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策行三國《原名:三國小霸王》 作者:莊不周 (連載中)

   
noriko1026 2018-4-3 15: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8 4927735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03
第220章 人才金礦

    孫策真不知道應該怎麼麵對孫堅。他到現在為止都沒有自稱後將軍,要不然官位比孫堅還高——孫堅現在還隻是個雜號將軍。他沒變,部下的官職也不好變,像周瑜、黃忠等人紛紛增兵,卻沒有一個升職。

    所以說袁術這貨辦事不靠譜,遺產不多,麻煩不少。

    杜畿一提醒,孫策沒話說了。商量之後,決定由周瑜率領一萬人趕往魯陽協助孫堅,孫策留在宛城,迎戰徐榮。孫策原本計劃由杜畿去代替舒邵,現在也沒必要了,便請杜畿暫任宛令,協助閻象。按他的本意,杜畿比閻象更合適做南陽太守,但閻象是袁術舊臣,對他也很支持,剛做了兩天南陽太守就換人會引起猜疑,用這個辦法過渡一下,先讓杜畿發揮作用再說。

    閻象正頭疼,多了個助手,還是鄉黨,自然很滿意。

    杜畿走馬上任,先提了一個建議。董卓亂政,先是禍亂洛陽,隨後又禍亂關中,這兩年有不少人從洛陽、關中逃難到南陽,有一部分人就在宛城。這些人沒有了家產,隨身帶的財物也很快用光了,現在饑寒交迫。如果能將他們集結起來,給予一定的接濟,他們一定會感激孫策,願意協助孫策守城。

    孫策突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錯誤。一直以來,他隻注意到南陽的戰略地位,卻忘了南陽的戰略地位帶來的另一個福利:南陽四通八達,關中、洛陽、山東逃難的人往往會首選南陽,這是一個人才會聚之地。南陽世家不鳥他,這些人願意和他合作啊。就算他們曾經是世家豪強,現在背井離鄉,連飯都吃不上了,哪裏還能那麼傲氣。隻要他願意接納,肯定有人願意投奔的。杜畿就是最好的例子。

    說來說去,人和人還是有差距的啊,閻象輔佐袁術這麼久,居然連這一點都沒想到,可見他能力一般,沒能在曆史上留下功績,不是袁術坑他,而是他就這水平。什麼人玩什麼鳥,什麼君配什麼臣,他要是像荀彧那麼厲害,也未必看得上袁術。

    現在他當家作主了,自然也要提升一下層次,不能把目光局限在袁術的舊部中,也不能僅僅盯著南陽本地人,要盡可能的挖掘流寓人士這個金礦。

    “閻府君,杜伯侯,這件事就委托你們去辦。”

    閻象和杜畿躬身領命。

    孫策和杜畿一見如故。說完了正事,又聊起了世家的事。對這個問題,杜畿與孫策很有共同語言。他家傳法家學問,抑製豪強向來是法家的既定方針。對孫策整治南陽豪強,他舉雙手讚同,出了不少主意。兩人說得投機,不僅閻象、張勳插不上嘴,就連周瑜都有些跟不上節奏。

    最後孫策一拍手,拽出荊州刺史的官印,塞到杜畿的手裏。“杜伯侯,你別做宛令了,改做荊州刺史吧,先拿這南陽的豪強練練手,將來再整治荊州各郡的,務必要把他們收拾得服服貼貼。”

    閻象、張勳目瞪口呆。這也太誇張了吧,這麼著就荊州刺史了?雖說按照官製,宛是大縣,縣令俸祿千石,荊州刺史卻隻有六百石,但眼下是什麼情況,刺史早就不僅僅是監察官了,這是一州長官啊,權力不知道要比一個縣令大幾倍,連太守都能管。孫策還真是舍得給啊,初次見麵,幾句話的功夫就是宛令,再幾句話,又成荊州刺史了。

    杜畿也很意外,捧著官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周瑜卻很淡定,拍拍杜畿的肩膀。“杜伯侯,如何?我就說孫將軍非常人,你一定不會後悔的,風雲俱會,是龍是魚,就看你自己的了。”

    杜畿低下頭,沉默片刻,慢慢將印綬收入懷中,向孫策緩緩一拜。

    “喏!”

    ——

    尹姁一夜未歸,孫策一覺睡到天亮,習慣性地黎明即起,與義從一起晨練。武功是亂世中的保命手段,他不敢有任何偷懶。之前的三百義從損失殆盡,現在這些九成是新選的,原本的底子都不錯,但離他的要求還有相當距離,要想盡快恢複之前的實力,嚴格的專業化訓練必不可少。

    在這方麵,孫策隻有概念,真正有實踐經驗的是首推鄧展。武學大家和高手的區別就在於其理論的完整性。典韋的武功沒話說,但是他訓練手下的水平就不怎麼樣,隻知道傻練,鄧展卻不同,他知道什麼時候該練什麼,又該保持什麼樣的強度,已經不僅僅是一個高手,而是一個專業教練。

    之前的義從營就是鄧展幫助訓練出來的,包括典韋、林風等人在內都受益匪淺,現在他們又按照那一套訓練教程來訓練這些新選出來的義從。與孫策並肩血戰後幸存的三十多餘義從都升了官,有的做了隊長,有的做了屯長,更多的做了什長。

    他們是義從營的筋骨,代表著義從營的傳統。孫策不放棄他們任何一個人,戰死的有豐厚撫恤,撫養子女直到成年,傷殘的也不放棄,安排他們力所能及的工作,哪怕是失去了勞動力也養起來,確保他們衣食無憂。廢了一條手臂的北鬥楓現在就是講武堂的教頭,負責講武堂新兵的體能訓練,領著校尉的俸祿,地位僅次於講武堂祭酒尹端。

    有這樣的保障,義從營訓練非常刻苦,技戰術水平提升得非常快,精神麵貌一天一個樣。

    當然,他們的責任心也迅速提高,陌生人想要靠近孫策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訓練還沒結束,太守府門外就發生了爭執,剛剛上任的荊州刺史杜畿因為麵生,被當值的兩個義從攔住了,即使亮出荊州刺史的官印也進不來。杜畿還好一些,他身邊的那個年輕人一下子火了,拔出長劍,和一個義從鬥在了一起。

    孫策聞聲趕到時,正看到那年輕人一躍向前,長劍直刺義從咽喉,義從夷然不懼,手中千軍破橫掃,竟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法。年輕人被迫無奈,收劍格擋,“啪”的一聲,長劍被劈為兩截,人也飛出去四五步遠,仰麵朝天的倒在地上。

    他翻身躍起,扯去頭上的進賢冠,大叫道:“再來!”

    杜畿看到孫策走來,連忙拽住了他。“元直,不可放肆,快來拜見將軍。”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05
第221章 徐庶

    義從收刀,向孫策行禮。

    孫策說道:“這是新任荊州刺史杜君伯侯,以後他帶人來,不管什麼時候,立刻通報。”

    “喏。”義從大聲應喏,退在一旁。

    杜畿上前見禮,又將年輕人拉了過來。“將軍,這是潁川長社人徐庶徐元直,不僅劍術好,而且腹有甲兵。聞說將軍招引賢才,他自薦求試……”

    杜畿話音未落,徐庶拱了拱手,哼了一聲:“驕兵悍將,不足以成大事,徐某不願與之同列。告辭!”轉身就走。杜畿苦笑,隻得向孫策拱手謝罪。

    孫策也有些哭笑不得。這混蛋脾氣不小啊,哪像一個謀士,簡直是一個混混。你也不看看你混成什麼樣子,大冬天的連件絮襖都沒有,還拽得二五八萬似的。他擺擺手,示意杜畿不要介意,揚聲道:“徐元直,你應該也見過不少人了,除了我,還有誰能入你的法眼?怎麼著,讀了幾本書,穿上儒衫,你以為你就是讀書人了?”

    徐庶突然停住,轉身看著孫策,眼神疑惑。“我們……見過?”

    “行啦,學藝不精就學藝不精,不要說什麼驕兵悍將。話又說回來,你沒被他一刀砍死,還能活蹦亂跳的,這劍術也算過得去啦。我說,要一起吃早飯嗎?”

    徐庶懵了,不知道該怎麼接孫策的話,這場麵完全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杜畿已經見識過孫策的不循常理,走過去將徐庶拉了過來。“走吧,不管為不為將軍效力,先混一頓早飯再說。”過了一會兒,又加了一句:“吃飽了,有了力氣,再打一回,說不定能贏。”

    徐庶頓時滿臉通紅,訕訕地幹笑了兩聲。

    孫策回到堂上,早飯已經擺好了,一大碗粥,幾塊麵餅,一碟芥菜,一碟豆醬。義從們也吃一樣的,隻不過是在走廊上,十人一桶,管飽,兩人另加兩片烤肉。他們訓練任務很重,不吃飽,體力跟不上。

    徐庶聞到肉香味,卻沒看到肉,眼睛掃了一圈,這才知道義從們吃得比他還好。他瞪了孫策一眼。“將軍是舍不得,還是故意示儉邀名?”

    孫策端起粥碗,瞥了他一眼。“我又沒說一定會留下你,有必要做給你看?”

    徐庶愣了一下,梗著脖子。“我也要吃肉。”

    孫策也愣了一下,見過臉皮厚的,但是還沒見過臉皮這麼厚的,居然要肉吃。這徐庶果然不是普通人。他點點頭,示意一旁侍候的義從給徐庶兩塊肉。那義從一臉鄙視地看著徐庶,端著烤肉盤子走了過來,正準備夾兩片給他,徐庶突然出手搶過盤子。義從大怒,舉起手裏的夾子就要打,卻被孫策攔住了。

    “讓他吃吧。待會兒他要是說不出個道道來,就把他吃下去的全打出來。”

    徐庶看了孫策一眼,冷笑一聲,將烤肉盤子放在麵前,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杜畿看在眼裏,也不說話,幾口將粥喝完,一抹嘴。“將軍,我先去了。”

    孫策示意他自便。杜畿仕途蹉跎十年,一直未能施展胸中抱負,如今新官上任,自然要好好的燒幾把火,推薦徐庶這種事對他來說根本不是重點。杜畿走了,孫策一邊喝著粥,一邊打量著徐庶。徐庶穿得很單薄,也很瘦,但眼神很凶,戾氣很足。他一邊大口吃肉,一邊狠狠地回瞪著孫策。吃完之後,他用袖子抹抹嘴,推開碗筷,站了起來。

    “再來打過。”

    孫策笑笑,沒理他,慢條斯理的將粥喝完,放下碗筷,思索片刻。“你想帶兵,還是做官?想帶兵,我眼下就有一個很危險的任務,能不能活著回來,不保證。想做官,宛令正空著,你可以先試幾天。”

    徐庶很意外。“不試了?”

    “相馬不如賽馬。”孫策聳聳肩,很坦然。“而且我也玩不了月旦評那些花活。”

    徐庶盯著孫策看了一會。“我想帶兵,你說吧,要我幹什麼?”

    “去武關。我友情提醒,西涼兵已經進入南陽,你隨時有可能和他們遇上,能不能活著走到武關,武關又是什麼情況,我一概不清楚,全要靠你自己去打探。如果你能活著到武關,而武關又在橋將軍的手裏,你就請橋將軍傳個消息回來,你自己留在他身邊幫他。”

    “如果我死了呢,你怎麼知道武關的情況?”

    孫策笑笑。“如果你死了,武關差不多也保不住了。”

    徐庶眼神微縮,隨即也笑了。他拱拱手。“行,請將軍賜一口刀劍,我的劍剛才被你的部下擊斷了,無物防身,難以自保,怕是很難活著走到武關。”

    孫策解下腰間的拍髀,扔了過去。“就用這個吧,雖然樣式一般,卻是襄陽蔡家所造新刀,刀鋒夠利,刀身夠韌,倒是和你有幾分相似。見到橋將軍,你把這口刀給他看,他就知道你是我派去的。”

    徐庶接過拍髀插在腰帶中,轉身就要走。孫策叫住了他,讓龐統拿過一套新的冬衣,又拿了一些錢和幹糧交給徐庶。徐庶接過,拱拱手,揚長而去。

    龐統一直在旁邊看著,但什麼也沒說,直到徐庶出了門同,他才說道:“將軍,這徐庶能完成任務嗎?”

    “這是他自己選的。”孫策說道。他不知道徐庶能不能活著到武關,但他相信徐庶是完成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能在餓著肚子的情況下和手執千軍破的義從打成平手,他的武藝不錯。流亡那麼多年,他的求生本領應該比普通的斥候還要強,而他的智商明顯也高於普通士卒。智勇雙全,又有建功立業的衝勁,他有足夠的動機激發潛能,完成任務。如果他都完成不了這個任務,那也沒幾個人能完成了。

    “不是,我是擔心他影響將軍的部署。”

    “就目前的情況而言,我們隻能做最壞的打算,就當武關已經落在徐榮的手上。置之死地而後生,士元,我們要把徐榮引到宛城來,你幫我寫封戰書給徐榮。”

    孫策歎了一口氣,沉默片刻。“我要向他挑戰。”又在心裏道,我要向自己的極限挑戰。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17
第222章 一目了然

    熊耳山北麓。

    曹操趴在一塊巨石後麵,看著遠處縱馬奔馳的羌胡兵,憂心衝衝。他翻山越嶺,好容易翻過熊耳山,本以為苦難的征程即將結束,隻要走進洛陽城,走進朱儁的大營,就算不能立刻得到重用,至少也能吃上一口熱飯,洗個熱水澡,洗掉這一身的塵土和晦氣,沒想到撲麵而來的卻是更大的晦氣。

    隨即可見的羌胡兵,隨處可見的屍體,都在說明一件事,洛陽再一次被董卓的部下攻陷了,朱儁是不是還活著,隻有天知道。

    “孟德,怎麼樣?”夏侯惇掙紮著爬了過來。雖然一路上用了不少藥,還找人替他清理了傷口,但他的左眼還是潰爛了,經常燒得人事不省,滿嘴胡話。但他就像一塊石頭,怎麼也不肯倒下,奇跡般的堅持到了現在。

    曹操看看夏侯惇,忽然為自己的沮喪感到羞恥。夏侯惇傷成這樣都沒有叫一聲苦,他又什麼資格放棄。

    “情況不太好,到處都是西涼兵,洛陽是去不成了。”

    夏侯惇咬著牙,爬上石頭,和曹操並肩而臥。他抬起袖子擦了擦傷眼,一塊帶著膿液的血沾在袖角上,一隻白色的蛆在裏麵拱動。他很淡然地看了看,在石頭上蹭掉膿血,將蛆蟲碾死。

    “那是……牛輔的人馬嗎?他怎麼到了這裏?”

    曹操驚訝地看看夏侯惇。“你能看到那麼遠的旗幟,認出牛輔的戰旗?”

    “遠嗎?”夏侯惇突然笑了一聲:“我現在分不清遠近。”

    曹操鼻子一酸,扭過頭,不讓夏侯惇看到濕潤的眼眶。夏侯惇看了他一眼,笑道:“孟德,我昨天夢見妙才了,還和他合唱了一曲《戰城南》,他還是那樣,天不怕地不怕,就是轉身的時候不能太快,要不然腦袋會掉下來。我呢,也得小心一點,時常擋著眼睛,防止有野鳥來啄腐肉,把我這兒當東廚。”

    “元讓,別說了。”曹操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有什麼關係。”夏侯惇笑了。“梟騎戰鬥死,駑馬徘徊鳴。好男兒決勝疆場,馬革裹屍,此生無憾。我隻是覺得可惜,西涼兵兩路夾擊南陽,孫策怕是難逃一劫,以後再沒機會和他較量了。”

    曹操一聲歎息。“是我慌了,早知道董卓派兩路大軍夾擊南陽,就算孫策的拋石機將城牆砸爛,我也不能退啊。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我被他的拋石機嚇著了,白白便宜了他。”

    不遠處的戲誌才突然說道:“將軍,退是為了進。如果不退,你就死在宛城了,哪有機會看到這些?”

    曹操苦笑。“可是我現在還能去哪兒?洛陽已經落入牛輔之手,我總不能去投董卓吧。”

    戲誌才站起身,甩甩袖子。“自然不投董卓,那是個將死之人。我們去長安,助天子一臂之力。”

    “去長安?”曹仁叫了起來。

    曹操卻眉毛微聳,沉吟片刻,緩緩點頭。“沒錯,為了區區一個孫策,何至於精銳盡出,這不是董卓的本意,是有人調虎離山,難道是王子師?”他突然一拍手,笑道:“怪不得呢,我說他那樣的君子怎麼會屈身侍賊,原來他這是要效李陵故計啊。”

    戲誌才看了曹操一眼,微微一笑。“將軍與王子師是故交,難道不想去幫他?”

    “當然要去。”曹操站了起來,向山坡下走去。“若他如我所想,我們就幫他。若他甘心從賊,莫怪我不顧舊情,為國除賊。拚了這性命,也不能讓他自毀名節。”

    ——

    杜畿一見而為荊州刺史,雖然這荊州刺史的政令還出不了宛縣,但杜畿的見用卻帶來了良好的示範效應。隨著閻象安排人接濟安頓流寓南陽的人士,又有人通過不同的渠道或自薦,或引薦,出現在孫策麵前。其中有在曆史上留下名字的,比如杜襲、趙儼,更多的不知名,但他們大多有個共同特點:門第都不高。

    杜襲、趙儼都是潁川人,杜襲的曾祖、祖父有名,官至太守,但杜襲的父親卻是白身,可見其祖父為官時間也不長,連質任的福利都沒賺到。趙儼少年成名,與陳群、辛毗並稱,但雙方家世相去甚遠,辛毗追隨袁紹去了河北,陳群隨父親陳紀去了長安,趙儼、杜襲隻能逃難到南陽。

    如果沒有同鄉荀彧的推薦,他們倆能不能在曆史上留下名字,又有留下什麼樣的記載,還真的不好說。

    現在曹操被孫策打得像喪家之犬,王佐之才荀彧自己還沒找到主公,杜襲、趙儼就更指望不上了。得知孫策禮賢下士,不拘一格,他們也欣然而至。杜襲的曾祖杜安做過宛令,孫策就讓他補了宛令空缺。趙儼性格比較強硬,孫策就讓他做了軍正,專管軍紀,嚴查各營不法之事。

    其他人士因才施任,各得其所。

    人數不多,特別是沒看到重量級的人物,孫策卻還是很知足。有些事不是他振臂一呼就能做到的。這不僅僅是家世的影響。袁術的家世好不好?這些人明明就在南陽,就是不鳥他。說白了,除了實力雄厚的世家大族有資格保持中立觀望甚至想撈一票大的,對絕大多數人來說,終究還是要投靠別人,選不選你,首先要看你有沒有投資價值,家世隻是參考標準之一。

    袁術就屬於沒有投資價值一類的垃圾股,所以有本事的人都離他遠遠的,不想跟著他倒黴。他孫策要想吸引更有份量的人才,就要讓人看到他的潛力。曹操名聲也不好,最後能吸引到荀彧,還不是靠他自身的素質和戰績?

    孫策相信,日子會一天天好起來的,等他擊敗徐榮,真正控製了南陽,自然會有更多的人才來投奔他。飯要一口口的吃,事要一件件的辦,急不來。

    在將宛城的日常事務交給閻象、杜襲、杜畿等人負責後,他一門心思的投入戰事的準備。白天練兵備戰,晚上聽取諸將的事務報告,分析戰情。

    一晃數日,文聘再次送來消息:五千並涼步騎到達酈城,領兵的將領是中郎將段煨、校尉張遼。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18
第223章 龐統獻計

    看到張遼二字,孫策心裏咯噔一下。如果不是巧合,這人應該是曹魏五子良將之首的張遼張文遠。不過他現在還是董卓的部下,還沒有成為呂布的八健將之一,更和曹操沒有一點關係。

    段煨也就罷了,這張遼卻是個硬茬子,不能大意。逍遙津之戰,八百對十萬,把老二孫權打慘了,談張色變、止小兒啼啊。

    徐榮這是什麼意思,我向他發戰書挑戰,他派段煨和張遼來應戰,自己縮在後麵不出頭?這家夥心性夠穩啊,居然不吃激將法,油鹽不進。

    孫策盤算了一下,心中已經有了計劃,但他沒有直接說,而是問龐統道:“士元,你說徐榮為什麼會派段煨和張遼到酈城?我們又該怎麼對付?”

    跟著孫策兩三個月,龐統天天跟著孫策,有了實踐經驗,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了。麵對孫策的提問,他不慌不忙,侃侃而談。

    “五千騎到酈城,如果酈城無備,則一鼓而下,然後據以為前哨,既防宛城的援軍,又可以擄掠鄉野,收集軍資,好讓徐榮的主力安心攻打析縣。將軍,現在武關得失還不清楚,如果武關未失,那徐榮很可能就是遣別部從華陰循均水越熊耳山進入南陽,我們都疏忽了。”

    孫策覺得龐統說得有道理。武關是由長安進入南陽的重要通道,但武關控製在橋蕤手裏,強攻不易。徐榮突然出現,很可能從別道進入,華陰屬弘農郡,段煨似乎之前就駐紮在那裏,現在出現在酈城,應該是從那邊過來的。至於徐榮的主力,應該是別有通道,隻是目前還不清楚而已。

    “由別道突襲,好處是可以出奇製勝,但劣勢也很明顯,那就是輜重不便,隻能人背馬馱。在武關未下的情況下,關中的糧草也很難運進來,要想維持生存,擄掠百姓就是最佳選擇。一縣人口多至數萬,少則數千,竭澤而漁,至少可支三萬人半月之糧。既然前鋒已經到了酈城,那酈城以西的順陽、丹水諸縣恐怕也難逃厄運。”

    孫策的眉頭皺得更緊。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幾個縣就真慘了。西涼兵的殘暴是出了名的,所到之處,雞犬不留。他們不光會搶糧,還可能吃人。

    “不能坐視西涼兵亂來,既然徐榮不來,那我們去。”

    龐統搖搖頭。“將軍,我堅決反對你這個想法。徐榮為什麼不來?他就是希望將軍主動去。有堅城可守,就算徐榮有兩三萬人也沒什麼勝算。可是一旦沒有城牆保護,以我們目前的實力,基本沒什麼勝算可言。兩三萬人的西涼兵應該有三到五千騎兵,請問將軍,我們拿什麼來應付這些騎兵的騷擾奔襲?”

    孫策沉默不語。這是他目前最大的軟肋。沒有成建製的騎兵,一天能走五十裏就算是急行軍,像夏侯淵那樣也不過每天一百五十裏左右,而且是冒著巨大風險。夏侯淵陣亡就是因為跑得太快了。騎兵的長途急行軍速度至少是步卒的兩倍以上,短途行軍速度優勢更明顯,而且騎兵突陣殺傷力驚人,百十人的騎兵就能用騎射戰術拖得你幾千人精疲力盡。

    可坐視百姓受害,這也說不過去啊。

    “將軍是擔心百姓?”龐統到底是跟著孫策身邊的人,一下子猜到了孫策的心思。

    孫策歎息道:“若不能保境安民,哪裏還有臉麵做鎮南陽?”

    “將軍,眼下的南陽還不是將軍的南陽。”龐統毫不客氣的說道:“將軍號令不出宛縣,他們對將軍的警告也置若罔聞,有此一劫也是咎由自取。再者,文聘已派人通知諸縣加強戒備,如果他們明白事理,據城而守,損失也會小得多。隻要徐榮得不到足夠的補給,就不敢輕易東進,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準備。將軍,南陽不是將軍的南陽,宛城卻是將軍的宛城,孰輕孰重,將軍難道分不清嗎?”

    龐統說著說著就激動起來,話出了口,這才意識到語氣太衝了,連忙閉上了嘴巴。孫策也感覺到了他的尖銳,看了他一眼,卻沒怪他。江山易改,稟性難移,這小子天生傲氣,改不了了。

    “那我們就這麼坐著?”

    龐統假咳了兩聲,想了想。“這倒未必,既然徐榮不來,隻是分兵東進,將軍倒有可以尋機挫一下西涼兵的銳氣。如果能擊敗段煨、張遼部,解酈城之圍,引起徐榮的注意,也能減輕西邊諸縣的壓力,說不定他們能多堅持一段時間。”

    孫策覺得有理,說道:“蔡先生在哪兒?”

    龐統不解。“將軍,你找蔡先生幹什麼?”

    “要與段煨交手,總得了解一下段煨是什麼樣的人,知已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我們這兒也就蔡先生最熟悉段煨了,我不找他還能找誰?”

    龐統恍然大悟,連連點頭。“蔡先生在郡學和幾個書生談文論藝呢,我去請他。”

    “我們一起去看看吧。”孫策站了起來,拍拍手。“雖然我沒什麼學問,這尊師重教的姿態還是要擺一下的嘛。”

    龐統會心而笑,與孫策一起出了太守府,直奔郡學。一出門,就看到張勳領著一個圓臉姑娘走來,一邊走一邊訓斥,圓臉姑娘撅著嘴,一臉的不情願,卻不敢回嘴。看到孫策,張勳停了下來,拱手施禮。一邊說一邊將圓臉姑娘往身後拉。圓臉姑娘偷偷看了孫策一眼,紅了臉,躲在張勳身後。

    孫策笑道:“這是張公的女兒?怎麼,又惹你不高興了?”

    張勳歎了一口氣,將圓臉姑娘拉了出來,沒好氣地說道:“平時挺機靈的,今天怎麼啞巴了,還不向將軍見禮。”

    圓臉姑娘走了過來,欠身施了一禮,又躲了回去。張勳數落道:“讓將軍見笑了。是我家教不嚴,未出閣的女兒不在家中讀書女紅,卻拋頭露麵,整天和一些織婦廝混在一起,還大言不慚,說什麼要改進織機做生意,這都什麼事嘛,我需要她賺錢養家嗎?也不知道是誰受了誰的蠱惑,想出這傷風敗俗的主意。”

    孫策很尷尬,摸摸鼻子。“張公,出這個主意的人,就是我。”

    張勳正說得氣憤,一下子沒會過意來,等他明白孫策的意思,頓時張口結舌,窘迫不堪。兩人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語。圓臉姑娘見了,“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揚起頭看著張勳,皺皺鼻子。

    “哼,看你還敢說我。”說完扭身跑了,裙擺飛揚,像一隻輕盈的蝴蝶。

    龐統突然紅了臉,眼神也跟著飄忽起來。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20
第224章 邯鄲淳

    “將軍,這……這是怎麼回事啊?”張勳搓著手,又著急又尷尬。

    “張公,你啊,書讀得不多,這思想卻挺頑固。”孫策拉著張勳往學堂走去,一邊走一邊開導。“古代的婦女身為王后都能統兵打仗,你女兒研究點織機又怎麼了?養蠶的技術還是黃帝的夫人嫘祖發明的呢。田耕女織,這是她們的職責所在,沒什麼不對。”

    張勳哭笑不得,雖然不怎麼讚成孫策的想法,卻又不好直言反對,隻能繞著彎的說這是與民爭利,不該是官宦人家所為。況且貴賤有別,他的女兒和織婦混在一起,傳出去也不好看,萬一壞了名聲,將來嫁人都是個問題。

    正說著,龐統突然插了一句嘴。“照張公這麼說,黃月英以後豈不是隻能嫁給賤人?”

    張勳突然反應過來,黃月英和眼前這位孫將軍可好得蜜裏調油呢,明眼人都知道她將來會是孫策的妾,這豈不是直指孫策是賤人?他想解釋,卻又不知道怎麼解釋,老臉憋得紅一陣白一陣。孫策見了,忍不住大笑,拍拍張勳的肩膀。

    “行啦,行啦,不為難你了。這件事是你的家事,你回去想怎麼處理都是你自己的事,我不管。張公,剛剛收到消息,段煨、張遼領五千西涼步騎到了酈縣,你有什麼建議嗎?”

    孫策把情況介紹了一下,張勳對孫策想去救援酈縣的想法非常支持。坐守宛城肯定是不行的,立刻去救析縣、順陽也不太現實,先救靠得最近的酈縣既能表現孫策的勇氣,又不會太冒險,正是最合適的選擇。

    孫策其實也沒指望張勳給什麼好建議,隻是出於尊重才問問他的意見。兩人說著話到了郡學,進了前院,一些書生們正聚在一起聽一個中年儒者說話。孫策不認識那儒者,也沒在意,剛想從旁邊走過去,張勳拉了他一下,低聲提醒道:“將軍,那是潁川名士邯鄲淳,師從我扶風書家曹喜,寫得一手好書法。”

    孫策一驚。這就是邯鄲淳啊,這可是位奇才,不僅書法好,而且對遊藝很有研究,是三國有名的玩家。當然他的主業還是經學,隻不是一般的經學家那樣古板罷了。曹魏正始年間的正始石經就是由他書丹的,書法水平堪和蔡邕書寫的熹平石經相提並論。

    孫策轉身走到人群後,張勳剛想喊,孫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聲張。他今天穿的是常服,身上的魚鱗細鎧除了能表明他的武人身份,而且軍職較高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特殊標誌。圍在一起聽邯鄲淳講解的儒生們沒有認出他來,最多隻是覺得這年輕人長得不錯,多看了一眼,更多的人一看到他的鐵甲就露出輕蔑,連多看他一眼都免了。

    就連邯鄲淳都沒認出來,漫不經心地瞟了孫策一眼,隻是和張勳點頭致意,又接著講課。

    他講的是書法,而且是被稱為蒼頡書的古文字。孫策對書法有過研究,雖然主要是行楷,並不通曉篆書,但他對書法史卻有較深的了解。三國時還沒有金石學,對古文字的研究也不算正經學問,最有成就的《說文解字》剛出世不久,作為第一部字典,價值毋庸置疑,但限於時代,其中關於大篆之類的古文字謬誤也不少。

    邯鄲淳的水平不如許慎,而且他的研究方向偏書藝,出現錯誤就更難免了。孫策聽了一會兒就沒興趣了,轉身離開。偏偏他個子高,邯鄲淳將他臉上的失望看得一清二楚,立刻揚聲道:“這位將軍,請留步。”

    孫策愣了一下,回頭看看四周,卻穿甲胄的武人就他一個,而邯鄲淳的目光也正落在他臉上。

    “先生,你是叫我嗎?”

    “正是。”邯鄲淳直起身來,欠身施禮。“剛才見將軍麵有不屑之色,不知道我所講的有什麼謬誤,還請將軍指正。”

    邯鄲淳話音未落,周圍頓時噓聲四起。一個年輕將領居然還敢質疑邯鄲淳的學問,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是根本沒聽懂邯鄲淳在講什麼吧?有人認出了孫策,和身邊的人耳語了一番。那人聽了,不僅沒有緊張,反而站了起來,拱拱手。

    “敢問將軍可是孫伯符?”

    孫策笑笑。既然沒躲開,隻有麵對了,反正遲早要認識的。“正是在下。”

    孫策亮出身份,卻沒有得到更多的尊敬,書生們輕蔑之餘更多了一分恍然大悟,互相看看,露出你懂的眼神。原來是孫策啊。富春孫家是寒門出身,父子皆是武人,沒學問也正常。不過沒學問沒問題,你謙虛一點啊,不懂裝懂什麼的最討厭了。

    龐統一看書生們的表情,頓時惱了,剛要說話,孫策伸手攔住了龐統。他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看不出這些書生的鄙視。不過他不是那種喜歡對罵的人,他更喜歡用行動表示。

    “指正不敢當,我隻是覺得先生所見有限,有些斷言斷得太草率了。”

    邯鄲淳更不高興了,再次躬身施禮,態度更客氣,但語氣也更嚴厲,頗有和孫策較量一番的意思。

    “請指教。”

    “我都說了,指教就不用了,建議倒是有一個。”孫策停了下來,看看四周,眼神平靜中帶著一絲調侃。“諸君一看都是有學問的人,肯定讀過不少典籍,可是因為秦始皇焚書坑儒,秦以前的文字見得不多。我說得沒錯吧?”

    眾人互相看看,有人點頭表示同意。秦火之後,漢代的典籍大多用今文也就是隸書寫成,真正的古文書寫的原本很少,認得人也不多。漢武帝時孔安國得古文尚書,已經沒幾個人認識了,而且原本也不是一般人能看得到的,真正見過古文字的人其實非常有限。

    “可是這兒有一個現成的寶庫,宛城在秦之前就是天下名城,而且是楚國的北方重鎮,出過不少名城,也有不少先秦古碑刻石,你們如果有誌搜羅,一定會有所發現。看到那些古碑,你們就應該知道邯鄲先生所講是不是全麵,我又是不是信口開河了。”

    邯鄲淳一聽,眼睛一亮,應聲說道:“將軍所言甚妙。憑此一策,足可見將軍見識不凡。將軍……”

    孫策抬起手,打斷了邯鄲淳。他可沒時間和邯鄲淳討論這些學問。“這樣吧,先生如果有意做這項工作,我想聘請先生在南陽郡學做教授,專門搜羅研究南陽境內的古碑,不知道先生肯否屈就?”

    邯鄲淳心動,卻沒有立刻答應。

    孫策又說道:“我知道,做學問也不能餓著肚子,還要有筆墨紙硯等物資,先生可以擬一個章程,估計一下需要多少時間,多少人,又需要多少錢,我來幫先生解決,如何?”

    邯鄲淳大喜,躬身致謝。

    “將軍軍務之餘還能留心學問,實在難得。淳不揣妄陋,願助將軍完成偉業。”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30
第225章 合股

    孫策不覺得研究一下南陽境內的古碑就是什麼偉業,但他覺得這總比一群人天天鑽研經學裏的幾個字,然後聚在一起打嘴炮好。況且他的確沒什麼學問,資助文化事業也是提升士人認同感的一個捷徑。等邯鄲淳把這些古碑研究完了,編纂成冊,印行天下,在序言裏提他孫策一句,這名聲也就算揚出去了。

    花小錢,辦大事,這才是他的目的。

    這不,錢還沒給呢,邯鄲淳的態度就變了,旁邊圍觀的書生也客氣多了。

    孫策拱手作別,來到中庭,蔡邕正和幾個年輕人說話,但這幾個年輕人卻不是外麵那些老爺們,全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為首的就是那位被稱為國色的馮宛,尹姁也在其中,不過她的位置比較靠後,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地位。剛剛溜回來的圓臉姑娘張子夫也在其中,看到張勳,頓時臉色一變。

    被一群年輕漂亮的姑娘圍在中間,老夫子蔡邕很興奮,說得眉飛色舞,見孫策進來,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一副很嫌棄的模樣。孫策哈哈一笑,拱拱手,用袖子擋住臉。“不好意思啊,各位,不請自來,有事要和蔡先生商量,請各位暫避一時。”

    “避什麼避,見都見過了,別搞得和老夫子似的。”張子夫脫口而出。“聽說你剛才在外麵和邯鄲先生論學論得挺熱鬧,我們也想聽聽呢。”

    “那我就不客氣了。”孫策坐了下來。

    張勳臉上很是掛不住,不住地瞪張子夫,張子夫卻裝作沒看見他,隻顧和馮宛、秦羅咬耳朵。秦羅年齡大些,很是從容,馮宛卻好奇得很,不住地偷看孫策。

    孫策第一次見馮宛時很驚豔,有占為己有的強烈衝動,畢竟她長得太漂亮了,即使是在一群美女之中也非常顯眼。後來又看過兩次,慢慢習慣了,這心思也就淡了。馮方對周瑜青眼有加,說不定已經和周瑜提過,自己再勾搭馮宛很不合適。朋友妻,不可戲,總不能真和周瑜搶媳婦。此時看到馮宛,他倒也沒什麼特別表示,客客氣氣,不拘謹,也不過份熱情。

    孫策先把邯鄲淳的事情說了一遍,蔡邕很讚成。“將軍能在武事之餘留心文藝,讚助學問,難能可貴。我見過的豪富之家多了,每天飲宴聚會,浪費的錢無數,卻不肯拿出一點來資助生活無助的讀書人。就算招攬讀書人也是要他們吟詩作賦,當作俳優一般,何嚐對學問有半分敬意。你能這麼做,很難得。”

    孫策心道,當然難得,我還要讚助你著史呢,你還能不說我幾句好話。

    馮宛突然說道:“將軍,我有一言,不知可說否?”

    孫策點點頭。“當然可以。”

    “承蒙將軍指點,我們幾個也想效仿阿楚妹妹做點事情。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這些天收羅古籍,抄寫文章,僅是用掉的筆墨、竹簡就花了不少錢。原本想從家裏拿一點,奈何家父遠在長安,張公、閻公又都不讚同,尹姊姊倒是掏出了不少錢,但終究不趁手。既然將軍能資助邯鄲先生研究碑刻,能不能也資助我們一點,免得我們到處求人借錢?”

    孫策忍不住笑了。看來張子夫遇到的問題並不是孤例,閻象和張勳差不多,都持反對意見,不肯給錢是最直接的辦法。沒錢,什麼事都辦不成。

    “資助肯定沒問題,不過,我更想合股。”

    “合股?”馮宛等人互相看看,很是茫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尹姁的眼神變得曖||昧起來,咬著嘴唇,水汪汪的眼睛斜睨著孫策,一副要咬孫策一塊肉下來的模樣。

    “合股的意思是說我和你們合作,我拿錢,你們辦事,將來成功了,賺了錢,我從中分一部分利潤。”

    “還可以這樣?”馮宛很意外,和秦羅、張子夫湊在一起咬起了耳朵。

    孫策笑笑。這些姑娘還真是養尊處憂,連合股都不知道。這個時代或許沒這個名詞,但這樣的做法卻很多。漢代雖說重農抑商,但商業還是很發達,合股做生意的人比比皆是,隻是漢人輕視商人,這些權貴女子不清楚罷了。

    “將軍?”張勳提醒道:“以將軍之尊貴,行商人之賤業,恐怕會惹人非議啊。”

    “有什麼非議的?”孫策不以為然。“再說了,我惹的非議還少嗎?張公,南郡人口超過兩百萬,僅是穿衣一項,你知道是多大的生意?若以每人每年花五百錢置辦新衣來算,這就是超過十億的買賣。以一成利算,就是一億,我不用多,占這一億裏的百分之一,也有一百萬吧?每年一百萬錢,我能辦多少事,至少可以滿足蔡先生著史的開銷了吧?”

    張勳啞口無言。涉及到蔡邕著史,他可不敢攔著。這要是惹惱了蔡邕,將來給他在史書上記一筆,他就遺臭萬年了。

    “有道理,有道理。”蔡邕很滿意。“不過,豪富之家每人花五百錢置辦新衣,我相信,窮人家飯都吃不飽,還能花這麼多錢置辦衣物?五口之家加起來,一年也用不了五百錢吧。”

    孫策收起笑容。“先生,給我五年時間,如果南陽普通百姓還吃不飽飯,每年連置辦一套新衣的錢都沒有,我退出南陽,絕不再來。”

    蔡邕花白的眉毛微挑。“將軍好大的誌向。別說五年,十年之內,你若能辦成這件事,我就為你作一篇好傳。就算天下的人都罵你,我也要為你辯護。”

    馮宛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點點頭,馮宛開口說道:“既然如此,我們願意助將軍一臂之力。將來蔡先生著史,能為我們記一筆,我們也就心意足了。”

    張子夫握起拳頭,給自己打氣。“沒錯,幾位姊姊,我們可得加緊些,盡快把這新織機搞出來,也好幫將軍早日完成人人有新衣的誌向。嘿嘿,你們可不知道,這些天一看到那些衣不蔽體的孩子,我這心裏就酸溜溜的,不是滋味。本想從家裏拿點錢出來買筆墨,又被我阿翁發現了,幾乎要打死我呢。”

    “元功,可有此事?”蔡邕沉下了臉。他比張勳大二十多歲,訓張勳兩句,張勳也隻能忍著。

    麵對坑爹的女兒,張勳麵紅耳赤。“混帳東西,你又沒對我說,我怎麼知道你要幹什麼……”

    “那阿翁你是答應了?”

    張勳本待遲疑,一看蔡邕準備給他寫一篇惡傳的眼神,隻好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孫策感慨的搖了搖頭,有點怕。這些姑娘沒一個是好惹的,馮宛比馮方能說,這張子夫也比張勳強太多了。以後離她們遠一點。他一轉頭,卻看到龐統臉紅得像大蘋果,扭扭捏捏,騷氣蓬勃,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對麵的張子夫,片刻也舍不得離開。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31
第226章 破綻

    孟子曰: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

    龐統跟著孫策,一直像是沒長大的孩子,突然之間,他一步邁進了青春期。俗話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龐統跟著孫策,不僅分析問題的思路像孫策,就連看美女的模樣都和孫策一模一樣,看中了就不肯放,直勾勾地盯著對方。

    張子夫卻沒給龐統好臉色,杏眼圓睜,狠狠地瞪了回來。龐統嚇了一跳,立刻低下頭,耷拉著眼皮,不敢再正麵看張子夫,隻能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瞄。張子夫隻顧和馮宛等人說笑,而且是聲音最大的那個。她還特別愛笑,說一件事,別人還沒怎麼著,她已經笑得喘不過氣來。

    龐統看得眼直,奈何張子夫卻不看他一眼。龐統很受傷。

    得到了蔡邕和孫策的支持,馮宛等人心滿意足的退去,孫策說明來意,問起段煨其人。

    蔡邕覺得受到了汙辱。“段煨?不認識。我在長安,接觸的西涼人隻有董卓兄弟和賈詡,其他人統兵駐屯各地,沒有在朝中為官的。段煨,他之前好像是在華陰吧,怎麼到這兒來了?這段路可不好走。”

    孫策很失望。

    “你說的張遼,我倒是有些印象。此人雖是武人,卻頗有誌向,能夠約束部下。在長安,並涼兵皆放縱,為禍百姓不淺,這張遼卻不準部下擄掠,有些格格不入,所以一直沒有升遷,這校尉是剛升的吧,以前好像是一個從事。咦,他好像不是涼州人,是並州人,由丁原推薦到大將軍府的。”

    孫策心中一動,忽然找到了突破口。

    沒錯,張遼是並州人,他並非董卓的舊部,隻是被董卓吞並的。他在西涼軍中沒有朋友,與呂布同為並州人,但他現在又不屬呂布。他後來成了呂布的部下,又和呂布的部下若即若離,從一係列的情況來看,他和呂布的交情很一般。呂布戰敗,他又投了曹操。降曹之後,和其他同僚還是若即若離,一起守合肥的樂進、李典和他關係都不好。

    這是一個很不合群的人,徐榮為什麼安排他和段煨一起?是徐榮不相信段煨的能力,還是要刻意扶植一個非涼州人的部下?

    不管怎麼說,並涼人的矛盾是可以利用的。曆史上,賈詡曾經用離間計化解了馬超和韓遂的聯軍,為曹操奪取關中立下大功。他現在也可以利用並涼人的互不信任離間段煨和張遼,取得保衛南陽的第一個勝利,鼓舞一下士氣。

    有了這個打算,孫策特意問起了並涼人的關係。蔡邕倒是知道一些。別看呂布現在很得董卓的寵信,但小人同而不和,並州人和涼州人都是邊鄙人,殘忍好殺,對他們來說,其他人都是獵物,互相之間常有衝突發生,根本無和睦可言。

    孫策心裏有了底,起身告辭。出了郡學,孫策問道:“士元,你對徐榮安排張遼配合段煨這件事怎麼看?”

    龐統沉默不語。孫策問了兩遍,他才反應過來,吱吱唔唔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孫策覺得奇怪,發現龐統很沮喪,渾然沒有剛才騷氣蓬勃的青春氣息,剛想問他為什麼,一看他那張臉,突然又明白了。

    不用說,長得醜,被張子夫姑娘嫌棄了唄。

    男人喜歡美女,女人也喜歡帥哥。好色從來不是男人的專利。當然這個詞也並沒什麼貶義,和後世的概念不是一回事。夫子之所以感慨好德不如好色,不是因為好色不好,而是因為好德的人少,好色的人多,從另一個側麵說明了好色是人——包括男人和女人——的天性,古今中外都一樣。

    “喜歡張子夫?”

    龐統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

    “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算怎麼回事?”孫策打趣道:“過了年十四,可以提親了,等打完這一仗,把你伯父龐德公請到宛城來,向張公提親。”

    “我……我怕我長得醜,配不上她。”龐統嘟囔道。

    “男人關鍵不是好看不好看,而是有沒有責任感,有沒有能力撐起一個家庭。你這麼聰明,他張家能找你做女婿,是他張家的運氣。”

    龐統是孫策的心腹,孫策為什麼留著張勳,他一清二楚,孫策也不用在他麵前裝,說話直接了很多。龐統卻還是有些猶豫,擔心張子夫嫌棄他,或者張勳嫌棄他的出身。龐家在襄陽小有名聲,但龐家沒有出過什麼官宦,最多隻能算小豪強,連地方大族都算不上。

    “行啦,愁眉苦臉的沒用,這事兒先放一放,等打完仗回來再說。實在不行,那就搶唄。”

    “搶……搶?”龐統嚇了一跳。

    “這麼驚訝幹什麼?”孫策哈哈一笑,放低聲音。“沒事,這事我家祖傳,萬無一失。”

    龐統想笑,卻沒能笑出來,神情有些古怪。

    孫策沒有回太守府,直接去了鄧展的兵營。要對付段煨和張遼,他需要鄧展這位武學大師的幫忙。

    孫策隨即又趕到輜重營,找黃承彥調了五百輛武剛車。這些車用加厚的木板為壁,行軍的時候可以運貨,紮營的時候可以當作營壘,車壁能擋住弓箭的近距離射擊,堪比大盾。

    唯一遺憾的是雖然采用了競賽的方式,輜重營的工匠提出了幾十種方案,還是沒能設計出一輛有實用價值的四輪車。為此,黃月英很是上火,常常發怒,像隻小母老虎似的跳著腳罵人。

    兩天後,孫策準備好了糧草輜重,將宛城交給閻象、杜畿等人,留下鄧展代掌兵權,自己帶著黃忠、秦牧等一萬多人出了宛城,向酈城趕去。他走得並不快,每天隻行三十裏,但聲勢造得很大。袁術留給他的後將軍印他一直沒用,但後將軍的儀仗鼓吹卻帶上了,一路吹吹打打,非常熱鬧。

    很快,隊伍的周圍出現了西涼斥候的身影。

    孫策對斥候視而不見,他寫了一封親筆信,讓人送往酈城。這封信不是寫給段煨,而是寫給張遼。他在信中對張遼大加推崇拜,稱其義士之後,與呂布並稱北疆名將,勇冠諸軍,並自稱這次來不是為了解圍,隻有一個目的:與張遼一較高下。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31
第227章 婁圭的願望

    酈城。

    文聘站在城牆上,看著士卒將一桶桶水澆在城牆外牆上,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

    婁圭站在他身邊,臉繃得緊緊的,幾次看文聘,想說些什麼,卻終究還是沒說。文聘看在眼裏,輕聲說道:“婁兄,你不用擔心,我會為你向將軍請功的。若不是你,酈城很難守得這麼穩固。”

    婁圭鬆了一口氣,臉色終於鬆馳下來。“仲業,若非得已,我也不想為難仲業。唉,若是早知道孫將軍有如此胸懷,我又何必一錯再錯,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那陳瑀說得一片燦然,誰曾想竟如此不堪一擊,被孫將軍一舉拿下。唉,這些名士果然是靠不住的。”

    文聘沒有接婁圭的話。他想為婁圭說情,但是他也不清楚孫策能不能接受婁圭。五天前,他率軍趕到酈城,得知西涼兵前鋒將至,立刻改變了原有計劃,進駐酈城。酈城隻是一個縣城,城牆低矮,又沒什麼城防設施,原本很難防守,偏偏這時候婁圭趕來了,給他出了一個主意,讓他用水澆城。

    酈城的城防是夯土的,澆了水很容易垮,但是婁土的建議奇就奇在這裏,當天晚上澆的水,夜裏大寒,城牆結了一層厚厚的冰,不僅沒有垮,反而更堅固,而且光滑無比。城牆下麵也是如此,別說攻城,連站都站不穩。

    段煨望城興歎,隻能在城外駐紮,不讓文聘有逃脫的機會。

    婁圭一計,避免了酈城遭西涼兵突襲的危險,給了文聘調整的機會。利用這幾天時間,文聘加固城防,婁圭與縣裏的富戶接洽,要求他們為大軍提供糧草。麵對城外的西涼兵,富戶們非常配合,拿出了家裏的存糧,足以供文聘的大軍吃半年。

    可以說,酈城沒有受到西涼兵洗劫,有一半功勞是婁圭的。

    以文聘對孫策的了解,請孫策饒婁圭一命應該沒什麼問題。孫策真想殺婁圭,婁圭早死了。但是他清楚婁圭不會滿足於活命。婁圭之所以從宛城趕來,是因為孫策接連給他撥了兩批人馬,總數達到了四千人。要知道孫策帳下的大將黃忠所領兵力也不過如此,他文聘一個降將轉眼間就能得到孫策如此信任,婁圭覺得他也有機會,這才動了心,想投靠孫策。

    可是文聘自己清楚,婁圭做個謀士沒問題,親自領兵卻不行,孫策不太可能滿足他的願望。

    但這些話,他不好對婁圭說。婁圭在宗承等人麵前自認寒門,在他麵前卻常常有讀書人的優越感。不久前,他還是婁圭的部下,現在要婁圭承認不如他,婁圭不太可能有這個覺悟。

    怎麼說?文聘很為難。

    “仲業,你看。”婁圭突然靠在城牆上,指著遠處,大聲說道:“西涼兵好像要渡水。”

    文聘也看到了,原本在城西的西涼兵繞到了城北,正派人探測湍水深處,尋找地方渡水。酈城在湍水西岸,以湍水為護城河,通往東岸的橋就在酈城的東門外不遠,弓弩射程以內,段煨要渡過湍水,隻能另尋他地。城南是一片澤地,隻有城北可以走。冬天水淺,隻要找到合適的地占,即使不用架橋,戰馬也能涉水而過。

    不過,從安全考慮,還是應該架橋。西涼人沒這耐心,想直接涉水了。

    “應該是援兵到了。”文聘眉頭一挑,對婁圭說道:“子伯,你留下守城,我帶兩千人出城接應。”

    婁圭大喜,連連點頭。他看著文聘的臉色,知道文聘擔心什麼,拍著胸脯說道:“你放心吧,我絕不出城一步,等你回來。”

    文聘雖然不太放心,卻也隻能如此。

    ——

    段煨坐在馬背上,輕搖著馬鞭,瘦而長的臉陰沉如鐵。他縮著脖子,拉緊了皮氅。這南陽的天氣真是古怪,又濕又冷,竟是比家鄉武威還要冷上幾天,穿著厚厚的冬衣也沒用,鐵甲總是濕乎乎的,透著一股潮氣,連胡須都濕漉漉的粘在一起,沒個幹爽的時候。

    但他的心裏更潮,就跟酈城南的澤地一樣,到處是積水,到處是雜草。

    孫策出了宛城,卻不是為他段煨而來,而是為張遼而來。

    張遼算什麼?一個二十三歲的並州少年,兵不過千餘,官不過校尉,雖說弓馬嫻熟,終究不過是個勇士,如何能與他段煨相提並論。義士之後,張遼的那個遠祖還有幾個人記得,能和他那威名赫赫的從兄段熲相提並論嗎?無知小兒!

    段煨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孫策再無知,也不至於專程來與張遼決鬥。這裏麵肯定有陰謀。

    並州人都不可信。他們能背叛丁原,也能背叛董公。

    段煨抬起頭,眯著眼睛,看著遠處正在河邊查看地形的張遼,細長的眼睛裏全是懷疑。

    張遼沒有回頭,但他知道段煨肯定在看他。雖然他接到孫策的戰書後第一時間向段煨彙報,並將信展示給段煨看,可是段煨依然不相信他。段煨原本就多疑,再加上並涼人的互不信任,段煨這麼做,他並不意外,但他很清楚,如果不能互相信任,這一仗可能不好打。

    孫策一路追擊曹操,從襄陽追到宛城,在曹操占據宛城的情況下,他居然隻用了不到一個月的功夫就重奪宛城,這樣的戰績即使是將軍徐榮都不敢相信。

    攻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宛城,那可是天下名城,城高池深。正常情況下,別說一個月,半年內能拿下就算不錯了。如果考慮到城裏城外的兵力相差不大,這就更不可能了。眼前就是例子,城裏四千,城外五千,酈城也隻是一個小小的縣城,根本不能和宛城相提並論,但他們就是無法攻克。

    張遼知道這是徐榮給他的機會。擊退孫策,守住酈城,為徐榮爭取攻擊析縣、順陽諸縣的時間,收集糧食,他就有功,徐榮就能名正言順的提拔他,讓他獨領一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做段煨的副將。他原本覺得這不難,可是當他收到孫策這封挑戰書時,他覺得這個願望有些縹緲起來。

    雙方還沒見麵,孫策就用一封信讓他和段煨之間原來還算隱晦的猜疑暴露出來。

    這是一個狡詐的對手,千萬不能中了他的詭計。張遼看著東方的地平線,暗自提醒自己。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33
第228章 關中有英氣

    斥候越來越多,預示著與敵人越來越近,氣氛也漸漸緊張起來,就連孫策自己都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身處戰場與看戰爭大片的感覺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其實並不知道戰場的真正情況。沒有衛星,沒有偵察機,隻有來來往往的斥候,斥候也不可能告訴你所有的情況,他們能看到的永遠隻有一個點,而且是遠遠看到的一個點,真偽難辨。

    作為將領,要通過這些點點滴滴、真偽難辨的信息拚湊出對手的動態,並做出判斷。

    這和盲人摸象沒有太大區別。不僅是對智商的考驗,更是對心理承受能力的巨大考驗。指揮的人馬越多考驗越大,所以韓信說劉邦隻能統領十萬大軍,而他本人多多益善。雖然劉邦不服,但事實證明一旦超過十萬,劉邦就搞不定了,十有八九要吃敗仗。

    就孫策而言,一萬人已經是新紀錄。在此之前,他最高記錄是指揮四千人,還包括輜重營在內,實際戰鬥人員隻有兩千多人。突然增加一萬人,而且又是麵對戰力更強的西涼兵,他心裏是有些打鼓的。這可不是打遊戲,輸了還可以重來。輸了,是會死人的。

    所以《孫子兵法》開宗明義: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幾次作戰,每次都受傷,孫策已經深刻地領悟到戰爭的殘酷,他不敢有任何大意。得知西涼兵即將接近,他下令停止前進,結陣待戰。

    戰鼓聲響起,傳令兵舉著三角令旗,沿著隊伍奔馳,將命令傳到各部。前軍黃忠由前進的縱隊展開為橫隊,武剛車首尾相連,護住大軍的正麵。後軍董聿也將人馬展開,向兩側延伸,護住大軍後側,與黃忠的兩翼遙遙相望。相比於前軍厚重的陣勢,後軍的陣型鋪得比較開,幾乎將中軍包圍起來。

    孫策帶著典韋等人來到黃忠陣後。黃忠有四千人,分作四個千人方陣,中間兩陣突前,兩翼各有一陣拖後,有點像垂翅而飛的大雁,所以又叫雁行陣,黃忠本人和親衛營就是雁頭。

    孫策就在雁尾的位置,是前軍和中軍的中間。他與黃忠之間隔著十排士卒,大概百步左右。前麵有旌旗阻擋,不可能一覽無餘,隻能看個大概。

    地平線外有煙塵卷起,敵人正在靠近。慢慢地,他看到了敵人的戰旗,聽到了敵人的戰鼓聲。

    兩翼出現了零星的騎兵,騎兵排著鬆散的陣形,由兩翼包抄而來,呼喝著馳過,射出幾支羽箭,衝向陣後。這些騎兵不是為了戰鬥,而是為了查看陣形,如果有明顯的破綻,他們也會發起試探性的攻擊。

    這些西涼兵服飾不一,有的穿著皮甲,還有的幹脆穿著左衽皮袍,載著氈帽,更有甚者連氈帽都沒有,露出髡頭,隨著戰馬的奔馳,發辮隨風擺動,一看就與中原人不同。

    將士們有些緊張。孫策示意身邊的鼓吹開始吹奏,雄壯的軍令奏響,士氣慢慢穩定下來。

    “嗚——”悠長的號角聲響起,更多的騎兵衝出了地平線,像潮水般湧了過來。大陣如磐石,屹立不動,騎兵遇陣而散,奔向兩側,在兩百步外立陣。

    孫策粗粗一看,對方的騎兵真不少,就他看到的就有近千人,如果對方真是五千步騎的話,這騎兵的比例已經超過百分之二十。雖說南方軍隊,就算是袁紹和後來的曹操也沒有這麼高的騎兵比例,也許隻有公孫瓚可以和他們抗衡。

    也不知道山東的戰事如何了。孫策感慨了一下,又迅速將思緒拉回眼前。

    “將軍,西涼人很囂張啊。”秦牧策馬而來,大聲說道。

    “這是西涼兵?”

    “沒錯,是涼州的羌胡兵。”秦牧用馬鞭指著遠處的騎士。“涼州兵的戰馬大多出自隴右,還有一部分來自河西,比起中原的戰馬,他們的戰馬比較高大,腿長,速度快。並州兵的戰馬來自北方草原,戰馬的體型比較小,但是體格粗壯,耐力好。”

    孫策很驚訝。秦牧出身不差,居然對騎兵有如此細致的觀察,不容易啊。

    “將軍,關中已經不是前朝的關中,現在都快成邊鄙之地了。”秦牧看出了孫策的驚訝,苦笑道:“雖說朝廷沒有放棄涼州,但羌胡時常入侵關中,甚至攻到長安城下,我們為了保護家園,不得不奮起反擊。關西出將不是我們願意,而是逼出來的。如果不是我們關西人這幾十個的浴血奮戰,大漢早就亡了。”

    “是啊,書生誤國,就會吹牛逼,打嘴炮。”

    秦牧笑了一聲,剛準備說話,然後舉起馬鞭一指,聲音興奮。“將軍,你看,有人來挑戰了。”

    孫策舉頭望去,果然,大量的步卒在三四百步外立陣,數名騎士向前馳來,看樣子像是要陣前挑戰。孫策不免有些擔心,黃忠武藝沒話說,箭術就算遇到呂布也有一戰之力,可是他之前都是步戰,突然要和對手騎戰,能行嗎?

    “將軍,你不要擔心。”秦牧寬慰道:“黃漢升不是不會騎馬,而是買不起馬。現在有了馬,他的騎術進步極快,不會影響他發揮的。”他想了想,又得意的揚揚眉。“我送了他一匹好馬,真正的青海驄。”

    孫策想起黃忠的那匹新坐騎,瞅了他一眼。“你這麼摳,怎麼舍得的?”

    秦牧臉一僵,嘿嘿笑了兩聲,卻沒說話。過了片刻,他又舔舔嘴唇。“將軍,能托你一件事不?”

    “托我可以啊,先送我一匹青海驄再說。”

    “我哪裏還有青海驄,那是我姊姊的坐騎。”秦牧脫口而出,隨即又意識到說漏了嘴,連忙用手捂住,央求道:“將軍,保密,保密。”

    孫策眼珠一轉,明白了。“你姊看中了黃漢升?”他想起身材高挑,眉宇眼頗有幾分英氣的秦羅,不由得笑了。這女人好眼光,也有膽氣,看中了黃忠就主動出手,不愧是關中的女子。

    “將軍,你看……能行嗎?”

    “這事你別問我啊,問黃漢升自己去。”

    “唉,我是想問來著,可是我姊姊說黃漢升對將軍忠心耿耿,我與黃漢升是同僚,這……不太方便。如果將軍不同意,他是不會答應的。”

    孫策眨眨眼睛。“你姊姊真是這麼說的?”

    “千真萬確。”

    “衝她這句話,我答應了。”

    秦牧興奮的一甩馬鞭,眉開眼笑。“將軍,這事若成了,我謝你一匹最好的涼州大馬。”
noriko1026 發表於 2018-4-4 10:43
第229章 單挑

    張遼趕到段煨麵前,翻身下馬,躬身施禮。

    “將軍,兩軍交戰,勝負不在於一兩人的較量,而在於能否摧破敵軍……”

    段煨眯著眼睛打量著張遼,一聲不吭。他身邊的義從也眼神譏諷,仿佛看著一個白癡。張遼訕訕地閉上了嘴,轉身準備離開。等他走出十幾步,段煨才揚聲道:“多謝文遠指教,銘記在心。”

    張遼回身,抱拳施禮。“將軍言重了,張遼豈敢。張遼這就回陣備戰,唯將軍所命是從。”

    段煨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張遼見了,也有些暗惱,不再說話,輕踢馬腹,急馳而去。回到自己的戰陣,他下馬重新披掛,腰下腰間長刀,佩上弓和箭箙,又翻身上馬,手一伸。

    “戟來!”

    親衛遞上長戟。張遼接戟在手,手腕一振,虛刺了兩下,長戟振顫,嗡嗡作響,良久方絕。張遼歎了一口氣。“想不到今日又為鬥將,唯有斬殺孫策,方能雪恥。”

    張遼的兄長張泛恨聲罵道:“他有什麼好得意的,不就因為是涼州人嘛。董卓倒行逆施,早有一天會遭天譴,到時候殺盡涼州人,看他還能得意否。”

    張遼沉下臉,厲聲喝道:“兄長!你要害死我們所有人嗎?”

    張泛閉上了嘴巴,眼神卻依然凶狠。張遼轉身看看身邊的親衛。“你們都給我把嘴閉緊了。我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上為報國家,下為求富貴,不要學那些儒生因言取禍,毀身滅家,於國於已無益。”

    “喏。”親衛們七嘴八舌的答應著,並不整齊。張遼本想喝斥他們,可是看看他們眼中的不甘,又不忍再說。這一路走來,他們受的委屈已經太多了。

    這時,中軍有號角聲響起。張遼一緊手中長矛,正準備策馬上陣,卻發現一騎從中軍陣中奔出,直往對麵對了。張遼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段煨臨陣換人,剛才卻不肯知會一聲,實在可惡。

    見對麵中軍有人出戰,黃忠心中暗笑。當初孫策說段煨有可能會派其他人迎戰時,他還不太相信,現在情況如孫策所說一般無二,不由得他不佩服孫策料敵如神。他從親衛手中接過千軍破長刀,輕踢坐騎,迎上前去。

    雙方相隔十餘步停住,黃忠勒住坐騎,大聲喝問:“南陽黃忠在此,來者何人?”

    對方也勒住坐騎,單手綽矛,大聲說道:“隴西楊承,來會孫策,你不是我的對手,讓孫策來。”

    黃忠冷笑一聲:“原來是涼州人,不過是仗著董卓之勢狐假虎威罷了,如何是我家將軍的對手。我家將軍少年英雄,武藝超群,堪作他敵手的人隻有並州英雄呂布、張遼,餘者皆不足觀。回去吧,讓張遼來,其他人都不行。”

    楊承大怒。“並州人如何能與我涼州人相提並論,你們這些山東鼠輩目光短淺,有眼無珠,呂布便也罷了,區區張遼如此敢稱英雄。來來來,且讓我殺了你,再向孫策挑戰。”

    楊承拍馬舞矛,直取黃忠。黃忠也不示弱,提刀迎戰。刀矛相交,“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一個回合,黃忠就掂出了楊承的武藝,知道這人雖然有些勇力,卻不是自己對手。但他練習騎戰不久,正缺一個對手,不敢放過這樣的機會,便收起五分力氣,虛晃一刀。

    楊承閃身避過,兩人錯馬而過。

    說話間,兩人站在一起,刀矛並舉,殺得難分難解。

    孫策看了兩個回合,就知道黃忠的用意,立刻下令鼓吹演奏。樂手們賣力吹奏起來,氣勢雄壯。黃忠聽了,心中感激,更加精神,手上加了二分力,便殺得楊承節節敗退。轉眼間十餘回,黃忠大喝一聲,斬楊承於馬下。

    楊承翻身落馬,坐騎奔出十餘步,放慢腳步,垂下頭,打著噴鼻。楊承掩著傷口在地上爬行,留下一路鮮血,慢慢無力,伏倒在地。鮮血汩汩而出,浸濕了泥土。

    黃忠抬起刀,直指對麵的西涼人,厲聲大喝:“還有誰?”

    段煨臉色鐵青。他本想派自己部下的勇士出戰,搶了張遼的風頭,不讓他和孫策接觸,沒曾想連孫策的麵都沒見著,先折了一人。這時候更不能讓張遼出戰,否則必然被並州人瞧不起。他轉身喝道:“誰能斬了此人,賞錢十萬!”

    “我來!”親衛中一人大聲應喏,踢馬衝出戰陣,直奔黃忠。

    黃忠二話不說,連通報姓名都免了,拍馬迎戰,不數合,又是一刀斬於馬下。

    片刻之間,黃忠連斬兩名涼州勇士。孫策心中歡喜,命人擊鼓,為黃忠助威,挑釁對方。將士們見黃忠神勇,歡喜異常,按照計劃歡呼不已,黃忠的部下更是齊聲大罵涼州鼠輩,要求換並州勇士張遼出戰。

    段煨後悔莫及,早知如此,就聽張遼的建議,不應孫策的挑戰,直接開打,現在騎虎難下,被黃忠連斬兩名勇士,士氣受挫,連累得涼州人都受到了汙辱,如果不擊敗黃忠,就算大戰取勝,也無法贏回尊嚴。並涼都是邊郡,與羌胡相接,好以勇氣相聞,寧可戰死也不肯受辱,麵子至關重要。並州人有呂布,已經壓了涼州人一頭,如今又被關東人占住,如何能忍。

    但是,黃忠之勇有目共睹,遍尋部下,好像也找不到能比楊承等人更厲害的勇士。段煨心中生疑,莫不是張遼與孫策串通,故意要折我涼州人的銳氣?若非如此,這孫策遠在南陽,是如何知道張遼驍勇的?

    此中必有陰謀。

    段煨想了想,叫過親衛楊整,俯耳交待了兩句。楊整領命,策馬來到張遼的麵前,躬身一拜。

    “張校尉,段將軍命你出戰,斬殺黃忠。”

    見楊承二人連續被殺,張遼知道段煨已經騎虎難下,隻有要讓自己出戰。可是不管他能否取勝,並涼人之間的敵意都不會減輕,隻會加重。孫策這是故意挑事啊,真是可惡,待會兒拚著受傷也要殺了他,非如此不能解段煨心中之疑。

    “謹遵將軍令。”

    張遼拱手領命,楊整卻沒有離去,卻撥轉馬頭,一副要陪張遼上陣的模樣。張遼心中有數,也沒說什麼,策馬上陣。楊整緊緊跟隨,兩人來到陣前。張遼也不說話,縱馬奔馳,挺戟直取黃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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