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81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8 16:35

第320章 「師徒傳承」

  年輕的低級女法師瑪麗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在通往魔法實驗室的階梯上,鑲嵌在走廊兩側的魔晶石燈散發出恆定明亮的光輝,但這光芒卻絲毫不能驅散她心中的不安。
  這段時間來,整座塔裏的學徒都在承受著同樣的不安——老魔法師的精神問題似乎正在朝著一個新的方向發展惡化,那個乖僻陰沉的老人好像在上次「連接」中受到了什麼刺激,他首先讓學徒們晝夜不休地拆掉了塔中的那些精神防護法陣,隨後又毫不猶豫地將三座魔法實驗室之一給拆除一空,並在裏面設置了大量讓人難以理解的、新的實驗裝置,他整日、整日地把自己關在新實驗室裏,研究著學徒們看不懂也不敢去打聽的東西,他開始更加頻繁地自言自語、咕咕噥噥,有時候還會突然在實驗室裏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
  他好像是徹底瘋了。
  現在學徒們唯一感覺慶幸的,就是老法師的新瘋狂似乎讓他無暇去懲罰旁人,這麼多天裏竟然沒有一個學徒遭到鞭打和責罵,老法師貌似已經完全沉浸在他那錯亂的精神世界裏,甚至都忘了自己還有一群學徒存在。
  所以瑪麗此刻覺得自己大概是所有學徒裏最不幸的一個——因為老法師丹尼爾在瘋狂之中竟然還記起了自己,並派奴僕通知自己去新實驗室裏找他……
  是新的瘋狂實驗?
  還是莫名降臨的懲罰?
  亦或者只是老法師在神志不清狀態下隨口的一次招呼?

  階梯到了盡頭,一條燈光略有些昏暗的走廊出現在眼前,走廊的盡頭就是魔法實驗室,一個穿著黑色短袍的奴僕從走廊走了過來,在瑪麗面前微微彎腰,用僵硬低沉的嗓音說道:「主人在等你。」
  「我知道了。」瑪麗點點頭,越過奴僕向前走去。
  法師塔裏的奴僕皆是老法師購買來的奴隸,除了那個不知道已經多大年紀、總是陰測測的老管家之外,所有奴僕都接受過神經元改造手術和法術洗腦,這些僵硬而缺乏情感的「活死人」照料著老法師和所有學徒的生活,在必要的情況下,也充當老法師的實驗材料。
  瑪麗曾經懼怕過他們,也曾經同情過他們,但現在,她對活死人奴僕已經只剩下麻木,和看待魔偶沒什麼兩樣。
  反正這塔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差不多的。

  瑪麗走過走廊,推開了新實驗室的大門,並看到老法師已經在裏面等著自己——他背對著大門,似乎正在盯著實驗台上的什麼東西發呆。
  瑪麗吸了口氣,走進實驗室:「導師,您找我?」
  老法師背後的幾根人造神經索抽動了一下,隨後他轉過身,用那褐黃色的眼珠盯著女學徒:「瑪麗,妳來的正好,過來——把門關上。」
  瑪麗心懷忐忑地走過去,並打量了一下這間剛剛經過翻新的實驗室。
  那些盛放動物樣本以及魔藥的架子都被搬到了別的地方,原本的幾個石質煉金台也都不知去向,取而代之的是位於房間中央的一個大型試驗台,以及在房間兩側的幾張長桌和魔法材料存放櫃,新的實驗室和之前那個陰沉恐怖的地方看起來截然不同,倒更像是一間比較正常的魔法實驗室了。
  年輕的女學徒來到實驗台前,正想詢問自己的導師有什麼吩咐,卻看到實驗台上攤開著很多張圖紙,以及許多寫滿了計算式的草稿紙。
  「妳,妳是我所有學徒裏數理能力最好的,我選擇了妳——來和我一起完成主人交待的任務!」老法師看了瑪麗一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妳先拿著這些,把這幾道題做出來!」
  做題?
  瑪麗一頭霧水,但不敢違背導師命令的她還是接過了那些紙張,開始認真閱讀上面的東西。
  她理解得有些艱澀,雖然那些紙上的都是用數理能力就能解決的數學問題,但遣詞用句卻和她以往遇上的魔法概念有很大不同,但不管怎麼說,她還是硬著頭皮看了下去。
  隨後,她開始嘗試用自己的理解,去解決那個計算符文域範圍的難題。

  在解題到一半的時候,一隻枯瘦的手指突然從旁邊伸了過來,瑪麗頓時一驚,並緊接著聽到導師的話從旁邊傳來:「白痴!妳的平方符號呢?!」
  瑪麗額頭被嚇出了一層冷汗,但預料中的電擊或鞭打並未降臨,導師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還愣著幹什麼?改過來!妳想把題做錯嗎?!」
  瑪麗慌忙改正了自己寫錯的地方,並繼續做下去。
  但她做的仍然很是艱難——數理她都懂,但那些定義和公式對她而言實在是太新鮮,又太抽象了。
  理解題目為她增加了額外的難度,以至於原本會做的東西也會出現失誤,很快她就又聽到導師在耳旁吼道:「妳沒有腦子嗎?!理論值是 277!實際干擾值已經超過它了!妳竟然還在繼續做下去?!」
  「妳見過哪個魔法陣的符文結可以不成對的嗎?那個多餘出來的起始符文,妳是打算把它接到自己的腦子裏麼!」
  「石英砂是負性,是負性!妳以為它是秘銀和精金嗎?讓妳去設計魔法陣,妳遲早把自己炸死!」

  導師的斥責和怒吼幾乎每隔一會就會響起,每次都讓瑪麗忍不住哆嗦一下,但慢慢的,她卻發現了一件事——導師其實是真的在教導自己一些東西。
  自從幾年前導師完全沉迷於進行「連接」儀式以來,這是他第一次再度教導學徒實際內容!

  自己一愣神的功夫,導師的聲音就又響了起來:「還愣著幹什麼?妳還有兩道大題沒寫!不寫完卷子不准吃飯!」
  瑪麗趕緊低下頭,認認真真閱讀起最後兩道題的題目,但一種古怪的感覺卻從她心中浮現出來:難道……導師最近不是徹底瘋了,而是真的在魔法研究上有了巨大的突破,所以完全沉浸在研究之中麼?
  她是知道的,讓老魔法師精神出現問題的最初原因,就是他在魔法研究過程中遇上的某些令人絕望的巨大難題,幾十年無法突破,才一點一點地讓這位原本強大睿智、前途無量的天才法師,變得陰沉乖僻、冷酷扭曲——那詭異可怕的「連接」儀式只是放大了他的精神問題而已。

  十幾分鐘後,瑪麗把稿紙推向丹尼爾:「導師,我做完了……」
  老魔法師看了她一眼:「檢查過了麼?」
  「我……檢查過了。」
  「讓我看看。」
  老魔法師一把奪過了瑪麗手中的紙張,然後從頭到尾認真看了一遍。
  在那一瞬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瑪麗彷彿從導師那張總是陰沉的面孔上看到了一絲絲的微笑。
  「嗯……馬馬虎虎,」老魔法師的表情變化稍縱即逝,下一秒他已經重新板起臉孔,「比我做的時候差遠了,多用了一倍的時間。」
  瑪麗卻從這句話裏聽出一絲別的內容:這些題不是導師自己出的麼?他在出題的時候也做了一遍麼?
  顯然,老法師不會解釋自己的話,瑪麗也沒有膽量去詢問這種細節,她只是低頭聽著,聽老法師繼續說下去:「雖然妳用的時間長,但差不多及格了。這些資料妳拿回去,認真看,都學會,然後教給那群躲在塔底的廢物和白痴——告訴他們,三天後我要考驗他們,學不會的,就等著被我做成活死人吧。」
  瑪麗縮了縮脖子,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導師,這些東西……是做什麼用的?」
  「這些是偉大的知識!」老法師張開雙手,很是激動地說道,顯然他此刻心情不錯,還很有耐心跟自己的學徒解釋,「是我偉大的主人賜予的知識!妳必須好好學,等妳學會了,我就教妳該怎麼組建魔網,怎麼簡化法陣——這是妳莫大的榮耀,能為主人效勞,是妳莫大的榮耀!」
  瑪麗慌忙點著頭,她開始懷疑自己剛才那樂觀的估計——自己的導師,恐怕仍然是瘋的。
  他在接觸了一個恐怖的存在並與之做了交易之後,真的是徹底瘋了。

  這時老法師突然皺了皺眉,隨後不耐煩地揮著手:「出去吧,今天能教妳的就這些了。我的主人在召喚我,我必須立刻回應。」
  瑪麗知道老法師口中的「主人」是個恐怖的神話生物,或者是類似的神秘存在,於是一刻都不敢多呆,趕緊點頭後退。
  在離開實驗室之前,她聽到老法師遠遠地喊了一句:「妳表現不錯,晚上可以吃肉!」
  瑪麗鞠了一躬:「謝謝您,導師。」

  等年輕的女學徒離開之後,老法師低聲咕噥了一些含混不清的話語,隨後慌慌張張地站到實驗室角落的一個魔法陣上,激活周圍的預警和保護符文之後,他的精神迅速放空,神經索開始幫助他和周圍的符文建立連接。
  下一秒,他便看到自己周圍的環境天翻地覆,那個有著高遠藍天、無盡水面、大量金屬平台的空間再次出現在他眼前。
  果然,只要連接到心靈網絡中,他就必然會被帶到這個地方——域外遊蕩者的控制是絕對的,根本沒有任何漏洞可鑽。
  老法師早已經放棄抵抗,他恭恭敬敬地對著眼前那個金髮的身影彎腰致敬:「主人,您有什麼吩咐?」
  「先做點卷子吧,」高文隨手變出兩套題,「我看看你掌握得怎麼樣了。」
  老法師:「……謹遵您的命令。」

  片刻之後,高文的呵斥聲開始響起:
  「你腦子呢?地址映射的基本定義忘了嗎?!」
  「誰告訴你開放端口不可以偽裝的!」
  「唯一有效編碼是什麼意思還不明白?它必須和精神頻率始終匹配!讓你去設計 ip 索引,你遲早把自己的腦子燒掉!」
  ……
  「最後……你檢查過了麼?!」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8 21:33

第321章 「嶄露頭角」

  久違的夢境之城,久違的金碧輝煌,久違的樓宇殿堂。
  魔法師丹尼爾站在這座雄偉壯麗的城市街頭,看著眼前那些鋪展開的宏偉建築以及在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他又回到了這個地方——在一連串的考驗和「傳承」之後,他終於得到那位可怕的域外遊蕩者的認可,獲得了重新接入心靈網絡,在夢境之城中活動的許可。
  但他知道,自己並沒有自由——而且從今往後的每一天,他在心靈網絡中的活動都不會有自由。
  域外遊蕩者已經將祂的精神印記留在自己的頭腦中,而且是留在了最深處,他永遠都無法擺脫這個印記,從今往後,他必須作為域外遊蕩者的僕從行動,他不能說出主人的秘密,不能做主人禁止的事情,不能嘗試脫離主人的控制,更不能在心靈網絡中以任何形式向人求救、向其他永眠者示警。
  他不用去考慮什麼通過隱秘行動和自我暗示來繞過規制,因為他知道,哪怕自己做得再隱秘也逃不過域外遊蕩者的監控,那監控是位於潛意識深處的,人不可能欺騙自己的潛意識——不管是在這個心靈網絡中還是在外面的現實世界,只要他潛意識裏觸發了域外遊蕩者留下的「關鍵詞」,那麼可怕的懲罰就一定會到來。
  但是丹尼爾已經不在乎了。
  他已經見證過域外遊蕩者的偉力,又接受了那些不可思議的知識傳承,對如今的他而言,他更重要的身份是域外遊蕩者的僕人,而不是什麼永眠者教徒,更不是什麼提豐魔法師。

  老法師將自身的形象重新塑造成他在心靈網絡中常用的樣子:一個儒雅的中年魔法師,隨後走向城市裏那些中低層教徒聚集的地方。
  他冷眼旁觀那些永眠者在城市街道上來來往往,看著那些對域外遊蕩者之偉力一無所知的人繼續他們庸庸碌碌的生活,心中突然冒出一絲古怪的得意來:
  我可是為那個不可名狀的偉大存在效命之人,我可是主人重塑這個世界的第一批使者之一!當新時代到來之後,秩序頂端將由我一席之地——到時候這座看似繁華實則虛幻的夢境之城又算得了什麼呢?
  老法師覺得自己突然冒出來的這種感覺很奇怪,但最終,他選擇享受其中。

  一座有著高高尖頂和淡金色外牆的大型建築出現在前方,那建築是一座集會場所,它的門口排列著兩排吹奏號角的巨人雕塑,很多身穿華服的教徒在那扇華麗的大門中進進出出,丹尼爾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坦然且堅定地跟著人群走向大門。
  那是中低層教徒聚會並交流知識和情報的地方,也是他執行主人意志的第一步。
  主人離線之前交待的話,迴蕩在丹尼爾的心頭:你已經是個成熟的永眠者了,該學會自己去嶄露頭角,語驚四座,技壓群雄,然後走上人生巔峰了。

  丹尼爾進入了集會所,集會所的一層大廳寬闊而明亮,許多盛放著美食和美酒的長桌分佈在大廳四周,大廳內層則是供訪客們隨意落座、商談、休息的圓桌和半開放式小隔間,而在最中心的地方,則可以看到一座座水晶柱:那是接入高級網絡,上傳、發佈、讀取信息的端口。
  丹尼爾無視了周圍那些美酒美食,也無視了兩個面容嬌媚、體態妖嬈向自己走來的女性永眠者,他徑直走到水晶柱前,將手放在上面,發佈了一條他這個等級能發佈的最高權重信息:
  「重要知識分享-個人重大發現-希望引起關注。」
  「我認為我們所使用的心靈網絡其實存在很嚴重的安全缺陷,未經許可的訪客一旦接入網絡就極難被發現,而且我們也無法確定網絡中每一個訪客的真實狀態……」
  「我有一套構築網絡安全規範的方案,而且也有一些可以提高節點管理效率的想法……」
  「另外,我們的資料庫管理也缺乏條理,混亂不堪,查閱信息時給人的感覺又繁瑣又無頭緒……隨著網絡不斷發展,我們保存下來的信息將越來越多,資料庫的混亂情況必然會愈演愈烈,對此,我有一些規範化資料庫的建議,我將其命名為數據庫管理……」
  「希望得到更上層節點的關注。」
  ……

  丹尼爾將這些醞釀、編輯了許久的消息發送出去,隨後直接離開了這個地方。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信息會淹沒在心靈網絡的龐大數據之中,因為他知道永眠者教團的上層——那些噩夢主教、大主教們時刻都關注著這個網絡,甚至教皇本人也與網絡保持著全天候的連接,那些強大的永眠者有著與其地位匹配的實力,他們不會放過任何在網絡上流動的信息,並且能瞬間關注到那些值得關注的東西。
  哪怕對方只是驚鴻一瞥,他也相信自己所指出的那些問題,可以引起教團高層的極大關注。
  雖然主人曾經交代讓他先引起同階層或者略高一級的永眠者關注,隨後再漸漸想辦法引起教團頂層的關注,但他知道有更好的辦法可以讓自己盡快進入教團高層的視線——而這個行動已經得到了主人的許可。
  丹尼爾曾經對那些主教有著無限的敬畏和崇拜,他很佩服那些主教的強大實力,但在看過主人傳授的知識,知道什麼叫數據庫架構、目錄索引、調用規則之後,他對那些主教的敬畏之心已經蕩然無存——用強大的腦力和魔法實力來控制整個網絡,其行為真的和野獸用力氣打架差不了多少。

  就如丹尼爾預料的那樣,幾乎沒過幾分鐘,他所發出的那些信息便已經得到了永眠者主教團的關注。
  在位於夢境之城中心區的華麗宮殿內,一間圓形大廳突然亮起燈光,大廳中央的巨大圓桌表面浮現出無數玄奧(實際上只是光影特效)的紋路,而一道道身影則在圓桌周圍憑空浮現。
  這就是分佈於大陸各地的永眠者主教們。
  一名頭戴金冠的主教開口了:「網絡中出現了重要的信息。」
  旁邊有人回應:「我們已經在關注。」
  「名叫丹尼爾的噩夢導師在網絡中發現了重大安全隱患,他所提出的思路正位於我們的思維盲區……」
  「已經初步確定,那些漏洞都是切實存在的——但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更沒有任何人提出解決方案。」
  「我們應該感覺慶幸——在漏洞釀成重大危機之前,一位富有才華的同胞及時發現了問題……」
  「教皇已經下令,我們要盡快確認所有的漏洞情況,並抓緊時間和那位發現漏洞的噩夢導師聯繫,既然他能夠如此敏銳地發現心靈網絡的缺陷,那麼他一定是在這方面具備獨特的天賦。」
  *** ***
  塞西爾領,高文從「冥想」狀態悠悠醒轉。
  他默默地看了眼前的琥珀一眼:「妳每次都要把臉杵得這麼近麼?」
  「我就是想看看什麼時候能成功嚇你一跳!」半精靈小姐嬉皮笑臉,「結果你這傢伙竟然每次都這麼淡定啊。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每次其實你都沒徹底睡著?你就是假裝自己睡著了,然後逗我玩呢!」
  「我哪有妳那麼無聊?」高文隨手把琥珀扒拉到一邊去,心情不錯地站起身活動著肩膀關節,「我『冥想』的這段時間裏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事啊,就漢默爾來了一次,交鋼鐵增產計畫,我給你放書桌上了,」琥珀一邊說著一邊好奇地打量著高文的神色,「話說你心情看上去很好哎,發生什麼了嗎?」
  高文有點奇怪地摸摸自己的臉:「很明顯麼?」
  琥珀抱著胳膊分析得頭頭是道:「反正我能看出來,你左邊嘴角比右邊嘴角翹得高的時候,通常就是心情很好,而且多半是又算計別人成功了……」
  「……妳平常閒著沒事,就不能關注點有用的東西?」高文白了這傢伙一眼,隨後點點頭承認,「我心情確實不錯。」
  半精靈小姐頓時露出相當感興趣的神色:「為什麼、為什麼?你又做夢頓悟什麼東西啦?」
  高文沒有直接回答這傢伙,而是突然冒出一個貌似很不相干的問題:「妳說,要怎麼才能在一個龐大、而且內部結構錯綜複雜的組織裏面隱藏下來,並永遠不被這個組織的篩查機制給發現?」
  琥珀愣了一下,不明白這個問題是怎麼來的,但還是試著回答道:「易容喬裝?不斷轉移?準備多個假身份?」
  高文笑著搖了搖頭,卻沒有回答對方,因為他暫時還是不打算讓人知道自己潛入永眠者心靈網絡的事實。

  實際上問題的答案非常簡單:
  易容喬裝總有被拆穿的可能,不斷轉移也會被機警的監視者發現,假身份再多也都是假身份,最好的辦法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為篩查機制的制定者。
  高文無比愉悅,嘴角瘋狂上揚:只要自己成為那個負責審核身份的人,那麼所有的假身份就都是真的了。
  而等到丹尼爾完成那些任務,高文甚至可以利用實名認證和地址綁定功能,順著 wifi 去砍那些邪教徒……
  (非本文:分明是在講中國網路管理的現狀……)

  琥珀看著高文的表情變化,突然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莫名其妙的……老粽子你又腦筋失控了。」
  高文破天荒地沒有在意琥珀那張破嘴,而是笑著擺擺手:「行了,將來會跟妳解釋的,妳先……」
  他話音未落,房門外突然傳來了小女僕貝蒂的聲音:「老爺!索爾德林先生回來啦!」
  高文一怔,趕緊回應:「快讓他進來!」

  片刻之後,高文便見到了風塵僕僕,甚至可以說頗為狼狽的高階遊俠先生。
  他驚愕地看著這位實力不俗的友人,並第一時間注意到對方胸口的血跡:「你這是怎麼搞的?!」
  索爾德林頗有些尷尬地扯著嘴角:「被邪教徒給砍了……」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9 08:44

第322章 情報

  聽到索爾德林的話,高文第一反應就是大吃一驚:「被邪教徒給砍了?你這穿越提豐邊境一次,沒有被提豐守軍發現,反而被邪教徒給砍了?」
  「發生了很多事情……」索爾德林微微嘆息,「在大陸上遊歷了七百年,仍然會有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你先坐下,喝口水歇歇,」高文一邊讓索爾德林趕快坐下休息,一邊皺著眉看著對方衣服上那些已經乾涸的暗紅色血痕——高階遊俠先生不知道從哪弄了一身遊蕩冒險者常穿的黑色斗篷和暗棕色外套,這兩件衣服上都沒有破損的痕跡,但卻能看到鮮血滲出又乾涸的印痕,這說明對方的傷口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癒合,「琥珀,去把皮特曼叫來——讓他帶上治療毒素的藥膏。別從窗戶……」

  等半精靈小姐推開窗戶一溜黑光直奔西南之後,高文把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他盯著索爾德林的眼睛:「以你的實力,怎麼會傷到這種地步?你遇上的是什麼樣的邪教徒?」
  「萬物終亡會,」索爾德林苦笑著,說出了一個讓高文熟悉而又頭疼的名號,「我被人給算計了……在前往宏偉之牆監控站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自稱貝爾娜的白銀精靈德魯伊,她是邪教徒偽裝的……」
  高階遊俠用幾分鐘把自己遭遇邪教徒襲擊的經過告訴了高文,等說完之後,他忍不住皺著眉補充了一句:「說實話,我有些不安,萬物終亡會這個墮落德魯伊組織一直以來雖然都很活躍,但他們主要的破壞和活動都侷限在人類國度以及大陸西部的一些山地王國,他們從未把手伸到白銀精靈頭上……這一次竟然有個至少達到高階巔峰的萬物終亡教徒混進了精靈的監控站,我很擔心他們在謀劃一些對白銀帝國,甚至是對宏偉之牆不利的事情……」
  高文一邊思索一邊說道:「你把情況報告給你的母國了麼?」
  「當然,」索爾德林點點頭,「逼退對方之後,我回了一趟監控站,把情況報告了上去,精靈王庭那邊已經知悉並表示會立刻展開調查,但你也知道,以那幫邪教徒的狡猾……他們真實的目的往往都隱藏在層層擾亂視線的行動中,恐怕到頭來還是要等到他們造成破壞,我們才能搞明白那些腦子壞掉的傢伙究竟想幹什麼……原本我是準備在監控站休養一下的,但我擔心那些邪教徒會有後續針對安蘇的行動,所以就先趕了回來,好讓你知道這些情況。」
  說到這裏,索爾德林臉上突然露出了一絲猶豫的神色,高文立刻注意到這點:「你還有什麼發現?」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索爾德林搖搖頭,「在和那個邪教徒戰鬥的時候,我始終有一種被針對的感覺,她似乎很瞭解我的戰鬥風格和習慣……如果不是我隨身帶了一些超出她意料的裝備,恐怕我不一定能這麼完整地回來。」
  高文眉毛頓時揚了一下:「難道是你的熟人?」
  「我不確定,」索爾德林搖搖頭,「對方當時用了另外一副軀體和面孔,應該是類似血肉融合或者吞噬的墮落神術,這導致我根本無從感應她的真實氣息,而且很多墮落德魯伊熱衷於用血肉法術重塑自己的肉身,哪怕真的是某個『熟人』站在面前,我也肯定認不出來了……」

  此時敲門聲突然響起,書房的門打開之後,高文看到除了琥珀和皮特曼之外,赫蒂和瑞貝卡竟然也在外面。
  「我們是在路上碰到的!」瑞貝卡第一個嚷嚷起來,「我聽說遊俠先生回來了,就來看看!」
  這姑娘的好奇心永遠旺盛,高文對此倒不意外,他只是略有點好奇地看了赫蒂一眼:「很少見妳也會跟著瑞貝卡來湊熱鬧啊。」
  赫蒂沒有回答,只是溫婉地笑了一下,並不動聲色地晃了晃手裏那根帶著血槽和八個撞角的法杖,高文頓時心中瞭然:這個大孫女是瑞貝卡的限制器……

  「我先看看你的情況,」皮特曼進屋之後就立刻進入了工作狀態,一邊說著一邊走向索爾德林——雖然他平常在領地上整天到處轉悠著忽悠人算命以及賣假藥,但這時候還是很能分清輕重緩急的——主要是分不清的話,容易被高文一個跳劈給拍牆上,「話說你對枯血藤做的藥膏過敏麼?」
  索爾德林一邊配合著解開傷口附近的衣服,一邊搖搖頭:「三百年前還過敏,但現在已經好了。」
  枯血藤是人類德魯伊常用的一種魔藥材料,用來中和血液中的毒素以及祛除被毒素侵染的血肉很有效,但白銀精靈有一半都對這種藥材過敏,所以皮特曼特意問了一句,以防止自己帶來的藥膏產生副作用。
  「有一些過敏是可以通過接觸過敏源形成適應性來『治癒』的,但若非必要,還是謹慎點好。」皮特曼就像個盡職盡責的專業醫師一樣,一邊交待著這方面的事情一邊開始檢查索爾德林的傷口。
  在索爾德林的衣服覆蓋之下,是已經被毒素侵染多日,時至如今仍然沒有癒合的傷口,那裏的血肉呈現出不正常的深紫紅色,邊緣還有焦黑碳化一般的脫水跡象,但從傷口中滲出的血液卻是鮮紅的。
  這種怪異的「感染」很顯然是受到了魔法力量的影響。

  在檢查了片刻之後,皮特曼抬頭看了索爾德林一眼:「你實力不錯。」
  「實力差點,早就死在毒素之下了,」索爾德林笑了笑,一方面是說給皮特曼,一方面也是對高文解釋著,「萬物終亡會的墮落德魯伊確實很厲害,我原本想要以傷換傷地留下對手,卻沒想到一點都不划算……經歷過剛鐸廢土的考驗之後,倖存下來的人多半都對毒素有著很高的抵抗力,這卻讓我麻痺大意了。」
  「他們的劇毒法術很多都同時帶有詛咒和元素侵蝕性,單純的劇毒抗性並不怎麼有效,」皮特曼搖了搖頭,「幸好,你是個高階遊俠,身體自癒能力極強,你已經自行中和了一大半的毒素,我再給你處理一下應該就沒問題了。」
  索爾德林默默地看著皮特曼從隨身的木質手提箱中取出帶有魔力的粉塵、樹葉、油膏等物,現場佈置了一個小小的德魯伊淨化祭台,隨後開始用法術驅散自己體內殘存的詛咒劇毒,他感受到自己體內那些已經折磨自己多日的侵蝕之物,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退,忍不住說了一句:「你的儀式法術很厲害啊。」
  「我比較擅長儀祭類的德魯伊法術,」皮特曼一邊把最後一把魔力粉塵灑向地板上那個用油膏繪製、正在魔力作用下自燃殆盡的魔法陣,一邊隨口說道,「這種施法方式的效果更強,但需要消耗的法術材料也更多,回頭你別忘了把材料錢補給我。」
  「放心,這點材料錢我還是有的,」索爾德林哭笑不得地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儀祭法術』這種說法還真挺古老的,只有古典派的幾個德魯伊教派還在用這種說法吧?當代的德魯伊都已經把儀祭法術和祭祀法術合併成『儀式法術』了……」
  「我是先祖輪迴教派出身的,」皮特曼頓時一臉得意地說道,臉上的皺紋都擠出花來,「所以我這兒的法術和藥膏都絕對正宗,你在別的地方都買不……」
  他還沒說完,旁邊的瑞貝卡就打岔了:「哎~你上次不還是林木之心麼?」
  「他還自然之靈呢,」琥珀擺擺手,「你就別信他的,這老傢伙為了騙錢把所有德魯伊派系的書都看了一遍,到時候客戶信哪個他就是哪個……」

  索爾德林還不是很適應高文身旁這些奇葩的節奏,當即顯得有點尷尬,但幸好高文主動把話題繼續了下去:「除了遇上邪教徒之外,還有什麼情況要匯報麼?」
  「我正要說,」索爾德林立刻點點頭,他看了房間裏一圈,確認這裏的都是塞西爾領各個部門的領導者,便表情嚴肅地說道,「我得到情報,提豐邊境的冬狼堡也遭到了畸變體襲擊。」
  「冬狼堡?」高文眉頭一皺,「如果我沒記錯,就是溫德爾家族駐守的那座堡壘吧……現在控制著冬狼堡的應該是安德莎.溫德爾,那個年輕的狼將軍。」
  「是的,我之前便是在她的軍隊中效力,」索爾德林點頭道,「冬狼堡遇襲的時間和塞西爾領遇襲的時間相差應該只有幾天,考慮到兩地的距離以及畸變體的行動速度,我懷疑是同一撥怪物在黑暗山脈中分成了兩支……」

  高文看向琥珀,後者不等他開口就主動說道:「目前軍情局還沒有報告——咱們的情報網剛勉強分佈到南境各地,暫時還沒有餘力向東境以及更遠的提豐滲透。」
  高文點點頭,他也理解情報網的建設不是一朝一夕,哪怕有著商業網絡和無往不利的煉金藥劑生意這樣開掛的東西輔助,要把軍情局的攤子架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這個消息恐怕已經被送到弗朗西斯二世和提豐那位皇帝的書桌上了,」赫蒂也是個思維敏捷的人,而且和瑞貝卡不同,常年與各個貴族勢力打交道的她也很有些對局勢的敏感性,「先祖,兩國局勢恐怕會有變化。」
  「最遲在復甦之月結束前,就會有新消息傳來,」高文點點頭,並轉向琥珀,「加緊對新幹員的訓練和派遣工作,並注意收集來自聖靈平原方向的消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在重啟外交活動之前,弗朗西斯二世會首先對國內有一番動作。」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1 22:25

第323章 我們的路

  索爾德林帶來的消息至關重要。
  稍有頭腦的人,就可以意識到這將對目前劍拔弩張的提豐-安蘇形勢造成怎樣的影響。
  對於高文而言,這是個壞消息,也是個好消息——壞消息自不用說,他打從棺材裏爬出來看到外面一大片畸變體(老子上個版本白打了)的時候,就在擔心這件事,擔心宏偉之牆日益衰退,擔心畸變體越來越多地從那片廢土中脫困,前來襲擊人類世界。提豐邊境的遇襲,意味著上次的畸變體襲擊事件遠比想像的更加嚴重,塞西爾領面對的幾千怪物只不過是突破宏偉之牆的畸變體的一部份而已,但從另一方面,畸變體這個文明大敵的出現或許也會推遲戰爭……
  推遲安蘇和提豐之間的戰爭。

  在這方面很遲鈍的瑞貝卡在被赫蒂提示之後才意識到這件事的意義,她眨巴著眼睛,一臉好奇地看著高文:「祖先大人,如果國王和提豐那邊的皇帝都能意識到畸變體的威脅,是不是就不會打仗了啊?」
  可是高文卻只能打破這姑娘的想法:「安蘇和提豐必有一戰,早晚而已。」
  這是高文在分析過如今人類各國的局勢之後得出的結論。
  瑞貝卡顯然想不明白這個結論是怎麼來的,就連鬼點子最多的琥珀也是一臉萌圈,現場只有赫蒂微微皺著眉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高文見狀也就沒有賣關子,乾脆趁著這個機會開始給現場的人上了一課。

  「提豐發展很快,如今已經非常強大,但事實上它已經發展到一個關鍵的轉折期,也是個瓶頸期,這是對它而言最危險的時刻。通過多次成功的國內改革,提豐目前的人口、經濟、軍事都獲得了巨大的發展,然而,快速的發展也埋下了隱患,一方面,生產力的提高意味著資源消耗效率的提高,這頭巨獸需要吞噬大量的資源來實現社會的最終轉型;另一方面,提豐人口過快增長,它的官吏和國內貴族卻缺乏有效的新型管理手段,龐大的人口正在漸漸轉化為這個帝國的沉重壓力。」
  「不管是為了汲取『營養』,還是為了釋放壓力,提豐都必須找個外部的宣洩手段才行。」
  「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羅塞塔.奧古斯都大帝的改革已經深入到觸及貴族利益的程度,不管是將立法權收歸皇室,還是對全國土地貴族的重新核定,都極大地刺激到了那些傳統貴族敏感的神經——儘管羅塞塔大帝利用強硬的手腕和個人能力壓制了反彈,讓改革推行到位,然而這部份壓力並沒有被釋放出去。」
  「國內經濟的發展確實為提豐的土地貴族們帶來了不少好處,然而,這些好處顯然還沒有餵飽那些在改革中失去了諸多特權的貪婪傢伙,羅塞塔大帝還需要找到更多的紅利,更多可以證明他雄才大略、正確性的紅利,來餵飽那些仍然心懷不滿的封臣——或者藉謀取紅利的過程來『自然合理地消滅掉那些跟不上時代的人』。」
  「一場對外戰爭是最佳的選擇——幾乎可以解決提豐改革之後面臨的所有問題。」
  「提豐已經統治了大陸東部地區的全部土地,它如今的擴張只能往兩個方向走,南方是高嶺王國,它顯然不適合下手,高嶺王國與白銀帝國關係最為緊密,而且白銀精靈的群星聖殿就懸浮在南部海峽的上空,監控著位於高嶺王國邊境的大片先祖林地——你們覺得一旦提豐從先祖林地借道入侵他國,白銀精靈會眼睜睜看著麼?」
  「所以提豐的選擇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往北,把安蘇當成犧牲品——人類四國之中,只有安蘇經歷了要命的霧月內亂,國力衰退最為嚴重,提豐人怎麼可能忍得住。」

  瑞貝卡一愣一愣地聽高文分析完這些東西,眼裏的萌圈幾乎就沒停過,但好歹她腦子還是不慢的(大概),雖然自己想不到這些,但好歹能聽懂,這姑娘的眉頭當場就皺了起來:「也就是說……哪怕這次兩國不打了,過不了幾年,只要那些怪物沒有再大的動靜,安蘇和提豐就還是會打起來?!」
  「這是必然的,」高文點點頭,「而且即便畸變體再出來幾次,只要宏偉之牆本身沒塌,兩個國家也仍然會不計代價地開戰——提豐已經等不了太久了,羅塞塔.奧古斯都已經人過中年,他好像並沒有什麼太有力的繼承人,所以只要他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甚至不能在自己壯年期解決掉改革中的隱患,那麼提豐的盛世一定會隨著那位皇帝的衰老演變成一場災難,這一點羅塞塔本人明白,我們的國王也能看明白。」
  「……這場戰爭背後竟然會有這麼複雜的原因麼……」瑞貝卡愣愣地說道,「祖先大人,您是怎麼看明白這些的?您明明剛復活沒多久,可是您看東西卻好像比我們所有人都明白……」
  看得多了,自然就有經驗,很多事情只要看到一點苗頭,就能把所有前因後果補充個不離十,這就是衛星精的底力啊……
  高文搖搖頭:「太陽底下無新事,這個世界,千百年來就沒變過。」
  直接說衛星精沒人能懂,但這麼一說……雖然還是沒人能懂,但顯然逼格就高多了。
  「老友,如果不是知道你的經歷,我都好奇你是怎麼想到這麼多的,」索爾德林臉色古怪地搖了搖頭,「當年的你可不屑於去思考這些,通常看不爽的,直接砍過去就是了。」
  高文嘆了口氣:「那是因為那時候大家一窮二白,周圍又除了魔獸就是蠻人,外交手段用不上,遇見問題莽過去就行了——現在大家都是文明人,誰不願意多動動腦子呢?」

  「文明人……」索爾德林聽到高文說出來的這個詞,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感慨,隨後所有感慨化為一聲長嘆。
  就在高文好奇地要詢問對方為何嘆息時,這位精靈遊俠卻先問了一個問題:「老友,你說我們當初是為了什麼要領著那幾十上百萬的難民跨越廢土,在這片不毛之地建立起王國呢?」
  這個問題來的很突然,高文微微愣了一下,而站在旁邊的赫蒂、瑞貝卡、琥珀甚至皮特曼都同時露出微微帶著好奇的神色,似乎很期待高文的回答。
  沉默兩秒之後,高文淡然一笑:「說的偉大一點,是為了帶領人民走出困境,是為了保護和延續我們的文明,說的平凡一點,只是想活下去——讓所有人都活下去罷了。」
  「是啊,哪怕最平凡的念頭,也是為了讓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索爾德林苦笑著,穿越東境時那寒冷的一夜在他腦海中反覆浮現,「但你知道麼?就在這片當年咱們一起打下來的土地上,很多人已經活不下去了。」
  「你們聽說過一種叫做佃租恩赦法案的東西麼?」
  「那是在南境,貝里伯爵領地……」
  這位精靈遊俠按捺不住吐訴的念頭,把他在那一夜的所見所聞統統講了出來——七百年的遊歷生涯,他並不是沒有見過社會的黑暗面,不是沒有見過比那更加悲慘,更加不幸的人和事,但身為高階超凡者的他,從來都是以一個高高在上、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切,唯有在東境的那一夜,他親眼見證,親耳聽聞了那些他此前從未注意過的黑暗細節,安蘇如今的沉淪讓他觸目驚心,他實在忍不住要把這些都說出來。
  房間裏有人陷入了沉默,有人陷入了思索,但也有人在沉默思索之餘更多的是驚訝。

  瑞貝卡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他們怎麼能這樣?那個貝里伯爵,還有收租的騎士……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去搶農戶的土地?!」
  「這樣的事情很多,我的大小姐,」好長時間沒開口的皮特曼幽幽說道,「妳覺得那麼多土地貴族手中的土地是為何越來越多的?妳覺得為什麼王國年年都在開墾新的土地,失去土地的農民卻一年比一年多,農奴的數量也一年比一年多?哪怕看不到外面的情況,看看這片領地也好——這片土地上絕大部份的人口是怎麼來的?是農奴,是奴隸,是失去土地無家可歸的流民,這些人生來就該一無所有麼?」
  瑞貝卡瞪大了眼睛,手指節因用力握拳而有些發白:「可……貴族不是應該保護自己的子民麼……從小,父親和姑媽都是這麼教我的,祖先當年留下的訓令也是……」
  「如果祖訓管用,一百年前都不會有那場私生子戰爭,」琥珀白了瑞貝卡一眼,「妳以為每個貴族都跟妳一樣一根筋,好忽悠麼?」
  要是按照瑞貝卡平常的習慣,聽到琥珀這樣調侃肯定掄起法杖一個橫掃千軍就過去了,然而這一次,她卻正沉浸在糾結之中,她感覺很想不明白:「可是……難道那些農戶就沒意識到這是個陷阱麼?」
  高文輕輕按了按瑞貝卡的頭髮:「瑞貝卡,妳忘了一件事,絕大部份平民並不知道一塔卡糧食的三分之一或三分之二是多少,也不知道三分之一塔卡的兩倍是多少,他們更不會估算五年後自己要交多少租子,事實上,他們甚至看不懂領主頒布的那個『佃租恩赦法案』上的任何一個字——宣讀領主命令的人是貴族士兵,而貴族士兵絕不會解釋任何東西,所以實際情況是領主頒布了法令,絕大部份平民卻對這個法令的內容一無所知,他們只知道當領主宣佈自己是依法來收租的時候,必然不能反抗,而至於領主有沒有真的依法……領主說是,那就是。」
  「可是總有少數人會明白的吧……」
  「當然,會有少數人明白,有些人甚至在聽士兵宣讀完法令之後還能背下來,能記在心裏,那又有什麼用呢?」站在瑞貝卡身後的赫蒂搖了搖頭,這位女士的臉上帶著深沉的悲哀和同情,「他們有能力和領主對抗麼?有能力找出這些法令裏的漏洞麼?有能力讓其他平民意識到這些法令裏的漏洞麼?如果都沒有,那麼他們能做的也就只是把這些東西背下來,然後在失去土地之後,把這些事情說給一個外鄉人聽聽而已。」
  瑞貝卡看著高文:「難道……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改變這種局面麼?」
  「當然有,」看著這個傻乎乎地奉行「貴族自律準則」,現在卻陷入迷茫中的傻狍子,高文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們就走在這條路上。」
  雖然……現在才只是第一步。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1 22:26

第324章 高文的願景

  高文心中所想的很多,然而他卻很難讓周圍的人明白他的全部想法。
  他想改變這個世界,想建造新的秩序——雖然最初他只是想在這個世界生存下來,但這一想法已經隨著他在這個世界生存愈久而漸漸改變——但是改變世界談何容易?
  即便只看小小一個安蘇,他也能從這個王國中看到積累了七百年的強大慣性——土地貴族的慣性,底層民眾的慣性,社會制度的慣性,這個國家的一切都建立在舊有的秩序之上,這個秩序不改變,那麼一切都不會改變。
  他確實建立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在極南境這片土地上建立起了塞西爾領以及一套全新的社會秩序,但事實上他自己都知道這一切只是個起步而已——他可以制定新的律法,可以用魔導科技推進生產力,可以組建更先進的政務團隊,施行更科學合理的領地管理,但這一切都只是「表層」工作罷了。
  不論是管理領地的人,還是接受管理的人,他們在僅僅一年前都還是傳統安蘇體制中的一員,是傳統土地貴族治下的小商人、落魄學者、普通平民,甚至農奴、奴隸,他們確實已經能夠服從高文的命令,做到高文要求他們做的事情,但他們骨子裏並未改變,領地上的新法律和新秩序對他們而言只不過是又一個貴族老爺的又一種規矩而已,他們知道該怎麼做,但很多人其實並不知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只要人的思想還沒有改變,那麼一切改變就只能是暫時的,工業化所產生的紅利也會因「人」的限制而被極大浪費,高文深知這一點,所以他才要在領地上強制推行教育,尤其是對未成年人的強制教育——他不僅僅下令在學校裏開設了讀書識字的文化課,其實也開設了關於王國結構、貴族與平民歷史、社會資源分配規律以及合理性等方面的常識教育,這一切都是他在思想灌輸上的努力。
  領地上更新一批新機器很容易,但要給這個時代的人進行思想啟蒙卻很難,那些一無所有還飽受欺壓的農奴和奴隸,有時候甚至還會對此產生抗拒,他們已然認同並適應了自己的命運,甚至認同整個安蘇的體制規矩,你若是告訴他們貴族老爺和奴隸流著同樣的血,他們甚至會覺得你離經叛道、不可理喻,但這卻並不是因為他們愚昧無知,而是這個時代將他們硬生生扭曲成了這般模樣。
  高文有時候也在想,想自己風風火火推行的新秩序、新法律、新思想是不是太過急進,但有一點他是很清楚的——魔潮不等人,提豐和安蘇之間的戰爭也不會等著自己,越是瞭解這個世界如今的局勢,他就越是感覺時間不夠用,所以他不得不把一切進度都努力拉到最快——要不是有魔潮和戰爭這兩把懸在頭頂的利劍,他又何須如此緊迫?

  高文一時間陷入了恍惚和思索中,直到瑞貝卡的聲音把他喚醒:「祖先大人,您在想什麼呢?」
  高文醒過神來,看著一臉好奇的瑞貝卡,又看看瑞貝卡身後帶著思索神色的赫蒂,以及周圍的幾張可以信賴的面孔,他微微笑了起來:「瑞貝卡,妳還記得我曾經跟妳說過的一句話麼?貴族之所以在這七百年間不斷墮落腐化,不是因為貴族本身的傳承出了問題,而是因為他們有恃無恐。」
  瑞貝卡想了想,點點頭:「您是這麼跟我說過……」
  「保護子民,捍衛土地,維護榮耀,這些貴族準則本身沒有錯,但若是只依靠貴族們的自覺就想讓他們遵守這些準則,那無異於異想天開,」高文搖著頭,「很多貴族鼓吹血統高貴,鼓吹先天正義,甚至讓學者們用各種各樣的理論來證明貴族的血脈中,天生就有著道德與正義的因子,所以貴族不需要額外的道德監控,就能做到嚴守準則,但實際上這都是胡扯。」
  這句話一出,幾乎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瑞貝卡和赫蒂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先祖,似乎不敢相信這麼離經叛道的一句話,竟然是從安蘇開國第一代的大貴族口中說出來的,而坐在旁邊椅子上的索爾德林則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帶著笑意看著自己的老朋友。
  「哪有什麼天生高貴,高貴都是後人粉飾出來的,」高文繼續說著,「開國之初那幫人的出身經歷我還不知道?一幫學徒、鐵匠、木匠的後代,怎麼七百年後就成了天生高貴了?說白了就是沒人打他們,一個個都膨脹得不像樣子……」
  七百年前的老祖宗說這些,誰也沒法反駁,所以房間裏的人只能認真聽著。
  但現場還是有個人可以插嘴的,那就是同樣歷史悠久的索爾德林,這位精靈遊俠帶著笑意看著高文,等對方說完之後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那麼,我的老友,如果有朝一日你把他們全都打了,那之後你又想建立怎樣的新秩序呢?要知道,哪怕是當年剛鐸傳說中的上古聖賢之王,他所建立的王朝也有腐朽崩塌的一天,人類是一種壽命短暫又健忘多變的種族,你能保證你建立的新秩序永遠如你所願麼?」
  話說到這一步,幾乎已經挑明了某些事情,房間中一下子安靜下來。
  「當然不能,」面對索爾德林的問題,高文的回答倒是簡單直白,他開頭兩個詞就把人嚇了一跳,但緊接著他便笑道,「所以我建立的不是一城一國的秩序,也不是一朝一代的秩序,我建立的,是文明整體的秩序,是所有貴族都不再天生高貴,是所有統治者都不能肆無忌憚的秩序,到那一天,我不管王座上坐著的是皇帝,是國王,還是別的什麼,他都必須時刻戰戰兢兢,必須永遠小心謹慎,因為永遠都有一股力量可以在他犯錯之後,把他從王座上拉下來。」
  話說到這裏就足夠了,很多東西不用解釋得太明白。

  房間中一時間落針可聞,琥珀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特認真地看著高文:「說實話,這之後你不會殺我滅口吧?」
  高文沒有回答,只是隨手按在琥珀的頭頂,面帶微笑。
  「七百年前你就總是能帶給人驚喜,七百年後也不差,」索爾德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這位精靈遊俠來到高文面前,突然單膝跪下,鄭重其事地行了人類騎士面對主君時的禮,「就如我出發前承諾的——索爾德林.霜葉,願重歸你麾下。」
  高文也鄭重其事地回禮,並將這位老朋友(至少是他這副身體的老朋友,繼承來的記憶中的老朋友)扶起:「歡迎之至。不過現在你還是需要先休息,把傷養好再說。」
  皮特曼在一旁笑了起來:「領主,你就放心吧,有我的藥膏和治療法術,他用不了幾天就能徹底恢復健康。」
  高文深深地看了這位老德魯伊一眼,他可以肯定,這是對方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語氣說出「領主」這個詞。
  他點點頭:「那麼傷員就交給你了。」

  人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很快,書房中就只剩下了高文和琥珀兩人。
  「剛才不還嘀咕著我要殺妳滅口麼?怎麼這時候還死皮賴臉留下來了?」高文帶著笑意看著留在書房中的半精靈小姐,故意逗弄她道。
  琥珀第一次沒有響應高文的逗弄,她只是一臉認真地看著對方,良久才打破沉默:「我在思考,你這傢伙說大話的時候有幾分是認真的。」
  「全都是認真的,」高文一臉坦然地說道,但緊接著就點點頭,「不過這時候冷卻下來仔細想想,妳說我這是大話也沒什麼不對的——畢竟現在塞西爾領也只不過是剛剛站穩腳跟而已,此刻就敢籌劃王國局勢確實是早了點。」
  琥珀白了高文一眼:「這麼謙虛可不是你的性子——而且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塞西爾領確實是剛站穩腳跟,但你佈出去的那些暗線和棋子……可不只是在塞西爾領啊。」
  說到這兒她頓了一下,雙手抱胸地看著高文:「直到今天,我終於知道你很多奇奇怪怪的行為到底是為什麼了,你啊……果然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安安穩穩地當一個開拓貴族。」
  「其實我還真打算安安穩穩搞建設的,」高文攤開手,「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打算摻和當代的安蘇貴族體系,但話又說回來……他們人傻錢多,我又何樂不為呢?」
  「我信你的才有鬼哦!」
  高文:「……」
  *** ***
  同一時間,位於安蘇和提豐邊境附近的隱秘地宮中。
  一處被藤蔓和根鬚覆蓋的偏殿內,一株變異的植物突然隆起,伴隨著植物頂端形似花苞的結構迅速膨脹、成熟、開裂,一個身披神官長袍、留著墨綠色長髮的女性,從裂開的莢胞中走了出來。
  貝爾提拉的臉色陰沉而又蒼白,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和胳膊,確認所有傷勢已經痊癒,這才邁開腳步,拖著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根鬚和藤蔓走向似乎早已等候在偏殿門口的黑袍身影。

  「希頓教長,」貝爾提拉看著眼前的黑袍人,語氣頗為冷淡,「沒想到你剛剛從血肉之淵出來,第一件事便是來迎接我,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幾乎從不犯錯的貝爾提拉教長會有如此狼狽的一面,這才更讓人意外,」面容沉穩剛毅,身形消瘦的希頓教長板著臉說道,「不過我不是來迎接妳的,我只是來告訴妳,在妳離開的這些日子裏,大教長甦醒了,他讓妳一回來就立刻去見他。」
  「大教長甦醒了?」貝爾提拉眉頭微皺,緊接著便冷淡地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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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萬物終亡會的巢穴

  地下宮殿,通往最深層的道路。
  漫無止盡的台階,彷彿通往深淵地獄;
  古老深沉的黑色石壁,似乎封印著這個世界最初的惡意;
  一排又一排的魔晶石燈,鑲嵌在這條傾斜向下的階梯兩旁,然而那明亮的光芒,卻似乎無力對抗這條通道中盤踞的黑暗,魔法水晶所發出的光亮,僅僅只能照亮牆壁和台階上一小部份的範圍,在燈光無法抵達的地方,永遠是令人生畏的黑暗。

  一陣藤蔓和根鬚摩擦的聲音在階梯和走廊之間響起,貝爾提拉不緊不慢地走在這條通往血肉之淵的通道中,隱隱約約的瘋狂囈語在她的腦海中迴響,她的身影在魔晶石無力的光輝中向前移動著,而黑暗則在她身後不斷合攏。
  通往宮殿最深處的階梯分成了數層,基本上每過一段漫長的傾斜坡道,就會有一層較為平緩的走廊,這些較為平緩的走廊似乎是給不斷向下的階梯提供了某種緩衝,可以讓行走在坡道上的人稍微休息,減輕那足以令人瘋狂的心理壓力——但事實上貝爾提拉很清楚,想要安全通過這條階梯,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在任何地方停留。
  每道平緩走廊都有兩扇石門,每通過這樣的一「對」石門,前行者就會受到更深一層的影響,令人瘋狂的囈語和那種彷彿不斷被黑暗吞噬的恐懼會越變越強,在這條路上每多停留一分鐘,就意味著離瘋狂和死亡更進一步。

  一扇格外沉重古老的石門出現在貝爾提拉面前,這扇石門表面描繪著扭曲的血肉、植物,以及壓根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神秘星空:這是通往「密室」的最後一道屏障。
  在石門前,兩個高大的身影微微彎下腰來,沉默著對貝爾提拉行禮致意。
  那是兩個令人生畏的生物——儘管人類的特徵還殘留在他們身上,但他們實在已經不能用「人類」來形容。他們有著佈滿贅生物、腫脹畸形的頭顱,眼睛和耳朵都已經嚴重退化並變成了蜿蜒蠕動的觸鬚狀結構,他們的四肢比人類更加粗壯,並用繃帶層層包裹,以防止那些失控的血肉從身體上分離——他們是地宮的「看守者」。
  這些看守者不能言語,不能看,不能聽,甚至連思維和感知方式都已經變異成非人的狀態。
  在成為看守者之前,他們都是萬物終亡會最狂熱、最忠誠的成員,他們付出人類難以想像的代價,甚至變異成這幅令人不寒而慄的狀態,為的就是可以長期把守這座地底宮殿最深處的秘密——因為普通的人類守衛在這條通道中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想到那個從七百年前便一直待在「密室」裏的大教長,就連貝爾提拉都忍不住感到一陣微微的顫慄,她對看守者點了點頭,隨後一臉肅然地向前走去。

  沉重古老,不知何人建造的石門在貝爾提拉面前自動打開,一個有著三條岔道的小廳出現在她面前。
  中間的岔道通往真正的「血肉之淵」,左邊通往「獻祭場」,右邊才是大教長身處的密室。
  貝爾提拉向前走去,在跨過大門的一瞬間,無數瘋狂的囈語聲陡然加強,彷彿要將人吞噬一般在她腦海中迴蕩著,這位女教長忍不住皺了皺眉,隨後在瘋狂囈語聲的糾纏中走向大教長的密室。
  站在密室前的「看守者」仍然是沉默著對貝爾提拉行禮致意,並幫忙開啟了密室的門。
  在走進密室的一瞬間,所有瘋狂的囈語便瞬間消失,那種始終壓在身上的錯亂精神壓力也統統不見,貝爾提拉鬆了口氣,她知道,這便是那位大教長的力量。
  密室不大,裏面除了一些石質的桌椅傢俱之外,便看不到任何多餘的裝飾,那位令人敬畏的大教長就位於密室的中央,他坐在石質的書桌後面,正在翻看著一本厚重古老的大書。
  貝爾提拉忍不住看了那本書一眼,一種強大的精神吸引力立刻將她緊緊攝住,但在徹底被那本永遠無法讀完的「終極之書」控制之前,她強行轉移開了視線,並對書桌後面身披黑袍、面貌模糊的大教長鞠躬致敬:「大教長。」
  大教長的聲音從兜帽下面傳來,裏面混雜著嘶啞的聲響:「我聽說妳行動暴露,還受了傷?」
  「……是的,」貝爾提拉遲疑了不到一秒鐘,但還是點頭坦白,「我大意了。」
  「沒關係,小事而已,」大教長淡淡地說道,似乎真的對這點失敗毫不在意,「我們很快就不用遮遮掩掩了,那些精靈造成不了多少麻煩。比起這個,我命妳調查的事,進展如何?」
  「永眠者將高文稱作『域外遊蕩者』,他們似乎得到了一些情報,並依此判斷高文.塞西爾的復活其實是一幕假象,他們認為有某個外來的『邪靈』或『不可名狀者』佔據了那副軀殼。」
  「域外遊蕩者……」大教長喃喃自語著,隨後貌似隨意地將手在那本「終極之書」上輕輕拂過,後者立刻發出一陣嗡嗡的聲響,書頁自動飛快地翻動起來,並停留在某一頁上。
  大教長看了那頁一眼,微微搖頭:「終極之書上沒有關於域外遊蕩者的信息。」
  貝爾提拉謹慎地說道:「那麼……這個情報是假的?」
  「也有可能是超脫了凡人理解,涉及神明的秘密,」大教長將終極之書合攏,語氣淡漠地說道,「高文.塞西爾不可能復活,這一點妳是清楚的。」
  「是,」貝爾提拉微微低下頭,「那我們之後對高文.塞西爾要採取的行動是?」
  大教長再次打開終極之書,並將手在書頁上輕輕拂過,這一次,終極之書的書頁以更加瘋狂的速度和幅度翻動起來,並在幾秒種後停在某一頁上。
  「終極之書的答案未變,」大教長淡淡地說道,「不接觸,不干涉,保持距離。」
  「是。」
  大教長微微點了點頭,從兜帽下傳來他低沉的聲音:「我們在安蘇和提豐的佈置已經啟動了麼?」
  「遵照您的命令,戰爭將在虛假的和平中降臨。」
  大教長沉默良久,發出一聲微微的嘆息:「……這是凡人掙脫命運必須付出的代價。」
  「有一件事令人很在意,大教長,」貝爾提拉突然說道,「聖光教會近期的活動正越來越過激,他們藉著打擊異端的名義,開始在各地壓制其他教派,並大規模地吸納淺信徒和新信徒,短時間內他們的規模已經膨脹了一倍……」
  「淺信徒……想要藉助於數量麼……」大教長自言自語著,並最終搖了搖頭,「自尋死路……再繼續發展下去,他們遲早會被自己信仰的聖光吞噬,他們此刻的所有努力,都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編織絞索而已。」
  「但如果他們真的成功,聖光之神恐怕會成為一個無法抗衡的存在……」
  「其他教派不會坐以待斃,聖光的力量越強,它所要面對的反抗之力也會更強,」大教長微微搖頭,「不管怎樣,現在還不是我們插手的時候。」
  「是。」

  幾十分鐘之後,貝爾提拉離開了地宮的底層,穿過那充斥著瘋狂囈語、黑暗恐怖的深邃走廊,將所有幻聽幻覺都甩在身後之後,這位女教長微微呼了口氣。
  看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地宮走廊,她輕聲自語:「連終極之書也無法給出解答的『域外遊蕩者麼』……」
  *** ***
  聖蘇尼爾城,皇冠街四號的塞西爾宅邸前,訪客絡繹不絕。
  自從塞西爾家族一夜之間跌至谷底,整整一個世紀以來,這是這座宅邸第二次這般熱鬧起來。
  上一次還是高文.塞西爾公爵重返王都的時候。
  桑提斯發出的多個招募信息確實產生了效果,即便人們對黑暗山脈的疑慮仍在,也還是有很多人會抱著看看情況的心態來瞭解一下——不過大多數響應招募的人只能在工匠協會、學者協會裏和桑提斯留下的接頭人進行見面、報備,有資格來皇冠街四號的,至少也得是具備正式超凡者級別的法師協會成員,或者有大人物的推薦信函才行。
  可即便有這麼一道「過濾」,皇冠街四號白天也接納了幾十個來訪的客人。
  響應者如此之多是有道理的——在半年前,高文第一次在王都發佈招募信息的時候,南境開拓還只是一紙空文,除了一個開拓計畫之外,人們看不到任何保障和前景,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響應者,但如今再怎麼說也是大半年過去,南境的開拓隊伍至少是確確實實地站穩了腳根,這便等於打破了關於黑暗山脈的大部份惡劣流言。
  桑提斯這個法師協會成員在這時候拿著公爵的命令,領著光鮮的隊伍,在王都進行正式的公開招募,情形自然會不一樣。
  至少,這一次王都的學者、法師、工匠們可以看到一些實際的保障了。
  那些有所成就,不愁生存的人或許不會動搖,但那些本就落魄,只為了討個生存的人中難免會出現動心者。
  在所有響應招募的人中,數量最多的是在工匠協會報名的符文工匠和機關師,其次是在學者協會報名的落魄學者、書記員,法師數量是最少的,而且其中相當一部份只是保持著觀望的心態。

  「女巫」吉普莉站在宅邸的一層客廳中,面帶微笑接待著那些身穿法師長袍或短袍的拜訪者,並不動聲色地觀察著每一個人神色間的細微變化。 本帖最後由 LukeHUNG 於 2018-11-12 09:30 編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2 08:44

第326章 秘密集會

  年輕的法師科恩站在這座屬於公爵的宅邸中,聽著周圍的施法者們低聲討論關於南境那片神秘開拓領的事情,時不時附和兩句,但實際上卻心不在焉。
  這裏的人有一半都不是認真衝著那份招募來的,科恩很清楚這點。
  他們身後是日漸式微的小家族,是正準備衝擊更高一層地位的新晉貴族,是努力想要和貴族們打好關係的富賈豪商,這些人真正的目的壓根不是去南境那片開拓領當什麼建設者,而是希望能藉此機會和塞西爾家族建立一定聯繫——塞西爾家族沒落不假,但復活的開國公爵已經為這個沒落的家族帶來了一絲希望,近半年來關於南境開拓領的消息時有傳來,塞西爾家族沒有在那片不毛之地上覆滅,反而正漸漸站穩腳跟,這便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心思活絡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認可一個事實:哪怕開國公爵真的跑去邊境搞起開拓,塞西爾家族重回王國政治舞台也是遲早的事,不管是為了王室本身的正統象徵,還是為了穩固貴族體系的體統,國王都必須讓塞西爾家族重新成為王室的一根支柱——國王可以忌憚高文.塞西爾本人,但他必須正視重新得到先祖庇護的「塞西爾」這個姓氏。
  既然如此,那麼目前還遠在邊境的塞西爾家族自然就有了投資價值。
  但不管怎麼說,「塞西爾」這個姓氏仍然是敏感的,他們的投資價值也仍然不夠明朗,所以很多大家族目前也還在觀望,還在謹慎思考,於是一些小的、作為大家族附庸的小家族就被推了出來,並藉著這次公爵招募超凡者的機會,前來建立一絲聯繫,好為將來的投資打下基礎。

  除了抱著這特殊目的的人之外,現場其他人的心思也不單純,唯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現場幾乎沒幾個人是真的衝著響應公爵號召來的。
  若無家族任務,一個獲得超凡力量的職業者完全沒有必要跑去邊境的不毛之地搞什麼開拓建設,哪怕公爵給的酬勞不低,在那片一無所有的土地上又能得到什麼收穫?
  超凡者最看重的是超凡領域的晉陞前景,其次是在上流社會的發展前途,金錢對他們而言是排在第三位的東西。
  而至於是否能趁這個機會和塞西爾家族攀上交情……沒有家族背景的施法者可不會指望這個,這是個講究血統與家族傳承的世界,一個出身平民又沒有巨富身家的小法師,對公爵而言能有什麼價值?
  科恩知道自己也是如此,他雖然跟桑提斯有些私人交情,這次也是在收到桑提斯的私人信函之後才決定來看看情況,但實際上他並不打算真的去響應公爵的招募,他來這裏的目的和其他年輕落魄的施法者一樣,只是看中了這個地方帶來的「人脈」機會而已——那些想要投資塞西爾家族的人,他們自身只是貴族體系中的末梢,但對於像科恩這樣家世一般、天賦也一般的低級法師而言,仍然是不可多得的人脈,現在大廳裏五分之二的人都是抱著跟這些人攀交情來的。
  這裏只有兩種人:想要跟塞西爾家族攀交情的第一種人,以及像科恩這樣想要跟第一種人攀交情的第二種人。

  一個留著棕色捲髮,有著鷹鉤鼻,身穿精緻絲綢衣服的年輕人走了過來,科恩認出這是史特勞恩家族的一名旁系成員,於是立刻笑著站起身,端起酒杯向其致意,努力想要攀談幾句。
  雙方沒什麼交情,攀談並沒有持續多久,但科恩相信自己已經給對方留下了一點點印象,在那位史特勞恩家的少爺離開之後,年輕的法師收起臉上僵硬的笑容,輕輕呼出口氣,放下酒杯離開了座位。
  身穿紅色馬甲的侍從立刻上前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這些侍從皆是王室僱傭並派遣,在高文.塞西爾公爵復活之後,王室為了示好,便在公爵前往南境期間,繼續出錢出人,幫忙搭理這處產業——科恩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只是胸悶,想要出去走走。
  他離開了燈火輝煌的客廳,來到外面吹著冷風,巨日已經漸漸下沉,天色正一點點暗淡下來。
  科恩打了個噴嚏,他揉揉鼻子,轉過身準備再喝一杯珍貴的卡爾納葡萄酒,然後回家。
  但就在這時,他看到那位膚色微黑、身穿長裙、名叫吉普莉的年輕女性朝自己走了過來。
  桑提斯真是好運氣,能有這樣一位美麗的小姐陪伴左右。
  科恩頗有點羨慕地想了一句,隨後對眼前的女法師學徒微微點頭致意:「吉普莉小姐。」
  他要對公爵的使者致意,但也得保持身為正式超凡者的矜持,畢竟對方只是個法師學徒而已。
  吉普莉用手指輕點了一下額頭,回以一個標準的法師禮,並微笑著問道:「科恩.博納特先生,是麼?」
  「沒錯,就是我,請問有事麼?」
  「您符合條件,桑提斯先生讓我把這個交給您。」
  年輕的女法師學徒將一封折好的信函以及一枚看上去很普通的胸針交給科恩,後者在接過信函之後卻忍不住微微皺眉,猶豫著說道:「可是……我並沒有做好準備要……」
  「這並不是前往南境的登記函,而只是下一場聚會的邀請,」吉普莉微笑著說道,「請不要錯過這次機會——戴上胸針就是您參加聚會的證明。」
  科恩還想要問些什麼,但吉普莉卻只是神秘地微笑搖頭,轉身走開。
  科恩沒辦法,只能低下頭打開了那封折起來的信函,好奇地看起來。
  上面只寫了一句話:今夜第一聲鐘鳴之後,仍在此地。
  但這句話後面卻又有一個小小的符號,一個帶有閃電和眼睛圖案的符號。
  「魔法師密會?桑提斯搞什麼……是準備藉著這次替公爵辦差的機會來搞自己的私人聚會麼?他還打算回到王都法師圈子?」
  科恩皺著眉好奇地嘀咕道,但還是認真把信函收了起來。
  不管桑提斯想幹什麼,類似的魔法師密會還是很有必要參加一下的,施法者們在一起交流,本身就是提升實力、收穫知識的好機會,只是要組織一次體面的聚會並不便宜,既然這次有人出面組織,而且還能在公爵的宅邸中繼續品嚐美酒佳餚,科恩相信大多數人都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發現太陽幾乎已經完全沉下地平線:第一聲鐘鳴並不遠了。
  他回到客廳,看到不少人已經起身離開,但還有一些人坐在原地,科恩掃視了一圈,看到角落中有人的衣服上已經別了一枚胸針。
  果然不只有自己嘛……
  科恩放下心來,也把胸針別在身上。

  又過了十幾分鐘,有一名高級侍從出現,表示這次聚會已經結束,來賓情況皆已登記,請訪客們隨意離開。
  於是又有幾個人起身離開這裏,但科恩看到仍然有人坐著沒動——他們身上都是帶有胸針的。
  穿著紅色馬甲的侍者和穿著黑白侍女裙的女僕進入大廳,開始收拾賓客們留下的盤子和酒杯,科恩略有些忐忑地坐回到座位上,一名侍者從他眼前走過,這名侍者的視線明顯在他上衣的胸針上停留了一下,隨後侍者點頭致敬,沒有讓他離開,反而帶來了一杯醒酒清神的酸草水。
  科恩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會,科恩看到一些新的訪客走進了客廳——這些訪客身上還帶著外面的寒氣,進屋的第一時間就是搓著手走向壁爐,顯然是剛剛抵達的。
  他們是白天早些時候來過的「應招者」?專門再度趕來參加晚上的聚會?
  桑提斯這次要搞的聚會規模不小啊……真不愧是能花貴族錢的人。
  科恩的思緒發散著,慢慢他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
  前來參加聚會的人有不少是熟面孔,這本身不奇怪,畢竟法師圈子人數有限,但這些人裏竟然完全沒有來自貴族世家或者某個法師派系的成員!
  要知道,哪怕是落魄的桑提斯,也是應該認識那麼一兩個世家或者派系成員的……至少同在一座法師塔進修的交情該有吧?
  故意沒有邀請?還是說……這次聚會真的很特殊,所有的世家成員和派系成員都被排除在外了?
  科恩心中一動,忍不住提高了注意力。
  他本能地感覺今晚的所謂「第二次聚會」恐怕並不簡單……

  就在科恩這番思索的過程中,王都內的第一次鐘聲敲響了。
  叮叮噹噹的鐘聲響起,在各個教堂號召信徒們祈禱、頌主的鐘聲中,科恩注意到侍從們一個個離開了大廳,而那些身穿塞西爾制式鎧甲的士兵則代替侍從守住了各個出入口,門閂閉鎖的聲音也從大門方向傳來。
  現場的人略有點不安,但很快,大廳的側門打開,穿著一身黑色法師長袍的桑提斯在吉普莉和皮爾斯的陪同下,走進了大廳。

  桑提斯靜靜地掃視了大廳裏的人一圈,他發現真到了這個時候,自己比預想的還要鎮靜。
  隨後,他開口了:
  「諸位,有人對古剛鐸的魔法技藝以及失落領域的知識感興趣麼?」
  *** ***
  南境,霍斯曼伯爵的城堡中,身穿伯爵金紅色華服,擁有銳利眼神的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站在宴會場上,手中端著盛滿卡爾納葡萄酒的金盃,面帶微笑地環視著到場的賓客。
  在悅耳的七絃琴和鈴鼓的音樂聲中,這位伯爵高聲說道:「諸位,有人對來自塞西爾領的『魔網』技術感興趣麼?」
  「我要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在霍斯曼家族數位充滿智慧的魔法顧問以及學者們的努力下,我已經破解了它的秘密!」 本帖最後由 LukeHUNG 於 2018-11-12 09:29 編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3 00:37

第327章 毒入肺腑

  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站在宴會場的中心,滿意地看著自己邀請來的賓客們露出驚訝和欽佩的神色。
  就如以往一樣,他仍然是這裏的中心,所有視線的焦點。
  帶著優雅得體的微笑,他的視線掃過現場每一張面孔,卡洛爾子爵,格蘭女子爵,培波伯爵,這是很有份量的人物,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在南境有著發言權的、血統純正而榮耀的先生、女士們,他們有的已經承襲爵位,有的則是家族中的重要繼承人或足以代表家族發言的大人物,要把這些人請到一起可不容易,尤其是在這寒冷的冬月——這些大人物的齊齊造訪便已經足以證明霍斯曼這個姓氏在南境的號召力一如既往,而為了更加鞏固自己的姓氏所具備的權威性,霍斯曼伯爵當然準備了足以匹配這場宴會的「大餐」。
  那就是他頗費了一番心力,最後在大價錢和好運氣的雙重努力下得到的魔網技術。

  人們鼓起掌來,卡洛夫.霍斯曼伯爵矜持地微笑著,在掌聲持續了十秒之後才微微晃動酒杯,露出謙遜的模樣:「我必須承認,那位死而復生的先祖是一位令人尊敬的人物,他創造了不可思議的東西——也可能是從某些異族的朋友那裏得到了些許『幫助』,但不管怎樣,魔網技術令人驚嘆,而這麼好的東西顯然應該分享給所有人。」
  一個身穿深藍色天鵝絨外套的貴族恰到好處地接過了霍斯曼伯爵的話頭:「但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塞西爾公爵並沒有禁止魔網的外流吧——據說通過萊斯利子爵的擔保和介紹,只要付出足夠的金錢,塞西爾領便會派出工匠幫助有需要的人搭建魔網,甚至搭建基於魔網的各種裝置。」
  「當然,付出足夠的代價,塞西爾公爵就會『幫助』我們建設魔網,」霍斯曼伯爵對那位貴族代表舉杯致意,然後微笑著搖了搖頭,「但那可是一大筆錢!我們的開國公爵簡直是要用馬車把我們城堡中的金幣都搬運出去——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掌握在別人手中的東西,終究是不可靠的,不是麼?塞西爾領確實會派人幫忙搭建魔網,但那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把技術牢牢攥在手裏,如果魔網壞了,或者不夠用了,我們還需要花一大筆錢再把那些工匠請回來……比起這幾乎無止境的投資,諸位不覺得把搭建魔網的技術拿到手更划算麼?」
  「確實如此,」留著淡金色捲髮,身材微微有些發福的培波伯爵笑著走上前來,「我的老朋友,你到底是怎麼把那技術弄到手中的?」
  「一點小小的運氣,我正好遇到了兩位曾經在坦桑鎮負責搭建魔網的符文工匠,而這兩位符文工匠恰好想要一些更好的發展前景,」卡洛夫.霍斯曼伯爵不緊不慢地說道,「他們帶來了魔網的圖紙和部份建造技術——當然,為了安全,我讓我手下的學者和法師顧問們參與了具體的試制工作,最終的結果是令人滿意的,我造出了可以使用的、和萊斯利領的礦山魔網效率一樣的魔網。諸位,你們可以抬頭看看這座城堡中的魔晶石燈,如果有機會的話也歡迎大家去參觀一下城堡後面的那座魔法塔——它們如今正是用魔網驅動的!」
  「我領地上的法師一定會對此感興趣!」
  「我本人也很感興趣——我自己就是個法師。」
  「霍斯曼伯爵,您打算如何……與我們『分享』這些成果?」

  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圍了上來,帶著恭維也帶著真心地與霍斯曼伯爵交流起關於魔網的情報,因為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萊斯利領在過去幾個月裏的變化——雖然他們對那位已經徹底倒向塞西爾家族的安德魯.萊斯利子爵頗有微詞,但他們必須承認,在過去幾個月中,坦桑鎮的礦山所產出的礦石已經碾壓般地佔據了南境的許多原礦市場,龐大的產量,極低的成本,這讓幾個原本在礦石生意上和萊斯利家族分庭抗禮的南境貴族苦不堪言。
  他們當然想得到和萊斯利領一樣的礦山設備與魔網系統,然而,那代價也著實讓人望而生畏,而且他們更是對正在迅猛發展的塞西爾領心存忌憚,不願直接和塞西爾領產生太多瓜葛——尤其是在「魔網」這種涉及基礎的技術上更是如此。
  如今,霍斯曼伯爵成功「竊取」了魔網,他們怎能不對此動心?
  雖然礦山設備仍然需要花一大筆錢從萊斯利領或者塞西爾領購買,但至少,他們解決了一半的問題,而且還是作為基礎的能源問題。
  貴族們庸庸碌碌,但頭腦還是有的,他們知道魔網和礦山魔能機械的區別——後者只是魔法道具,壞了丟了也不過損失金錢而已,前者卻是根基,領地上的能源如果只能靠別人的工匠隊伍來建設,他們是絕對不放心的,只有讓自己的工匠也掌握了鋪設魔網的技術,他們才敢放心大膽地使用那東西。

  但是在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紛紛聚攏到霍斯曼伯爵身邊的同時,卻有一個高瘦的身影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宴會廳。
  身穿黑色毛料外套,蓄著一縷鬍鬚,戴著水晶單片眼鏡的卡洛爾子爵端著酒杯繞過來來往往的侍者,一個人走出了宴會廳來到大廳外面的走廊上,微微嘆了口氣。
  這座城堡確實比以往明亮了——他並不是第一次來到霍斯曼伯爵的城堡做客,他可以看到走廊下、庭院裏甚至城堡主建築的外牆上都新增了很多魔晶石,在充沛的魔力供應下,明亮的燈光幾乎讓這座古老的城堡呈現出水晶般晶瑩璀璨的質感來,看來那位霍斯曼伯爵說的沒錯,他確實是搞到了魔網的技術——而且迫不及待地把它用在了自己的城堡裏。
  卡洛爾子爵看著被燈光照亮的庭院,在周圍明亮的光芒下,庭院上空璀璨的星空都似乎暗淡了幾分,他的視線又隨意掃過,突然發現,原來站在大廳外面的人並不止自己一個。
  一位身穿黑色宮廷長裙,頭戴黑色寬邊帽,身材消瘦的女士正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那位女士的衣著看起來很單薄,但一層若有若無的魔法護盾籠罩在她身邊,阻擋著來自冬夜的寒風。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南境最富裕,但也可能是最不幸的寡婦。

  「羅佩妮女士,」卡洛爾子爵端著酒杯走了過去,他不能讓這樣一位女士孤單地站在這麼寒冷的冬夜戶外,「您也感覺大廳裏很悶麼?」
  「請稱呼我的爵位和姓氏,子爵先生,」羅佩妮.葛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她的眼窩較深,顴骨很高,整個人還帶著一絲病態,雖然仍能看出是個美人,但毫無疑問,她的美貌正在糟糕的健康和心情中走下坡路——不過對於很多年輕的貴族男士,她仍然有著十足的吸引力,「這是很正式的宴會。」
  「但我們可是在宴會廳外,」卡洛爾子爵笑著說道,在發現自己的些許幽默並沒有得到回應之後,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那麼葛蘭女子爵,您對魔網不感興趣麼?」
  「霍斯曼伯爵只是需要有人對他吹捧一番而已,吹捧結束之後才是真金白銀的環節,我沒必要在這之前浪費時間和精力,」羅佩妮.葛蘭用近乎尖酸刻薄的方式說道,她的說話風格一向如此,「而且說實話,我對魔網的興趣確實不大,如果霍斯曼伯爵開出的價位不合適,我會直接離開。」
  卡洛爾子爵笑著點點頭:「我明白,葛蘭小姐在等您回家。」
  提到自己的獨生女,羅佩妮.葛蘭的臉色才略有了一絲緩和,她扭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很隨意地問道:「你呢?你對魔網不感興趣麼?」
  卡洛爾子爵想了想,露出一個有些誇張的苦惱表情:「說實話,感興趣,但不敢感興趣。」
  羅佩妮.葛蘭終於有了一絲好奇的神色:「哦?」
  「來自塞西爾領的東西,處處透著詭異,」卡洛爾子爵微微壓低聲音說道,但音量又恰好可以讓人聽清,他這種精妙的說話手段在勾起異性好奇心的時候總是無往不利,「不知道您是否留意過,現在南境已經到處都是來自塞西爾領的新玩意兒了——五花八門的煉金藥劑,魔網,礦山機械,還有他們鑄造的優質貨幣,幾乎是一夜之間,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高文.塞西爾就已經無處不在了……」
  說到這,卡洛爾子爵頓了頓,張開手:「甚至是我本人,每天都會至少看到高文.塞西爾的面孔無數次——在數錢的時候。」
  羅佩妮.葛蘭的嘴角微微上翹了一下:「我還好,我只喜歡王國的銀盾和金盾。」
  「您看,您也是一位幽默的人,」卡洛爾子爵立刻恭維了一句,隨後端著酒杯,看向庭院方向,「很多人都沒有意識到這種滲透,但我卻有一種危機感……塞西爾領的『新玩意兒』實在是太便利、太划算了,任何人都無法抵擋它。可您也應該知道,越是劇毒的東西,越是會把自己偽裝得甜美誘人……那些來自高文.塞西爾的神奇造物在我看來,不亞於一劑毒藥……」
  卡洛爾子爵說著,他的視線不經意間從庭院中的士兵們身上掃過,在低階騎士敏銳的目光中,他看到一名霍斯曼士兵腰間的皮帶包上探出了一小節剔透的水晶瓶頸。
  那水晶瓶頸上還貼著塞西爾的徽標。
  「我們恐怕已經毒入肺腑了。」
  羅佩妮.葛蘭看了卡洛爾子爵一眼:「那麼你會拒絕這些毒藥麼?」
  卡洛爾子爵沉默了片刻,突然微笑起來:「有時候,毒藥也是一劑治病良方——只要一切在我們掌握之中就可以,就好像現在,我就要回到宴會廳裏,去和霍斯曼伯爵進入『真金白銀』的階段了。」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3 08:33

第328章 各方傳來好消息

  羅佩妮.葛蘭看著卡洛爾子爵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宴會廳的大門裏,嘴角慢慢浮現出一絲冷笑。
  她很清楚卡洛爾子爵為什麼會這樣說——毒藥也是治病的一劑良方,這確實不假,因為卡洛爾子爵領在過去的幾十年裏,一直是南境通往聖靈平原的交通要道,來自康德領以及南境其他地方的藥材若是想發往聖靈平原,基本上都要在卡洛爾子爵領進行集中,組成大規模商隊之後再向北運輸,而除了藥材之外,南境的各種產出,包括普通礦石、魔導材料、毛皮之類,也有相當一部份是通過卡洛爾領這道關卡進行運輸的,所以從一開始,卡洛爾家族就很擅長販賣生意。
  他們是一個不事生產的家族,但卻依靠把持交通要道攫取著巨大的利益,所以卡洛爾家的人都有一個思維習慣,那就是他們並不在乎貨物的來源是誰,他們只在乎貨物能不能通過自己的手賣出去。
  他們可以和霍斯曼伯爵做生意,積極響應霍斯曼伯爵的號召,那是因為霍斯曼伯爵能提供魔網技術,卡洛爾家族可以把這種技術賣給聖靈平原的大貴族,從而賺一大筆錢,但羅佩妮非常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假如塞西爾領願意把那幾乎等同於流淌的金幣的煉金藥劑生意交給卡洛爾,那麼卡洛爾子爵在四天內就會出現在塞西爾公爵的會客廳裏。
  如果路況好一點,那就兩天。

  卡洛爾子爵有著不錯的敏銳眼光,可以看出高文.塞西爾的造物在整個南境滲透的現狀,並從中嗅到了危險的氣息,但他卻錯誤地估計了這份危險,他以為自己只是個倒賣者,所以能夠置身事外,但羅佩妮.葛蘭卻清楚得很……
  那位高文.塞西爾大公所做的事情絕不只是為了攫取金錢那麼簡單,也不是簡簡單單地為了滲透、刺探其他貴族領地的情報,雖然她暫時還想不明白那位復活公爵具體的目標和實現目標的手段,但她很熟悉這種光明正大、謀劃陽謀,卻讓所有人都不得不鑽入圈套的行事風格。
  她丈夫生前也是個差不多的人。
  也是因此,她很清楚這種陽謀最可怕的地方在哪。

  羅佩妮.葛蘭女子爵轉過身,凹陷而冷漠的雙眼看著庭院中那輝煌的燈火,以及那些已經將煉金藥劑當做常規補給品攜帶在身上的霍斯曼親兵。
  她很清楚,憑著這些煉金藥劑,那些霍斯曼士兵在和尋常貴族私兵作戰的時候就已經佔據了絕大的優勢。
  而等到魔網鋪成,礦山的魔能機械也安裝到位,這些士兵還會裝備上更多、更精良的金屬刀劍和鎧甲,這片領地上的法師塔也可以獲得源源不斷的魔力補給。
  而霍斯曼伯爵自己,還將同時得到巨大的財富。
  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高文.塞西爾的餽贈,只要有一個人接受了這份「毒藥」,那麼所有拒絕毒藥的,只會比服下毒藥的人死的更早。
  那個自大的卡洛夫.霍斯曼只能看到利益,大概是看不到利益背後的匕首的,可是羅佩妮並不打算做出任何提醒,她相信即便有人做出提醒,被利益沖昏頭腦的大小貴族們,也會盲目地無視掉所有危險,並認為哪怕局勢有了變化,一切也都在他們掌控之中。
  對此,羅佩妮自己其實也拿不準,畢竟和整個南境比起來……高文.塞西爾這位空有名頭的公爵,還是太勢單力孤了。
  *** ***
  當領主在城堡的宴會廳裏歌舞昇平的時候,城堡的其他地方也在舉行著慶祝活動,一場小型的宴飲就在城堡東南角的偏廳中進行,霍斯曼家族的學者、顧問們聚集在這裏,暢飲著領主賜下的美酒,享用著平時很難吃到的甜點和肉食,一片歡聲笑語。
  他們成功掌握了搭建魔網的全套技術,並在這座古老的城堡中實現了第一片魔網的運行,這些富有才華的聰明人得到了主家的厚賞,他們得到許可,可以在這裏宴飲到天明,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恩榮。
  而在這場小型的宴會中,作為中心受人矚目的是兩個穿著灰白色棉袍,身材一高一矮的年輕人。
  有人上前給這兩個年輕人祝酒,一位額頭很寬的中年先生笑著說道:「效忠霍斯曼家族將是你們一生中最正確的決定——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伯爵的慷慨可是那位安德魯子爵無法比擬的。」
  「有才華的年輕人在哪都會受到歡迎,」另外一位學者模樣的人也走了過來,帶著長輩讚賞後輩的語氣說道,「待天氣轉暖之後,我一定要邀請你們去我在城郊的小莊園做客,那裏有這片地區最好的蜂蜜茶……」
  「還有兩個嫁不出去的女兒,對吧!」
  於是現場哄堂大笑,氣氛更加歡聲笑語起來。

  但被眾人簇擁的兩位年輕人卻顯得有點不勝酒力,他們努力應付了一陣,便眩暈到必須要去外面吹吹冷風的地步——現場當然不會有人為難這兩位「大功臣」,於是其他人繼續開懷暢飲,兩個年輕人則各自端著一杯醒酒的茶湯,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偏廳。
  吹著外面的冷風,高個子的年輕人微微回頭看了一眼透出燈光的門廊,輕聲嗤笑:「搭建魔網的全套技術……這些人真的理解什麼叫『技術』?」
  「充其量是搭建魔網的全套手藝吧,」矮個子的年輕人此刻也全無喝醉的模樣,他低聲咕噥著,「不過也不能對他們提出過高的要求——如果不是親身經歷,誰能想到那極簡的六邊形中蘊藏著符文最深層的規律呢?」
  高個子的年輕人露出一絲微笑,看著自己的同伴:「今夜之後,魔網就要在南境遍地生根了……」
  矮個子的年輕人也露出同樣的微笑,他輕輕舉起自己手中的杯子,以茶代酒:「一曲忠誠的讚歌。」
  「一曲忠誠的讚歌。」
  「話說,你知道為什麼領主要用這句話來當做外勤幹員的暗號麼?」
  「誰知道呢——不過我們今後應謹慎行事,若非必要,不要再提起『那邊』的事情了。」
  「我明白。」
  *** ***
  數日之後,琥珀帶來了高文等待已久的情報。
  「我們的人成功進入了霍斯曼伯爵的城堡,」半精靈小姐一本正經地報告著,「就像你說的那樣,那位伯爵果然在想辦法搞到魔網的搭建技術……他召集了南境的大小貴族,準備把自己『偷』學來的魔網搭建技術再賣給其他人,賣給那些跟他同盟的人。」
  高文滿意地笑著:「這樣一來,一切就如我計畫的發展了。」
  「買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啊……」琥珀感慨著,她很難得地第一時間就理解了高文用這麼麻煩的辦法,把技術洩露給南境大小貴族的真正用意——當然這也跟她在小偷界的作案經驗豐富有關,「這樣一來,他們用了一番波折才把技術搞到手,就更加不會有顧慮,估計用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在自己的領地上大範圍鋪設魔網了。」
  「哪怕他們不需要礦山機械,魔網也可以給他們的城堡供能,可以給領地上的法師塔供能,可以給各處堡壘的魔法陷阱和其它防禦設施供能……在這個到處都是魔法的世界,魔網本身就是一種普適性很廣的東西,」高文點點頭,「不過據我估計,至少有三分之一的貴族是需要礦山機械的,南境的礦業可不少……通知安德魯子爵一聲,讓他把碼頭騰出來,我估計很快就要有很多偷偷摸摸的客人跑到他的領地上求購魔能引擎了。」
  「其實我們可以自己做這個生意的……」琥珀扁扁嘴,「這樣還能少中間商賺差價……」
  「暫時還不行,塞西爾領近乎無限量供應的廉價煉金藥水已經很驚世駭俗,我暫時還不打算在別的地方繼續這麼引人注意,」高文搖搖頭,「目前放出去的種種消息都隱晦地指出塞西爾領的生產能力達到了瓶頸,新的礦山機械是在坦桑鎮製造出來的,既然如此,那我就要把這個消息繼續釋放出去,要讓南境的大小貴族們低估塞西爾領的生產潛力,這樣才不會把他們嚇到。」
  琥珀擺擺手:「也能讓他們放鬆警惕,對吧?我懂,我懂。」
  高文對半精靈小姐這段時間的進步頗為滿意,他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突然說道:「妳先幫我在旁邊照應一下,我……」
  琥珀不等高文說完就接茬:「你又要『冥想』了?」
  「沒錯。」
  這一次,半精靈小姐一句廢話都沒說,很乾脆地點了點頭:「好,我幫你看著。」
  高文隨即慢慢放空精神,不過在即將沉入夢境之前,他聽到琥珀的聲音從旁邊朦朦朧朧地傳來:「不過先說好啊,等你能說的時候,可要第一個告訴我!」
  「放心吧,我不會忘的。」

  一陣短暫的黑暗和眩暈之後,高文出現在了那處有著碧水藍天的無盡空間中。
  老魔法師丹尼爾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彎下腰來。
  「吾主,我沒有辜負您的意志——我已經是永眠者『信息安全和網絡架構』項目的最高負責人了,同時將承擔建設第一代數據庫的任務。」

  高文眨眨眼。
  這老頭效率好高!
  比他領地上的任何二五仔都高!
  emmmm……自己將來收線要是慢一點,這老魔法師怕不是就快當上教皇了……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1-14 08:34

第329章 疑點

  當然,高文也就是心裏想想這麼好的事而已,他也知道「培養個小弟去敵對組織裏臥底,然後臥底三年突然發現自己成了敵對組織幕後股東」這種夢幻般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自己頭上——按照他對丹尼爾的估計,這個老魔法師最高可以滲透至永眠者的主教團內,這就已經是極限了。
  而且還只能是普通的噩夢主教那種級別——噩夢大主教是不用指望的。
  因為按照他所掌握的知識,永眠者直到主教級別,還可以算是在「人」的範疇,可一旦晉陞到噩夢大主教甚至教皇那種程度,他們便已經和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建立了一定聯繫,那或許是神明殘留的某些知識,也可能是類似鉅鹿阿莫恩的神屍殘留物,不管怎麼說,都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東西。
  如果他猜測沒錯,另外兩個黑暗教派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們的大主教和教皇(或者同級別的高層)應該也和神明殘留的某些東西有著聯繫。
  畢竟是在得知「眾神已死」的真相之後突然墮落的邪教徒,手頭不掌握點神之遺物怎麼好意思說自己是搞邪教的呢?

  高文詳細瞭解了丹尼爾的行動經過,最終確認一切大致是按照自己的計畫進行的,非要說跟計畫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這個老魔法師的行動比他預想的還要順利。
  顯然,一個在永眠者教團中默默努力了差不多十年的老教徒,在那些永眠者眼中十分可靠,誰也不可能想到這麼一個遠在提豐,跟「域外遊蕩者」毫無聯繫,本人還從無劣跡的信徒會突然被人夢中灌頂,扭臉就成了 25 仔……

  「主教團成立了一個新的項目組,來專門處理我所報告上去的那些問題,目前他們還在排查和推演漏洞的階段,當然,他們排查得越多,就會越信任我,」丹尼爾恭恭敬敬地報告著,「所有漏洞都是真實存在的,我沒有一絲一毫的隱瞞——等到這些漏洞都被確認之後,就將會領導著這個隊伍進行心靈網絡的重構工作。」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按照您的吩咐,我會在這個過程中把您賜予的知識一點一點展露出來,並做好掩飾和偽裝,讓一切看上去都像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
  高文滿意地點點頭:「很好。但要注意一點——謹慎,小心,絕不可冒進。他們現在確實是信任你,那是因為突然發現網絡中存在無數漏洞讓那些主教慌了神,可如果你表現得太過突出,他們的注意力就會從漏洞轉移到你身上。你在教團中默默無聞十年,即便最近突然在心靈網絡領域展露出了過人的天賦,也不能太驚世駭俗了。」
  丹尼爾深深低下頭去:「請放心,吾主,我定然不會讓您的偉大計畫受到絲毫影響。」
  高文微微頷首:「交給你的另一個任務呢?」
  「我已經在實驗室中構建了第一個魔網單元和第一個複合旋轉式斥力機關,我正在努力掌握您所賜予的偉大知識,」丹尼爾的臉上帶著真誠的敬畏和一絲絲興奮,這個老魔法師最初確實是被高文恐嚇著效忠的,但現在他那屬於研究者的熱血已經熊熊燃燒起來,新的知識讓他振奮不已,「而且我還考驗了我的學徒——我有一名叫做瑪麗的學徒,她在數理領域的天賦很好,我認為她可以充當我的助手。」
  「很好,我要你在現實世界做的事可不簡單,沒有助手幫忙可不行,」高文點頭道,「你就帶領你的學徒好好鑽研我交給你的那些知識,把研發階段的所有資料都備出來——但暫時不要洩露出去,在我需要的時候,你才可以讓世人知道你的研究。對了,你的學徒可靠麼?」
  「可靠,他們絕不敢背叛我——而且我也不會讓他們知曉太多不必要的秘密。」
  「不錯——」高文一邊說著,一邊隨手一招,憑空中便立刻浮現出寬大的座椅來,他很隨意地坐下,看著丹尼爾的眼睛,「我上次讓你收集的資料,進展如何了?」
  「我以構築測試數據庫的名義整理了一批資料——在不引起懷疑的前提下,」丹尼爾一邊說著,一邊在手中具現出了一個用玄奧的魔法符文封印起來的古老捲軸,他畢恭畢敬地將捲軸遞給高文,「我已經進行了初步的整理,您可以直接讀取。」
  高文露出一絲讚許的神色,伸手接過捲軸並在眼前打開。

  捲軸上只有一片朦朧氤氳的白光,但大量資料數據卻開始源源不斷流入高文的腦海。
  這是在心靈網絡中個體之間交換信息的方式之一——在這麼一個人腦直連的心靈網絡裏,信息的交換也有著很多不同的方式,既可以具現出可以閱讀的書卷,也可以將數據資料擬態壓縮成特定的「介質」。
  很顯然,丹尼爾作為一個傳統且上了年紀的老法師,他對捲軸這種形態情有獨鍾。

  高文讓丹尼爾收集的,是心靈網絡最基礎部份的知識:它的物理架構,大腦神經元的基本功能,以及夢境法術在這個過程中所產生的對應作用。
  他吞噬那個倒霉的永眠者之後獲得了很多知識,但也有一些知識在這個過程中化為碎片,隨著那個永眠者的死亡而徹底消失,這就導致了他懂得很多永眠者「技能」,卻沒有一個成體系的、可供研究的知識體系,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補充自己在這部份的不足。
  從最基礎的知識開始梳理,看看自己到底缺漏了哪些部份。
  這些知識在永眠者教團中的保密等級並不是很高,但除非抓到專門負責構築此網絡的「專家」,否則很難收集齊全——對於這個時代而言,永眠者創造的心靈網絡完全是一個堪稱龐大的系統化工程,這個在高文看來完全超越時代的工程所需要的知識是龐雜無比的,而且它還需要用到大量的人力來完成,因此很多永眠者教徒往往只知道這個心靈網絡中的一部份結構應該如何實現,卻很少有人能得知其全貌。
  可是丹尼爾卻能搞到它的全部資料——因為他如今是永眠者第一個試驗型數據庫的負責人,他隨便編造一個實際測試的名義,就可以把網絡上保密程度較低的東西拖過來任意折騰……
  高文和丹尼爾當然知道測試數據庫沒必要用真實數據,但永眠者們可不知道……

  在心靈網絡狀態下,高文「閱讀」資料的速度也是飛快,或者說他並非是在詳細閱讀,而是用類似迅速檢索的方式將所有信息遍歷一次,好在腦海中建立一個籠統的框架——這也是心靈網絡的用法之一。
  而就是在建立這個框架的過程中,他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丹尼爾的心頓時提起:「吾主,有什麼問題嗎?」
  高文慢慢把資料的最後一部份收入腦海,抬起頭很嚴肅地看著丹尼爾的眼睛:「你知道『腦僕』麼?」
  「是的,那是一種永久性固定的計算力節點,」丹尼爾立刻點頭,這些基礎知識他當然是知道的,「腦僕是處於麻醉狀態的活人,他們的身體機能幾乎停滯,但大腦和網絡連接在一起並保持運轉,從而能夠以最高的效率處理心靈網絡的計算任務,即便是沒有魔力的普通人,也具備成為腦僕的資格。」
  是的,就是當初康德領地窖中的那些活死人……
  「如果我對這些資料的理解沒有錯誤,如果我沒有漏掉什麼關鍵點,」高文晃了晃手裏的捲軸,「腦僕根本不是心靈網絡的必要組件!」
  丹尼爾困惑地眨了眨眼,似乎沒太理解這句話的深意。
  「心靈網絡的構築是基於活體大腦的神經元、基於活體大腦的計算能力,以及夢境系、心靈系法術的超凡效果,只要是功能正常的活體大腦,就可以提供足量的計算力,而且甚至是超量供應的——如果只是為了維持心靈網絡的運轉,那麼那些神志清醒的永眠者在接入網絡的過程中所貢獻出來的富餘計算力便已經綽綽有餘了!」
  「您的意思是,哪怕沒有腦僕,心靈網絡也可以正常運作?」丹尼爾終於理解了高文的意思,「永眠者教徒自身作為節點,就能保證網絡的全部機能?」
  「沒錯,只要活體活躍節點數量充足即可,而這個數量早就夠了,現在夢境之城裏活躍的永眠者足夠撐起兩個這樣的心靈網絡!」高文一臉嚴肅地說道,「而且這才是正常情況——接入網絡的永眠者所提供的計算力必須大於他們對網絡資源的佔用才可以,否則這個網絡從根本上就是矛盾的:假如永眠者節點消耗的計算力比他們提供的還多,那為什麼主教團還要發佈徵集計算力的命令來號召更多永眠者『併網』?既然有『徵集計算力』這種說法,那就說明每一個在網絡上活動的永眠者,他們所貢獻的計算力遠遠多於他們自身的消耗!」
  丹尼爾既驚訝又困惑:「那……那些腦僕是幹什麼用的?」
  「我說過,我不是全知全能的,所以我才需要僕人,」高文看著丹尼爾的眼睛,「調查這件事——在不暴露的情況下去調查。我懷疑那些腦僕的作用根本不是維持心靈網絡,他們所提供的龐大計算力是為了別的目的……是一個比心靈網絡還要宏大和神秘的項目!」
  「是,吾主。」
  看到丹尼爾點頭領命,高文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他想到了自己之前在無意間接觸到的某個信息。
  「關注一個叫做『第零號項目』的東西,我懷疑它和那些去向不明的計算資源有關,」高文立刻提示道,「但要注意,這個項目的保密程度似乎很高,或許只有主教級別以上的人才有資格知曉——具體該怎麼辦,你自己判斷。」
  「您忠誠的僕人必不會讓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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