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27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6 12:10
策行三國 第2090章 窮則變

  收到孫策的命令後,太史慈開始有些搞不清楚狀況。

  孫策沒有給他明確的命令,卻給了他兩個選擇:幽州本地作戰,或移師青兗。這讓他不適應,不知道該怎麼辦,後來還是軍謀孟建猜到了孫策的用意。對孫策來說,這兩個方案各有優劣,不相上下,所以他將選擇權交到太史慈手中,由太史慈根據實際情況決定哪個方案更可行。之所以沒有先徵詢太史慈再做決定,一是因為命令來往耗時太久,一來一回順利也要近一個月,可能會耽誤戰機;二是他信任太史慈,相信他能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太史慈感激莫名。身為降將,能得到孫策如此信任,除了竭忠以報,別無他求。

  與孟建、諸葛瑾反復商量,並參考了遼西郡學祭酒邴原的意見後,太史慈決定不去青兗,就在幽州本地作戰。他給孫策的回覆中提了三個理由:一是騎兵熟悉幽州的地形和氣候,不需要再花時間適應;二是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主動出擊,將主動權控制在自己手中;三是在兗州作戰,一旦幽州有警,很難及時回援。

  送出報告的同時,太史慈準備了五千匹戰馬送往中原。大戰在即,傷亡在所難免,孫策別的都很容易補充,唯獨戰馬是弱項。有了這五千匹戰馬,就算出現重大傷亡也能迅速恢復元氣。

  將後方交給諸葛瑾和邴原,太史慈率部出征,並命令度遼將軍公孫度協同作戰。草原作戰,水源很關鍵,公孫度循大遼水西進,掃蕩草原北部。他兵力不多,不到萬人,但裝備精良,又攜帶了大量的馬匹和以魚乾、麵餅為主的干糧,就算中途得不到補充,也能維持兩個月的行程。

  太史慈本人則沿渝水而進,經柳城,過白狼山,一路來到白檀山。

  出發之前,太史慈接受諸葛瑾的建議,通過中山商人之口,向草原諸族發出消息,此次西征,是為了懲罰那些得到吳王恩澤,卻派兵協助劉備、袁譚作戰的負義之徒。即日起,任何商人不准與這些部落交易,違令者殺無赦,報告部落位置的則有賞。大軍隨後卻至,凡有部眾入塞助陣的一律滅族,格殺勿論。引兵助陣的不僅可以得到戰利品,還能得到商業上的優惠。

  中山商人出入草原,與各部落都有聯繫,消息最為靈通,接到太史慈的命令後,很快就派人將消息傳出。草原上頓時風聲鶴唳,那些接受了劉備邀請,派出騎兵助陣的部落頓時人心惶惶。他們最擔心的倒不是太史慈本人,而是身邊的部落。太史慈再狠,也就是一萬多騎,打不過還可以逃,離他遠些就是了。身邊的部落卻難以擺脫,草原上的部落為了爭奪草場,背後下毒手是常有的事,現在太史慈又懸以重賞,那他們還不瘋了?

  一時間,草原各部人人自危,有的召集人馬,警惕的注意著周圍所有的人,隨時準備迎戰,實力稍弱些的則紛紛送信給已經入塞的族人,讓他們趕緊撤回。雖然得罪劉備不太好,可是得罪太史慈更不好,那是可能亡族的。

  等太史慈率部趕到白檀山的時候,正在薊縣、上谷集結的烏桓兵、鮮卑兵已經出現大範圍的潰逃,田豫控制不住,只得向關羽匯報,關羽又向劉備匯報,逼得劉備不得不暫時放下中山的事,趕回幽州。

  劉備剛到涿縣,關羽就告訴他一個消息。太史慈在閻柔等人的引導下,剛剛屠滅了兩個鮮卑部落,引發了又一波恐懼,消息傳到上谷後,鮮卑人急於返鄉,與率部趕去阻止的田豫發生衝突,險些殺了田豫。

  劉備仰天長嘆。

  ——

  甘寧伏在欄杆上,看著遠處的海岸線,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他本來已經率部進入黃河,截斷了董昭的退路,但紀靈受挫,損失嚴重,延誤了戰機。時間一晃就到過去了,黃河水量驟減,已經不適合樓船航行,他不得不退回渤海。

  無功而返,讓他對紀靈充滿了怨念。可是怨歸怨,他卻拿紀靈沒什麼辦法。

  步騭走了過來,遞給甘寧一杯酒。甘寧接過,看著杯中蕩漾的酒液,苦笑一聲。“兗州打得熱火朝天,幽州太史慈想必也是所向披靡,我卻只能坐在這裡喝酒。子山,你趕緊想想辦法啊,我們總不能一直給別人當輜重校尉。”

  步騭轉身靠在欄杆上,仰起頭,看著高高的桅杆上飄揚的戰旗,呷了一口酒,品了品,這才說道:“都督說得有理,我也在想這個問題。海船太大,吃水太深,進入內河作戰受限太多,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不僅現在只能作壁上觀,將來出海遠征,我們也無法離岸太遠。”

  “對對。”甘寧連連點頭,轉過身,看著步騭。到底是讀書人,想得遠。他只想著眼前的事,步騭卻考慮到以後遠征了。他有一種危機感,如果再不用心,以後弄不好就要給步騭做副將了。可是該讀什麼書呢?一時還真沒什麼方向。如果問步騭,他會告訴我嗎?

  “海船的優勢是體量大,不僅穩,更能載更多的人和物資,尤其是軍械。”步騭轉頭看著裝載著巨型拋石機的戰船,眉梢輕輕地挑了挑。“有了這樣的重型軍械,我們才有可能攻城,這是海船的優勢,也是海船的劣勢。”

  甘寧深表贊同。凡事有利有弊,海船越造越大,有利於海上航行,卻對內河作戰越來越不利。不僅難以通過潁水、汝水等水系,就連長江三峽的狹窄處都成了困難。他上次試圖進攻益州,就因為這個問題沒法解決,最後只能作罷。

  “水師如果再擴大規模,恐怕要對內河作戰和海上作戰區別對待了,畢竟船隻類型不同,難以兼顧。可是大船有大船的好處,如果大船不能進內河,重型軍械也就沒法用了。 ”

  步騭點點頭。“是啊,船的問題無法解決,但我們可以嘗試解決重型軍械的問題。如果能將拋石機的體積減小一些,裝在中型戰船上,就能進入內河作戰。可是如果不能離船,這麼做的意義還是有限。畢竟不是所有的城池都在水邊,一旦超過射程,拋石機就成了擺設。所以我想,解決拋石機上岸和移動的問題才是關鍵。”

  甘寧沉吟片刻,覺得這個思路有些問題。巨型拋石機之所以威力大,正在於其體量大。如果減小了體積,威力也小了,就算能上岸移動又有什麼意義?既在體積小,能移動,又要保證威力,這根本就是矛盾的嘛。

  “能有這樣的辦法?”

  “目前還沒有,但是我覺得至少可以往這個方向嘗試一下。”步騭轉過身,向甘寧舉起杯。“將軍,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或許可以建一個水師木學堂,招集一些匠師,專門為水師解決問題。”

  甘寧濃眉微蹙,沉吟片刻。“辦法倒是一個好辦法,黃大匠就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海船就是她主持的,蔡瑁想做海上生意,肯定會支持,但大王能同意嗎?”

  “行不行,試試再說嘛。都督可以上書大王,探探大王的口風。我們現在不妨先考慮一個權宜之計。”

  甘寧來了興趣,催步騭快說。步騭會心而笑。他知道甘寧這兩天急了,只要有辦法讓他參戰,他肯定會接受。“都督,我們上岸不易,但是海賊們都是小船,上岸容易得很。如果能招安他們,讓他們配合我們作戰,敵無守,他們鼓譟而前,敵有守,則誘至海邊,我等予以痛擊,不就能解決問題了?”

  甘寧很詫異。“這渤海還有海賊?都被我掃蕩過好幾回了,就算有,也是些不成氣候的蟊賊吧。”

  “都督,你別忘了,袁譚入青州,徐沈二位都督放棄了西部幾乎所有的城池,平原、濟南的世家響應袁譚,百姓怎麼辦?入海落草的就算不多,萬餘人還是有的。”

  甘寧恍然大悟,一掌拍在步騭肩膀上。他實在太興奮,這一掌力量不小,步騭又沒有提防,險些被他一巴掌拍飛,痛得他臉都變形了。甘寧尷尬不已,連忙扶住步騭。“我幫你揉揉,我幫你揉。”

  “算了吧,我怕被你揉成殘廢。”步騭哭笑不得,推開甘寧的手。“我回去找個隨軍護士幫忙,不用你管了。你還是想想怎麼招安那些海賊吧。”他頓了頓,又道:“都督,別怪我沒提醒你,袁譚退回冀州,徐沈二位都督是不會放過那些反覆的青州世家的。以前不動手,是不想引起青州人的反抗,現在有這麼好的理由,他們絕不會手軟。”

  步騭一邊說,一邊扶著艙壁,進艙去了。甘寧如夢初醒。對啊,打什麼冀州,青州就在嘴邊上,為什麼不先吃?渤海郡沿岸是灘塗地,可以利用的水系不多,青州北部卻有幾十條大大小小的河流,能讓海船進出的也有好幾條,濟水、漯水都是不錯的選擇,如果能糾集一些海盜,殺入青州,收穫肯定不會小。

  甘寧越想越開心,覺得步騭的提醒很及時,這個副將很稱職,該賞。“來人,為步君安排兩個最漂亮的護士……”甘寧一拍腦袋,又道:“別選了,就那兩個新來的鮮卑女人,她們身體好,力氣大,尤其是那兩條大白腿,嘖嘖,一定能侍候得步君渾身通泰,陰陽調和。”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7 01:13
策行三國 第2091章 無路可走

  不出步騭所料,青州沿岸的海賊又多了不少,除了原來被打散後的潰卒,更多的是躲避戰事的青州百姓。世家有莊園可守,有部曲可用,普通百姓沒人保護,又不甘心依附世家,被他們連累,索性逃到海邊,做了海賊。

  對於他們來說,打漁為生雖然不如種地來得穩當,畢竟是一時辛苦,袁譚不是吳王對手,遲早要走的,青州終究還是吳王的治下。當初逃到豫州的鄉黨都說吳王對百姓很好,事實證明,沈使君也做了不少對百姓有益的事,只是青州世家貪心不足,不肯交出土地,還勾結袁譚,這次死定了,傻子才跟著他們走。

  這些百姓的到來還影響了之前的海賊,包括不少黃巾舊部。他們一直藏在這裡,靠海為生,不與外界交通,對外面的消息知之甚少。有些人倒是和甘寧交戰過,印象卻不好,只知道甘寧好殺,戰船又大又快,遇到他非死即傷,最好是離他遠一點。遇到新入夥的百姓,才知道甘寧背後還有吳王。

  當甘寧派人來聯繫,約他們一起進攻青州,並承諾成功之後優勢分配土地時,海賊們大多欣然響應,即使不願意聽甘寧命令,看到那些高大雄壯的戰船後,也沒人愚蠢到主動去挑釁。

  經過仔細挑選,甘寧很快徵集到了一萬多人,根據江東軍的習慣,從中挑選了三千多精銳成為作戰人員,剩下的充當後勤和預備役。他挑選了幾個海島作為基地,將這些將士的家屬安置在上面,並分給他們幾條大船,教他們到海中捕魚,在島上設立水產加工作坊,對捕回來的魚進行加工,除了滿足自己的需求外,還可以供應大軍消耗。

  有步騭的協助,這些事處理得井井有條。甘寧暗自佩服,自己盡可能的參與,還安排了幾個機靈的部下配合步騭,學習相關事務。

  基本準備完畢後,甘寧率領大軍,溯濟水而上,進入樂安。他將新徵召來的海賊當作前鋒,掩人耳目,自己跟在後面。樂安的世家、豪強聽說海賊來了,也沒太當回事,按照之前的習慣閉門自守,等待郡兵救援。這些海盜來去如風,防是很難防的,但他們攻擊能力有限,只要守住城池或莊園,秋收已經結束,地裡什麼都沒有,損失也不會大到哪兒去。

  但這一次,他們失算了。這次來的海賊不僅全是青壯,而且換了新裝備,其中還有裝備了拋石機的戰船,攻勢力大大增強,幾個小莊園根本沒能擋住他們,迅速被攻克。海賊們擁入莊園,將莊園內搶劫一空,男人殺死,女人劫走。

  初戰得勝,海賊們士氣高昂,像野火般向前挺進,所過無不殲滅,直抵樂安城下。

  ——

  郡治臨濟,太守何夔坐在堂上,看著兩歲的兒子何曾在庭中玩水,臉色陰沉。

  這兩天不斷傳來消息,海賊入境,已經劫掠了好幾個莊園,有趁勝向樂安的可能,讓他憂心忡忡。

  他當年去見孫策,相看兩厭,不僅沒能得到孫策的尊重,還被孫策軟禁了好久,並因此引發了對陳國世家的清算,因此對孫策深惡痛絕,堅決不肯向孫策俯首,這些年一直在家閒居。雖說滿寵清算土地,給他留了一百多畝地,可他又豈是會種地的人,租給別人種田租有限,僱人種又要多養幾個人,總之過得緊緊巴巴。如果不是陳逸、袁遺等親朋接濟,他大概早就餓死了。

  這種日子當然不是他願意接受的,袁譚再入兗州,他就趕到昌邑,被袁譚任命為樂安太守。

  他因此高興了一陣子,可是沒能高興多久,袁譚撤出兗州,退守冀州。青州暫時還沒有放棄,幾萬大軍還駐紮在高唐附近,但進取的可能性也不大,樂安成了前線,隨時可能遭到沈友、徐琨的圍攻。他現在是寢食難安,不顧諸家多次暗示,一直沒有解散郡兵,也不打算向沈友投降。他總覺得袁譚應該不會輕易放棄樂安,再堅持一下,也許就有轉機。

  收到海賊入境的消息,何夔很惱火。這群刁民以為袁譚退了,青州就是他們的了?居然敢趁火打劫。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們一下,免得迎戰沈友、徐琨時腹背受敵。

  “府君,剛收到的消息,海賊進入樂安縣境了。”何恪走了進來,輕聲說道。

  何夔點點頭,手在膝蓋上輕輕敲了兩下。“季恭,你怎麼看這些海賊?僅僅是上岸劫掠嗎,會不會是受沈友蠱惑?”

  何恪面露苦笑。“府君,你是擔心海賊是誘餌,沈友有可能偷襲臨濟?”

  “你覺得有可能嗎?”

  “有沒有可能,其實並不重要,青州不比兗州,很多人都和吳國君臣有過接觸,對吳國新政也不陌生。他們只是不甘心放棄手中的土地,這才堅持到今。如果袁譚放棄了青州,沈友遲早會出兵收復郡縣,僅憑他們的部曲是守不住的,與其像兗州世家一樣被血洗,不如早點投降,至少能保住命。”

  何夔沒吭聲。他聽得懂何恪的言外之意。朱桓、滿寵等人率部進入兗州,兗州世家遭到清洗,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要想保住性命,只能投降,而且是早早投降,等兵臨城下再投降就遲了。覆轍在前,青州世家一旦得到消息,肯定會和沈友接觸,戴罪立功。之所以現在還沒有動靜,是因為袁譚的人馬還在高唐,消息不通,而沈友似乎也沒有勸降的意思。

  這些武夫就想著殺人立功,將來一定會遭天譴呢。

  何夔很悲哀。沒想到讀了一輩子書,奉守聖人教誨,現在卻落得這般田地。一想到被沈友擊敗,俘虜到孫策面前,他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希望。

  世家完了,以後是武夫和庶民的天下。剎那間,他體會到了聖人面對春秋之際禮崩樂壞的痛苦和無奈。

  何夔站了起來。“出發吧,既然戰事不可避免,就拿這些海賊練練兵。”

  何恪點點頭,陪何夔去更衣披甲,卻掩飾不住眼神中的悲哀。打敗了海賊又如何,何夔就是個書生,沒有帶兵作戰的經驗,他也許能擊退海賊,可是面對沈友、徐琨,他沒有一絲勝算。但他同樣也清楚,何夔不是不想走,他是無路可走。

  ——

  何夔領郡兵萬餘,水陸並進,趕到樂安。

  據報,海賊只有兩三千人,何夔擔心郡兵一到,海賊就會望風而逃,因此命臨濟大族牟家的牟珍率領三千人迂迴包抄,先切斷海賊的退路,迫海賊一戰。屆時兩面夾擊,不僅能大獲全勝,還能讓郡兵們熟悉一下戰陣,為將來守臨濟城做準備。

  牟珍欣然領命。海賊一路劫掠而來,收穫肯定不少,這些都會留在後面。截住這些船,不僅能得到其中的物資,還能解救一些人,壯大自己的實力,兩全齊美。何夔肯將這樣的美差交給他,是對牟家一直以來支持的回報。

  牟珍領著三千部曲急行,繞道博昌,斜趁樂安之北,成功的穿插到了攻打樂安的海賊背後。但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看到了很多船,不僅有吃水很深的輜重船,還有戰船,高大如山的戰船。

  看到這些戰船,牟珍就知道麻煩大了。這些戰船是江東水師的戰船,江東水師督甘寧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麾下將士勇猛善戰,絕不是他領的這些部曲、郡兵所能匹敵的。他第一時間下令撤退,卻發現無路可退,伏兵盡起,將他四面圍住。

  牟珍很知趣,沒有作無謂的抵抗,舉手投降。不僅如此,他還代表臨濟牟家向甘寧投降,願意戴罪立功,率部攻擊何夔。他也聽過何夔的事,知道何夔曾經得罪過吳王,如果能用何夔的命換牟家的命,他絕不會猶豫。

  甘寧接受了他的投降,卻沒接受他的建議。開什麼玩笑,肉少狼多,殺何夔、取臨濟的戰功怎麼能讓給你。想將功贖罪,你自己再想辦法,臨濟的戰功是我的,誰也別想搶。

  問清楚何夔的部署,甘寧嗤之以鼻,這種書生哪來的勇氣與吳王對陣?他隨即命令步騭留守,自己親率三千精銳出擊,沿著牟珍的來路,繞到了何夔的背後。海賊不肯退,何夔正等牟珍的消息,突然聽說身後出現了甘寧的戰旗,頓時亂了陣腳,進退失措。

  海賊們抓住機會,發起猛攻,迅速突破了何夔的防線,殺入何夔陣中。何夔心慌意亂,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發出了幾個命令,卻沒有任何效果。郡兵們亂作一團,被海賊打得狼狽不堪。眼看著大勢已去,何夔只得下令撤退,在何恪率領的親衛保護下先逃了。

  一聲令下,郡兵崩潰,海賊們趁勢殺進,所向披靡。

  何夔也沒能逃多遠,甘寧根據牟珍的說明,早就做好了安排,等著何夔自投羅網,將何夔抓個正著。

  抓住何夔,甘寧轉身攻擊樂安。就在牟珍等人的注視下,他將巨型拋石機運到了城前,三架巨型拋石機同時發射,僅僅五發,樂安城門就被一枚鐵彈砸中,四分五裂,向甘寧敞開了懷抱。

  牟珍目瞪口呆,驚出一身冷汗。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7 01:18
策行三國 第2092章 賊性不改

  城上的守軍還沒回過神來,城門已然洞開,拋石機的射手也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命中,一時來不及換彈丸,戰場上出現了空檔,雙方都有些不知所措。

  時間很短,但雙方將士的差距立刻展現出來,江東軍的強弩校尉最先反應過來,立刻下令強弩手齊射,強弓手壓上,對城門上下進行壓制性射擊。兩千張強弓硬弩射出一陣密集的箭雨時,負責強攻的先登營也反應過來,立刻派出兩曲刀盾手強突。

  在箭陣的掩護下,刀盾手呼嘯而出,放棄了陣營,發足狂奔。城上的守軍雖然極力反擊,卻被江東軍的箭陣牢牢壓制住,無法阻止江東軍的進攻。等刀盾手衝到城下,強弩校尉隨即發出指令,命令強弩手延伸射擊,強弓手上前匯入刀盾手中間,配合作戰。

  在甘寧看來,這場攻城戰白玉微睱,不夠完美,可是在牟珍等人看來,如此流暢的攻擊已經不是戰鬥,而是表演。就算是演習,他們也打不出如此精彩的配合,更別說真正的戰場了。

  開戰不過兩通鼓,刀盾手就控制了城門,隨即更多的步卒入城,展開城牆爭奪戰。江東軍攻堅,海賊們則像潮水一般湧進城中,圍攻縣寺,沒過多久就攻破了縣寺大門,將樂安令的家屬從裡面揪了出來。

  大勢已去,樂安令下令投降。

  甘寧隨即下令大索城中,凡是依附袁譚的家族一律抓捕,送進大牢,等以後有機會慢慢審問,當下要緊的是抄沒家產,尤其是糧食、細軟寶貨、地契,全部集中起來,一半分給將士,一半集中保管,糧食充當給養,細軟寶貨充當計劃中的水師木學堂啟動資金。

  在樂安城中休整兩日,甘寧押著何夔趕往臨濟。何夔被抓,一萬郡兵幾乎全軍覆沒,臨濟城中的大戶們早就慌了陣腳。趁著甘寧劫掠樂安的機會,勉強拼湊了三千多人守城,同時派人向袁譚求援。援兵還沒消息,甘寧便來到了臨濟城下,在萬眾矚目下演練了一次完整的攻城戰術,順利拿下了臨濟城。

  進了太守府,甘寧上了堂,看著何曾的兒子,皺了皺眉。

  “我似乎記得吳王說過,你這種人不該有後。”

  何夔雖然被俘數日,卻依然不肯在甘寧面前落了威風,挺直了高大的身軀,冷笑道:“他說錯了。”

  甘寧咧了咧嘴,嘿嘿笑道:“吳王怎麼能錯呢,他說你不該有後,你就不該有後。”說著,拔出戰刀,鈴鐺一響,刀光一閃,鋒利的刀尖掠過何曾稚嫩的脖子,鮮血噴出,染紅了身上的錦衣。

  “哇……”何曾張開雙臂,哇哇大哭,隨著鮮血的湧出,哭聲迅速減弱,抽搐了兩下就不動了。何夔瞠目結舌,被甘寧的殘忍驚呆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等何曾斷了氣,他才長嚎一聲,撲了過去,抱起何曾小小的身體,失聲痛哭,不住的用手去抹何曾脖子上的血。

  甘寧還刀入鞘,笑道:“你看,你現在又沒後了。吳王沒有說錯。”

  “畜生!”何夔狂怒,一躍起身,張開雙臂,以從未有過的敏捷,向甘寧撲了過來,面目猙獰,眥眶盡裂。“我跟你拼了……”

  甘寧飛起一腳,正中何夔的胸膛,將他直接踹到庭中。何夔摔倒在地,半天沒爬起來,捶地痛哭。甘寧走到他面前,低頭俯視了何夔片刻,一口唾沫吐在何夔臉上,仰天大笑,揚長而去。

  “畜生,你這個畜生——”何夔趴在地上,看著甘寧的背影,痛苦不堪,以手捶地,雙手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他卻渾然不覺。兩個士卒走了過來,一個掄起刀環,狠狠地砸在何夔後腦上。何夔眼睛一翻,暈了過去。兩個士卒一人一邊,將人事不省的何夔拖走。

  十幾個士卒衝進了後院。

  ——

  “甘寧屠城?”

  沈友和龐統面面相覷,大驚失色。甘寧攻入樂安,將樂安的大小世家劫掠一空,殺傷無數,更縱容將士屠城,老弱婦孺都不放過,這個消息引起了附近郡縣的驚恐,謠言迅速傳播開來,先是說甘寧屠城,很快就演變成孫策下令甘寧屠城,目的就是報復青州人。

  沈友在濟南,正與徐琨商量準備反攻的事,措手不及,收到消息的時候,形勢已經失控,樂安、濟南齊國的世家、豪強聯合起來,紛紛起兵,又派人去冀州,向天子、袁譚求援,請他們派兵進入青州,剛剛緩和下來的青州形勢一下子又變得緊張起來。

  沈友很惱火。這個甘寧還真是賊性不改,不久前在荊州就因為殺人與李通、婁圭等人發生衝突,剛剛被吳王教訓過沒幾個月,又惹出了更大的麻煩,居然屠城,殺戮婦孺。這簡直是九督的恥辱,我怎麼會與這種禽獸並列?

  相比之下,龐統冷靜得多,他走到地圖前,一手抱在胸前,一手摩挲著下巴上的短鬚,沉思起來。沈友見狀,很是不滿。“士元,我要上書吳王,彈劾甘寧!你要不要一起署名?”

  “都督,彈劾甘寧的事且放一邊,穩住青州形勢才是得點。甘寧屠城,殺戮婦孺,就算是真的,也不過是做得出格了些,原則上並沒什麼錯。我們原來也是要對青州世家進行清洗的。”

  “你說什麼?我們能和他一樣?”

  “五十步與百步的區別而已。”龐統拍拍沈友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你不要忘了,吳王也殺過不少人,豫州、兗州世家的首級掛了一路,當初在荊州更是滅人滿門,其中就包括婦孺。”

  “這……這能一樣嗎?”

  “再說了,兩軍交戰之際,誰知道這消息是真的假的,有沒有誇大其辭?甘寧招降了不少海賊,那些海賊可都是青州人,有些還出身黃巾,如果是他們殺人屠城,也會算到甘寧頭上。”

  沈友眉頭緊皺,卻冷靜了些。龐統說得有理,這件事不宜過早下結論,也許是青州世家不甘心失敗,藉機生事。退一步說,就算甘寧真的屠了城,也和他們將做的事沒什麼本質的區別,只不過甘寧殺起人更沒底線罷了。

  他們現在要考慮的倒是因為屠城引起的反抗。事已至此,指責甘寧解決不了問題。如果青州因此失陷,他總不能將責任推到甘寧身上。

  “士元,你有什麼建議?”

  “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青州世家不識時務,時至今日還不肯俯首稱臣,以為聚集起來,引袁譚為援,就能抵抗大軍,實在是可笑之至。既然如此,我們不妨將計就計,聚而殲之,一舉解決青州的問題。”龐統頓了頓,又笑了兩聲。“既然甘寧好戰,那就讓他戰個痛快,他惹了麻煩,總不能一走了之。”

  沈友斜睨著龐統,欲言又止。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8 01:43
策行三國 第2093章 青州定

  諸少之中,龐統是最早跟著吳王的。他在吳王身邊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的基礎是在吳王身邊立下的,行事風格很像吳王,尤其是早期的吳王。

  吳王是殺過人,滅過門,但親自動手卻是在襄陽時,後來就君子遠庖廚了,豫州、兗州世家的死都和他沒有直接關係,他本人沒有殺過人。許劭多次和他發生衝突,被他氣得吐血,離開平輿的時候,去送的人卻是他。

  龐統拿吳王在襄陽的事為甘寧開脫,是囿於他自己的見解,還是得到了吳王的授意?沈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一點,江東世家貪心不足,不斷試探吳王的底線,吳王最近有對江東世家動手的跡象,一方面朱桓得到重用,一方面揚州刺史高柔正加緊監察,軟硬兼施,恩威並用,再用龐統、甘寧這樣的外州人來牽制江東人,也不是不可能。

  沈家就是吳郡大族。沈友本人沒有侵占土地,不代表沈家沒有類似的惡行。

  如果這是吳王對我的試探呢?

  沈友想了半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屠城是惡行,不能縱容,他單獨上書吳王,彈劾甘寧。當然,龐統有一點說得對,在上書之前必須先查證清楚,屠城是否屬實,是甘寧下的命令還是部下自行其事,這裡面的區別很大。他與甘寧同列九督,如果沒有證據就彈劾,會讓人以為他中傷同僚。再加上他和甘寧的不同出身,很容易被人引申為江東打壓外地將領,世家歧視寒門。雖說沈家也只是江東本地世家,而且武風甚烈,算不上真正的經學世家,也是半個武門,可是在有心人的眼裡,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沈友與龐統商議,先寫一封信給甘寧,詢問情況。事關青州得失,他又通知了徐琨、朱然,請他們一起商議,面對青州可能的變局。

  ——

  徐琨接到沈友的通報,勃然大怒,立刻傳書質問甘寧:屠城是否屬實,誰下的命令,如果是你下的命令,請你立刻向吳王請罪。如果是你的部下擅自行動,請立刻處決這些禽獸,以平眾怒。濫殺無辜,影響吳王聲譽,你必須有個明確的交待,否則我將上書彈劾你。

  甘寧接到徐琨的書信,很不高興。他覺得徐琨是仗勢欺人,借題發揮,仗吳王的勢,借他搶功的題。他徐琨有什麼功勞?能位列九督,不就是仗著他母親是吳王的姑母嗎。到了青州,寸功未立,現在我拿下了樂安,他嫉妒我,覺得我搶了他的功勞,故意要整我。

  按照甘寧本人的意思,他就不想理徐琨,你上書彈劾就是了,看吳王什麼反應。步騭勸住了他。他對甘寧說,屠城這種事就算做了也不能承認,更何況你也沒做,人是殺了不少,但殺的是大族,不是普通百姓,而且殺人的主要是海賊出身的將士。海賊是什麼人?是青州失地的百姓,他們的土地被大族侵占了,現在要報仇,天經地義,有什麼不對?你為此背負惡名,不值得。

  再退一步說,打下樂安就夠了?我們還要繼續戰鬥,繼續立功,但只有水師是不夠的,需要徐琨、沈友的配合。你現在和徐琨鬧翻,互相內訌,還怎麼立功?個人立不了功是小事,影響了青州大局,吳王怪罪下來,誰來承擔責任?

  甘寧被步騭的兩個理由勸住了。他讓步騭執筆,給沈友、徐琨回覆,說明情況,提議協同作戰。鑑於黃河即將斷流,水師無法入河,但是可以進入濟水,他建議以濟水為戰線,堅守緊臨濟水的歷城、梁鄒、臨濟等城,阻止可能到來的冀州、幽州軍進入青州腹地。

  步騭文章寫得不錯,不卑不亢,條理清晰,既說清了事情的原委,又提醒徐琨不要聽信謠言,中了敵人的離間之計,耽誤了大事。兩軍交戰,各種消息真真假假,豈能全信?

  接到甘寧的回覆,徐琨將信將疑,卻也不好再說,畢竟他也沒有真憑實據,只能暫時擱置,以後再說。他們隨即將重心放在了協同作戰上。考慮到袁譚徵發二十萬大軍出戰,無功而返,傷了元氣,出兵援助青州的可能性不大,他們決定由徐琨、朱然負責阻擊冀州方向的來敵,沈友、甘寧協同作戰,平定青州世家的叛亂。不管是因為甘寧屠城,還是青州世家不甘心失敗,總之不能讓他們繼續擁兵自守,與袁譚相呼應。

  在龐統的建議下,甘寧與沈友見了面,商定了作戰方案,先對濟水沿線進行清掃。兩人合兵共計水陸三萬餘人,再加上水師擁有的船載巨型拋石機,足以對付任何一個縣城、郡治。

  在甘寧、沈友的聯合攻擊下,濟水沿線的梁鄒、台縣迅速易手,沿途的莊園被擊破,負隅頑抗的世家或是臨陣被殺,或是被俘。沈友按照既定的原則進行處理,家主斬首示眾,家屬沒為官奴婢,錢糧財物充公,補充軍用,賞賜戰士。田產則統一管理,按口計田,凡是參加戰鬥的青州籍百姓,可以優先分配良田,戰死者另加撫卹,傳與子孫。

  消息傳出,隱藏在海邊的黃巾餘部、新舊海賊聞風而動,有的趕來入籍分地,有的請求從軍。沈友重新任命了樂安、濟南郡守,配置郡兵數千至萬人不等,並從立功將士中挑選郡守、郡尉及各縣令尉,不給世家再有反覆的機會。

  與此同時,沈友上書,請求撤銷漢置王國,改為郡縣。到了這一步,已經與漢朝撕破了臉,就不必再保留漢朝封建的王侯國了。

  濟水沿線郡縣平定以後,甘寧撤出濟水,轉入巨定澤,對其他縣進行掃蕩,所到之處,無不攻滅,首級沿著官道掛了一路。青州世家抵擋不住,眼看著覆沒在即,有人選擇主動投降,先保住命再說;有人選擇向袁譚求援,請他立刻出兵;還有人趕往遼東,請青州名士管寧、邴原出面向太史慈求情,為青州保留一絲元氣。

  ——

  袁譚接到青州世家的求援,率領三萬步騎,再次趕到平原。

  徐琨得到消息,派人進駐漯水沿岸的漯陰、東朝陽等城,自己率部留駐歷城,等待反擊的機會。

  掃清了濟水沿線的世家後,由得到了土地的普通百姓組成的郡兵很有戰鬥力,完全可以承擔守城的任務。這些郡兵大多是三四十歲的青壯,幾乎都有做海賊的經歷,有一部分甚至是黃巾舊部,戰鬥經驗豐富,如今得到了土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自然不可輕易放棄,而指揮他們的將領都是沈友、徐琨麾下積累戰功升遷的中下級軍官,大半畢業於講武堂,既有紮實的理論基礎,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上任後立刻加固城防,訓練士卒,準備迎戰。在他們的指揮下,這些郡兵雖然剛剛組建,戰鬥力卻絕非世家的部曲可比。

  面對這些堅城,袁譚束手無策。這些守城的將領固然都不如朱然,可是他也沒有二十萬大軍,只有三萬步騎。攻城兵力至少要三倍於守城的兵力,可是徐琨、朱然在一旁虎視眈眈,甘寧隨時可能奔襲他的身後,他不能不留出足夠的兵力以防不測。如此一來,他能動用的兵力面對任何一座縣城都有些勉強。

  這時,袁譚想到了董昭送來的巨型拋石機圖紙。

  董昭得到巨型拋石機的底座圖紙後,立刻抄錄了一份送給袁譚。因為董昭試制的結果並不太理想——雖然相比於普通的拋石機,使用了新底座的拋石機能打得更遠,打得更準,卻離江東軍的巨型拋石機相去甚遠——袁譚也沒有仿製的興趣。可是現在面對這些縣城,他覺得或許能發揮用處。

  縣城不比郡治,城牆沒那麼高,即使不攻城門,利用器械強行登城,難度也不是很大。如果利用拋石機進行遠程打擊,壓制城頭的守軍,再讓步卒登城攻擊,未嘗沒有機會。

  袁譚的想法遭到了沮授的強烈反對。

  沮授對袁譚說,世家被清洗,如今的青州是普通百姓的青州,他們剛剛得到土地,你想奪走,他們肯定不願意,一定會全力反擊。就算你把這些百姓都殺了,拿下青州,又有誰來支持你?

  沒有戶口,青州就是一塊荒地。

  至於巨型拋石機,效果當然有,但其材料難得,我們沒有足夠的儲備,製造要求高,我軍的工匠未必有那樣的技術。巨型拋石機還有一個致命弱點:移動不便,你在這裡造的,只能在這裡用,將來要攻其他城,這些拋石機就只能拆掉或者乾脆毀掉,到下一個城再建,成本太高,除非像甘寧一樣用戰船來運載。可是冀州幾乎沒有水師,無法和甘寧率領的江東水師抗衡,就算造出由戰船運載的拋石機,一旦交戰,也會成為甘寧的戰利品。

  就目前而言,這種拋石機只適合守城,不適合攻城,與其費心費力的攻青州,不如提前準備,守冀州。沈友、徐琨遲早會進入冀州作戰的,在冀州擊敗他們的可能更大。

  袁譚沉吟良久。“公與,我們還有機會嗎?”

  “盡人事,聽天命。”沮授頓了頓,又道:“天子就在冀州,大王不妨聽聽他的意見。”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8 01:54
策行三國 第2094章 望塵莫及

  天子晃著袁譚的奏疏,幾次張口慾言,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最後化作一聲苦笑。

  “這巨型拋石機究竟是什麼神器,居然能在三百步外擊破城門?”

  劉曄不安的挪了挪身體,強作鎮靜。“就是拋石機,只不過更大,射得更遠而已。”他抬起眼皮瞅了天子一眼,本想安慰天子兩句,可是一看天子的眼神,又覺得沒什麼必要了。天子已經成年,早就過了要人哄的年紀了。說這些寬心的話沒用,能拿出解決問題的辦法才有意義。

  “陛下,凡事有利有弊,巨型拋石機能攻城,卻不良於行,在野戰中作用有限。即使是攻城,也需要大量步卒結陣保護,並非不可擊敗。”

  天子點了點頭,神情鬆馳了些。“是啊,可惜劉備被太史慈牽制,不能南下,否則數萬精騎突陣,還是有機會取勝的。子揚,甘寧去了青州,我們留在冀州也沒什麼意義了,是去草原上走一回,還是回關中?”

  “太史慈只有萬騎,劉備能對付,陛下去了也沒用,太史慈若是退回遼東,陛下總不能追到遼東。”

  天子再次沉默。劉曄說得沒錯,卻不完全。真去了草原,與太史慈對陣,他這一萬精騎未必是太史慈的對手。朝廷錢糧有限,這一萬精騎就是他最後的利刃,如果在草原上受挫,得不償失。眼下最好的戰場是青州,沈友、徐琨騎兵有限,如果他率騎兵助陣,未必不能擊敗沈友、徐琨。

  但青州世家被清洗,分到了土地的百姓堅守城池,他們又造不出能破城門的拋石機,就算騎兵到了青州也無法破城,況且袁譚也沒有足夠的糧賦供應他們,所以才沒有正式邀他參戰。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窮。荷包不足,不敢冒險,事事都要精打細算,耐心的等待戰機。否則就像董昭,雖然他擊敗了紀靈,斬首數千,卻沒什麼實際意義。紀靈很快就補充了兵力,兗州的形勢依然危急。要想扭轉形勢,他需要的不僅是勝利,而是一個能真正改變雙方處境的勝利,一個能擊中孫策要害,並讓朝廷得到收益的勝利。

  南陽就是這樣的一個目標。

  這是最後的機會,風險也極大,一旦失手,他就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天子將這個計劃作為一個秘密,很少提及,生怕身邊有孫策的細作,將消息傳了出去,讓孫策有所準備,那他就真的什麼機會也沒有了。

  天子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子揚,向袁譚討要巨型拋石機的資料,我們將來也許用得上。另外告訴他,如果他能提供糧秣,我們可以去青州,助他一臂之力,拿下青州,也由他節制。”

  “唯。”劉曄躬身領命,起身出去了。

  天子站了片刻,命人更衣,洗了臉,又整理了一下頭髮,這才出了門,由偏門出了正院,沿著一條窄窄的巷子向北走了百餘步,來到西北角的小院。這個小院很僻靜,除了站在門口的幾個虎賁郎,幾乎看不到人影。天子進了院子,廊下倚柱而立的史阿迎了上來。

  “陛下。”

  “令君可好?”

  “挺好的。”史阿回頭看了一下樓上,臉色有些猶豫。

  “你怎麼在樓下?”

  “令君要讀書思考,不讓我們打擾他。陛下放心,我能聽到他的動靜,不會有意外的。”

  天子哼了一聲,沉聲道:“能有什麼意外?”

  史阿一怔,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跪倒在地,叩頭請罪。天子也沒理他,舉步上了樓。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踩得很穩,來到二樓時,臉色已經恢復正常,平靜無波。他走到門前,抬起手,正準備敲門,門開了,露出荀彧略顯蒼白的臉。

  “陛下。”荀彧躬身下拜。

  “令君免禮。”天子及時伸出手,托住荀彧,臉上露出溫和而不失親近的笑容。“令君還適應這裡的氣候嗎?”

  “多謝陛下關心。臣雖沒來過河間,卻在鄴城住了幾年,也算喝過冀州水。”

  荀彧淡淡地說著,將天子讓到屋裡。屋裡陳設很簡單,一床一案一幾,几上擺著幾本書,其中一本打開了,上面有朱筆寫的批註。天子入座時掃了一眼,立刻認出這是孫策遊鬱洲山的詩集,而荀彧看的這首正是孫策所作的短歌。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吳王此句很是大氣。”

  “站得高,看得遠,自然大氣。”

  “鬱洲山也不算高啊。”天子開了一句玩笑。“也許是因為四周是海,所以眼界特別開闊,自以為高?”

  荀彧有些詫異,撫著鬍鬚,沉吟片刻,也笑了。“陛下於詩終究還是隔了一層,不通。這是臣等失職,未能盡展陛下天份。”

  天子笑笑。“是啊,說文論藝,我的確不如先帝,就是比起姊姊來也是弱了不少,將來見了先帝怕是要被先帝批評的。不過事有緩急,在中興這個重任面前,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令君,你說呢?”

  荀彧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默默地點點頭。“陛下的辛苦,臣全看得眼裡,只是自恨能力、眼光都有限,不能為陛下分憂。將來若是先帝怪罪,臣自當先受罰,不使陛下獨任。”

  “令君過謙了。若非令君建策遷都長安,我豈能堅持到今天,又怎麼會有與吳王一較高下的機會。”

  荀彧垂著眼皮,沉默不應。天子來訪,自然是有事徵詢,但天子的意思也很明顯,讓他退卻是不可能的,他選擇了進,哪怕前面是萬丈深淵。他理解天子的心情,大漢四百年的基業總不能輕易送人,只要有一絲機會,天子都不會放棄。

  儘管在他看來,那一線機會只是看起來有而已。

  見荀彧不說話,天子很失望,卻還是不死心,又向前挪了挪,膝蓋與荀彧的膝蓋相抵,他輕輕地拽了拽荀彧的袖子,懇求道:“請令君助我一臂之力。”

  荀彧抬起眼皮,看著神情懇切,還有些怯怯的天子,想起了當初天子在他面前受教,專心聽講的情景,不由得心中一軟,一聲輕嘆。“陛下,最近形勢如何?”

  天子鬆了一口氣,如釋重負。荀彧終究還是心疼他的,沒有棄他於不顧。有荀彧幫助謀劃,他就有信心多了。劉曄謀略出眾,但獨木難支,且在眼界上終究欠荀彧一籌,讓他參謀軍事,臨機應變沒問題,涉及到大局,總覺得有一些力不從心。這可能和他的經歷有關,也是性格使然,比起荀彧,劉曄的性子未免著急了些。

  天子沒有帶任何資料,但他卻將這幾個月來的事情一件一件的說得清清楚楚,即使有些事並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他也能推理得合情合理,時有洞見。荀彧聽了,既欣慰又難受。論天資,論勤奮,天子堪稱明主,若不是遇到孫策這樣的對手,中興未必不可能。他運氣太差了,遇到了孫策這樣奇才,再努力也沒什麼意義,只會讓他更絕望。

  聽天子說完,荀彧沉默了片刻,突然說道:“陛下,你向後退一退。”

  天子不明所以,卻還是向後挪了挪。

  荀彧又道:“你打我一拳,盡全力。”

  天子吃一驚,連忙說道:“令君,我豈敢對令君無禮……”

  “無妨。”荀彧一邊說,一邊向後靠了靠。天子見狀,眉頭微蹙,看了看自己的拳頭,若有所思。“令君的意思是說,孫策已是強弩之末?”

  見天子已經領悟了他的意思,荀彧很欣慰,但欣慰一閃而過,剩下的卻是濃濃的悲哀。天子再聰明又如何,他終究還是不敵孫策。雖然他們年齡相差不大,但孫策卻有著同齡人望塵莫及的眼界和智慧,即使天子也無法與之比肩。

  “不是強弩之末,而是鞭長莫及,雖然這只是暫時的,用不了多久,他手裡的這根鞭子就會變得長,長到足以鞭笞天下。陛下,強弩之末,勢不能穿魯縞,可是孫策造出的巨型拋石機卻能在三百步外洞穿城門了。假以時日,焉知他不能造出射程更遠,威力更大,足以擊破城牆的拋石機?”

  天子倒吸了一口涼氣,瞪大了眼睛。“攻破城牆的拋石機?令君是說,現在的巨型拋石機還可以變得更大?”

  荀彧搖了搖頭。“陛下,拋石機只是一個例子,也許孫策造不出能擊破城牆的拋石機,但他卻會越來越強,強到讓所有的對手都望塵莫及。為何?因為他有越來越多的工匠,通曉文字的工匠。造海船,建拋石機的是誰?黃氏父女、張奮,他們都是自學成才,只是對木學有興奮,幸得其遇,有了發揮的機會,就像幾顆種子恰好落在了肥沃的土壤裡,長成了大樹。現在孫策辦木學堂,那就是有意種樹,他收穫的不是幾根樹,而是一整片樹林。將來他擁有的不是一個兩個黃氏父女、張奮,而是百個、千個,你說,他有沒有可能造出擊破城牆的拋石機?”

  天子渾身冰涼,手腳發麻。他被荀彧描繪的情景嚇壞了。“這……這可怎麼辦?”

  “退,在他的鞭子抽到身上之前退。”

  天子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令君是說,我應該取賈詡中策,遠走西域蠻夷之地?”

  荀彧暗自嘆了一口氣。天子太聰明,也太固執,想勸他退是不可能了。“陛下,你學過劍,應該知道如何以弱勝強,什麼時候反擊成功的機會最大。”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8 12:21
策行三國 第2095章 誘餌

  劉曄看著天子進門,起身相迎。

  天子看看劉曄,欲言又止。他慢慢走過中庭,拾階登堂,站在堂前,曹丕趕了過來,為天子解履。天子也沒什麼反應,自顧自地上了堂,背對著劉曄,一動不動地站著,半晌沒有說話。

  劉曄心中不安,試探地說了一句:“陛下,臣已經著人擬好了給袁譚的詔書,陛下是否審閱?”

  天子答非所問。“子揚,如果袁譚丟了河北,我們還有機會嗎?”

  “袁譚丟了河北……”劉曄愣了片刻,眉頭緊蹙,沉吟良久。“當然還有。水師雖利,難入關中,拋石機雖強,不能破太行,居高臨下,據險而守,還是有機會。只是……”

  “只是難以長久。天下財富大半在關東,孫策又奪世家產業,計口授田,百姓嚮往,戶口滋生,關東的人口會增加,關西的人口不足以相抗。朝廷既少財富,又少戶口,怕是無法持久對護,對吧?那你說,我們能堅持多少年?”

  劉曄有些撓頭。這個預測可不好做,尤其是面對孫策這個對手時,誰知道他還有多少暗藏的利器。所有的預測都是建立在常識的基礎上,如果這個常識被打破,預測自然無從談起。

  “沒把握?”天子轉過身,打量著劉曄,嘴角輕挑。

  劉曄雖然有些難受,卻還是點了點頭。他現在的確沒把握。接連幾次預測都落了空,讓他不敢再輕易判斷形勢,生怕再誤導了天子,引發難以挽回的災難。情況不明,自然是保守些比較安全。

  “不過你有一點說得很對。水師雖利,難入關中。拋石機雖強,不能破太行。我們還有險可守,袁譚卻怕是撐不住了,但他可以為我們爭取一些時間,或者……創造一些機會。”

  劉曄知道天子的心思,一聽就明白了。如果袁譚能在冀州拖住孫策的主力,天子在南陽就有機會。他鬆了一口氣,看來荀彧也沒能勸退天子。如果天子要遠走西域,他是不願意的。在涼州幾個月,他已經難以忍受了,何況是比涼州還要遠的西域。嚐嚐西域的​​美酒,看看胡女的歌舞還行,去西域生活,與羌胡雜居,他不願意。

  “陛下,袁譚要想守住冀州,必須要有騎兵。幽州有騎兵,但是劉備貪婪,絕不會無償支援,他肯定要袁譚用錢糧來換,冀州現在的情況,怕是拿不出什麼錢糧了。”

  “從并州抽調騎兵,隨時準備增援。”天子早有決斷,揚了揚手。

  劉曄深以為然。加強對并州的控制,協助袁譚與孫策對峙於冀州,待機而動,對朝廷來說是最好不過的選擇。既避免了自己的傷亡,又不讓袁譚失去希望。冀州地形平坦,適合騎兵奔馳,幽州、并州隨時可以南下、東進,孫策既在防騎兵,又要攻城,兵力不能少。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遭受重創。

  “陛下,孫策可能會安排太史慈先取幽州,再擊并州。”

  “所以劉備能否守住幽州西部非常關鍵。子揚,從朝廷挑幾個人去協助劉備。劉備作戰勇猛,只是少些謀士,眼下雖然有了逢紀,怕是不夠,再挑幾個合適的參贊軍事。另外,再挑一匹大宛馬送去,聽說關羽一直缺少合適的戰馬,戰力無法發揮,希望這匹大宛馬能解決他的問題。”

  劉曄心領神會。這既是對劉備的恩寵,也是對劉備的監控,天子對劉備始終是利用,而非真正的信任。之前用中山王的爵位換來了趙雲,現在又要用大宛馬拉攏關羽。

  “唯,臣這就安排。”

  天子來回踱了兩步,又道:“子揚,關中的木學堂要重視起來,道不離器,如影不離形,我們過去對木學這類實學關注得不夠,這才受制於人。”

  劉曄深有同感。“是臣等失職,以後一定要重視起來,盡可能縮小與孫策的距離。”

  ——

  關羽陰著臉,跳下馬,換了一匹備用戰馬。

  這次隨劉備出征,迎戰太史慈,他沒有帶太史慈送給他的三匹涼州大馬,而是另外準備了三匹好馬。這三匹馬也算高大,比起涼州馬還是略遜一籌,騎的時間稍長,戰馬就有些體力不支。行軍還勉強,衝殺就無力提速了。

  作為前鋒,他不能不保持警惕,隨時準備作戰。

  “將軍,你看。”周倉伸手一指。關羽順著他的手指向前看去,只見遠處的山坡上,有一個黑點,看起來應該是一個騎士。在山坡後面,有隱隱約約的煙塵,這是有大隊人馬的徵兆。有兩名騎士從山坡上衝了下來,正向他急馳而來。

  關羽不敢怠慢,立刻下令全軍戒備,做好戰鬥的準備。

  副將田豫也發現了前面的異常,收到命令後,下令麾下將士將兼作輜重車的武剛車推出來,在兩側列陣。他知道太史慈有甲騎,沒有武剛車,他們所領的輕騎兵很難正面迎戰甲騎。用武剛車做掩護,再用強弩射擊,可以抵擋一頓,為輕騎攻擊甲騎側面創造機會。

  就在關羽、田豫忙碌的時候,遠處山坡上出現了更多的騎士,在那個騎士的兩側展開,一直延伸到山坡下面。即使隔得很遠,依然傳遞出濃烈的戰意,被陽光照出點點光芒的甲胄表明這些騎士正是令鮮卑人聞風喪膽的甲騎。

  兩名騎士來到關羽面前,翻身下馬。一個是關羽派出去的斥候,一個卻是太史慈的親衛,關羽曾經多次見過。親衛來到關羽面前,拱手施禮。

  “關將軍安好,我家都督恭賀將軍升任中山國前部督。”

  關羽臉上發燙,好在他臉色本來就紅,倒也看不出。劉備封中山王,他也跟著升了官,為前將軍,假節鉞,督涿郡、漁陽、廣陽三郡,由於這兩三個郡正對遼東,是面對遼東作戰時的前鋒,所以又稱為前部督。太史慈命人傳話,不提他的正式官職前將軍,卻稱為他前部督,自然是調侃他們現在的敵對關係。

  “子義安好?”

  “我家都督很好,他想與將軍一晤,不知將軍想以什麼方式?”

  “難道還有幾種方式?”

  “是的,一種方式是都督與將軍單騎會於陣前,或敘舊情,或論武藝;一種方式是各統大軍,一較高下。不過我家都督說,你兵力不足,裝備又不好,兩軍對壘勝之不武,所以他還是想與將軍單獨會晤,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關羽嗤了一聲,習慣性的反唇相譏。“勝之不武?他以為有甲騎就能勝我?”頓了頓,又覺得無趣,雖說雙方兵力相當,但自己所部有步卒,騎兵只有五千多,真要打起來,自己肯定吃虧,至少沒什麼勝算可言。除非等劉備率領主力前來,雙方或許有一戰之力。

  “刀來,我去會會子義,看看他的武藝可有進步。”

  周倉上前,遞上長矛,低聲提醒道:“將軍,沒帶刀啊。”

  “哦哦。”關羽訕訕地應了一聲,接過長矛,輕踢馬腹,戰馬向前輕馳而去。這匹馬剛剛騎乘,還沒跑開,他要利用這個機會跑一跑。周倉一邊命人通知田豫接管指揮權,一邊跳上馬追關羽。好在劉備早就知道關羽與太史慈的關係,估計到他們有可能單獨面對,這才特意安排田豫做關羽的副將,使大軍不至於群龍無首,無人指揮。

  看到關羽從陣中馳出,太史慈也從山坡上奔了下來,在坡下勒住坐騎,笑盈盈地看著關羽。關羽奔到面前,也勒住戰馬,揚聲道:“子義,別來無恙?”

  “多謝雲長關心,我很好。聽聞雲長加官晉爵,未能到賀,還請雲長見諒。”

  “那麼,你今天是來賀我的嗎?”

  “是啊,一萬精騎,兩百甲騎,夠不夠?”

  “哈哈,的確不太夠。子義,你有些小看關某了。不信的話,你不妨一攻。”關羽伸手指向身後的陣地。田豫已經安排好了陣地,數百輛武剛車在兩翼展開,強弩、長矛嚴陣以待,就算是甲騎,正面突破也會有不小的難度,除非繞道從側面突襲,但那樣一來,對甲騎的體力消耗就更大了,無疑會影響甲騎持續戰鬥的時間。

  太史慈哈哈大笑。“雲長,你我相知數年,不必故弄玄虛,我如果想攻你,又何必約你相見。我今天就是想和你敘敘舊,沒有刀兵相見的意思。要不然,我就不會只帶兩百甲騎了。”

  關羽微微一笑,但笑容剛展開一半,便僵住了,心裡咯噔一下,隨即一沉。

  太史慈話裡有話啊,他之前就五百多甲騎,休整了一年多,損失早就補齊,只會更多,不會減少,為什麼這裡只有兩百甲騎?剩下的甲騎去了哪裡?

  關羽抬頭看去,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如果太史慈帶的甲騎就是山坡上這些,的確只有二百左右。他當時就嚇出一聲冷汗。太史慈是疑兵,他真正的目標並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甲騎被安排到別的戰場了,而最可能的莫過於身後的劉備。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9 02:38
策行三國 第2096章 先機

  白馬義從!

  看著一隊騎兵從山坡上衝下,最前面有近百匹白馬騎士,以及戰旗跳動的白馬圖樣,劉備心頭一下子冒出了四個字,眼前又浮現出公孫瓚的音容笑貌,耳邊又響起公孫瓚如銅鐘般的聲音。

  伯珪不死,他的兒子為他報仇來了。劉備嘆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謠言,斷袖之好,沒有子嗣,這都是什麼人造的謠?如此惡毒,專往人軟脅上捅啊。年近不惑,還沒有子嗣,我也很著急啊。本想和冀北世家聯姻,沒想到卻被人無視了。尤其是甄家,實在可惡。

  “左軍迎戰,中軍截擊。”劉備迅速下達了命令,同時踢馬向前衝。

  戰鼓聲響起,左翼的牽招舉起手中的長矛,厲聲長嘯,率領五千騎士衝了出去,正面迎戰公孫續。相比於劉備和張飛,他曾指揮烏桓突騎,也曾在界橋參戰,清楚白馬義從的作戰方式。由他來應戰公孫續,比劉備、張飛都更有把握。

  馬蹄翻飛,速度越來越快,雙方迅速接近,牽招忽然發現不對。衝在最前面的近百騎白馬騎士所乘的戰馬有些詭異,似乎披著馬鎧,只是這些馬鎧是白色的,從遠處看去,像是馬的毛色。

  甲騎!牽招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命人吹響報警的號角。白馬義從能突陣,但最擅長的還是騎射,在突陣上並不比牽招率領的烏桓突騎更強,最多是旗鼓相當。可若是甲騎,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烏桓突騎完全不是對手。

  號角剛剛吹響,前面的形勢又變了,除了白馬義從外,大部分騎兵散開了陣型,放慢了速度,一群甲騎從隊伍中凸顯出來,迅速形成衝擊陣型,數百人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像一個鋒利的箭頭,明晃晃的戰甲反射著燦爛的陽光,晃得牽招眼光,更晃得牽招心頭髮麻。

  這是多少甲騎?三百,還是五百?

  牽招想不明白公孫續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甲騎。甲騎是利器,成本高昂,整個幽州也就是五六百甲騎,幾乎全部掌握在太史慈的手中,公孫續就算有甲騎應該也不過百騎,當作近衛扈從。現在突然冒出來這麼多,肯定有問題。

  這是一個陷阱。

  牽招心急如焚,一邊命令號角兵再次吹號報警,一邊命令騎士轉向。即使是精選的烏桓突騎,與甲騎正面相撞也是自尋死路,一旦己方的衝擊陣型被打亂,失去了速度,他們就全無還手之力,只能被對方屠殺。可他又不能輕易避開,如果他讓開正面,公孫續會直接衝擊中軍的中山王劉備。

  情急之下,牽招來不及多想,猛踢戰馬,衝在隊伍的正前面,引著騎兵向公孫續的左前方切了過去,截斷公孫續衝擊劉備的路線。與此同時,他命令兩名親衛離隊,去中軍匯報情況。號角聲只能報警,卻說不清情況,只能派人傳達消息。

  公孫續看出了牽招的意圖,恨得直咬牙,卻無可奈何。甲騎一旦開始衝擊是不能隨便加速的,否則會對戰馬造成額外的負擔,消耗更多的體力。甲騎不僅精貴,指揮的技術也更加精細,要盡可能的減少不必要的消耗,讓戰馬盡可能的節省體力,戰鬥時間更長一些。

  浪費甲騎的體力就是浪費機會,甚至是浪費生命。

  “轟!”雙方接觸,甲騎騎士的臉藏在面甲後面,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們超長的長矛,足足以烏桓突騎手中的長矛長出三四尺。烏桓騎士根本沒機會碰到他們,就被鋒利的長矛刺中,借助戰馬的速度,長矛輕易的洞穿了烏桓騎士身上的簡易札甲,將他們挑於馬下。

  牽招的陣型中部被側面撞中,就像人腹部挨了一拳,痛得彎下了腰,甲騎持續衝擊,陣型被壓得像一張弓,拐向中軍的方向,後面的騎士衝擊陣型被生生截斷,不得不強行轉向,很多人來不及轉彎,直接撞上了同伴,一時間人喊馬嘶,亂作一團,無數人倒在了同伴的馬蹄下。

  就在劉備眼前,牽招率領的左軍後半截被強行切斷,傷亡慘重。白馬義從率先透陣,殺向劉備。

  不用牽招派人傳消息,劉備也發現了這些白馬義從的異常,頓時嚇出一身冷汗。這麼多甲騎,來的不是公孫續,是太史慈吧?

  “大耳賊,拿命來!”激烈的馬蹄聲中,一聲暴喝,劉備循身看去,只見公孫續端著長矛,衝殺在最前面,幾十名白馬義從簇擁在他身邊,手裡都端著一桿長達一丈五六的長矛,有不少人手裡還舉著手弩。見此情景,劉備多年廝殺在第一線培養出來的直覺發揮了作用,根本不用想,本能地操起了持在馬鞍旁的鋼製騎盾,護住面門和胸口,同時踢馬,加速逃離。

  “噹噹噹!”一連串的暴響,十餘枝箭射在盾牌上,火星四濺,震得劉備的手臂發麻,一枝箭從騎盾邊緣掠過,射穿了他的戰甲,深入小腹,痛得他悶哼一聲,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

  我命休矣!

  ——

  關羽死死的盯著太史慈,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為了向天子效忠,劉備將趙雲留給了天子,自領中軍,太史慈肯定是收到了這個消息,所以才將甲騎留給了公孫續,讓他衝擊劉備的中軍。騎兵與步卒最大的不同就是騎兵對將領的武藝要求更高。騎兵移動快,情況瞬息萬變,沒有時間來回傳遞消息,所以將領要衝殺在最前面,用自己的眼睛來觀察形勢,做出判斷,並身先士卒,採取合適的戰術,身後的戰士不用想太多,跟著他衝就是了。

  與指揮步卒的將領相比,騎兵將領的陣亡率要高得多。

  劉備的武藝不差,但是比起趙雲來還差了一大截,尤其是面對甲騎,稍一疏忽,輕則大敗,重則全軍覆滅,甚至有可能當場陣亡。

  “子義,好手段。”

  “好不好,還要看最後的效果。”太史慈單手綽矛,身體隨著戰馬的步伐輕輕晃動。“雲長,不如你我一戰,你如果能擊敗我,就趕回去增援中山王,或許還來得及。”

  關羽冷笑不語。他和太史慈多次交手,對雙方的武藝高低心知肚明。如果騎西涼馬,用青龍偃月刀,他有五六分勝算,現在嘛,能不敗就算運氣。況且他掛念劉備,哪有心思和太史慈比武較技。即使是眼前的形勢也不容樂觀,他和田豫只有五千騎兵,剩下的都是步卒,如果劉備被伏擊,無法趕來增援,他和田豫的處境也很危險,尤其是田豫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情況下。

  關羽迅速做了決定,提起長矛。“自從與子義一別,找不到對手,早就手癢了。今天既然相逢,本當領教子義的進益,奈何不慎,為子義所趁,心思不屬,未必能得心應手,還望子義見諒。”說完撥馬就走。

  太史慈也不追趕,大笑道:“雲長,我說過,你雖然有絕世武藝,卻不得其主,除了為吳王效力,你是發揮不出真正實力的。今天你可以不戰而走,將來也要見我就躲嗎?”

  關羽心中黯然,卻不肯露在臉上,陰著臉,回到本陣,徑直來到田豫的面前。

  “國讓,中山王可能有危險。”

  田豫見關羽沒有與太史慈交戰便主動返回,正自狐疑,聽了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更是莫名其妙,看看遠處的太史慈,又看看關羽。

  關羽焦躁不安,又道:“太史慈可能將甲騎交與他人,派重兵奔襲中山王去了。他這兒只有二百甲騎……”

  聽完關羽的分析,田豫卻有不同的看法。“兵不厭詐,焉知太史慈是不是將剩下的甲騎藏起來了,騙我們自退?我們有步卒,行軍速度不可能快,如果急於增援中山王,勢必要步騎分離,如此,不論是騎兵還是步卒,都面臨著可能被太史慈突襲的危險。請將軍三思。”

  關羽承認田豫說得有理,但是他更擔心劉備。“如果太史慈說的是真的呢?”

  田豫咬咬牙。“就算太史慈說的是真的,也應該相信中山王有能力應付。當務之急,我們不能亂了陣腳,牽制住太史慈,也是為中山王減輕壓力。萬一……”田豫咽了口唾沫,心跳也有些快。“萬一中山王敗了,我們也能掩護中山王先撤。”

  田豫沒敢說真話。他清楚劉備的能力。劉備很勇猛,但他用兵能力一般,尤其指揮騎兵的經驗不多,以前都是由趙雲指揮親衛騎。趙雲不在,指揮騎兵經驗最豐富的就是牽招,可牽招也沒有面對甲騎的經驗,驟然遇襲,很可能應變不及,讓劉備直接面對甲騎的衝擊。這個可能性並不大,需要幾個條件同時成立才有機會,可是誰又敢肯定太史慈不是考慮到了這些問題,做了精心準備,就衝著這個機會去的呢?

  關羽、田豫面面相覷,臉色都有些難看。不管太史慈有沒有這麼做,這種可能性至少是存在的。先機已失,在得到確切的消息之前,他們只能先確保自己的安全,並做好增援劉備的準備。

  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不能做。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29 23:02
策行三國 第2097章 生死一瞬

  太史慈返回本陣,穿著甲胄,與幾名甲騎站在一起,外表看起來和騎士無異的孟建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而笑。

  太史慈入列,與孟建並肩則立,遙望遠處關羽的陣地。“公威,如果此刻統領那些人馬的是我,你將如何設計?”

  這一計由孟建首倡,太史慈下令執行。從執行的效果來看,基本符合當初的預判,關羽及其所領的前部步騎精銳都被絆住了,暫時脫身不得。

  關羽不傻,他肯定會想方設法的查明真相,但那至少是幾個時辰之後的事,甚至可能要到明天。有這麼多時間,公孫續、公孫度、閻柔已經完成了任務。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直接擊殺劉備。就算劉備不死,這一計也不自落空,重創了劉備的實力,威懾了草原上的胡族是一方面,還能在劉備、關羽之間留下裂痕。

  從劉備的角度而言,關羽明知他被公孫續伏擊卻按兵不動,不管關羽怎麼解釋,他心裡都會有想法。從關羽的角度而言,劉備的遇襲只能證明一個問題:沒有他,劉備等人連公孫續這個後輩都無法取勝,自負心理會更加頑固。

  因人設計,孟建完美的貫徹了郭嘉的教導,對針劉備、關羽這種不正常的君臣關係進行謀劃,再進行細節構思,取得了相當不錯的效果,以至於太史慈都有些好奇。

  孟建笑笑。“都督會追隨劉備這種人嗎?”

  太史慈想了想,笑了。孟建說得對,他不可能為劉備這種人效力,當初隨劉繇過東,不僅是因為劉繇親自上門去請他,更因為劉繇是真正的宗室,名門之後,以勇敢著稱,與其兄劉岱並為東萊名士,況且劉繇本人的能力也不俗。如果不是遇到孫策這樣的對手,他未必不能平定江東。

  “對都督,不能用小計,當用大謀。”

  “哦?”

  “不瞞都督說,郭祭酒指導我們的時候,曾經用過都督這個例子。”

  “郭祭酒怎麼說?”

  “郭祭酒說,人有所慾,必是破綻。有的人想立功,有的人想發財,有的人想留名,從用計的角度來說,這些都是破綻。針對破綻用計,可以以輕馭重。想立功者誘之以功業,想發財者誘之以厚利,想留名者則誘之以大名。”孟建挑挑眉,笑道:“都督的破綻是什麼?”

  太史慈哈哈大笑。“郭祭酒高明,原來我早入其彀中。”

  “祭酒的確高明,但他又何嘗不是被大王設計,甘心為大王效力?所以說,最高明還是大王。與天下人同欲,不需要再用其他手段,即可得天下人死力,這才是真正的以輕馭重,四兩撥千斤。”

  太史慈轉身看看騎士們。“公威言之有理。《士論》一出,我們這些武夫都是大王的追隨者,何須巧言饒舌。”他一聲輕嘆,心中感慨無限。“憑士之三重境一論,大王即可與聖人比肩,開一代風氣。”

  ——

  劉備痛得冷汗淋漓,氣得眥睚欲裂。

  公孫續雖然沒能斬殺他,卻將他的中軍切下了一大截,至少有兩千多騎士被截住。這些騎士位於後部,要等前面的同伴加速完畢,拉開距離,才能起步加速,驟然遇襲,他們根本沒有時間和空間加速,被動的面對衝殺過來的甲騎,他們毫無還手之力,能活下來的最多一兩成。

  沒有速度,騎兵連步卒都不如。步卒還可以結陣,互相掩護,坐在馬背上的騎兵卻只能獨自面對連續不斷的衝擊,要想倖存,除非運氣好到極致。

  騎士的傷亡固然讓他心痛,但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打敗他的居然是公孫續。十年前,他剛剛追隨公孫瓚的時候,公孫續還是個少年,曾向他請教雙手劍法,沒想到十年之後,這個曾經的少年卻帶著甲騎殺得他狼狽不堪,顏面無存。

  是我老了嗎?

  劉備一邊看著公孫續率領騎士踐踏自己的陣地,一面下令減速轉向,奔馳的騎兵要掉頭並非易事,至少要奔出三五百步才有可能完成陣型的轉變,而到了那個時辰,公孫續已經完成了第一波衝擊,或是轉身再戰,或是直接離開戰場。能不能追上公孫續,他並沒有把握。

  騎兵作戰,生死勝負皆在一瞬之間,高手與庸手的區別就在能不能把握這一瞬間,克敵制勝。很顯然,他這次沒能把握住機會,被公孫續這小子打了個措手不及。

  如果趙雲在,絕不會出現這種失誤。

  劉備一邊後悔,一邊轉向,同時擊鼓提醒右軍的張飛,讓他提防公孫續的奔襲。雖說右軍離得最遠,準備的時間最多,但凡事有備無患,左軍和中軍已經受到重創,右軍千萬不能再出問題。

  奔馳中,劉備與牽招相遇,兩人相隔數十步。劉備放低了盾牌,擋住了中箭的腹部。雖然他現在一動就疼得鑽心,卻不想讓牽招看見他的傷勢,亂了軍心。

  兩人打了個招呼,變換陣型,牽招率部急轉,展開對公孫續的第一波追擊,劉備則放緩速度,等待時機,同時防備有其他的騎兵出現。既然太史慈安排了騎兵在此伏擊,就不可能只有公孫續這幾千人。如果沒有人掠陣,牽招在追擊公孫續的時候很可能會被人咬住尾巴。

  牽招剛剛完成變陣,追向公孫續,東北方向又出現了騎兵,有斥候狂奔而來,向劉備匯報,公孫範即將到達戰場,大約有五千餘騎。

  沒等劉備反應過來,右軍也傳來消息,發現騎兵,數量不明。

  聽著此起彼伏的報警鼓聲,劉備一陣陣冷汗,心頭湧起一股無名之火。關羽這個前鋒是怎麼做的?居然漏過了這麼多伏兵,一點提醒也沒有。

  出現在右翼的是閻柔,面對張飛,他明智的選擇了游擊,而不是與張飛正面交鋒。他隨關羽、太史慈一起出征涿郡時,曾經與張飛交過手,知道自己不是張飛的對手。他率領騎兵,與張飛錯開​​了幾個身位,然後用手弩問候了張飛,擦肩而過。

  張飛雖有丈八蛇矛,接連殺死數名靠得太近的騎士,卻鞭長莫及,對閻柔無奈可何,反被射了幾箭,虧得他身上的甲胄堅實,這才沒有受傷。

  張飛很驍勇,但他的部下卻不及閻柔的部下精練,甲胄裝備也不如閻柔的部下精良,不斷有人中箭落馬。等兩軍分離,各自轉向時,張飛身後的陣型已經稀疏了不少,而且和劉備的中軍離得更遠,連戰鼓聲都聽不太清楚。正當他猶豫是追擊閻柔還是去增援劉備時,閻柔轉了個圈,又殺了過來。

  在孟建的計劃中,閻柔的任務就是纏住張飛。牽招也是一名優秀的騎將,但他和張飛比,個人武藝略遜一籌,纏住張飛,就是折斷了劉備一臂,而且是最強的右臂,對整個計劃的完成有非常重要的意義。為此,閻柔挑選的騎士以精於騎射為主,堅定的執行計劃,遠距離馳射,不與張飛近距離接觸。

  張飛無可奈何,只得返身迎戰。

  得到右翼出現伏兵,劉備知道大事不妙,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陰謀,不知道後面還有多少伏招,再戰下去,損失會更大。他立刻下令向邊塞方向撤退。這一戰損失太大,不僅是將士傷亡慘重,輜重也要毀了,只有回到塞內,才能得到糧草補充。

  彷彿為了證明劉備的猜測,北面又有煙塵冲起,有斥候來報,有大批騎兵靠近,數量不明,遠遠地看,好像是太史慈的戰旗。

  劉備欲哭無淚。太史慈怎麼會也出現在這裡?關羽這個前鋒究竟有多粗心?他不敢耽擱,立刻下令撤退,並率部追上牽招,讓他不要再追了,趕緊撤,糧草不要了,保住命最要緊。

  劉備扔下了大批輜重,奪路而走,命令損失最小的張飛斷後。公孫續不甘心,想去追,卻被及時趕到的公孫範攔住。公孫範擔心公孫續的安全,堅決不讓他追。公孫續戰意正濃,反復懇求,公孫範無奈,採取了一個折衷之策,他去追殺劉備,公孫續在他後面,準備接應。

  公孫續答應了。他本想將甲騎也交給公孫範,以策萬全。公孫範卻不同意。甲騎速度慢,帶上甲騎反而追不上,還是輕騎最有用。公孫續答應了,公孫範帶著三千輕騎追擊,他和閻柔跟在後面,準備接應。

  公孫範原本就沒什麼追殺劉備的興趣,只是拗不過公孫續,不得不裝裝樣子,所以他追得並不快,只想意思一下,追個幾十里就撤,到時候告訴公孫續沒追上就是了。但他萬萬沒想到,他不想追,也有人不想就此撤退,負責斷後的張飛本來就覺得這一戰敗得窩囊,看到公孫範不依不饒的追來,怒火中燒,率領百餘親衛騎返身再戰,與公孫範迎面相遇,一個回合,挑公孫範於馬下,隨即殺入陣中,往來衝突,一口氣斬殺數十人。

  三千輕騎群龍無首,被張飛殺得狼狽不堪,只得倉惶而退。

  公孫續收到消息,失聲痛哭,後悔莫及。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30 10:18
策行三國 第2098章 攻心計

  關羽收到劉備潰敗的消息時已經是第二天凌晨。

  最開始他還不敢相信,畢竟劉備身邊有一萬多騎兵,牽招、張飛也都不是弱手,公孫續卻是個後生,天賦也不算出眾,就算有甲騎助陣,擊敗劉備的可能性雖有,勝負卻不該懸殊。後來接連收到幾個斥候的消息,他才確認劉備不僅敗了,而且敗得很慘,傷亡很大,輜重幾乎損失殆盡。

  關羽更不敢大意。劉備損失大,他所領的步騎就更加重要,關係到劉備還能不能守住幽州。他和田豫商量了一番,一邊派人趕往邊塞,聯絡劉備派人接應,一邊緩緩撤退,盡可能不給太史慈突襲的機會。實事求是說,這個壓力很大,行軍過程中無法保持車陣的嚴密,如果太史慈利用甲騎強行突擊,他也沒有什麼有效的應對措施。

  實際上,公孫續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公孫範的陣亡讓他很自責,追不上張飛,他就想殺死關羽,為公孫範報仇——卻被太史慈否決了。他對公孫續說,關羽不僅武藝勝過張飛,還有步卒協助,甲騎突陣也沒有什麼把握,反倒有可能陷在車陣中,導致不必要的傷亡。報仇有的是機會,不必現在。

  公孫續雖然傷心,卻沒什麼辦法。太史慈收回了甲騎,而且不讓公孫續靠近關羽,要求他留在後面,親自擔當襲擾關羽的重任,利用精湛的射藝射殺關羽的部下,尋找機會。關羽武藝過人,但射藝不敵太史慈遠甚,手下也找不到能和太史慈一較高下的射手,只能看著太史慈生悶氣。田豫幾次試圖用強弩狙擊太史慈,但太史慈精於此道,幾次炫技式的較量,不僅毫髮無損,還射殺了強弩手,讓關羽很是無語。

  後來公孫續情緒穩定了,再次要求上陣,帶著擅長騎射的白馬義從騷亂關羽。這些白馬義從人有精甲,馬有馬鎧,保護相當到位,又精於騎射,忽遠忽近,一有機會就貼近車隊,近距離射殺,甚至直接用長矛攻擊武剛車上的弓弩手,搞得關羽高度緊張,沒有一刻敢放鬆警惕。

  一路追擊,關羽又損失了數百人。噩夢直到張飛、牽招帶著騎兵來援時才結束,太史慈沒有戀戰,撤回草原,繼續掃蕩沿途的鮮卑人、烏桓人。

  與張飛相聚後,關羽立刻詢問情況,這才知道劉備受了傷,而且傷得不輕,勉強撐著入塞,回到居庸關,他就暈過去了。那一箭射穿了他的腹甲,深入腹中,好在劉備經驗豐富,生怕箭頭會因為長時間的顛簸劃破腸子,用短刀割開自己的腹部,取出了箭頭。他現在的問題是流血過多,傷了元氣,又打了敗仗,急火攻心。

  張飛又悄悄告訴關羽一件事:醫匠在為劉備檢查傷勢時,說箭頭傷到了腎,劉備有可能會絕嗣,劉備一怒之下,親手拔劍將醫匠斬了。眼下這件事只有幾個人知道,關羽不是外人,張飛才會告訴他,讓他到時候說話留神些,不要失言觸怒劉備。

  關羽聽完,心裡咯噔一下。他想起了從冀州傳過來的那個謠言。謠言中說,他和張飛的姓氏聯在一起預示著劉氏天命將終,會不會也有劉備絕嗣的意思?天意懸遠,謠言總是模糊的,怎麼解釋都可以。尤其是他,關者,閉也,絕也,劉備有好幾次機會的確就毀在他的手中。如果沒有他,只有張飛,劉備說不定還有機會事業擴張,展翅高飛。

  “益德,你說……玄德淪落至此,會不會是我妨礙了他?”

  張飛驚訝地看著關羽。他與關羽相交至今,還是第一次看到關羽的情緒如此低落,以為關羽是因為失職而自責。“雲長兄,你毋須自責,草原上作戰就是這樣,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太史慈不僅騙過了你,也騙過了我們的斥候,遇襲的責任不在你。”

  關羽詫異地看了張飛一眼,雖說張飛誤會了他的意思,卻無意中揭示了那一個真相:有人將這次戰敗的責任歸咎於他和田豫。他心中火起,頓時變了臉色。

  “益德,我前軍的斥候並不比中軍的精銳,更不比太史慈的斥候擅長騎射。這麼多年來,在斥候之間的較量中,我們從來沒有佔過便宜。”

  見關羽發怒,張飛沒敢再說,只是含糊著附和了兩句。關羽心中越發惱怒。他本來就覺得這次戰敗不是自己的責任,他拖住了太史慈的主力,劉備卻被公孫續擊敗,怎麼說都是中軍自己甚至是劉備自己的責任,怎麼能推到他的頭上?

  ——

  回到居庸關,關羽、田豫來不及喝口水,第一時間趕去探望劉備。

  劉備一動不動地躺在病榻上,緊閉雙眼,眼窩深陷,面色蒼白,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關羽跪在榻前喊了好幾聲,劉備才慢慢睜開眼睛,目光在關羽臉上來回掃了兩下,眼神有些複雜。

  “雲長回來了?”

  “回來了。”

  “可曾與太史慈交戰?損失幾何?”

  “未曾交戰,損失也不多,只是撤退的時候死了幾百人。公孫續想報公孫範之仇,糾纏不止,一直以白馬義從騎射襲擾。”

  “哦,未曾交戰。”劉備幽幽地一聲嘆息,又閉上了眼睛,眼角不由自主的抽了抽,藏在被子裡的手也不自覺地握緊了。他被公孫續重兵伏擊,關羽卻和太史慈沒有交戰,全身而退,只死了幾百人。怎麼看,這都不正常啊。

  見劉備氣息粗重,關羽有些不忍,嚥下了指責的話,安慰劉備道:“玄德,勝負乃兵家常事,你好好養傷,有我在,幽州無恙。”

  跪在一旁的田豫本不想攪入這個是非,聽到關羽這句話,實在忍不住了,悄悄地扯了扯關羽的袖子。關羽不明所以,回頭看了田豫一眼。田豫哭笑不得,卻不好當著劉備的面明說,只好說道:“將軍,大王傷重,需要靜養,我們還是先退下,等大王精神好些再來吧。”

  關羽覺得有理,向劉備告退,小心翼翼地為劉備掖好被角。碰到劉備的手的那一瞬間,他的臥蠶眉微微一聳,迅速掃了一眼劉備的臉。劉備的手握得很緊,臉繃得也很緊,分明是在忍著什麼。

  他在忍​​什麼?是傷口痛,還是別的什麼?

  關羽很想看開口,可是見劉備緊緊的閉著眼睛,沒有說話的意思,估計問也問不出所以然,只好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再拜而退。出了內室,下了堂,來到庭中,關羽停住了腳步,仰著頭,看著白雲舒捲變幻的藍天,想著劉備那古怪的神情,滿腔鬱積,忍不住想縱聲長嘯。

  田豫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關羽高大的身軀,心情說不出的低落。他能感受得到,劉備和關羽之間出現了一道裂縫,一道看不見的裂縫。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太史慈明明有強行突擊的能力,卻沒有出手,一路送關羽回塞。關羽的武藝也許和太史慈不相上下,但他的權謀近乎白痴。他太自負了,落入了別人的算計而不自知,身負嫌疑,還在劉備面前說出那樣的話來,換了誰都會有疑心。

  關羽在庭中站了一會兒,低著頭出去了,一直挺直的背有些駝。他剛剛離開不久,牽招就來了,向劉備匯報,天子派來了使者傳詔,並送了一匹大宛良馬,說是送給關羽的。

  劉備睜開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牽招。“送給關羽的?”

  牽招點了點頭,心中不安。他心思機敏,路上就看出劉備對關羽有意見,現在天子又專門送馬給關羽,更容易引起劉備的敏感。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提前來向劉備匯報,讓劉備有個心理準備。不管劉備和關羽之間有什麼分歧,都不能讓天子察覺,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大王,你可能……要堅持一下。”牽招輕聲說道:“隨使者來的還有幾個冀州青年才俊,有意投效大王,大王應該接見一下。”

  劉備眼珠一轉,總算有了些精神。他雖得了中山、河間,卻和世家不怎麼和睦,現在居然有人來投,無疑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牽招要他堅持一下,自然是不希望別人看出他的傷重,沒有人還願意支持一個將死之人。

  “使者是誰?”

  “故太尉崔烈之子,議郎崔鈞。”

  劉備大喜。安平崔氏是冀州大族,這樣的家族是以前的他攀附不上的,即使是現在封了中山王,面對安平崔氏這樣的家族,他依然沒什麼底氣。如果能得到崔氏的支持,他在中山、河間站穩腳跟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劉備咬著牙,強撐著坐了起來。“子經,你與崔鈞相熟?”

  “當年隨先師在洛陽時,曾去拜訪過。”

  “那你說,崔鈞能留下來嗎?”

  牽招盯著劉備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大王,袁譚屢戰屢敗,已無鬥志,隨時有可能放棄冀州,能主持冀州者非大王莫屬。若大王能振奮精神,莫說崔鈞,整個冀州都會奉大王為主。”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6-30 20:34
策行三國 第2099章 離間

  劉備看了牽招片刻,苦笑著擺擺手。

  “子經,多謝你的寬慰。孤得陛下謬愛,封王建國,復祖宗舊業,已經恩重難報,豈敢得隴望蜀,覬覦冀州。且魏王是孤舊主,於孤有恩,孤亦不能謀奪其地。”

  牽招搖搖頭,神情嚴肅,看不出一點笑意。“大王重義,令人欽佩,但大行不拘小節,大漢存亡之際,大王既為宗室,理當奮力爭先,豈能因一時禮讓,誤了大事,辜負了陛下的期望?況且我說的是冀州,並非魏國,大王不必顧忌。”

  劉備眼神閃爍,沉吟片刻,忽然興奮起來。“子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派崔鈞等人來就是讓他們協助孤穩定冀州?那魏王又當如何?”

  牽招嘆息道:“大王,魏王世家子弟,生於汝南,長於洛陽,他能在冀州立穩腳跟,是因為其父袁紹挾袁氏四世三公之勢,又得黨人支持,從故吏韓馥手中謀奪冀州,他本人與冀州何嘗有恩信?如今袁紹已逝,黨人離散,只剩下沮授、田豐等人苦苦支撐。兩戰兗州不下,損失折將,青州遭沈友、徐琨屠戮,他擁兵而不能前,將來困守冀州,冀州人還能相信他嗎?”

  劉備瞇起了眼睛。他當然想得冀州,但他不敢這麼想。袁譚的出身比他不知高出多少,沮授、田豐等人能支持袁譚,卻不會支持他。如果牽招是為了安慰他,鼓勵他,他當然感激,但他若因此以為自己真的可以得冀州,則未免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大王,你能見崔鈞嗎?”

  “能!”劉備咬咬牙,用力地點點頭。不管牽招怎麼說,詔書還是要接的,崔鈞等人如果能留下來,至少對他掌握中山、河間有好處。“高祖當年為項羽所殺,尚能強起,孤不過中了公孫續一箭,豈能辱沒了他的血脈。子經,扶孤起來,見了崔鈞,就說孤的腿受了傷,不良於行。”

  牽招心領神會。劉備可能絕嗣的事絕對不能對崔鈞等人說。他扶劉備起來,讓人為劉備洗漱,又將他扶到堂上,讓劉備坐好,整理了衣服,又將額頭密密麻麻的細汗拭去,等劉備緩過勁來,外表看不出什麼破綻,這才親自去引崔鈞。

  崔鈞字元平,是安平人,其父崔烈,靈帝時買了司徒,後來又遷太尉,算是位至三公,但因為司徒是花錢買來的,頗受人非議,就連崔鈞自己當時都不以為然,直言其父的三公有銅臭,也算是一時笑談。崔鈞出身世族,也頗有名士風範,少年時就好結交英豪,與袁紹走得很近。牽招隨師在洛陽時,因是同郡人,曾去拜訪過崔鈞,得到不少幫助。

  這次崔鈞奉詔來見劉備,第一時間找到了牽招,詢問劉備其人。他與劉備見過面,卻沒什麼交往。劉備出身不高,名聲不好,他一直不覺得劉備能對大漢有什麼幫助,對天子封劉備為中山王很不以為然。不過他對牽招倒是比較信任,牽招棄袁譚,投劉備,他很想知道為什麼。

  在崔鈞面前,牽招不敢信口開河。他對崔鈞說,劉備雖然是盧植的弟子,但他書讀得不怎麼樣,如果是太平盛世,他很難有什麼成就。不過劉備也有劉備的優勢,他出身差,家境不好,所以性格堅忍,不管遭受多少挫折,只要不死,他總能重新振作起來。不像袁紹、袁譚父子,走得太順了,反而經不起打擊。

  簡而言之,劉備更像是漢高祖,他與孫策的關係也像極了漢高祖與項羽的關係。如果說最後有人能擊敗孫策,逆轉形勢,劉備應該是可能性比較大的那一個,至少比袁譚大。陛下看中劉備,是他的過人之處,絕非盲目之舉。想保住冀州,袁譚是靠不住的,還得靠劉備。

  崔鈞將信將疑,但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暫時接受牽招的意見。孫策鐵了心要將世家連根拔起,荊州、豫州在前,兗州、青州在後,一路的首級已經證明了他的決心,如今即將合圍冀州,總不能看著冀州世家的首級也持在路邊。不管劉備行不行,都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崔鈞等人跟著牽招上了堂,見劉備坐在堂上,腰桿挺得筆直,雖然臉色蒼白,神情還算自若。他與劉備見禮,劉備客氣的還禮,對因傷不能起身還禮致歉。

  崔鈞向劉備介紹了其他的幾個人,都是天子挑選出來的青年才俊,一半是冀州人,一半是山西人,包括幾個并州人。其中還有一個劉備的熟人,當年曾出使幽州的種劭。劉備與他們攀談了一會,心中喜悅,這些人幾乎都是名士,卻沒幾個將領,顯然天子知道他不缺將領,也不想染指兵權,引起他的疑懼,所以安排這些讀書人來幫他處理政務,管理地方。

  不管天子是不是希望他接管冀州,對他寄予厚望卻是真的。劉備一時興奮起來,連精神都好了很多。不久前剛剛封了王,現在又平白得了幾個平時想都不敢想的幫手,將來還有可能接管冀州,真是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這都要感謝孫策。如果不是孫策咄咄逼人,對世家趕盡殺絕,讓天子感到了威脅,世家無路可走,我又怎麼可能從中取利呢?高祖的天下是項羽送的,我的天下是孫策送的,如出一轍。

  劉備大喜,設宴為崔鈞等人接風,將他們引見給諸將。以後都是同僚了,有些政務、權力要交接,自然要先認識一下。看著滿堂的文武,劉備心裡樂開了花,唯有看到關羽時有些彆扭。

  關羽也彆扭。一來他對劉備或者其他人將戰敗的責任歸咎於他不滿,二來他一向對名士什麼的不太感冒,看著崔鈞等人高談闊論,似乎只要他們略施小計就能打敗孫策,實在提不起精神。當劉備提出請崔鈞出任中山相,種劭出任河間相的時候,他忍不住說道,當年袁紹就是重用名士,結果汝潁系與冀州系不和,導致官渡大敗的。

  一言既出,堂上熱鬧的氣氛立刻冷了。尤其是崔鈞,眉心皺成了疙瘩。他早就听人說關羽桀驁不馴,無君臣之禮,對天子想籠絡關羽不以為然,現在親眼看到關羽放肆,又添了三分惡感,對大宛馬的事絕口不提,連看都不想看關羽一眼。

  劉備陰著臉,垂著眼皮,一言不發。

  關羽也覺得尷尬,拱拱手,藉口不勝酒力,不等劉備應允,顧自起身離席,揚長而去。他出了中庭,剛想叫上親衛離開,卻發現周倉不在,一問才知道,周倉聽說天子使者帶來了一匹大宛寶馬,是賜給關羽的,心裡癢癢,先去馬厩看了。

  正說著,周倉回來了,滿臉喜色,手舞足蹈地向關羽描繪了一下那匹大宛馬的模樣。那匹大宛馬身材高大,肩高近七尺,頭小頸長,身體強壯,比涼州馬還要高大,正適合關羽這種體型。有了這匹馬,配合偃月刀,關羽天下無敵矣。

  關羽一時心動,可是想到剛才堂上劉備的神情,又不禁一聲長嘆,什麼也沒說,翻身上馬,急馳而去。周倉見情況不對,也沒敢多說什麼,帶著其他衛士,追趕關羽去了。

  ——

  不知是不是崔鈞等人的到來讓劉備有了新的希望,他的傷口復原得很快,十天之後,他已經能坐起,甚至能慢慢地走路了。

  這一日,他坐在堂上,看著庭中那匹像神獸一般的大宛馬,很是糾結。

  傳說中的天馬啊,千金難求。天子將這樣的寶馬賞賜關羽,讓他很是為難。馬厩裡的人說,關羽身邊的周倉已經知道了這匹馬的存在,也知道是天子賞賜關羽的,不給關羽,關羽勢必記恨在心。給關羽,也是天子的恩情,與他無關,如今他和關羽有了嫌隙,萬一關羽離他而去,他也無法阻止。

  有了這匹馬,關羽一直以來最大的軟肋就算解決了,以後還能誰能是他的對手?這要是成了敵人,豈不是給自己找麻煩。

  劉備本想冷靜幾天,找個機會緩和一下關係,然後再將馬給關羽,沒想到關羽一直沒來。關羽這幾天閉門不出,誰也不見,就連張飛去找他都吃了閉門羹。他這是幹什麼?身為前軍主將,出了這麼大的失誤,他難道沒有責任,不應該主動請罪嗎?

  劉備氣憤難平,記憶像潮水一般湧來,讓他更覺委屈。他對關羽已經夠寬容的了,但關羽卻一點沒有改變,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有二十幾歲一樣衝動固執。孫策沒有挽留他,不會就是因為他的性格,擔心用不了,索性送到幽州來吧?

  忽然之間,劉備愣住了,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孫策的陰險他是領教過的,當初建議他回幽州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那可不是什麼好心,而是讓他來牽制公孫瓚,只是他沒想到公孫瓚會與劉和同歸於盡。後來見他有可能獨得幽州,立刻派太史慈隨公孫續回幽州,甚至親自出戰,搶占了遼東。

  既然孫策對他防範這麼嚴,讓關羽來幽州攪局,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劉備輕輕的籲了一口氣。“益德,雲長說那句話,會不會有離我而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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