮卑人追上了。

  得知數以萬計的鮮卑人從四面包抄過來,呂布二話不說,扔了百姓就跑。兵力懸殊,他也沒把握全身而退。況且并州軍身份尷尬,備受涼州人排擠,又遠離并州,兵力補充困難,萬一損失大了,起不到平衡涼州軍的作用,他隨時可能成為天子的棄子。

  當自己的生存都成問題的時候,鄉黨的生死只能聽天由命了。呂布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呂布且戰且走,一日之內,與鮮卑人交戰數次,憑藉著他個人的勇武還略有優勢的裝備,他倒也沒遇到太大的麻煩,安然撤退大河。

  剛剛趕到高平川水匯入大河的地方,天子的詔書送至。得知天子正率精騎趕來增援,呂布又驚又喜。隨即下令停止撤退,派斥候四面打探,做好迎戰的準備。

  次日上午,鮮卑人陸續追了上來,與呂布隔河而望。他們懾於呂布的威名,又知道正面衝擊沒有優勢可言,並沒有急於發起攻擊,而是等待更多的同伴趕來,希望能形成足夠的優勢,包圍呂布。

  當呂布收到天子的消息,知道天子已經趕到三十里之外的時候,他主動發起了攻擊,率部越過冰封的的黃河,直衝鮮卑人的陣中,左沖右突,如入無人之境。

  鮮卑人也不著急,他們與呂布游鬥,並不正面接戰。呂布衝過來,他們就撤退,其他人則從兩翼包抄。呂布撤退,他們就掉頭追擊,咬著不放。呂布清楚這些鮮卑人的伎倆,也不著急,耐心地與鮮卑人纏鬥,將更多的鮮卑人捲入戰鬥,消耗他們的體力,為天子創造機會。

  雙方在十餘里的範圍內追逐,難分難解。

  一個多時辰後,當鮮卑人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可以發起最後一擊的時候,斥候送來消息,漢軍有援軍趕到。得知漢軍兵力有限,只有四五千人,鮮卑人也沒當回事,分出萬騎迎戰,其他人繼續包圍呂布,準備一網打盡。

  天子率部趕到,遠遠地看到鮮卑騎兵排著鬆散的陣形,呈扇面包抄過來,馬蹄踢起的煙塵瀰漫了天空,順風吹了過來,心裡既緊張又激動。進入涼州幾個月,這是第一次見到鮮卑人,也是他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戰鬥。能不能成為中興之主,這幾年的辛苦有沒有白費,終於到了檢驗的時刻。

  天子轉頭看了一眼劉曄,從劉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光芒。事已至此,退無可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也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衝了。劉曄舉起手中的長矛,用力晃了晃,大聲吼道:“陛下,臣隨陛下入陣,中興之戰,從此刻起。”

  天子大笑,舉起手中精緻的長戟,厲聲長嘯。

  戰鼓聲炸響,漢軍齊聲怒吼。馬超率領羽林郎正面突擊,成公英、姜敘率領涼州精騎從兩面包抄,悍然殺入鮮卑人的陣中。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5 11:23
策行三國 第1839章 呂馬爭功

  宴遊荔驚訝地看著殺來的漢軍騎士,用力揉了揉眼睛。

  這些騎士是從誰的部下,為什麼會有如此精良的裝備。特別是迎面殺來的這隊人馬,不僅人人有盔有甲,而且這些盔甲並非以前見過的款式,看起來就非常精神。

  宴遊荔抬起頭,看看遠處的戰旗。他不認識這面戰旗,猜不出是漢人的哪位將軍,至少涼州這邊沒見過。難道漢人皇帝又派了什麼厲害的將軍來?

  宴遊荔疑惑的時候,漢軍已經殺到兩百步以內。鮮卑人和呂布糾纏了半天,隨身攜帶的箭已經射得差不多了,來不及補充,只能挺起長矛,揮起戰刀,短兵相接。

  馬超一馬當先,挺矛殺入,長矛抖動,轉眼間連挑兩人,當者披靡,身後的羽林郎見了,士氣大漲,挺矛刺殺,策馬衝鋒,叮叮噹噹的脆響不絕於耳,慘叫聲此起彼伏,雙方都有騎士受傷落馬,有的隨即被奔馳而來的戰馬踩中,有的縮起身體,抱著頭,乞求上天的垂憐。

  漢軍憑藉著鐵甲、長矛的優勢奪得先機,不斷向鮮卑人的陣勢深處挺進,馬超衝鋒在前,面前無一合之將。在他的率領下,來自三輔和涼州的羽林郎迅速適應了戰場,號呼而戰,勇不可當。

  雙方錯身而過,繼續向前殺進。羽林郎損失有限,藉著兩陣之間的空間,迅速調整陣型,以馬超為鋒,形成矢形陣。大部分騎士都見了血,卻沒有人害怕,反倒更加興奮,熱血上湧。

  “如何?”馬超抬起手臂,抹去臉上的鮮血,大吼道:“還能戰否?”

  “能!”羽林郎轟然應喏。

  馬超哈哈大笑。“那就再殺一陣,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精銳。”

  “喏!”

  “殺!”馬超昂起頭,看了一眼戰場的形勢,找到繪有野狼標誌的戰旗,撥轉馬頭,調整方向,向宴遊荔殺去。羽林郎緊隨其後,殺氣騰騰,士氣如虹。

  天子跟在馬超後面,看著馬超與敵軍交鋒,沒一會兒,就有鮮卑騎士從馬超陣中衝出,迎面殺來。天子有些緊張,舉起手中的長矛,剛要說話,耳邊一聲弦響,一枝羽箭破風而去,飛躍數十步,正中衝在最前面的鮮卑騎士胸口,騎士身體一晃,與一名羽林郎相撞,羽林郎挺矛將他挑落馬下。

  “轟!”雙方陣勢交錯,無數身影飛速撲來,長矛、戰刀,紛紛起落,馬蹄聲、喊殺聲,瞬間淹沒了天子。天子眼前一片混亂,根本看不清對方的面貌,耳邊轟鳴,根本聽不清是什麼聲音。他舉著長矛,卻來不及刺出,只知道隨著隊伍向前衝。

  “陛下小心!”呂小環伸手扶住天子的肩膀,大聲提醒天子。她看到天子臉色蒼白,身體起伏越來越大,別說殺敵了,一不小心甚至可能從馬背上摔下去。

  “哦,哦。”天子忽然驚醒過來,隨即羞愧難當,雙腿夾起馬腹。他定了定神,深吸了兩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回想著這些年在上林苑演兵積累的經驗。

  虎賁王越帶著十幾個虎賁郎衝在天子左右,作為天子近侍,他們也裝備了最好的甲胄,王越手裡也提著一根長矛。他以劍術聞名,長矛使得也不錯,接連挑殺兩名衝到天子面前的鮮卑騎士,乾淨利落,一擊斃命。在他們的保護下,天子雖然身處陣中,卻沒有多少和鮮卑騎士短兵相接的機會,只有零星的箭矢射到,躲得盔甲叮噹作響,有一枝箭射入甲胄縫隙,卻被裡面的金絲錦甲擋住,未能深入。

  天子迅速冷靜下來,觀察眼前的形勢。

  眼前全是人,只能看到羽林郎、虎賁郎的背影,卻看不清對面敵人的情況,只能從戰旗的移動來推斷雙方的形勢。他的前面是十幾個虎賁郎,再往前便是羽林郎,馬超的戰旗在前面兩百步左右,從移動速度和旗幟的疏密來看,應該損失不大。

  皇甫嵩說得對,就正面突擊而言,裝備了鐵甲、矛戟的漢軍有明顯優勢。用楊彪那三億錢裝備起來的羽林騎更是當之無愧的精銳,加上馬超這樣的勇士衝殺在前,足以碾壓數量相當的對手。

  “子揚,受傷沒有?”天子心中大定,終於有時間關注身邊的劉曄。

  “沒有。”劉曄的臉色也有些蒼白,看起來比天子還要緊張。天子在上林苑演兵的時候,他公務纏身,偶爾旁觀,很少有親自上陣的機會。一下子置身於這種場面,與敵人近距離相遇,難免有些失態,看起來還不如呂小環、王異來得鎮定。

  好在有羽林郎在天子面前密集布陣,逼得鮮卑人向兩側分開,他總算有驚無險。

  “跟緊我!”天子哈哈笑了兩聲,雖然笑聲有些乾澀,豪氣卻不弱。他再次舉起長矛,下令加速。

  戰鼓聲再起,羽林騎擁著天子向前殺去。

  見漢軍騎士裝備精良,士氣高漲,宴遊荔便有些心虛,再看到馬超的戰旗向自己衝過來,心裡更加不安。他原本以為呂布是主將,現在看來,呂布最多只能算前鋒。什麼樣的人能以呂布為前鋒?宴遊荔猜不透,但他相信這些騎士都是漢軍精銳,如果硬拼,自己的損失會很大,甚至有可能遭受重創。

  宴遊荔幾乎沒怎麼猶豫,就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利則戰,不利則走,這是鮮卑人從小就習慣的道理,沒有任何好考慮的。

  號角聲一起,鮮卑騎士放棄了進攻,開始重整陣型,逐步脫離戰場。

  聽到鮮卑人撤退的號角聲,呂布、馬超不約而同的加緊了攻擊,從不同的方向殺向宴遊荔。成公英、姜敘則率部切割鮮卑人的陣勢,打算趕到前面,切斷宴遊荔的退路。七八千漢軍騎士在鮮卑人的陣中穿插、切割,勢如破竹。

  不過小半個時辰,鮮卑人的陣勢就被殺得大亂,求援的號角聲不斷響起。宴遊荔眼看著馬超和呂布追了過來,也有些慌了,生怕撤得慢了會被截住,一邊下令全軍撤退,一邊打馬狂奔,在親衛騎的保護中突圍而去。

  戰鬥出乎意料的順利,天子隨即下令追擊,擴大戰果。漢軍散開,以千騎為單位,各自為戰,追殺鮮卑潰兵。成公英、姜敘追得最猛,衝在最前面,對鮮卑人痛下殺手。

  呂布趕到天子面前。他渾身是血,聲音也有些沙啞,精神狀態卻極佳,一見天子便大笑道:“陛下英武,親歷戰場,有漢以來,唯高皇帝與光武帝能如此。”

  首戰告捷,天子心情也不錯,含笑謙虛了兩句。呂小環按捺不住激動,興奮地舉起弓。“阿翁,我射殺了七個鮮卑人。”

  “好樣的,不愧是我呂布的女兒。”呂布拍拍呂小環的肩膀,上下審視著呂小環。呂小環背上有兩枝箭還沒來得及拔下來,像翅膀一樣支楞著。呂布拔下箭,嘗看箭頭,見箭頭無血,這才鬆了一口氣。“受傷沒有?”

  呂小環拍著胸脯。“沒有。有陛下賜的寶甲,怎麼會受傷。阿翁,你說我和孫尚香誰厲害?”

  呂布大笑。“當然是我女兒厲害。”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馬超的聲音。“溫侯此言差矣。沓氏之戰,孫尚香隨吳侯衝陣,臨陣射殺公孫模。呂貴人臨陣射殺七人,的確不錯,可是孫尚香相比還有一些距離。”

  呂布當時就沉下了臉。馬超也不理他,翻身下馬,從箭囊裡取出一個首級,來到天子面前。“陛下,臣所斬殺千夫長一人,獻與陛下。”

  天子看著那顆面目猙獰的髡頭,尤其是血肉模糊的脖子,有些噁心。不過他也清楚馬超這是和呂布較勁。呂布首戰斬殺鮮卑部落大人一名,得到了他的嘉獎,馬超這時候獻首級,自然是要得到同樣的待遇。

  “馬卿驍勇,與溫侯一般,都是朝廷的棟樑。再接再厲。”

  “唯!”馬超有些遺憾。天子稱他為馬卿,卻稱呂佈為溫侯,明顯更高看呂布一眼。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呂布斬殺的是鮮卑大人,他斬殺的只是一名千夫長,充其量是個小帥。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呂小環是呂布的女兒。不過沒關係,戰鬥還沒結束,誰能笑到最後還說不定呢。“陛下,被鮮卑人擄去的百姓還沒有救回來,是不是繼續追擊?”

  劉曄咳嗽了一聲:“馬將軍,陛下自有安排,你不要太心急。”

  馬超笑笑,拱手道:“令君說得對,有陛下安排,我毋須著急。再說了,被擄去的百姓是并州百姓,急也該溫侯先急。溫侯,你說對吧? ”

  呂布大怒。“馬孟起,并州百姓也是朝廷的子民,不是我呂布的部曲,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馬超攤攤手。“溫侯,你這是何必?我也沒說什麼啊。并州百姓是朝廷的子民不假,可是那些百姓有幾個見過天子?他們先被你救了,然後又被你拋棄了,你說他們是怨恨天子,還是怨恨你溫侯?”

  “你……”呂布語塞,不敢輕易回答,馬超這話裡面有陷阱,怎麼答都不對。

  天子有些撓頭。並涼人不對付,這兩人更是一個不服一個,據說私下裡還打過架,現在在戰場上又較勁,真是麻煩啊。不過馬超說得也對,雖然擊敗了鮮卑人,但百姓還沒救回來,就不能算勝利。

  “令君,你意下如何?”

  劉曄早有準備。“以靈武谷為限,繼續追擊,救回百姓,奪鮮卑人的牛羊為食,速戰速決。”他掃了一眼呂布和馬超,微微一笑。“二位君侯,你們都是陛下的爪牙,當一致對外,可不能互相爭鬥啊。鮮卑人雖敗,首惡卻未誅,戰鬥還沒有結束,二位當繼續努力。”

  馬超和呂布互相瞪了一眼,拱手施禮。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2-26 09:02
策行三國 第1840章 虞翻進諫

  初戰得勝,天子有些興奮。可是看到傷亡統計結果之後,他又沉默了。

  各部都有傷亡,以呂布的部下為多。他與鮮卑人先後數戰,陣亡六百餘人,尚有重傷兩百餘人,剩下的幾乎人人帶傷,人馬疲憊,箭矢不足,戰鬥力銳減,已經不能再擔任前鋒的責任。

  相比之下,天子率領的中軍是第一次參戰,又打了鮮卑人一個措手不及,損失不算大。中軍三部,又以羽林騎的損失最小。倒不是因為羽林郎們武藝比涼州騎士高強,而是他們的裝備好。實踐證明,南陽鐵官的甲胄更堅固,中箭致死的機率大大降低,與普通的製式札甲相比,至少要減三成。即使是受傷的將士也大多是輕傷,簡單處理一下即可,不影響戰鬥力。

  呂布忿忿不平。羽林騎、涼州軍都通過不同的方式裝備了新式甲胄,只有他最吃虧,只得了十幾套賞賜的新甲,普通士卒用的還是舊式札甲。如果他也能像韓遂、馬騰那樣擁有近千套新式甲胄,他的損失至少能減少一半,還有再戰之力,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要與馬超較勁就只能拼命了。

  呂布忍不住說道:“陛下,這南陽鐵官的軍械果然是名不虛傳。可惜羽林騎沒有裝備馬鎧,要不然戰果更佳。”

  馬超的臉色頓時變了。韓遂、馬騰的部下都有馬鎧,羽林騎卻沒有。天子雖然得了楊彪的三億的身價錢,但天子需要的東西太多,買不起馬鎧。天子一直沒說,但這是天子心裡的一個結。呂布這時候提起馬鎧,目的再明顯不過。

  天子臉色微變,笑容有些不太自然。他明白呂布的用意,但他更覺得悲哀。呂布的話讓他覺得這次擊敗鮮卑人最大的功臣既不是呂布也不是馬超,更不是他,而是孫策。沒有孫策提供的軍械,他能取得如此明顯的優勢嗎?

  劉曄及時岔開了話題。“溫侯,富平的形勢如何,可以進駐嗎?”

  富平原本是北地郡治,就在青山峽南,大河之東,因為羌亂,此地就廢了。呂布從那兒經過的時候,富平城門緊閉,城外杳無人煙,一片死寂。

  “斥候說城裡沒有百姓,只有一些無處可去的難民,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

劉曄和天子商量了一下,決定進駐富平。富平雖說已經荒廢,畢竟還有城牆,萬一鮮卑人來襲,可以抵擋一陣,有個反應的機會。天子答應了,隨即下令趕往富平,又派斥候到靈州、廉縣打探情況。

  漢軍將士收拾完戰場,帶著戰利品趕往富平。呂布說得一點沒錯,富平城裡空蕩蕩的,全城都沒幾個人。房屋傾圮,野草叢生,野狐出沒,富平當年作為郡治的輝煌只能從殘存的城牆窺見一二。

  即使天子見過破壞的長安城,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久久說不出話來。他巡狩涼州,遠至金城,已經知道涼州荒敗,常常感慨,覺得此行大開眼界,對涼州的困境有了切身體會,卻沒想到會敗落到如此地步。現在想來,他所經過的郡縣都是情況比較好的。如果不是鮮卑人侵擾,他堅持要出擊,恐怕這輩子都不知道涼州真正的情況。

  “金城向西,是不是……都這樣?”天子問皇甫嵩道。他到金城之後,諸臣不約而同的進諫,希望他不要再向西了,當時還以為是糧草不夠,現在看來,恐怕是不想讓他看到更多。

  皇甫嵩微微頜首。事已至此,再瞞也沒什麼用,不如坦言。況且他覺得讓天子知道一些真相也不是壞事。“雖不盡然,庶幾近乎。不過相比於其他諸郡,北地的情況也最嚴重。”

  “為什麼?”

  “早些年平定羌亂後,大多習慣將羌人安置在北地、安定一帶。羌人生活困苦,被強制遷徙,朝廷又未能妥善安置,撥付的一些錢糧也大多被人貪墨了,到羌人手中的寥寥無幾。太守、令長大多來自內地,不能體涼邊地人的辛苦,只顧自己的政績,橫徵暴斂,甚至推房拆屋。羌人一反再反,也是無奈。”

  天子心情低落。他對涼州民變的事關注得不少,也知道涼州發生了多次殺官的事,中平四年,涼州刺史耿鄙就因為從事程球貪墨而被韓遂所殺。當時只覺得涼州民風剽悍難制,現在才知道他們也有不得已的苦衷,這裡面還夾雜著關東、關西的分歧、敵對。

  “不平定涼州,收復故土,愧對傅南容。”天子握緊了拳頭,仰天長嘆。

  皇甫嵩咳嗽了幾聲,喘息道:“陛下有此志,涼州就有希望了。陛下,涼州有良馬勁卒,秦以之得天下,漢以之破匈奴,陛下遷都長安,十年休養生息,十年平天下,十年致太平,中興可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切莫急於求成。”

  天子躬身施禮。“還望太傅時時提醒,不吝教誨。”

  ——

  天子在富平住了一夜,韓遂、馬騰率領後軍趕了上來,與天子會合。

  看到天子立下戰功,又聽馬超說呂佈在天子麵前挑事,韓遂、馬騰很不高興,卻也不得不有所表示,派出裝備了新式軍械的精騎參戰。有了這兩千精騎,尤其是四百甲騎助陣,漢軍的優勢更加明顯,宴遊荔根本不敢接戰,見漢軍追得急,扔下牛羊和俘虜的百姓,望風而遁,倉惶逃命。

  天子追到靈武谷,停止前進。再往前就是沙漠,危險係數倍增。沙漠中行軍危險,他們攜帶的糧草也支撐不了多久,一旦在沙漠中迷路或者斷糧斷水,不用鮮卑人攻擊,他們就可能一敗塗地。

  站在賀蘭山上,遙望大漠,天子感慨萬千。與鮮卑人的交鋒雖然短暫,但他的收穫卻非常多。鮮卑人不可怕,正面作戰,漢軍有明顯的優勢,可是想真正擊敗鮮卑人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不僅需要十万精騎,更需要充足的錢糧,足以支撐大軍深入大漠,一直追到鮮卑人的老家,趕盡殺絕。

  要想真正擊敗鮮卑人,就要先擊敗孫策。只有擊敗了孫策,平定了天下,他才能籌集足夠的錢糧征伐鮮卑人。否則,就算擁有涼州精騎,他也無法遠征,只能守株待兔,等鮮卑人撞上門來,無法主動出擊。

  天子的心情從所未有的迫切。

  ——

  樓船緩緩靠岸,將士們從岸上扔下纜繩,放下鐵錨,將樓船固定好,這才打開舷門,放下跳板。親衛步騎魚貫上岸,白毦士、義從營也跟著上岸,列好隊型。

  孫策上了岸,站在岸邊等待的虞翻快步迎了上來,拱手施禮。“恭賀主公凱旋。”

  孫策擺擺手。“仲翔,這些客氣話等會兒再說,交州可有消息?”

  虞翻笑了。“主公,沒有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孫策同意虞翻的看法。他對孫堅的能力還是有信心的,畢竟是一路殺過來的,就算戲志才、劉繇等人聯手,想一下子讓孫堅全軍覆沒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沒有消息來,說明孫堅還頂得住。

  “主公,你除了送消息給我,可曾有別的安排?”

  孫策笑笑。“我派人去交州查看情況,還通知周公瑾,讓他準備移兵南向,進入交州作戰。”

  虞翻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兩人出了碼頭,車馬已經準備好了,上了車,隊伍起動,孫策靠在車壁上,看著對面的虞翻。“仲翔以為我多慮了?”

  虞翻笑笑。“主公,關心則亂。父子、兄弟,血脈相連,這也是很自然的事。不過……”他瞅瞅孫策,放慢了語速,臉上的笑容淡了氣,卻多了幾分嚴肅。“即使是父子、兄弟,也不能忘了君臣之義。交州的得失固然重要,主公卻不能因此亂了方寸。”

  孫策沒吭聲,靜靜地看著虞翻。他一上岸,虞翻就和他說這樣的話,自然是覺得非常重要,非說不可。

  “主公英武,數年之間,坐擁五州,如今又得幽州之半,已經不是當年驃騎將軍在襄陽作戰,你可以從廬江晝夜兼程地趕過去。”虞翻頓了頓,又道:“在家為父子,出門為君臣。主公若是不相信驃騎將軍有這樣的能力,那就不應該託付他這樣的任務,安排其他人豈不更好?難道就因為驃騎將軍是你的父親?任人唯親,這可是為君大忌。”

  “這個……是家父主動要求的。”

  “他要求,主公就同意?”

  孫策哭笑不得,這虞翻說話可真是一點不給留面子。

  “主公,凡事過猶不及。雖說家國天下,公私還是要分清。交州出事,主公便不顧一切的發兵去救,那要是幽州也出了事,你救不救?荊州出了事,你救不救?”

  孫策有些招架不住,自我解嘲地笑道:“不至於同時出事吧?”

  虞翻搖搖頭。“主公,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主公半有天下,已是諸侯之霸,南至交州,北至幽州,西於荊州,誰還有信心憑一己之力與主公爭衡?連橫在所難免,主公當有所準備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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