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22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6 18:54
策行三國 第2130章 多算者勝

  天子很糾結。

  當初賈詡就曾上書要求為董卓平反,懲戒皇甫嵩,被他一口否決。賈詡因此拒絕出仕,飄然而去。現在他答應董越這個要求,且不說朝臣為不會有想法,董越也未必相信。皇甫嵩雖然死了,他的舊部和子弟還在軍中,擁有著極強的影響力,朝廷根本不可能懲戒皇甫嵩。

  況且他本人也不願意。

  天子有些後悔。早知如此,當初不如接受董昭的建議,經乘氏去鄄城,就算有被火攻的危險也比現在好,現在可不就是被架在火上烤嗎?與其如此,還不如被一把火直接燒死來得痛快。

  就在天子猶豫的時候,劉曄說道:“伯起,你在賈文和身邊多時,可知董越對賈文和如何?“

  毌丘興說道:“只要不涉及到他本人的利益,言聽計從。”

  “你去對董越說,除了懲戒王太傅、皇甫太傅不可能,其他都有可以商量。陸議用計離間他與陛下,不過是利用他而已,未必就是信得過他。陛下若有差池,他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想想南陽那兩萬西涼精銳吧。賈文和是聰明人,他是怎麼做的,他董越應該一清二楚,就算自己不知道該怎麼做,難道還不會找個智者做榜樣嗎?”

  劉曄起身,走到毌丘興面前,躬身施了一禮。“伯起,陛下安危,此戰勝負,就拜託你了。”

  毌丘興嚇了一跳,連忙跪倒,連連叩頭,口稱不敢。劉曄是秘書令,他只是一個普通的郎官,尊卑有別,他哪裡當得起劉曄的大禮,更何況還是當著天子的面。

  天子會意,也道:“伯起,當務之急是穩住董越,即使是作壁上觀也是好的。往事不可諫,來者猶可追。此戰若僥倖得勝,必不忘諸君之功。”他起身走到毌丘興面前,伸手搭在毌丘興肩膀上,用力按了按。“滴水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毌丘興又驚又喜,恍惚有點明白了賈詡的意思。當初他憑著賈詡一封薦書來到天子身邊,進三策之外暗藏的一策,得到天子信任,留在身邊。這幾個月來,他表現不錯,但要想躍升還要等機會。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安撫董越的任務落在他的肩上,非他不可,以至於劉曄要向他行禮,天子要向他許諾。

  賈詡算到這一天了嗎?如果是,他真是神機妙算。

  “唯,願為陛下效犬馬之勞。”毌丘興拜倒在地,連連叩頭。

  ——

  毌丘興再次來到董越大營,將那封書信丟給董越,告訴他墨裡有白礬的事。

  董越如釋重負,隨即又破口大罵。“吳兒陰險,若非陛下英明,令君睿智,險些中了他們的計。”

  毌丘興也不著急,等董越罵完了,這才說道:“陛下英明,相信你對朝廷的忠誠,你相信陛下嗎?”

  董越一怔,眼珠轉了兩轉,擠出一臉的皮笑肉不笑。“伯起這是何意?我何嘗懷疑過陛下?我一直覺得陛下就是中興之主,董公當初廢少帝,立他為天子,簡直是做得太對了,只可惜……”

  “沒錯,沒有董公,陛下成不了天子。他對董公的感激比你們更深。可是他有他的難處,你知道嗎?你想想,朝中官員有多少是王允的同黨,軍中將領有多少出自皇甫嵩門下?要為董公鳴不平,現在合適嗎?”

  董越將信將疑。他不怎麼相信天子,但他相信毌丘興,畢竟毌丘興是賈詡的弟子。況且毌丘興說得也有道理,天子沒什麼理由恨董卓,反倒應該感激董卓才對。若非如此,他哪有機會做天子。

  “將軍,你知道文和先生為什麼不接受孫策的邀請嗎?”

  董越愣了一下,一時沒會過意來,隨即又問了一句:“你說為什麼啊?這事我也覺得奇怪,只是一直沒找到機會問。”

  “孫策當初在南陽,施奸計,一戰斬殺兩萬西涼精銳,後來卻與你們交好,難道是想化干戈為玉帛?非也。他想要的不過是馬而已。如今他東有太史慈在幽州,西有馬騰、韓遂在涼州,還需要你們的馬嗎?對他來說,你們已經沒有用了。文和先生就算接受了他的邀請,也不過是賦閒而已,反而不得自由,不如回涼州,天地廣闊,任我縱橫。”

  “哦,原來是這樣。”董越若有所思,連連點頭。

  “文和先生是文士,他哪怕賦閒,最多手中無權,不能一展心中抱負。將軍可是武人,你如果投降了孫策,會是什麼結果,你應該想得到吧?”

  董越頭皮發麻,後背冒出一陣冷汗。這才是他最擔心的問題。

  “將軍,我有一事不解,能否請將軍為我解惑?”

  “伯起,別說笑話了,你這麼聰明,又得到文和先生都尉,還什麼事需要問我的?”

  “徐榮隨董公時百戰百勝,氾水敗曹操,梁縣破孫堅,為什麼後來在南陽卻敗給了剛剛上陣的孫策?”

  董越眨眨眼睛,明白了毌丘興的意思。他拱手施禮。“請伯起回覆陛下,越一定不上吳兒的當,謹聽陛下號令。”他慷慨激昂地拍著胸脯。“陛下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

  毌丘興鬆了一口氣,起身還禮。“陛下說了,此戰乃中興成敗之關鍵,若能取勝,中興有望,別說為董公平反,還要讓臨洮董氏成天下一等一的世族。將軍,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孫策能做到嗎?他可是連馬超都看不上。”

  董越大喜,拜服在地,衝著天子大營的方向連連叩頭。“陛下聖明,陛下聖明。”

  毌丘興隨即傳達了天子的詔書。考慮到董越所領的西涼精銳馬匹老化,將士也不如當年,所以讓他殿後押陣,等勝負難下時再上前衝殺,以取全功。

  董越正中下懷,二話不說,一口答應。

  ——

  朝陽初升,薄薄的霧氣尚未散盡,一隊隊將士就列隊出營。鼓聲隆隆,遙相呼應。旌旗招展,迎風獵獵。養精蓄銳的步卒全副武裝,推著戰車,跟著戰旗依次進入陣地。騎卒一手牽著戰馬,一手拿著武器,隨隊列緩步前進。只有將領和負責傳遞消息的斥候騎在馬上,高度警惕。

  朱桓與陸議在三丈高的中軍將台上落座,居高臨下,俯瞰大地。看著數万將士在四周列陣,大戰一觸即發,朱桓心潮湧動,感激之情溢於言表。

  他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將才,但他從來沒想過會在二十出頭的時候指揮數萬大軍作戰。這都是吳王給的機會,能遇到這樣的君主是人生之幸,要好好珍惜,千萬不能辜負他的期望,要不然朱家列祖列宗都不會放過他。

  “伯言,大王該到定陶了吧?”

  一旁正指揮幾個參軍佈置案幾的陸議頭也不抬的說道:“大王如果只帶近衛騎士,速度很快,應該能到定陶了。郭祭酒統領的步卒水路迂迴,沒這麼快。怎麼,你還是擔心兵力不夠?”

  朱桓笑笑沒吭聲。他是擔心兵力有些不足。陸議的手段他也看到了,但能不能有奏效,有時候很難說。就像上次故意遺失拋石機圖紙,讓董昭製造底座一樣,就沒能按照預先計劃進行。雖然張奮把董昭造好的底座奪了回來,但圖紙失落是既成事實,如何向吳王交待,他現在心裡還沒底。

  陸議是聰明,但天子身邊也有聰明人。魯肅就說過,劉曄聰明果決,而且敢冒險。萬一陸議的手段被他識破了,這一計不成,己方的兵力可真沒什麼優勢。兩敗俱傷總不如大獲全勝好。

  當然,他也明白陸議的用意,所以才沒有阻止他,只是心裡有些不安罷了。

  一個騎士沿著陣間的通道疾馳而來,奔到台下,翻身下馬,有等待的士卒迎了上去,交給他一匹準備好的馬,兩人迅速交談了幾句,騎士重新上馬,奔馳出陣,士卒係好馬,轉身上台,來到朱桓、陸議面前。

  “報,呂督探聽得知,董越部在陣東北五里,似為殿後。”

  朱桓心中一喜,看向陸議。陸議擺擺手。“知!記!”

  “喏!”士卒退下,一旁的文吏看了一眼旁邊的沙漏,隨即提筆在紙上記下時辰、報告人和所報信息。

  朱桓“籲”了一口氣,握拳輕捶陸議的胸口。“伯言,真被你算中了,關西天子終究還是信不過董越。”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本來就不該帶著董越過河。當然,他自己也不該過河。”陸議淡淡地笑道:“大王常說,兵鋒如刀,不可輕出,出必見血。”

  “有道理。”朱桓雙手扶案,深吸一口氣。“現在,該我們出刀了。”

  “不急,再等等。”

  朱桓不解,卻還是縮回了手。“為什麼還要等?”

  陸議指指眼前的霧氣,又指指頭頂。“霧氣未散,雙方都看不清楚,難免出意外。況且我軍陣勢嚴整,甲胄鮮明,正是耀武的好機會,不讓他們好好看一下,豈不可惜?再者,我在南,敵在北,霧氣散盡之時,陽光從我身後來,敵軍有眩目之苦,對士氣大有傷害。”

  朱桓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伸手指指陸議。“你小子……太精了,連老天都算上了?”

  陸議微微一笑。“多算者勝。”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7 09:24
策行三國 第2131章 初戰小勝

  一陣勁風吹來,將戰場上空的薄霧吹去,金色的陽光照了下來,照在數千江東騎兵身上,落在天子等人的眼中,就像一塊巨石從高空墜落,砸入水中,激起驚天的浪花,更激起一圈圈的漣漪,迅速向四周擴散開去,像一道看不見的洪流,衝擊著每一個將士的心神。

  站在指揮車的天子看得最清楚,他也明白那道看不見的洪流是什麼。

  是恐懼!

  六七千騎士,寬近千步,分成三個陣列,中間那個陣最厚實,約有四五千人,最為亮眼,不僅隊伍整齊,而且陣前有五六百人馬俱甲的甲騎。甲騎的人甲馬鎧都是鋼鐵的本色——銀白色,在絳袍赤甲的騎士大陣中,就像鑲了一道銀邊,又像是最鋒利的刀刃,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起春耕時的犁,在牛馬的牽引下,能破開堅硬的土地,又像一柄闊劍的劍鋒,所指之處,所向披靡。

  即使沒有甲騎,這個六七千人的騎兵大陣也足以震撼人民,如林的長矛直指天空,鋒利的矛頭被磨得雪亮,在陽光下閃爍如繁星,整齊的裝束,精緻的甲胄,嚴整的陣型,無一不顯示出這是一支真正的精銳,一柄利劍,足以讓對手望而生畏,不敢輕犯。

  有了甲騎,就像利劍開了刃,猛虎露出了爪牙,更讓人不敢輕攖其鋒。

  相比之下,天子的大陣中只有一千多羽林騎勉強能和對面的普通騎士相提並論,甲騎則是無從談起。裝備最差的并州軍連衣甲的顏色都不一致,簡直就是一支流寇。

  天子想起了西征時面對鮮卑人的感覺,他覺得自己此刻就是名符其實的關西天子,與對面的江東軍相比,哪裡還有一點華夏衣冠的氣派,和左祍的蠻夷一樣寒酸。

  “朱桓的陣勢有點古怪,沒見過。”劉曄撫著頜下短鬚,沉吟道。

  天子也看出了問題。朱桓的陣形既不是普通的步騎配合陣型,也不是騎兵對戰的陣型。兩翼太薄弱了,騎兵很少,大概只有千餘人,中軍卻過於厚實,與通常步卒居高,騎兵居兩翼的陣法不同。即使是單獨以騎兵作戰,中軍也過於厚實。騎兵的陣勢越厚,行動越不方便,削弱了騎兵的速度優勢。

  相比之下,步卒又離戰場太遠,如果有緊急情況,很難及時增援。

  “朱桓這是想幹什麼?”

  “猜不透,不如不猜。”劉曄一聲輕笑。“陣是死的,怎麼用是活的,到時候看他怎麼用就是了。既然他的兩翼如此薄弱,不如派人試探一下,看他怎麼應對。至於甲騎,他不動,我不動。他欲動,我先動。”

  天子點頭答應,傳令右翼的呂布派人出擊,試探一下朱桓的左翼陣地。

  鼓聲響起,提醒所有人收回心神,不要被對方的氣勢所攝,同時命呂佈出擊。呂布正在觀望對面的陣勢,既有慶幸,又有失落。慶幸的事自己沒有正面迎戰對方最精銳的甲騎。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甲騎不像是利劍的鋒刃,就是一堵牆。遇到這樣的對手怎麼破?弓箭肯定是沒什麼用的,只有用長矛。可是對方的長矛長一丈五尺,自己部下手中的長矛最多一丈二,很多是一丈,甚至有人不用長刀,而是用環首刀。

  環首刀能砍開這些銀色的鎧甲嗎?呂布表示懷疑。

  慶幸之餘,呂布更多的是羨慕。怪不得太史慈能在草原上橫行無忌,見誰滅誰,有了這麼好的裝備,再加上充足供應的糧草,誰打都會贏啊。連馬騰、韓遂有了甲騎都可以隨便欺負鮮卑人,如果我有了這麼好的裝備,還會讓馬兒看笑話?

  呂布一邊腹誹著,一邊下令張遼出擊。他麾下將領雖多,論武藝、用兵能力,只有高順能和張遼相提並論。高順在弘農,只有派張遼出戰最保險。況且對面將領姓秦,是個無名之輩,肯定不是張遼的對手。

  張遼收到命令,舉起長矛,發出號令。千餘騎士厲聲應喝,踢馬出陣,跟著張遼向三百步外的江東軍陣地奔去。上次出戰,魏續被閻行咬住,損失了百餘人,怨氣未消,回來向呂佈告狀,說他們救援不及時,呂布又將他們罵了一頓。這次出戰,他們一定要出這口惡氣。

  秦牧是誰?沒聽過。

  秦牧也沒心思理會張遼。他命人向中軍傳出消息,然後嚴陣以待,卻沒有出擊的打算。他的目標不是張遼,而是呂布。當然,如果讓他迎戰張遼,他也可以試一試,雖然知道張遼武藝高強,但他領的這些并州軍實在不怎麼樣,一個個像乞丐似的,有的人甚至連札甲都沒有。憑藉著身上的精甲,手中的長矛,腳下的馬鐙,他有底氣和張遼對陣一番,只要不給張遼單挑的機會就行。

  我用裝備碾死他。

  朱桓在中軍收到消息,隨即傳令文丑出擊。文丑掩在中軍身後,看不到前面的情況,卻一直在用心凝聽。聽到對面的號角聲時,他就猜到天子會派人嘗試攻擊己方左翼。而這正是他們期望的。他上馬做好了準備,一收到命令,立刻踢馬加速,衝出了戰陣。

  兩千精騎分作兩批,一千隨文醜出擊,一千待命,準備做第二批次的攻擊。

  在親衛的簇擁下,文丑在秦牧身後出現,隨即撥馬右轉,切向張遼的隊伍。張遼從三百步外奔來,需要加速時間,也要節省馬力,並沒有全速奔跑。他一邊跑一邊觀察對方陣型,見秦牧一動不動,他的身後卻鼓角齊鳴,旌旗搖動,知道陣中有騎士將出,已經做好了準備,此刻離秦牧的大旗還有近百步,見文丑迎了上來,立刻下令射擊。

  “舉盾!”文醜大喝,同時舉起了手中的騎盾。

  “舉盾!舉盾!”一連串的呼喝聲連綿不斷的向後傳去,除了文醜身邊的甲騎親衛,所有的騎士們都舉起了盾牌。他們沒有用弓箭還擊,而是握緊了長矛,做好衝擊的準備。

  箭矢落在盾牌上,『叮噹』作響,有人中了箭,卻沒有幾個人落馬。有堅實的甲胄護體,就算被射中也不會喪失戰鬥力。有馬鐙助力,即使受了傷也能夠堅持住。除非運氣極差,被射中要害,而今天他們的運氣險然都不差。

  雙方迅速靠近,張遼見文醜來勢洶洶,顫動的長矛直指自己胸腹,心生警惕,顧不上再射箭,挺起長矛,向文醜迎了過去。

  “殺!”二馬交錯的一瞬間,兩人幾乎同時大喝一聲,挺矛便刺。

  兩矛相交,同時發力,將對手往外擠,想搶占中路,又幾乎在同時放棄了硬頂,長矛虛晃,刺向對方。“噹——”一聲脆響,兩人幾乎同時刺中了對方肋部。

  兩人都是久經戰場的悍將,反應都極快,感覺要中矛的那一刻,就在馬背上扭腰,避開正面衝撞。不過文醜有馬鐙助力,腳下有根,做起動作來更放心,幅度更大,足足挪開一尺有餘,臀部幾乎離開了馬背,讓張遼的長矛徹底刺空。

  文醜藉著餘勁,一矛將張遼身後的一名騎士挑於馬上,回頭看了張遼一眼,暗自叫好。不愧是能和吳王一較高下的高手,這矛法、騎術都稱得上一流。

  得到文醜的讚揚,張遼卻沒時間得意。他沒能全躲開,肋甲挨了一下,雖然只是蹭了一下,沒受傷,卻也疼得鑽心。不過張遼來不及喊疼,數十甲騎跟在文丑身後奔來,長矛如林,連續不斷的刺向張遼。

  張遼知道甲騎的鎧甲堅固,衝擊力也強,自己就算盡力刺殺一人,也難保不會被其他的刺殺,所以他放棄了進攻,全力防手,手中長矛舞成一團花,『噼劈啪啪』一陣亂響,張遼也不知道擋開了幾個人的攻擊,只知道自己還活著,因為他渾身酸痛,尤其是大腿痛得鑽心。他伸手一摸,熱乎乎的一片,暗叫不好,大腿受了傷,怕是難以持久。

  甲騎一掠而去,接踵而來的是輕騎兵。可是面對這些輕騎兵,張遼同樣不輕鬆。這些輕騎兵的裝備比并州軍強,坐得也更穩,手中的丈五長矛同樣殺傷力十足,應付起來並不輕鬆。

  憑藉著高強的武藝和同樣丈五的長矛,張遼連續與數十名江東輕騎兵交手,並抓住機會刺殺兩人,又增加了兩處傷口,但他的部下卻沒有這樣的武藝,在優勢明顯的對手面前,他們一敗塗地,傷亡慘重。

  文醜與張遼交手一回合,清楚了張遼的身手,對接下來的戰事便有了底。他一邊向前衝殺,舞動長矛,連殺十餘名并州騎士,一邊發出命令,下令剩餘的一千騎兵發起衝擊。在刺倒面前最後一個騎士,發現沒有更多的對手時,他開始減速、轉向,向張遼的右側包抄過去。

  聽到身後的號角聲,看到眼前的陣中旌旗搖動,有騎兵衝出來,張遼知道大事不好,自己有被對方包抄夾擊的危險。他一邊下令向右轉向,一邊回頭看了一眼,頓時心裡一涼。

  身後的隊伍稀疏了很多,隨他出戰的一千騎兵至少陣亡了三分之一。他知道雙方實力有差距,傷亡會比較大,但初戰就損失這麼大,還是讓他吃驚不小。

  此戰必敗!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7 18:08
策行三國 第2132章 戲呂布

  百忙之中,張遼仔細觀察了江東騎兵的雙腿。

  他驚訝地看到對方的腿部並沒有那種誇張的甲裙,而是輕便的皮質戰靴,踏在一個環狀的東西里,而這個環狀的東西系在馬鞍上,因為騎士的蹬踏的力量,繩索繃得筆直。

  張遼瞬間明白了這件馬俱的作用,頓時眼前一亮,心頭卻跟著一暗。

  這件馬俱雖然簡單,作用卻非同小可。原本騎士只能憑著雙腿夾緊馬腹穩定身體,避免從馬背上摔下去,持矛衝擊時,也只能靠馬鞍防止在馬背上滑動。有了這件馬俱,雙腳也能幫上忙,一個點變成三個點,效率至少增加三倍,難怪江東騎士敢端平了長矛衝擊,武藝高的甚至雙手持矛,施展更加靈活的殺法。

  綜合各種因素來看,江東騎兵的戰力至少在己方一倍以上,能和他們對陣的大概只有天子的羽林軍,即使羽林軍也沒有必勝的把握。畢竟除了騎術,他們與江東軍相比並沒有更多的優勢,而這件馬俱彌補的正是江東騎兵騎術的不足。

  張遼眼前豁然開朗的時候,心頭卻是一沉。如此簡單的馬俱不難模仿,看一眼就會,對方之前一直沒有露出風聲,甚至還用甲裙遮擋起來,現在卻明明白白的亮出來,除了減少不必要的干擾之外,更彰顯了他們的野心。

  他們要全殲我軍,甚至天子。

  想通了這一點,張遼驚出一聲冷汗。難怪有人說陸議就是孫策的影子,還真是像呢。孫策不信天命,目無朝廷,陸議更狠,不僅要打敗天子,而且要一舉重創他,讓他再無回天之力。

  怪不得孫策喜歡用少年為將,果然是無所顧忌,敢作敢為。

  張遼幾乎在瞬間做出了決定,再次命令吹號,提醒呂布注意,對手兇猛,千萬不要大意。他很想告訴呂布更多的實情,但號聲能傳遞的信息有限,他能做的非常有限,總結起來只有兩個字:小心,希望游離於戰場上的斥候能將詳細地消息通報給呂布。

  呂布橫戟立馬,列在陣中,看著遠處的戰陣,驚訝不已。雖然赤兔馬高大,他又比一般人高出一頭,能觀察到的情況還是非常有限。他只看到張遼改變了方向,向西南去了。文丑的戰旗卻從他和秦牧之間鑽了出來,隨後在他面前兩百步左右轉向,追擊張遼。而秦牧的身後,又有騎兵從陣中奔出,貼著張遼的左側,也向西南方向奔去。

  這是夾擊啊。不要臉的吳兒,以多欺少?我豈能讓你如願。

  呂布舉起長戟,向前斜指,同時輕踢戰馬,開始加速,傳令兵立刻舉起牛角號,用力吹響,他身後的騎兵也紛紛鬆開韁繩,向前輕馳。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張遼報警的號角聲,離得有點遠,又混在出擊的號角聲中,聽不真切。呂布轉頭看向遠處,三百步外,雙方的傳令兵正在互相截殺,有一個傳令兵衝出了重圍,向呂布狂奔而來。在離呂布不到三十步處,他猛地勒住戰馬,戰馬人立而起,前蹄騰空虛踏,後足在地上向前又邁了兩步,落地時已經調轉了方向,與呂布同行。

  “好騎術!”呂布讚了一聲,能做傳令兵的都是高手,但能在戰場上施展如此技藝的曲指可數。

  “君侯,江東騎兵有這個……”騎士彎下腰,拍拍小腿。他騎的不是并州軍的戰馬,而是他剛剛俘獲的一匹空鞍戰馬,原本屬於江東騎兵,上面有馬鐙,但騎士已經不見了。呂布敏銳的目光一掃,看到了騎士腳上踏著的馬俱,也明白了張遼報警的意思。有了這個馬俱,江東騎兵的戰鬥力可以提升一倍。

  張遼危險了。他只有千騎,被兩部的敵人夾擊,本來就很危險,對方又有這樣的利器,實力更不在一個層次上,弄不好連張遼本人都會喪命。

  “快,增援文遠。”呂布厲聲大喝,同時雙腿用力猛夾馬腹,赤兔馬昂首長嘶,突然加快了速度,轉眼間就將其他人甩在身後數丈,形成獨騎。赤兔馬撒開四蹄,向文丑追去。

  秦牧在陣中一直盯著呂布,呂布的戰旗一動,他就屏住了呼吸,做好了應變的準備。看到呂布吹號加速,他下令展開兩面長條形的大旗,同時吹響了號角,帶著八百餘騎踢馬出陣,迎著呂布而去。

  與此同時,八百騎士齊聲怒吼:“呂布呂布,無君無父。先殺建陽,再殺董豬。”

  呂布看到秦牧出陣,原本沒太在意。秦牧兵力有限,他安排魏續去迎戰就行了。紛亂的戰旗中,他也沒注意到那兩面形狀怪異的旗子。可是八百人齊聲怒吼的聲音卻無法忽視,豈止是無法忽視,簡直是字字入耳,清晰無比。

  呂布一聽就炸了,什麼張遼的死活,先殺了這長舌兒再說。在數萬大軍面前被人如此羞辱,如果不能斬其首,拔其舌,還有什麼臉面見人。

  呂布猛拽韁繩,身體幾乎半掛,赤兔馬急停轉向,劃了一個急促的短弧,向秦牧殺去。轉向之急,動作之流暢,不僅一直注意他的秦牧嚇了一跳,就連遠遠觀陣的江東軍步騎將士看了,都不由得暗讚一聲好。不愧是人中呂布,馬中赤兔,這騎術簡直是神了,人馬合一啊。就是腦子差點,又中計了。

  呂布倚仗著自己精妙的騎術和赤兔馬的神駿完成瞭如此高難的動作,他的部下卻無法照學,他們只能繼續向前跑了一段,轉一個大弧,才能完成隊型轉換,否則只會自亂陣腳。後面的騎士先是被江東騎兵的吼聲所驚,又接到突然轉向的命令,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卻看到呂布單戟匹馬,像一匹獨狼追羊群似的追擊秦牧,嚇了一跳,很多人連忙收起弓,免得誤傷了呂布。

  呂布拍馬狂奔,赤兔馬幾乎四蹄騰空,如紅色閃電,射向秦牧。

  秦牧的注意力一直沒有離開呂布。他能猜到呂布聽到這幾句話後的反應,所以一見呂布轉身追來,他立刻下令全速前進。八百騎士與秦牧的心理一致,誰也不想面對呂布,紛紛全力加速,同時不忘放聲高歌。

  “呂布呂布,無君無父……”

  “先殺建陽,再殺董豬……”

  八百人齊聲高歌,即使戰鼓聲、馬蹄聲混雜在一起,依然能清晰的傳入不少人的耳朵。秦牧知道這一點,呂布也知道這一點,更是氣得怒火攻心,不顧一切的猛追秦牧。

  但他很快就發現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赤兔雖快,與秦牧等人的距離在不斷的拉近,但秦牧跑得也很很快,他騎的都是涼州馬,速度不慢,現在又是不惜馬力的全速奔跑,赤兔馬的優勢並沒有那麼明顯,而且他和秦牧之間相距兩百多步,還隔著數百騎,要想在馬力衰竭之前追上秦牧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且秦牧已經在轉向,自己的人馬已經快要衝過去了,只剩下兩三百步的尾巴,這些騎士都是戰力最弱的,他們肯定無法截住秦牧。秦牧可以輕而易舉的擊垮他們,完成轉向。他可以衝過去殺死秦牧的部下,卻無法追上秦牧本人。

  呂布心急如焚,迅速掃視了一下四周,一咬牙,撥轉馬頭,向著自己的部下衝了過去,一邊沖一邊揮舞著長戟,連聲大叫:“讓!讓!”

  并州騎士們見呂布迎面衝來,雖然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卻還是默契的收起了武器,以免誤傷呂布,同時盡可能地向兩側讓開,硬生生在隊伍中讓出一條通道,讓呂布逆行而過。呂布一邊策馬奔馳,避免和部下相撞,一面盯著秦牧的戰旗。這時離得近了,他才注意到那兩面長條形的旗幟上寫的是什麼,頓時氣得血往上湧,連眼珠都紅了。

  除了八百騎士嘴裡唱的十六字,還有十幾個字。

  匈奴種,蠻夷血。殺君父,最堅決。關西天子信如鐵。

  “秦牧!我殺了你。”呂布厲聲長嘯。

  秦牧揮舞長矛,剛剛將眼前最後一個并州騎士刺於馬下,忽然聽到耳畔的這一聲驚雷,頓時打了個激零。他幾乎沒來得及轉頭看看是不是呂布,下意識地向聲響處舉起了手弩,同時暴喝一聲:“射!”

  他的親衛高度警惕,已經有人注意到呂布的方向,聽到秦牧的命令,立刻大喝一聲:“左,後!”其他親衛本能的舉起手弩,看身左後方,一看到從并州軍中逆行而出的紅色身影,立刻扣動弩機。

  “嗖嗖!”數十支弩箭疾射而出。

  呂佈在陣中逆行,不得不減速,以免和部下相撞,現在又和秦牧同向而行,優勢差距極小,雙方幾乎是相對靜止,一看到對方射出這麼多弩箭,頓時嚇出一身冷汗。手弩的射程雖然不過十餘步,殺傷力也有限,射中要害依然很麻煩。

  呂布幾乎沒有多想,再次撥轉馬頭,迅速遠離,尾隨自己的部下而去。

  他的反應很及時,只有兩三隻弩箭射中了赤兔的臀部,射入也不深,還有一支弩箭射中了呂布的肩甲,沒造成真正的傷害。但突襲失敗卻讓呂布更加憤怒,他剛剛脫離弩箭的射程,隨即再次轉向,追向秦牧,同時摘下了三石硬弓,搭上了雕翎箭。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7 18:59
策行三國 第2133章 用將

  見弩箭大半射空,呂布像狼似的又追了過來,秦牧暗自感慨。

  飛將就是飛將,這騎術和武藝簡直神了,這也能避得過去?

  不過他來不及多想,呂布不光騎術好,射藝更好,一旦他發現無法近身,他很可能會改用弓箭。為了防止中箭,他特地減掉了一件冬衣,多穿了一件金絲錦甲。只要不被呂布射中臉或者脖子,呂布想取他性命可沒麼容易。

  當然,更重要的是拉開距離,即使是呂布射出的箭,百步外的命中率和勁道都會迅速下降。這不是呂布一個人的事,而是木學堂、算學堂多年研究的成果,也得到了析城謝家兄弟的證實。所以陸議才會對他說,我不敢保證你一定能活下來,但我可以保證,只要你沒有自己落馬,沒有主動與呂布單挑,陣亡的可能性不到三成。

  聽完陸議為他設計的戰術,又仔細分析了陸議的理由,秦牧覺得陸議還是比較靠譜的,這才答應了陸議的安排。上陣不可能沒有危險,低於三成的陣亡可能換一個臨陣重創呂布的大功,這個功勞值。有了這個功勞,再升一級,以後就可以脫離前線,享享清福了。

  秦牧一邊想著,一邊策馬飛奔,保持著與呂布的距離。他一直舉著盾,擋住面門、胸腹和戰馬的脖子,只有眼睛在盾緣觀看呂布的動靜。只要呂布舉弓,不管是不是射他,他都會縮到盾牌後面。事實證明,呂布還是最恨他,十箭倒有八九箭是衝著他這個方向來的,至少有三枝箭射中了他的盾牌。

  秦牧的部下近距離欣賞了一次精妙的箭藝展示,呂布在急馳的戰馬上,百步外開弓,十發倒有八九中,如果不是秦牧防得滴水不漏,難免中箭。如此精準的射藝,即使是他們之中有不少人來自關中也嘆為觀止。飛將就是飛將,這手絕技堪與李廣比肩。

  呂布連射十餘箭也沒能傷著秦牧,眼看著箭越來越少,只得收起弓,重新執戟追擊。這時,他們已經超過了他的一半部下,那些人正準備按照號令轉身,見此情景,乾脆不轉了,直接跟著呂布,大約有千人左右。兩軍並肩而行,迅速展開激戰,長矛並舉,箭矢交馳。

  并州軍吃了大虧,不論是裝備還是戰鬥技巧,甚至在馬背上的穩定性,他們都沒有什麼優勢可言,面對一丈五尺長的鋒利長矛,他們手中的長矛和戰刀還沒夠著對方,就被捅了個透心涼,身上的札甲也沒什麼用,更別提皮甲了。而他們就算砍中、刺中了對方,也無法造成致命的傷害,對方反倒有可能趁著他們開心的機會一矛刺來,直接取了他們性命。

  長矛入體,鮮血飛濺,刀甲相交,火星四射,喊聲殺、馬蹄聲夾雜在一起,不時有人落馬,隨即又被急促的馬蹄踩中,難以倖免。只有極少數的幸運兒能逃過一劫,重新回到馬背上。

  秦牧為了保命,不惜馬力的奔馳,千步之後,馬力漸衰。戰馬急促的喘息著,奔馳的動作也不可避免的慢了下來。秦牧熟悉馬性,知道戰馬已是強弩之末,堅持不了太久,抬頭一看,紀靈的陣地就在眼前,又不由得暗自讚了一聲。

  陸議真是算無遺策,剛剛好。

  “左!左!”秦牧連聲大呼。令旗兵搖動戰旗,號令兵卻沒有什麼反應。秦牧轉頭一看,兩個傳令兵都不見了,顧不上多想,抓起腰間的備用牛角號,用力吹響。

  號角聲一響,所有的騎士都抬頭看旗,隨即轉向,向并州軍擠壓過去。并州軍在剛才的戰鬥中吃了大虧,損失慘重,陣型稀疏,無力抵擋江東騎兵的反擊,只得避讓,只有呂布獨自一人舞動長戟,連殺十餘人,透陣而出。可是秦牧卻在他前面二十步掠過,向步卒大陣飛馳而去。

  呂布很想追上去,但他知道赤兔馬也跑不動了。他再次摘下弓,搭上箭,向秦牧的方向連射三箭。

羽箭飛馳而去,呂布盯著箭矢,咬牙切齒,彷彿將所有的怒意也附在了這三枝箭上。

  秦牧似乎感受到了呂布的怒意,轉身看了一眼,卻是舉著盾牌。三枝箭都射在盾牌上,秦牧的身體搖晃了一下,卻沒有落馬,他舉起手中的長矛,示威的揮了兩下,沿著步卒之間的空檔奔了進去。

  被擠壓到步卒大陣前的并州軍騎士卻無路可走,面對武剛車,面對鋒利的長矛,他們拼命的想勒住坐騎,卻還是有不少人撞了上去,立刻被無情的殺死。

  呂布恨得眼角青筋直冒,卻無可奈何。他揮舞長戟,瘋狂的攻擊尚未入陣的江東騎士。江東騎士奮起還擊,長矛如林般刺來,雖然沒能殺死呂布,卻也讓他多了兩道傷,一道在左腿,一道在左臂。

  呂布怒火攻心,正考慮要不要招集魏續等人衝陣,赤兔馬突然晃了兩下。呂布一驚,低頭一看,大吃一驚,赤兔馬傷得很重,左腿、左臀上鮮血淋漓,已經沒一塊好肉。呂布稍一思索,頓時明白過來,剛才好多江東騎士衝來的時候身體姿勢很低,幾乎是伏在馬背上,並不是躲避他的攻擊,而是藉機攻擊他的戰馬。憑著馬速,用戰刀或者矛鋒拖過,足以割裂戰馬的皮肉,而且不易引起騎士的注意。

  他身材高大,逾於常人,如果沒有赤兔這樣的高大雄駿的坐騎,根本無法發揮出他的真正實力。赤兔難得,他一直在尋找能夠替代赤兔的備用戰馬,卻未能如願。上次天子倒是有一匹與赤兔相似的大宛馬,他很想討來,沒想到天子賞給了關羽。關羽和他一樣,一直受制於戰馬,無法發揮全部的實力,對寶馬的需求很迫切。

  看到赤兔受傷,無法再戰,呂布有點慌了。這像是個坑,專門為我而來?

  就在這時,紀靈陣中響起了更響亮的歌聲。呂布不用聽,就知道是另一面旗幟上的話,血氣上湧,太陽穴怦怦亂跳,眼前一陣陣發黑。他握緊拳頭,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的發誓。

  “陸議,秦牧,不斬爾等首級,我呂布誓不為人。”

  ——

  紀靈的陣中,秦牧笑逐顏開。

  經過粗略統計,隨他出戰的八百餘騎士陣亡的不過百餘人,受傷近半,但大多是輕傷,不影響上陣再戰。他們自己報上來的斬殺數字要遠遠超過己方的傷亡,至少一倍以上。

  這個傷亡比例和之前閻行估計的差不多。

  戰鬥基本不出計劃範圍,秦牧心中大定,知道陸議之計可行。這一戰不僅能勝,而且可能大勝。擊敗天子的功勞他是沒機會分了,但擊敗呂布的功勞已經穩穩的落在了他的手中。現在要考慮就是怎麼殺死呂布。擊殺和擊敗的區別很大,臨陣斬將是很多將領一輩子都沒有機會的榮耀,何況斬的還是呂布。

  “將軍,請按計劃行事,莫要節外生枝。”奉命前來與秦牧接洽的書吏陸商見秦牧眼神不對,立刻提醒。

  秦牧哈哈一笑,連連點頭。陸商是陸議的族人,他不能不給面子。

  藉著秦牧等人更換戰馬,補充軍械,進食補充體力的空當,陸商轉達了陸議的建議。呂布的赤兔馬應該是廢了,他有可能會放棄攻擊,撤回去,秦牧現在的任務就是拖住他,等文丑擊敗張遼後回援。只要廢了并州軍,呂布活著和死了沒什麼區別。反則影響中軍作戰,萬一讓天子帶著主力跑了,那才是後患無窮。

  秦牧迅速冷靜下來。這次朱桓統兵出擊,戰果不錯,但失誤也不少,朱桓、陸議需要一件大功來彌補過失,這件大功就是擊敗甚至擊殺天子。如果耽誤了這件事,到時候吳王問責,朱桓、陸議不會幫他說一句話,反倒可能將責任推到他的身上。他們都是江東人,一個是吳王一手培養起來的親信,一個是吳王有意提拔的大將,吳王會聽誰的,一目了然。

  “我知道了。”秦牧很嚴肅的說道:“一定按朱將軍和陸軍師的計劃執行。”

  “祝將軍馬到成功!”陸商仔細打量了秦牧的臉色後,鬆了一口氣。陸議說的對,強弱是相對的,關鍵在於怎麼用。秦牧不是膽大妄為的人,只要及時提醒,他會知道怎麼做。這個任務就是交給他最合適。

  “走了,走了。”秦牧翻身上馬,大聲喊道:“兄弟們,唱起來!”

  陸商笑道:“將軍莫急,朱將軍已經為將軍準備好了鼓吹。”說著,向將台方向揮了揮手。秦牧轉身看去,果然看到一群歌舞伎,站在將台旁的一個平台上,正向他躬身施禮,一個身材高挑,容貌姣好的女子穿著貼身舞衣,雙手虛扶,右腿微抬,單足點地,正是風靡江東的入陣曲起手式。

  秦牧受寵若驚。“這……這如何當得起,鼓吹……是朱將軍的儀仗。”

  陸商笑道:“呂布天下名將,將軍能擊敗他,什麼都當得。”他頓了頓又道:“當然,你得活著。”

  秦牧轉身,向著中軍將台,躬身施了一禮。“喏!”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8 09:31
策行三國 第2134章 天子入陣

  在激昂的鼓吹聲中,秦牧再次踢馬出陣,從另一個出口繞了出來。

  這次步卒配合騎兵用戰,紀靈的戰陣就是為秦牧準備的中轉站,除了幫他阻擊追兵,準備節目鼓舞士氣,還提供備用馬匹和充足的乾糧、飲水。考慮到他們需要足夠的體力,準備的乾糧很豐富,有一些還加了糖。那種甘甜的滋味一入口,將士們渾身的疲憊都消失了,信心滿滿的上馬再戰。如果不是陸商再三提醒秦牧不要冒險,秦牧真有心與呂布戰上幾合。

  現在嘛,以大局為重。

  秦牧出陣的時候,台上的舞女正跳到精彩處,樂聲激昂,舞姿矯健,讓人心生跳躍。秦牧和騎士們不由自主的跟上了節奏,在馬背上搖頭晃腦,抖動著身體,談笑風生。

  呂布隔得遠,看不清台上跳什麼,但他知道這是為秦牧慶功。為秦牧慶功就是羞辱他。何況那兩杆大旗還在,每一個字都在羞辱他。

  士可殺,不可辱!吳兒欺人太甚。不殺了秦牧,絕不罷休。他已經集結了魏續等人,秦牧不出來,他也會主動攻陣,雖然紀靈的陣地看起來不是那麼好衝的,魏續等人都面有難色。

  “換馬!”呂布看著已經殘疾的赤兔,鼻子一酸。他拔出戰刀,按在赤兔跳動的血管上,貼著赤兔的耳朵,低聲說道:“你先走一步,我一定殺了那些卑鄙小人,為你報仇。”

  赤兔左後腿受傷已殘,只憑三條腿勉強站著,渾身因用力過度而不停顫抖。它似乎聽懂了呂布的話,低下頭,在呂布臉上蹭了踏,輕嘶兩聲。呂布一揚手,鋒利的戰刀割破了戰馬的大半個脖子,鮮血泉湧而出。呂布緊緊的抱著赤兔搖晃的身體,慢慢將它放平,放聲大哭,渾然不顧馬血沾了一身。

  魏續等人默然,心中酸楚。良馬對勇士的意義有如手足,沒有了赤兔,呂布的武藝至少要打折三成。陣前斬馬如斷腕,赤兔馬跟了呂布這麼多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呂布含著熱淚,轉身從大氅下撕下一條,在馬血中濡濕,又纏在雕鄰箭上。彎弓如滿月,一箭射出。

  雕翎箭飛躍一百餘步,射中紀靈前陣的戰旗,正中旗桿。

  坐在中軍將台上的紀靈吃了一驚。旗桿是圓的,稍微偏一點就容易偏失,呂布這一箭射得真準,不愧飛將。只可惜,他這次落入陸議的計劃,怕是要和李廣一樣,不得善終了。

  “擊鼓,為秦將軍助威。”紀靈平復了一下心情,揮揮手。

  這時,入陣曲正好結束,戰鼓聲大作,氣勢雄渾,驚天動地。秦牧遠遠地聽見,心中快慰。他踢馬加速,放聲大喝。“呂布呂布,無君無父……”

  騎士們應聲大呼:“先殺建陽,再殺董豬。”

  遠處的呂布聽得氣炸,拉過一匹剛在戰場上繳獲的江東戰馬,飛身上馬。魏續等人看到馬鐙之後,都迅速認識到了這件新馬俱的重要性,看到有空鞍的江東戰馬就帶上備用,大多數人更是直接換馬。只不過雙方實力懸殊,江東騎士落馬的也就幾十個人,他們收集到的戰馬不過十餘匹,遠遠不敷使用。

  呂布還遇到了一個大麻煩。他身高腿長,原來的馬鐙繫繩不夠長,如果想發揮馬鐙的優勢,他就只能彎著腿,嘗試了幾次後,呂布還是放棄了,依舊使用雙腿夾住馬鞍的騎法,操控著戰馬,迎向秦牧。只走了幾步,呂布對秦牧的恨意就到達了新的高度。騎慣了赤兔那樣神駿的高頭大馬,其他的馬都和驢子差不多,這種心理落真不是一般的大。

  都是拜你所託!呂布再次拉開弓,瞄準迎面衝來的秦牧。

  秦牧一見呂布舉弓,立刻放棄了正面衝擊的計劃,撥轉馬頭,保持與呂布的距離,同時用盾牌護住要害。呂布氣得破口大罵,下令追擊。不殺死秦牧,絕不罷休。

  一千多騎在方圓三四百步的戰場上來回追殺。

  ——

  天子遙望西側,卻只看見滾滾煙塵,無法分辨細節。

  相去數里,他的目力再好也無濟於事。他只能從煙塵的位置和形狀看出右翼似乎分成了兩個戰場,一大一小,小的那個深入到了江東軍的背後,從距離上估算,可能已經到了江東軍步卒大陣的附近。

  這讓他很擔心。孫策擅長練兵,江東步卒的精銳天下聞名,呂布沒有類似的經歷,貿然交戰肯定會吃苦頭。他很想讓人去提醒呂布,但他也清楚,到了這一步,提醒已經沒有意義了。

  “陛下,朱桓是先想吃掉溫侯部,再集中兵力進攻我們。”劉曄提醒道。“剛才迎戰溫侯的騎兵有一些是從中軍抽調出去的。”

  “大概有多少?”

  “從旗號來看,應該是兩千人左右。”

  “兩千人,加上右翼秦牧的千人,和溫侯的兵力相當,要吃掉他,有那麼容易嗎?”

  面對天子的疑問,劉曄無言以對。天子不是不知道雙方的實力差距,對那個潛在的新馬俱也非常清楚,但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希望呂布能多撐一會兒,至少打個兩敗俱傷。羽林騎和北軍三營不能輕動,他們還有他們的任務,而且比呂布更加艱鉅,甲騎正虎視眈眈的看著他們呢。

  這已經不是戰鬥,而是賭博,孤注一擲的賭博。董昭還沒準備好強攻濮水,他們無路可退。

  劉曄看向對面的陣地,眼睛有些刺痛。霧已經全散了,天高氣爽,雲淡風輕,燦爛的陽光照在對面的戰陣上,反射出一種迷離眩目的效果,讓他的眼睛很難受。他懷疑這並非巧合,而是朱桓、陸議故意要的效果。冬日的陽光從他們背後照過來,對他們更有利。

  看起來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伎倆,卻著實有效,不僅讓他們無法看真切對面的陣型,不得太依靠斥候的消息進行佐證,還心浮氣躁,有一種說不出的焦慮。如果不是深知身負重任,不能有一絲疏忽,幾乎要拔劍而鬥了。

  從兒時起,我劉曄什麼時候如此畏縮過?當初面對鄭寶,也不過是一刀的事。

  朱桓遲遲沒有命令中軍發起進攻,他究竟在等什麼?劉曄越想越不安。他能感覺到有一個陷阱存在,卻看不清這個陷阱究竟長什麼樣。這讓他更加焦慮。

  這時,有斥候策馬飛奔而來,還牽著一匹空鞍的戰馬。劉曄一眼就看到了馬鞍旁懸掛的馬鐙,頓時叫絕。簡單,實用,簡直是天才般的設計。不用騎士開口解說,他就明白了這件馬俱的用處和優點,之前的一切疑問也霍然冰釋。

  朱桓之前想要掩飾的就是這個,而他現在急著發起進攻,也是因為這個。和巨型拋石機不同,這種馬俱太容易仿製了,幾乎沒有任何技術要求,隨便找個繩也能解決問題,所以他不給他們留任何機會,要在他們仿造出來之前擊敗他們。

  這足以說明,今天這一戰,朱桓志在必得,甚至可以說不惜代價。

  劉曄心中一緊,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天子,正好天子也看過來。四目相對,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強烈的不安。今天的戰鬥殘酷可能會遠超他們的預期,呂布不是目標,至少不是主要目標,朱桓的目標只有一個:天子。

  “陛下……”劉曄拱手施禮。朱桓狼子野心,不能不防,天子在這裡太危險了。誰知道朱桓有沒有安排拋石機或者強弩什麼的等著天子。

  天子抬起手,打斷了劉曄。“子揚,今日之戰,有進無退。朕是堂堂天子,面對逆臣,不能不戰而走。太史公有云:人總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為中興而死,死得其所。”

  劉曄張了張嘴,將湧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天子心意已決,他不能臨陣沮軍,擾亂軍心。

  “子揚,你留在這裡指揮,不用下去了。”天子站起身來,按刀四顧,一聲長嘆。“可惜,大好河山,非我所有。”他轉身看看劉曄,拱拱手。“若能僥倖得勝,必不負子揚。若不幸玉碎,願來生再與子揚為友,共論人生。”

  劉曄下意識地抬手還禮,彷彿當年與志同道合的士子,等他明白過來對方是天子,該行大禮的時候,天子已經下了指揮台,跳下準備好的戰馬,舉起畫龍紋鳳的長矛,厲聲長嘯。

  “羽林騎,全體上馬,隨朕出擊!”

  羽林騎站在馬旁,視野有限,除了前面幾排人能看到一些情況,絕大多數人只聽得遠處戰鼓隆隆,喊殺聲震天,卻不知道哪一方佔了上風,更不知道天子此刻出擊是要給對方致命一擊,還是奮力一搏。只是看到天子挺拔的背影,聽到天子發出的命令,立刻齊聲吶喊,翻身上馬。

  劉曄在指揮台上聽得真切,知道天子心意,不由得熱血上湧,平添三分慚意。都是劉氏子弟,高祖血脈,為何天子偏有如此豪邁?孫策強又怎麼了,當年霸王項羽更強,最後坐天下的不還是我劉氏?

  劉曄轉身從案上拿起天子的令箭,高高舉起,厲聲大喝。

  “天子入陣——”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8 18:39
策行三國 第2135章 無愧於心

  定陶。

  孫策站在小城的城樓,看著遠方的地平線,眼神平靜,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只是不時的扭扭脖子,發出清脆的輕響,讓人能感覺到一絲絲緊張。郭武等人持矛扶刀,侍立在一旁,幾個文吏各據一案,專心致志的處理著自己的事。

  橋蕤、橋羽站在不遠處,相視以目,不敢輕易開口打擾孫策。他們來請見孫策,已經通報,卻還沒得來孫策接見的通知。

  孫策在這裡站了已經有好一會兒。

  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有一匹快馬沿著城北的官道奔來,送來最新的戰況。說是最新,延遲至少也有一個時辰,兩地相距百里左右,如果按最緊急的情況,用三匹快馬接力傳遞消息,最多半個時辰就能到。但孫策只是接收消息,並無遙控指揮的打算,不想如此浪費人力物力,尤其是戰馬,否則了朱桓的這個提議。

  剛剛收到的消息,兩軍對壘,張遼出擊,被文醜接住,接下來該是秦牧激怒呂布,全殲并州軍了。

  秦牧會不會死在呂布手上?孫策不敢保證。不過以他對陸議的了解,陸議肯定做了最周全的準備。秦牧雖然個人能力不突出,畢竟是他的舊部,身後又站著黃忠夫婦和以閻象為首的關中人,陸議不會輕易惹麻煩。退一步說,就算秦牧不幸戰死,這個計劃還會如期進行。以陸議的習慣,不會不留後手。

  與諸葛亮相比,陸議膽大而心細,更難得的是狠。要嘛不出手,出手就要命。

  輕快的腳步聲響起,小橋上了城,飛奔而來,拐過城角,才發現橋蕤、橋羽站在一旁,連忙停住腳步,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

  “華兒見過伯父,見過阿翁。”

  橋蕤瞪了她一眼。“你上來幹什麼?大王在等軍報,你別打擾他,下去。”

  小橋不以為然的笑道:“阿翁,我有要事匯報大王。”

  “你能有什麼要事?”

  “機密,不能洩露。”小橋“咯咯”笑了兩聲,轉身來到孫策面前,歪著身子,看了看孫策。孫策轉過頭,瞥了她一眼,笑道:“又弄虛作假?王后可不在這兒,你阿翁發怒了,可沒人幫你說話。”

  “大王不幫嗎?”

  “不幫,你還不是我宮裡的人呢。”

  小橋撅起豐滿紅潤的嘴唇,嘀咕了一句什麼,又道:“我這次可沒弄虛作假,是真事。長公主今天早上又沒吃飯,一直在屋裡焚香祈福。”

  孫策哦了一聲:“還有呢?”

  “這個不重要嗎?”

  “重要啊,我問的是還有沒有其他的。”

  “沒有了。”小橋有些失落,扭捏了一會兒,見孫策沒有挽留的意思,只好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厚厚的冬衣擋住了她身體的曲線,卻擋不住她搖曳的風姿和蓬勃的青春,孫策欣賞了片刻,大聲說道:“小橋,你姊姊在哪兒?”

  “姊姊……”小橋停住腳步,遲疑了一會,才轉過半邊臉。“姊姊在陪著長公主。”

  孫策招招手。小橋扭捏著不肯回,卻拗不過孫策,只好雙手背在身後,一臉不情願地走了回來。孫策說道:“你們別陪她了,讓她一個人靜靜。我已經送了消息給荀令君,最近今天下午就能到。”

  “哦。”小橋沒精打采,轉身又要走。孫策又道:“馬上過年了,給你們姊妹準備了兩件貂裘,會不會嫌菲?”

  “給我們的?”小橋的眼前瞬間亮了起來,臉色嬌羞。

  “很難得的雪貂,只有兩件,你們姊妹一人一件。”

  “謝謝大王。”小橋喜不自勝,偷偷看了一眼,見橋蕤、橋羽正朝這邊看,沒敢太放肆,忍著喜悅,又問道:“大王……真的不去看看長公主?”

  “不用看,看了反而讓她為難。”

  “嗯,那大王覺得……天子會入陣嗎?”

  孫策眉心微蹙,沉吟了片刻。“我覺得天子不管是勝是敗,是生是死,都應該無愧於心,不失為男子漢。天下是劉家的,人生是他自己的。”

  小橋歪著腦袋想了想。“大王說話越來越玄妙了,聽不懂。”她嘻嘻一笑。“不過沒關係,我去問姊姊,她最知大王心意,不管大王說得多玄妙,她都能懂。”說完,向孫策行了一禮,甩著胳膊,蹦蹦跳跳的走了。橋蕤恨鐵不成鋼的指了指她,她也無所謂,哼著小曲下去了。橋蕤尷尬地向孫策躬身行禮。孫策招了招手,橋蕤連忙帶著橋羽趕了過來,拜見孫策。

  孫策打量著橋羽。橋羽是故太尉橋玄之子。橋玄生子遲,四十歲才生橋羽,為人又梗直,不許家中子弟倚仗他的地位入官,在世之時,橋羽官不過縣令,在世之後,天下大亂,橋瑁被殺,橋家有點嚇怕了,橋羽就一直在家賦閒。這次孫策到睢陽,兗州平定在即,橋羽覺得可以出山了,這才托橋蕤帶他來見。

  作為袁術的舊部,橋蕤雖然一直沒受到什麼重用,但明眼人都清楚,橋蕤那一對天香國色的女兒遲早要入吳王宮的,橋家的前程根本不用擔心。

  “呂督多次提及,他鎮守睢陽時橋公多有襄助。孤甚是欣慰。”

  “得道多助。大王行王道於豫州,豫州士庶皆願助大王,非唯橋氏。”

  “令尊是國之幹臣,名垂於世。希望橋公將來能繼他遺德,造福一方,榮耀家門。”

  “敢不從命。”橋羽心中歡喜。有了這句話,至少是一個太守。

  “任城督紀靈在前線作戰,任城無人打理,臧霸守土有責,亦不善政務。橋公什麼時候方便,即可起程赴任城上任,相關文書,孤會派人為你準備。”

  橋羽想了想。“大戰之際,又正逢新年,事務想必繁雜,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若大王無他吩咐,臣這就起身,兼道趕往任城。不過三百餘里,最多兩日可至。”

  孫策笑笑。橋玄死了十幾年,橋羽在家賦閒也快十年了,真是閒得狠了,一有機會就不能放過。況且他以前只做過縣令,現在給他一個任城太守,他當然滿意。任城雖小,只有三縣,畢竟是郡,況且任城戰區還包括其他幾個縣。

  “橋公勤於政務,令人欽佩。本不該耽誤橋公與家人團聚,不過事急從權,就辛苦橋公了。”

  “不敢,不敢。”

  孫策隨即讓人準備筆墨,親自填寫了一份委任狀,又寫了手令,讓橋羽拿去與臧霸交接。辦完相關手續,橋羽拿著筆墨未乾的委任狀,心滿意足的走了。一個信使與他擦肩而過,行色匆匆,幾乎將橋羽撞倒。橋羽心情正好,又見信使手中有公文,一句話也沒多說,側身讓開。

  信使快步來到孫策面前,曲身行禮。“大王,蕩寇將軍朱桓有軍報到。”

  “念!”

  ——

  “天子入陣!”

  隨著劉曄的怒吼,數十面牛皮大鼓轟然炸響,裸著上身的精壯漢子揮動肌肉虯結的雙臂,掄起鼓桴,用力捶打著牛皮大鼓,節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漸漸匯成一道驚雷,席捲而去,在戰場上空迴盪。

  “眾將士,奮勇殺敵!”天子踢馬出陣,舉起手中的長矛,向前斜指。“斬朱桓者,封千戶侯。”

  在雷鳴般的戰鼓聲中,其實沒幾個有能聽得清他的聲音,但很多人都看到了他的身影。不過沒關係,賞格在戰前就已經公佈,每個人都知道誰的首級值多少錢,就看你有沒有本事拿得到。此刻見天子如此英武,身先士卒,不少將士都激起了血性,渾然不顧眼前的對手有多強大,勝利有多渺茫。

  不管形勢如何,也不管山東百姓對天子印像如此,這些天天跟隨天子的將士對天子還是敬佩的,他們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這些年——尤其是西征時天子的表現無愧于少年英主這四個字,相信他可以中興大漢的人為數不少。

  趙雲首先響應,舉矛大呼。“羽林左騎,隨我出擊!”胯下白馬向前一縱,便來到天子身邊。天子聽到了趙雲的聲音,心中快慰,隨即又看向右翼的馬超。馬超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羽林右騎,隨我出擊!”踢馬出陣。跑了兩步這才意識到不對,後悔已經遲了,後面的騎士已經開始衝鋒,他想停也停不住了,只好順著大勢向前走,只是不太積極,有意無意地控制著速度。

  天子鬆了一口氣。如果馬超不響應,他可就丟臉了。好在馬超向來好面子,不肯示弱,自從趙雲入列之後,他一直不肯落下風,處處要和趙雲爭先,已經養成了習慣,現在又被帶了節奏。

  天不滅我,大漢不亡!險中求勝,中興可期。

  天子心頭升起一絲希望,再次踢馬加速,向遠處的甲騎衝了過去。

  在天子衝出戰陣的時候,陳到已經下達了準備戰鬥的命令,雙方幾乎同時發起攻擊。只不過甲騎並不追求速度,他們根據自己的節奏來,在奔跑的同時放平了長矛,精鋼打造,寒光閃閃的矛尖直指對面衝來的天子等人。

  即使隔著百餘步,天子也感覺到了甲騎帶來的威壓,像是一柄巨劍迎風斬來,不論是什麼都能一擊而碎,令人不自由自主的心生寒意,手腳發麻。看著越來越近的甲騎,看著正面著自己的長矛,天子咽了口中唾沫,左手握緊盾牌,緊緊的拽著馬韁和馬鬢,雙腿緊夾馬腹,身體前傾,深吸一口氣,暴喝一聲。

  “大漢天子在此,擋我者死!”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8 18:54
策行三國 第2136章 騎虎難下

  不知是被天子的王者之氣震懾,還是被天子的猙獰面目所驚,正對天子的兩名甲士都出現了剎那間的猶豫,出手不夠果決,一柄長矛刺在了天子的盾牌上,一柄長矛被天子手中的長矛磕偏,騎士被天子的長矛刺中。

  “噹!”一聲劇響,長矛刺中甲士的腹甲,又從肋下滑開,矛尖要打磨得發高的甲片上刮出一溜火野星和刺耳的摩擦聲。雖然沒有刺實,天子還是被震得手心發麻,長矛險些脫手。

  甲騎稍微晃了一下,從天子身邊掠過,面甲擋住了他的臉,看不到他眼中的表情,他只是舉起長矛,順勢刺向天子身後的史阿。史阿是劍客,今天卻也換了一柄長矛,兩矛相交,史阿武藝更勝一籌,搶到了中門,長矛正中甲士如鏡的胸甲。

  但他沒能刺穿,長矛在胸甲上滑了一下,力道消失大半,只在胸甲邊緣刺入甲士的肩胛。

  “噗!”騎士的長矛刺中了史阿的的右臂,鋒利的矛尖刮開了他的臂甲,劃破了他的肩頭。

  鮮血飚濺,兩人同時晃了一下,但甲騎迅速重新穩住身體,繼續殺向下一人。史阿卻痛得鑽心,再也無力抬起長矛,眼看著又一名甲士殺到面前,只得施展自己的輕巧身法,抱著馬脖子,身體掛在了馬的半邊,險而又險的避開了一擊。在翻身回到馬背上之前,他偷空看了一眼身後,不禁嚇了一跳。

  原本應該跟在他身邊的兩名虎賁郎都不見了,馬鞍上空空如也。

  史阿回想起那一矛刺中對手時的反應,心往下一沉。雙方實力明顯不在一個層次上,今天怎麼可能取勝?天子為什麼要倉促出擊,他究竟看到什麼?

  天子不知道史阿現在要想什麼,他只覺得慶幸。接連遇到四名甲騎的夾擊,他依然完好無損。眼前已經沒有甲騎,只是普通的騎士,雖然這些普通的騎士也不弱,總比甲騎好對付一些。與他們對陣,羽林騎或許還有一戰之力。

  他沒有回頭看。雖然只刺中甲騎一次,但他已經知道甲騎的甲有多堅實,他手中的百折鋼矛都無法輕易洞穿,普通羽林騎的矛就更難了,何況他們的長矛只有一丈二尺長,比甲騎的長矛足足短三尺。損失肯定不會小,只希望能多堅持一會兒。

  甲騎的弱點就是不能持久,堅持得越久,己方的優勢就更大。

  天子咬著手,將騎盾掛在馬鞍上,雙手舞動長矛,左磕右擋。之前他隨呂布學習矛法,每隔半個月與呂布對陣一次。趙雲任羽林左中郎將,就成了他的隨身教頭,幾乎每天都要練習騎戰,這麼久下來,他的矛法已經初顯高手風範,面對這些江東騎士,絲毫不落下風。

  王越帶著幾個虎賁郎護在天子左側,史阿受了傷,呂小環衝了上來,接替了他的位置,護住天子身右,天子只要一心一意的向前衝卻可。

  實際上,看到天子的戰旗和華麗的甲胄,很多江東騎士都下意識的避開了。天子真正遇到的對手並不多,能傷及他的更沒有,反倒因為氣餒,被他殺了兩人,傷了三人。

  但趙雲、馬超就沒這麼幸運了。

  趙雲深知騎將對騎戰的重要性,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盯住了陳到,希望能在第一時間重創甚至殺死陳到。但他沒機會達成心願,搶在陳到面前殺到的是兩名甲騎。

  連續兩次格擋,一次刺殺,趙雲成功的洞穿了一名甲騎的腹甲,雖然成功的重傷了甲騎,卻也被反衝力撞得坐不穩馬鞍,從馬背上滑了下來。他意識到不妙,立刻鬆開長矛,伸手搭住馬鞍,腳在地上飛奔兩步,再次躍上馬背,又拔出戰刀,迎戰衝過來的騎士。

  他因此錯過了和陳到的對決。陳到也沒想到到趙雲會落馬,長矛刺空,眼睜睜地看著趙雲隨著戰馬飛奔了兩步,再次跳上馬背,也不由得讚了一聲:“好騎術!”順手將趙雲身後的一名羽林騎挑於馬下。

  馬超沒有和閻行對決。他既沒有殺死閻行的決心,也沒有殺死閻行的信心。昨天一戰,若不是閻行手下留情,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此時此刻,看到閻行對面衝來,他將長矛舞得繽紛如雪,卻只是嚴守門戶,不想進攻。閻行也沒有殺他的意思,遠遠地看了他一眼,策馬而過。

  騎兵對衝作戰,戰鬥非常激烈,雙馬交錯之間,眼前全是紛至沓來的敵人,根本來不及多想,一剎那的猶豫都會送命。天子習武多年,也常與羽林騎練習作戰,但練習畢竟是練習,遠不如實戰凶險。連戰十幾人之後,王越和呂小環搶到了他前面,他這才發現雙臂酸痛,手中的長矛也格外的沉重。

  好在放眼看去,前面人影漸稀,已經沒多少騎兵了。當最後一個江東騎兵怒喝一聲,將一個天子熟悉的虎賁郎刺倒後飛奔而去,天子面前豁然開朗,連一個人都沒有。

  最近的江東步卒在三百步外,這裡是一片空地,只有雜亂的馬蹄印。

  天子喘著粗氣,忽然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是文醜的陣地。文醜從中軍出發,迎戰張遼之前,就是駐紮在這裡。他抬頭看去,見三百步外一個步卒大陣,嚴整如刀割,戰旗在風中輕舞,一隻浴火升騰的鳳凰在旗中起舞,似欲展翅而飛。中軍的將台上,幾個身影靜靜佇立。

  可惜那裡只有朱桓,沒有孫策。不打敗朱桓,連與孫策對陣的機會都沒有。

  天子暗自嘆了一口氣,回頭再看,不禁有些心寒。身後的騎士稀稀拉拉,人數缺了近兩成。他向左右看去,趙雲、馬超的戰旗都還在,但陣型同樣稀疏了不少。

  一個回合就是兩成的損失,這一戰還怎麼勝?天子的心一陣陣地往下沉。

  此時,遠處再次響起戰鼓聲。這是回擊的戰鼓聲,是劉曄在召喚天子再次進攻。天子心一橫,不作他想,再次踢馬加速。這一陣,他沒有原路返回,而是按照預定計劃,開始回擊,也就是變換方向,充分發揮關西騎兵的騎戰術優勢,採用游擊戰術,與江東騎兵周旋。

  這是預先定好的戰術。考慮到江東軍在軍械上的優勢明顯,對面衝殺對羽林騎不利,採用回擊,敵我同向奔馳,進行側面攻擊,而不是正面攻擊,相對更有利。如今知道江東騎兵有馬鐙助力,正面對沖的優勢擴大,回擊纏鬥已經成了唯一的選擇。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趙雲已經率領羽林左騎的騎士開始衝鋒。他們先向北加速,然後折後西北,兵鋒直指陳到。之所以如此選擇,是因為董越的戰陣在東北方向,即使陸議用了詭計,陳到也不會相信董越,為了安全起見,陳到不會主動選擇向東,那他就只能向西或者向南。

  向西會被追殺,向南會被截殺,都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如果計劃能夠實現,他們將先搶占先機,先集中兵力擊破陳到所領的江東騎兵中軍。陳到所領的中軍裝備最好,訓練也最佳,戰力最強,擊敗他,最能影響士氣。

  天子知道這一戰風險很大,劉曄、呂布等人也清楚取勝不易,為了能險中求勝,至少為董昭爭取幾天時間,他們絞盡腦汁,反復討論,難得的精誠合作,最後設計出了這麼一個作戰的方案。

  但執行並不順利,一開始就遇到了想像不到的難處:呂布被對方激怒,做出了不理智的決定,負責右翼的并州軍全軍出擊,掩擊對方左翼的戰術沒能成功,天子反倒失去了右翼掩護,只能搶攻。搶攻的傷亡也比預期的要大,機會一點點從指縫間溜走,讓天子心急如焚,而中軍將台上的劉曄更是心急如焚,不等天子喘口氣,就要求他們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天子明白劉曄的心意,下令加速。跟上趙雲,並保持一定距離。他們分作三隊,迴轉的路徑並不相同,開始是一列縱隊,然後會分作三列,齊頭並進,企圖將陳到的陣型盡可能的斬斷。一旦失去陣型掩護,騎兵的威力就會大減。就像磨石頭一樣,越小的石頭越容易被磨圓。

  看到趙雲和天子重新加速,開始衝鋒。馬超心裡有苦說不出。他有心不戰,但到了這一步,他除非撥馬出陣,或者直接去向朱桓請降,否則羽林右騎的騎士也不會答應。最讓他無語的是天子設計出來的戰術除非他敢臨陣叛逃,就算沒有他,一樣有機會取勝。如果陳到應對不當,遭到天子的遭創,這一戰的結果還真不好說。

  不用想,他都猜得出這是誰設計的。可惜那匈奴種看不到結果了,他被秦牧困住了。等文醜擊潰了張遼,他也就走到了盡頭。除非他運氣好,能一箭射死秦牧,再擊敗文醜,救出張遼。

  等那時候再說吧。馬超猶豫了一會,還是舉起長矛,下次再次加速,追趕天子的隊伍。

  上一次衝殺的餘波尚未真正平靜,又一波攻擊撲面而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9 10:04
策行三國 第2137章 陳到戰趙雲

  朱桓坐在中軍將台上,離天子有五百步遠,看不清天子本人,就連天子的將旗也淹沒在無數馬蹄踢起的滾滾煙塵中,看不太清楚。可是聽到對面的戰鼓聲,他知道天子可能還活著。

  “伯言,你覺得天子能戰幾回合?”

  陸議抬起頭,向遠處看了看,又轉頭看了看西側的戰場。兩邊都打成了一鍋粥,煙塵直衝雲霄,就連步卒大陣都被殃及,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麼,反不如耳朵聽來得方便。“將軍,你不要小瞧了天子,他武藝不弱。不論是射藝還是刀矛,步戰還是騎戰,都算得上一流高手,所欠缺的只是經驗而已。要在戰場上殺死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是嗎?”朱桓將信將疑,尾音上揚。

  “千真萬確。”陸議收回目光,看著朱桓,嘴角微挑。“反正換成我,我肯定不會選擇與他決鬥。我不是他的對手。”

  朱桓笑而不語。他相信陸議的話,陸議不以武藝見長,但他又不全信陸議。陸議說的是武藝,還是不願背上弒君之名,不好說。在戰前宣布賞格的時候,呂布、趙雲等人都有價格,唯獨天子不太好定。當時他覺得為難,想和眾將商議再定,免得一人負議,是陸議說,天子太貴重,無法標價,乾脆就空著吧。怎麼打,由陳到、閻行定,怎麼賞,由大王定。

  陳到、閻行也答應了,後來是怎麼和部下說的,他們不清楚,總之心照不宣,沒有在紙面上留下任何證據。會議記錄包括賞格都是要存檔的,將來供著史的人參考,陸議是不是不願在歷史上留下弒君的惡名,朱桓不敢說,也不好說。

  他也不願意。明知大漢必亡,他也不願意背負上弒君的名聲。不管你承不承認,大漢四百年,天下是劉家的,大漢皇帝姓劉,就像一個無形的大山在無數人的心裡矗立了幾百年,皇帝是天下之主,其他人都是臣民,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皇帝所擁有的威嚴絕非幾張報紙就能完全抹殺的。平時也許感覺不到,說不定還會調侃兩句,真到了緊張的時候,平時所學所說的東西暫時忘卻,最深處的記憶反而更清晰。

  陸議明白朱桓的意思,但他沒有爭辯的打算。“將軍,我江東子弟兵久經戰場,騎兵參戰的機會卻不多,上一次任城之戰時,我軍騎兵不過千餘人,現在這些騎兵絕大多數都沒有實戰經驗,尤其是沒有苦戰的經驗。這次以騎兵為主力決戰,不僅要鍛煉騎兵的技戰術,更要鍛煉騎兵的意志,看他們能不能承受住重大損失,甚至在逆勢下作戰。”

  陸議頓了頓,又道:“當然,首當其衝的就是陳叔至、閻彥明二位將軍。”

  朱桓沒有再說什麼。這次騎兵決戰,他是主將,自然要全程參與,也因此增加了很多對騎兵的了解。騎戰與步戰區別很大,步卒陣而後戰,大將都在陣中指揮,很少有面對面博殺的可能,真到了那一步就是玉石俱焚了,殺紅了眼,沒什麼好猶豫的。騎戰不同,參戰的將領基本都要衝鋒在前,雙方將領面對面的機會很多,而且一開戰就要面臨這樣的局面。

  天子武藝如何不好說,但有一點能肯定,陳到、閻行的壓力不小。他們是最有機會面對天子的,到時候能不能堅定決心,全力以赴,誰也不敢說。

  朱桓看著遠處的煙塵,有些為陳到、閻行擔心起來。

  ——

  紛雜的戰陣中,陳到踢馬馳過正在減速轉彎的騎士,大聲喝道:“甲騎第一什趙青、王琰、孫虎、李泰出列,親衛騎第一曲軍侯李向出列。”

  幾名騎士大聲響應,三名甲騎策馬來到陳到面前,陳到一掃,再次大聲問道:“李泰?李泰呢?”

  “將軍,李泰落馬了,我親眼看到的。”第一曲軍侯李向策馬奔來。他當時就在李泰的身後,親眼看到李泰落馬。至於生死,現在不得而知。

  “那關西天子如何?”

  “我與他交過手,他武藝非常不錯……”李向剛說了兩句話,陳到一抬手,攔住了,虎目掃向三名甲騎。三名甲騎都有些心虛,低下了頭。

  陳到明白了,翻身下馬,將長矛交給親衛,拔出戰刀,喝道:“下馬!”

  “將軍,我們……”三名甲騎慌了,連忙解釋。

  “下馬!”陳到圓睜雙目,厲聲斷喝。

  三名甲騎下意識地翻身下馬,孫虎一時慌張,忘了馬鐙,右腿被馬鐙掛住,大頭衝下,栽倒在地。陳到上前,手一揮,刀割斷了馬鐙繫繩,將孫虎摁在地上,揪下頭盔,二話不說,舉起戰刀,一刀斬下了孫虎首級。孫虎的首級落地,滾了兩圈,鮮血汩汩而出。

  趙青、王琰嚇壞了,連聲喊道:“將軍,我們願戰,我們願戰,請將軍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這時,遠處響起號角聲,敵人已經開始發起第二波進攻了,不少騎士都有些著急,看向陳到,卻不敢說話。陳到視而不見,將趙青、王琰踢倒在地。“戰場上哪來的第二次機會?身為甲騎,就應該兵鋒所指,一視同仁,管他是誰,放倒再說,絕不給第二次機會。你給別人機會,別人不會給你機會。你們走好,你們的家人,我會照顧的。”

  一口氣說完,也不給兩名甲騎解釋的機會,手起刀落,連斬兩人。

  旁邊的將士們看在眼裡,噤若寒蟬,沒有一個人敢說話。陳到翻身跳上王琰的戰馬,舉起甲騎專有的長矛,厲聲長嘯。“甲騎——”

  “有!”所有的甲騎大聲應和。

  “隨我衝鋒!”陳到踢馬,披著馬鎧的戰馬開始奔跑,速度雖然不算很快,氣勢卻非常堅定,自有一股決絕的氣勢。

  “喏!”甲騎騎士紛紛踢馬,隨著陳到開始加速,在奔跑中變換隊形,由之前的兩列橫陣變成了錐形陣,而錐尖正是陳到本人。甲騎開始建立之初就是由陳到指揮,青州第一戰也是陳到身先士卒,現在還是由陳到直接指揮,卻從來沒有人看過陳到像今天這樣殺氣騰騰,一時間人人屏息,個個凝神。

  甲騎開始加速,輕騎兵也開始重整隊形,護在甲騎兩翼,就像一隻羽箭,甲騎為箭簇,輕騎為箭桿、箭羽,渾然一體,離弦而去。

  雖然耽誤了一些時間,但陳到連殺三人的狠厲讓所有的騎士彷彿又回到了訓練的時候,沒人敢大意,配合非常默契,後面的輕騎雖然還沒起步,前面的甲騎卻達到了應有的速度,迎著煙塵中衝出來的騎士殺了過去。

  首先衝出來的是趙雲。

  趙雲奔了一陣,沒有在預期的時間內遇到敵人,正自猜疑,忽然看到一群甲騎從滾滾煙塵中閃出,心中一緊,隨即又是一喜。看到這一片閃亮的銀光,想來甲騎不少,那天子面前的甲騎數量就會少一些,安全又多了三分保證。他轉頭看了一眼不到五十步外天子的身影,隨即舉矛大呼。

  “殺——”

  “殺——”羽林左騎的騎士們厲聲大喝,策馬加速,放平了長矛。

  雙方迅速接近,“轟——”戰馬與戰馬交錯,長矛與長矛相交,互相摩擦,刺中甲胄,刺入身體,發出雜亂的聲音,混成一片。

  陳到與趙雲如期相遇,兩人瞥了一眼對方的戰旗,不約而同的報上姓名。

  “常山趙子龍!”

  “汝南陳叔至!”

  話音中,兩杆長矛相交,一觸即分。趙雲的長矛撥開了陳到的長矛,搶入中門,刺中陳到的明光鎧胸甲,同時微微側身,讓陳到的長矛貼著小腹刺空。陳到見勢不妙,也同時側身,讓趙雲的矛尖從明光鎧的弧形甲片上滑開,偏了一些方向,沒能正面刺中,順勢俯身低頭,用頭盔撞向趙雲的矛桿。

  “噹噹”兩聲連聲,趙雲的長矛劃破陳到的胸甲,又被陳到的頭盔撞開,沒等他反應過來,三名甲騎並肩殺到,其中兩人一左一右,兩柄長矛直指趙雲。趙雲顧不上看陳到的死活,虎吼一聲,長矛顫​​動,左磕右擋,將兩柄長矛蕩開,卻沒有刺出。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知道就算自己刺中甲騎也沒什麼意義,反倒會露出空門,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萬一落馬,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陳到躲過趙雲的一擊,暗自讚了一聲趙雲的矛法剛矛相濟,堪稱精絕,迅速在馬鞍上坐穩,迎向新的對手,連胸甲破損都來不及檢查一下。長矛起處,“噗噗”兩聲,兩名羽林騎士中矛落馬。

  趙雲全力防守,眼前的甲騎絡繹不絕,彷彿沒有盡頭,不禁大吃一驚。他意識到自己面對的並不是陳到一部,而是所有的甲騎,也就說,陳到不僅沒有像他們估計的那樣從西逃,也沒有向南走,而是向東正面迎擊,並且帶來了所有的甲騎,至少是絕大部分。

  那天子和馬超面對的是誰?

  發現預先安排好的戰術落空,趙雲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安。百忙之中,他抽空向南看了一眼,那裡也是煙塵滾滾,但相比之下稍微淡一些,隱約能看到一隊騎士正在向前衝,速度還挺快,似乎沒有遇到什麼強有力的阻擊,天子的將旗已經超出他十餘步。趙雲心安了些,但隨即又更加擔憂。

  他根本看不懂陳到、閻行的戰法。依照眼前甲騎的數量和那些還沒有面對的輕騎估算,自己率領的羽林左騎這次怕是要折損過半,甚至可能被徹底打殘。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19 19:12
策行三國 第2138章 忠勇趙雲

  稍一走神,兩柄長矛搶入趙雲中門。眼角看到寒光閃爍,趙雲心中大駭,手中長矛橫架,架住一柄長矛,矛柄相錯,“嗤啦”一聲長響,矛尖貼著趙雲的臉頰滑過,挑飛了趙雲的頭盔,帶得趙雲的身體一偏,身體失去了平衡。另一柄長矛趁虛而入,正中趙雲小腹。

  “噗!”長矛刺穿腹甲,深入趙雲腹中,將趙雲挑得飛了起來。

  趙雲大吼,危急之中,他伸手握住對方的矛柄,用力向外一推,借力從馬背上躍起,另一隻手揮動長矛,甩出一道長弧,矛頭砸在那甲士的臉上。甲士脖頸折斷,翻身落馬,腳卻掛在馬鐙上,被戰馬拖著向前。趙雲蕩開另一柄刺來的長矛,反手猛抽,再次擋開一柄長矛,身體借力左移,腳尖在一個騎士的肩頭踩了一下,借力再次躍起,半空中翻了一個滾,穩穩落地,已經跳出了江東騎士衝鋒的隊列。

  趙雲單腿跪地,迅速​​解下大氅,橫扎在腰間。他知道自己受了重傷,這一矛很可能刺穿了腸子,現在卻顧不上看一眼。剛才在空間躍起的那一剎,他已經看清,自己身後一個人也沒有,他的親衛已經被陳到和甲騎殺戮一盡,連戰旗都沒了,只剩下他一個孤軍奮戰。

  剩下的羽林騎兇多吉少,能活下來的沒有幾個人。甲騎重陣衝陣,果然是無可匹敵。剛才那一陣是僥倖,甲騎是橫向列陣,每個騎士最多面對兩名甲騎,殺傷力有限,精銳的羽林騎還有一戰之力。現在情況不同,他們要面對十幾名甲騎,沒有幾個人能逃過這種衝擊。

  羽林左騎完了,羽林右騎的馬超沒有戰意,天子孤軍奮戰,只剩下身邊的百餘名虎賁郎和北軍輕騎,面對江東輕騎也許還有一戰之力,面對甲騎卻是難逃一劫。

  救駕!哪怕只有一口氣,也不能讓天子身臨險境。

  趙雲匆匆將紮好傷口,重新站起,眼睛一掃,抬腿飛踢,將地上一塊泥塊踢得飛起,飛出十餘步,砸在迎面衝來的一名騎士臉上。那騎士見趙雲落單,正想來撿便宜,脫離了衝鋒的隊伍,持矛向趙雲衝來,沒想到迎面飛來一團黑影,猝不及防,被砸得頭往後一仰,暈頭轉向,手中長矛也失了方向。

  趙雲奮力將手中長矛擲出,洞穿了那一名尾隨而來的騎士,順手抓住從身邊經過的騎士馬鬃,跟著緊跑幾步,將還沒回過神來的騎士推下馬,順手奪了他手中的長矛,飛身上馬,撥轉馬頭,向天子追去。

  閻行從遠處策馬而來,看著趙雲殺人奪馬,動作行雲流水,身形矯健如龍,不禁暗自稱讚。此人身材高大,卻能輕健如斯,而且步騎皆能,著實是高手,難怪吳王對他評價甚高,陸議要再三提醒。

  見趙雲離陣,閻行知道陳到的戰術奏效,在甲騎的密集衝鋒前,羽林左騎已經全軍覆沒,他沒有必要再追上去,此刻看到趙雲,不假思索,撥馬轉向,大聲喝道:“趙雲休走,閻行在此,速來一戰。”

  趙雲抬頭一看,暗自叫苦。他對閻行並不陌生,也知道自己此刻受了重傷,擊殺閻行的可能性不大。萬一再傷在閻行矛下,死不足惜,卻無法將陳到、閻行的戰術通報天子。剛才也許還有疑問,現在他已經一清二楚,陳到、閻行銜尾而來,這分明是利用甲騎強大的正面衝擊力,集中兵力強攻,羽林左騎已經覆沒,接下來就是羽林右騎,而且是從身後追擊,幾乎是手到擒來。

  趙雲撥馬衝向閻行,抬起了長矛,擺出一副決戰的姿態,閻行不疑有他,也放平了長矛,兩馬相向奔馳,眼看著就要兩矛相交,趙雲突然猛拽馬韁,拉著戰馬向左側急轉,他左腳踩在腳蹬上,身體幾乎懸空。戰馬嘶鳴著,被他帶得向左。閻行一看趙雲要走,猛踢戰馬,長矛疾探,卻還是差了一步,眼睜睜的看著趙雲從自己身前逃走,卻無可奈何。

  “好騎術!”閻行戰意更濃,大叫道:“追!”

  騎士們轟然應喏,跟著閻行轉向。他們無法像趙雲一樣急轉,只能在奔跑中轉向,等他們轉過頭來,趙雲已經在兩百步之外。

  閻行一邊策馬加速,一邊命人通知陳到,他去追擊天子,由陳到對付羽林右騎。

  陳到剛剛殺透羽林左騎的隊型,正想通知閻行改向,不必跟著他衝鋒,聽到閻行的號聲,立刻下令回應,表示同意。在甲騎的密集衝鋒下,羽林左騎的近千騎士沒剩下幾個生還者,戰術目標完美達成。事實證實,面對精銳騎士,甲騎重陣衝殺的威力更好,沒有一定的厚度,甲騎的威力發揮不出來。

  連續兩個回合的衝殺,甲騎馬力不足,速度明顯下降。陳到下令變陣,輕騎兵與甲騎脫離,繼續追擊,甲騎則返回步卒大陣,更換戰馬後重新入陣。

  號角聲一起,甲騎徑直向步卒大陣奔去,陳到也換了戰馬,率領輕騎衝殺。

  ——

  天子策馬衝出五百多步,面前煙塵漸息,卻空無一人,既沒有陳到的人馬,也沒有閻行的人馬,空蕩蕩的戰場上連屍體都不多,只有被馬蹄踏得零亂不堪的野草。他心知不妙,側耳傾聽,兩邊的都有馬蹄聲,一個同向,一個反向,卻沒什麼喊殺聲。

  剎那間,天子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他不明白為什麼會這個局面?就算陳到沒有向南,而是直接向東,正面迎戰趙雲,那閻行呢,他去哪兒了?

  正在這時,身後有馬蹄聲急響,但很清晰,是一匹馬。

  天子握緊了長矛,提高了警惕,回頭看去,只見煙塵之中衝出一匹戰馬,馬上有一人,面目模糊,看不清楚,但從身上無大氅來看,不像是大將,或許是傳令兵。就在天子疑惑的時候,騎士逼近,隱約能看到手中的長矛,緊接著,遠處又傳來了雷鳴般的馬蹄聲,有大批的騎兵逼近。

  “保護陛下!”虎賁中郎王越大呼,放下了長矛。

  “陛下!”趙雲跑到天子面前,大聲疾呼。

  “是子龍。”天子耳尖,聽出了趙雲的聲音,也有些驚訝。眼睛一掃,這才注意到趙雲腰間鼓起,似乎纏著什麼東西,頓時吃了一驚。“子龍,你受傷了?”

  “陛下,臣無能,羽林左騎全軍覆沒。”趙雲奔到跟前,勒住坐騎,拱手行禮,喘著氣,大聲說道:“陛下不可停留,閻行從後面追上來了。”

  “閻行?”天子驚駭不已,轉頭看了看。他已經聽到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甚至聽到了喊殺聲,來不及多想,策馬加速。趙雲也再次加速,與天子並肩而行,將大致情況簡單的說了一遍。

  天子如夢初醒,怪不得眼前一個人也沒有,原來閻行和陳到合兵一處,一起對付趙雲去了。以數百甲騎為鋒,近三千輕騎押後,別說羽林左騎,就算右騎也一併算上也沒什么生機。趙雲能逃出來,是他的武藝和運氣,其他的羽林騎士沒有這樣的能力,怕是難逃一劫。

  “子龍,現在怎麼辦?”

  “陛下先走,與劉令君會合後,奔董昭軍,臣與羽林右騎斷後。”

  天子略作思索,就明白了趙雲的意思。羽林右騎的馬超沒有戰意,現在又是被陳到從後面追擊,就算不像左騎一樣全軍覆沒,損失也不會小。閻行就在他後面,憑這幾百虎賁郎,也沒什麼勝算,趁著現在還有機會,撤離戰場是,到董昭軍中略作喘息,再作計劃,是當前的最佳選擇。

  可是我還能有什麼選擇呢?羽林騎全軍覆沒,呂布也身陷重圍,我就算逃到董昭軍中,還能仰董昭或者董越鼻息嗎?尤其是董越,他可是董卓的舊部,就是因為他首鼠兩端,不能放心使用,才會落到今天的局面。就算他此刻出擊,都有機會反敗為勝,可是他偏偏就是按兵不動。

  “不!”天子怒意上湧,大喝道:“朕乃大漢天子,寧可力戰而死,豈可不戰而逃。子龍,去中軍,保護劉令君。”

  “陛下!”

  “快去!”天子瞠目大呼。“這是朕的旨意。”

  趙雲看著怒目而視的天子,沉默了片刻,在馬背上拱手施禮。“請陛下另派他人,羽林左騎全軍覆沒,臣罪在不赦,願死戰以報陛下!”說完,不等天子說話,勒住韁繩,轉身迎向越來越近的閻行。

  天子轉身看著遠處的趙雲,無可奈何,只得吩咐史阿帶著幾個虎賁郎脫離戰場,去中軍將台,保護劉曄,一看形勢不對就撤。史阿領旨,奔馳而去,天子命令虎賁郎向左靠攏,與羽林右騎合兵。

  趙雲轉身,剛剛奔出不遠,閻行就追了上來。趙雲靈機一動,再次轉向,綴在虎賁郎的後面。他將長矛掛在鞍上,伸手摘在腰間的弓,搭上箭,轉身對準從煙塵中衝出來的閻行,大吼一聲:“常山趙子龍在此,看箭!”鬆開弓弦,連射三箭。

  閻行看到前面隱約有一個身影,正自疑惑會是誰,聽到趙雲的聲音,頓時大喜,抬起長矛,正準備說話,突然心生凜冽,多年征戰的直覺告訴他有危險,二話不說,舉起了馬鞍邊旁的盾牌,護住了面門。

  “篤篤!”兩聲急響,兩隻箭射中了盾牌,鋒利的箭頭射穿了鋼製盾面,出現在閻行的面前。與此同時,閻行腹部一陣巨痛,一枝羽箭射中他的腹部。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9-7-20 09:18
策行三國 第2139章 飛將末路

  閻行想起陸議的提醒,不禁暗自叫苦。趙雲騎射不凡,據說堪與呂布比肩,有這樣一個人在前面且馳且射,絕對是個麻煩。

  “舉盾,小心暗箭!”閻行吼道。“保護掌旗兵!”

  “喏!”親衛們紛紛舉盾,策馬上前,保護閻行及掌旗兵、傳令兵,確保指揮中樞的安全。掌旗兵、傳令兵和將領一起構成騎兵的大腦,奪旗和斬將一樣有效。

  “分!夾射!”閻行再次大喝,傳令兵舉起號角,呼呼吹響,後面的騎士聽到號令,紛紛策馬分離,整隊分作三列,不少騎士掛起了長矛,改用弓箭,還有的用蹶張弩。有了馬鐙,訓練有素的騎士能夠在馬背上做出更多的動作,包括使用蹶張弩。

  江東騎士漸漸趕上,射出一枝枝利箭。

  趙雲聽到箭矢破風聲,暗自叫苦。他有一囊箭,三十枝,只能阻擋閻行片刻。可是這麼多騎兵夾射,天子與虎賁郎卻非常危險。虎賁郎是天子近衛,雖然也習射,卻是以步射為主,能在馬背上射箭的人非常有限。與騎兵對射,尤其是與有馬鐙助力的騎兵對射,他們絕無勝算。

  趙雲踩著馬鐙,身體很穩,心裡卻亂成了一團麻。這一戰從一開始就沒什麼勝算,江東騎兵的優勢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已方唯一的兵力優勢卻被克制,董越的五千騎兵坐觀成敗。早知如此,何必帶來?天子入兗州太冒失了。

  雖然不願意非議天子,趙雲還是覺得天子對此戰受挫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兩側羽箭不斷飛來,有虎賁朗中箭斷馬,趙雲也中了幾箭,好在有精甲護體,暫時還沒什麼礙。只是箭囊漸空,他很快就將無箭可用,只能被動挨打。

  “掩護趙將軍!”十餘名虎賁郎策馬奔了過來,舉起盾牌,護住趙雲兩側。趙雲大喜。“有箭嗎?給我箭!”

  “有,有。”一名虎賁郎解下腰間的箭囊,遞給趙雲。趙雲換了箭囊,抽箭再射。

  天子下令向左側靠攏,迅速與羽林右騎靠近。閻行派出的左翼受到擠壓,不得不放慢速度,尾隨追擊。天子馬快,策馬奔馳,追上一個羽林中郎,吹號下令,讓羽林右騎聽從自己的指揮,並肩作戰。雖說臨陣換將是罕見的事,但羽林右騎中郎見天子親令下令,也沒多想,立刻吹號,表示將指揮權轉移到天子手中。

  馬超奔馳在前,聽到身後號聲連響,正自疑惑,有虎賁郎策馬趕到,傳達天子詔書。羽林左騎受創嚴重,趙雲孤身迎戰閻行,正為天子斷後,羽林右騎交由天子直接指揮,馬超率領部曲為前鋒,君臣並力,爭取能逆轉局勝,敗中求勝。

  馬超嚇了一跳。怪不得眼前沒人,原來陳到、閻行全部對付趙雲去了。一想到數百甲騎迎面殺來,馬超打了個寒顫,沒敢哆嗦,喊了一聲,率領部曲脫離隊伍,加速,衝到天子前側,轉向,準備回擊。

  羽林騎在奔跑中完成變陣,調整陣型,返身追擊閻行的尾部。閻行看得真切,隨即下令變陣,調整方向,正面迎戰馬超。並通知陳到,保持速度,在外圍環擊,別讓天子跑了。

  雙方攪殺在一起,難分難解。

  ——

  呂布徹底陷入窘境。

  秦牧就在他眼前數十步,但他怎麼也追不上。不僅他如此,魏續等人也相差不遠。

  戰馬連續奔跑了數千步之後,體力下降,已經無法再保持速度。秦牧等人中途進入步卒大陣中換了一次馬,人也藉機補充了一些飲食,體力充沛,跑得虎虎生風,炫技般地在呂布等人面前來回衝突,反復吟唱著辱罵呂布的歌謠。

  呂布氣得暴跳如雷,卻無計可施。沒有了赤兔馬,沒有一匹戰馬能馱著他追上秦牧。他的箭也射光了,空有三石強弓,卻沒有適用的箭,勉強射出的箭也沒什麼威力,射不破秦牧等人的堅甲。

  “廢物!廢物!”呂布氣急敗壞,跳下馬,一拳砸在戰馬的頭上。可憐的戰馬悲嘶一聲,撲倒在地,四腿蹬了兩下就斷了氣,鮮血從碎裂的頭骨中汩汩流出,聚成一汪。

  “曹性,給我射死那個只會逃跑的賤人,拔了他的舌頭!”呂布戟指大吼。

  “喏!”曹性大聲應喝,策馬追了過去,抬手射出兩箭。

  秦牧聽到身後馬蹄聲漸稀,轉身一看,見只有曹性等寥寥數人追了下來,呂布、魏續都放慢了腳步,知道呂布已經跑不動,收割的時候到了,不禁冷笑,下令轉身迎戰。騎士們轟然應喏,轉身向呂布衝了過去。曹性剛剛射出兩箭,雖然射中了兩名騎士,卻沒能造成致命傷害,剛準備射第三箭,秦牧等人轉身衝到,他鬆手射出一箭,箭矢離弦,直奔秦牧面門。

  秦牧看得真切,低頭,以頭盔迎箭,同時握緊了長矛。“噹”的一聲,箭矢射在精鋼打造的頭盔上,被頭盔彈飛。秦牧馬到曹性身前,長矛向前一送,正中曹性小腹。曹性躲避不及,被秦牧挑了起來,翻身落馬,在地上打了個滾,還沒等他站起身來,一匹戰馬奔到,碗口大的馬蹄踢在他的臉上。

  曹性頭往後一仰,脖子折斷,當場氣絕。

  江東騎兵魚貫而過,持矛衝向呂布等人。

  “殺!殺!”呂布看著曹性落馬而亡,雙目通紅,連聲大吼,持矛往上沖。魏續等人見狀,紛紛策馬向前,搶在呂布前面迎向江東騎兵。

  “噗!噗!”長矛入體聲不絕於耳。魏續等人雖然驍勇,奈何人馬俱乏,速度不足,身上的甲不如對方堅實,手中的長矛又比對方短三尺,除了魏續等極少數人,大部分并州騎士面對江東騎士時都沒什麼還手之力,紛紛中矛落馬。

  一個衝鋒,并州軍騎士落馬近百,陣形稀疏了一半。

  魏續憑著悍勇,殺死兩名江東騎士,卻也中了一矛,翻身落馬。他在地上連續翻滾,滾得像一個泥猴,勉強躲過了馬蹄的踐踏,又奪了一匹空鞍戰馬,撿起一柄丈五長矛,來到呂布面前。

  “君侯,我們頂不住了,快撤吧。我掩護你。”

  “我人中呂布,會被這麼一個畏頭縮尾的鼠子擊敗?”呂布紅了眼,根本不聽魏續的勸告,提著長戟,衝向在遠處轉變的秦牧。“你走吧,照顧好你姊姊和小環。不殺了那鼠子,我呂布今天絕不罷休。”

  “君侯!”

  “快走!”呂布大罵道:“別給我丟人!”

  魏續無奈,見秦牧已經完成轉向,即將再次加速,只得叫幾個親衛,策馬脫離戰場。秦牧遠遠地看見,也沒理他,只要呂布不走,其他人走不走,他根本不在乎。他再次踢馬加速,挺矛殺向呂布。

  “鼠子,來戰!”呂布大喝,挺戟俯身,向秦牧衝了過來。

  秦牧知道他的心意,卻不給他機會,雙腿踩穩馬鐙,身體微微前傾,用盾牌護住面門,迎向呂布。“呯——”戟盾相交,呂布雖然力大,卻敵不過秦牧人馬合力,被撞得向後倒飛而起,戟也脫了手。秦牧棄盾,趁勢一矛,刺向身在半空的呂布。

  “噗!”長矛入體,血花飛濺。呂布落地,高大沉重的身體狠狠的摔在地上,摔得他眼前一黑,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血光中,他看著秦牧從眼前飛奔而過,伸手去抓,卻抓了個空。

  “保護君侯——”宋憲大呼,持矛策馬迎上,擋住一名策馬衝來的江東騎士。

  “噗噗!”兩聲悶響,雙方同時中矛,騎士翻身落馬,宋憲也坐不穩馬背,摔落塵埃。戰馬向前衝去,與一名江東騎兵撞在一起,雙雙倒地,後面的江東騎兵見狀,只好策馬遠離。

  侯成率領數人衝了上去,扶起呂布,拖回陣中。又有騎士冒死衝上來,護住宋憲。宋憲從地上爬起,看著胸口的血洞,罵了一聲:“想不到老子今天會死在這裡……”翻身仰倒,兩眼圓睜,卻迅速失去了神采,空洞而絕望。

  “馬陣,馬陣!”侯成連聲大呼。騎士聽令,紛紛下馬,呂布周圍聚集,用人和馬的身體結陣,保護呂布。秦牧等人體力充足,矛長甲堅,對衝優勢明顯,再這麼衝殺下去,最多兩三個回合,他們就會死得七七八八。只有密集布陣還能抵抗一會。

  果然,見呂布的部下密集布陣,秦牧只能放棄直接衝擊,他的部下畢竟不是甲騎,沒有那麼強悍的正面衝擊力,一旦失去速度,就會落入纏鬥的困境,對他顯然不利。他下令環擊,繞著呂布的馬陣來回奔馳,利用騎兵的衝擊力攻擊最外層的騎士,像削肉一樣的一層層的削弱對手,雖然耗時多一些,卻更有勝算。

  只要能殺死聞名天下的飛將呂布,多耗一些時間又算得了什麼?

  戰馬奔馳,江東騎士挺起長矛,反復衝擊,將一個又一個的并州騎士挑殺。并州騎士聚在一起,用手中的弓箭連續射擊,頑強的阻擊,等待著也許永遠不會來的援兵。

  呂布吐出兩口鮮血,眼前漸漸清晰起來,看著密密麻麻的身影,聽著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的馬蹄聲,他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這是他以前最常用的環擊戰術,勝負就在眼前,這百餘名騎兵擋不住對方的連續衝擊,遲早會死得一個不剩。

  “想不到我呂布縱橫一生,會死在……這裡。”呂布一聲長嘆,撿起一根長矛,強撐著站了起來。“就算是死,我也要站著死,也要殺死那個長了一條毒舌的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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