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黎明之劍 作者:遠瞳 (連載中)

   
mk2258 2018-4-11 21:17:4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77 4534992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6 15:51

第360章 報紙是什麼

  第二天早飯之後,高文拿出了自己前一天晚上寫好的計畫書,讓赫蒂看了一遍。
  說是計畫書,其實它所包含的內容,遠比計畫書更加詳實——高文不但要在計畫書裏寫明籌辦報紙的方案和所需的人力、物力,還要用很大的篇幅來解釋什麼是報紙,以及報紙有著怎樣的意義,最後還要有籌辦報紙可能會遇到的問題以及解決方案等等,一大堆的東西……
  把計畫書寫這麼詳細也是沒有辦法,這都是高文揭棺而起至今所積累的經驗教訓——他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提出一種全新概念時,要面對的最大問題往往並不是人們是否會接受,因為他有著開國先祖的身份,還有著可以打爆領地上任何一個人狗頭的戰鬥力,所以他從來不用考慮身邊人對自己話語的執行力度,真正的麻煩在於——很多時候,人們並不一定能聽懂他在描述的是什麼東西。
  提出一個全新的概念產物,他就要提出更多的新名詞來對其進行描述,而這些新名詞還可能要用更多的語言來解釋,一些在他看來理所應當的事物,在這個時代、這個世界的人看來,卻可能需要兩層甚至三層的「翻譯」,才能搞明白是什麼。
  在遇上好幾次這樣的問題之後,他便不得不在每次提出一樣新事物之前,都寫一份詳細的資料,並在資料上解釋這樣新事物的基本概念和作用。
  這當然會在前期耗費不少的時間,但卻省去了後續他和每一個人都把新事物解釋一遍的功夫,而且有一份明確的資料供人傳閱,也能避免這些東西在幾經人手傳遞之後出現偏差,以至於最終實現的時候,跟他預期的偏差萬里。

  「報紙?」
  赫蒂認認真真地看完了老祖宗遞給自己的資料,她如今對這類資料也已經熟悉,並知道每當自家先祖拿出這麼一沓東西,自己就要努力去理解一種前所未有、但頗具奇效的事物了,只不過這一次先祖提出的事物跟往常更有不同——這似乎並不是什麼新的魔導機械,也不是什麼新的管理理念,而是一種……極端廉價的……書卷?
  「妳可以理解為把城鎮中心佈告欄上的東西印刷出數千份,並且在裏面增加一些諸如生活常識、領地內外新鮮事、物價變化、科普知識的內容,最終形成的一種廉價的、具備時效性的讀物,」高文解釋著,並順便也解釋了一下「時效性」三個字是什麼意思,「時效性就是指那上面的內容都是近期的,而且只有在近期內有效,時間長了就會失去用處。比如最近兩天的穀物價格,這就是個有時效性的信息。」
  赫蒂若有所思地理解起高文的話,而吃飽喝足之後就開始在餐廳中溜躂的琥珀,這時候卻突然湊了過來,一臉驚訝地看著高文:「哇——你在逼死那幫藥劑師、煉金師、礦工之後,終於決定把領地內外的情報販子也弄死啦?」
  高文被這傢伙突然冒出來的話弄得一懵:「這關情報販子什麼事?」
  「這不廢話麼,你把這些情報都印在這個叫『報紙』的東西上,顯然你就是要壟斷情報行當嘛——壟斷這個詞我還是跟你學的呢,」琥珀搖頭晃腦地說著,「你還真不給別人留一點活路哎!」
  「如果報紙上的這些東西也能算是情報……」高文聽明白了琥珀的話,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好吧,那我就是要把這種所謂的『情報販子』逼死了。」

  「報紙的作用是讓人民能夠更快地瞭解身邊的新鮮事,同時有助於傳播科普知識、通識教育,並宣傳政務廳的新條令、新制度,增強領地統治者的話語力量……」赫蒂則沒有在意琥珀的打岔,而是認認真真看著高文所寫的內容,她能看懂這上面的每一個字,但她有些想像不到報紙為何會具備這麼大的作用,「先祖,難道城鎮裏的佈告欄沒有這個作用麼?」
  「有,但佈告欄的侷限太大了,」高文搖搖頭,「我們的人口正在增加,城市規模也越來越大,只依靠佈告欄來傳播信息,效率顯然已經太低。而且還有一點——領地上認字的人正在越變越多,能夠閱讀就意味著他們具備了更強的接受知識、學習技能的能力,佈告欄能提供給他們的信息量遠遠不夠。」
  赫蒂突然想到了昨天她跟高文報告的事情,她試探著問了一句:「這……也跟改善治安環境有關麼?」
  「沒錯,」高文微微點頭,「閱讀可以使人明辨識理,懂得的東西越多,人民就越可以理智地思考問題,從而從愚昧中掙脫出去。我知道這個時代的很多貴族都認為平民天生野蠻,所以才會打架、鬥毆、酗酒、濫賭,但事實上沒有人是天生野蠻的,他們只是缺乏後天的矯正以及消耗精力的正確途徑罷了。」

  琥珀溜溜躂躂到赫蒂身後,探著腦袋也像模像樣地看著高文寫下來的那些資料,這時候突然抬頭問了一句:「不過,話說回來……你還真是執著於讓平民『知道更多東西』啊……這麼做真的這麼有必要麼?」
  高文微笑起來:「當然有必要——我不但要讓領民活的飽暖,我還要讓他們活得明白,讓他們知道自己是為何能過上好日子的,在過去又是為何挨餓受凍,只有這樣,他們才能發自真心地支持塞西爾的新秩序,並對這片土地產生認同,產生凝聚。」
  琥珀抬起眼皮,那雙琥珀色的眸子中帶著好奇:「你這想法倒還真是跟別人不一樣哎。」
  「我知道在此之前,從未有哪個領主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因為他們覺得平民是個軟弱無力而且愚鈍無知的群體,只要刀劍和法杖還在他們手裏,他們就從不擔心平民的死活和想法,但我可從不這麼想,」高文笑了一下,「你們都見過工廠裏那些普通人操控的機器了,也見過新式的槍炮和炸彈,你們應該知道,當智慧用在正確的地方之後,普通人照樣有撼動超凡者的能力——只不過千百年來,從未有人注意過他們的這份力量而已。」

  這時候在旁邊愣頭愣腦聽了半天的瑞貝卡才突然反應過來,瞪著眼睛看著高文:「啊!祖先大人我明白了,原來您昨天讓我看的那個印刷機是幹這個用的啊——怪不得您一直要強調便捷和可編輯……」
  「確實是幹這個用的,」高文點了點頭,「也只有能夠連續印刷、快速製版的新式印刷機,才能滿足報紙大量發行、時效性強的要求。」
  瑞貝卡撓著頭髮:「那完啦,印刷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造出來……」
  「沒事,不著急,妳可以慢慢研究,」高文笑著擺了擺手,「既然沒辦法一步到位,那咱們就慢慢來。報紙這種東西,咱們先不強求每天一期——可以先用雕版印刷的辦法,從每週一期開始嘛。對於現階段的領地以及從未擁有過廉價讀物的領民而言,即便是每十天發行一次的報紙,也有著十分巨大的意義。」

  這個世界同樣有著「週」的概念,但一週卻不是七天,而是按照上古神話中,大地在十日內從海洋中浮起的傳說,將一週定為了十天,這樣一個月六十天,便正好有六週。
  在高文看來,「日報」這種東西固然很好,但初期無法實現也就沒必要強求。
  傳統的安蘇雕版印刷技術,從雕刻蠟板到製作陽文泥板,再到印刷紙張、晾乾油墨,至少需要兩天左右,再加上初期創辦報紙經驗不足,效率難以保障等問題,一期報紙需要的時間還會更多,所以他就乾脆根據這個世界的曆法,推出十天一期的「週報」,那也是完全可以的。
  在這個時代,除了塞西爾領之外,絕大部份地區的發展都是遲緩單調的,領地之外幾乎沒有多少新聞可言,而且鑑於目前領民較為初級的識字水平,過於複雜、艱深的報紙內容也沒有必要,再加上領地內部目前就這麼大的地方,所發生的新聞和變化都很有限,發行週報很是合理。
  如果真的有什麼特殊的新聞,還可以發行「號外」嘛。

  「報紙是一種需要長期發行的東西,所以我們需要成立一個專門的部門來做這件事,」高文看到赫蒂已經意識到了報紙的意義,便接著說道,「發行報紙的部門可以叫做『報社』,理論上,如果將來報社發展起來了,甚至民間也有私營報社了,我們還要在政務廳中成立一個專門的管理部門來處理文化宣傳方面的事務,但現階段先成立一個直接由政務廳控制的報社就足夠了。報社中應該有負責報紙內容的編輯,還要有採集新聞的『記者』,還要……」
  高文把林林總總的事情解釋了一遍,其實這些東西在他交給赫蒂的資料裏也有提及,只不過他親自解釋之後,赫蒂理解起來也就更容易了一些。

  「這可就需要一些有學問的人來做了,」赫蒂揉著眉心,開始思索這方面的人選,「剛學會讀寫的平民中,肯定沒有這方面的人才……桑提斯帶回來的那批學者倒是可以考慮。」
  「那些王都學者麼……」高文沉吟了片刻,「話說他們現在都在做什麼?」
  「一部份已經去學校裏教書了,據說表現還不錯,畢竟是桑提斯篩選過濾之後的,來到這邊都很適應,還有一批在跟著詹妮和卡邁爾學習符文邏輯學,」瑞貝卡 bra bra bra 地說道,「還有一些在魔導技術研究所,他們對魔能引擎很感興趣——我跟他們說,那是我家先祖拿出來的『失落古代技術』,他們一個個學得都廢寢忘食的。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人沒分配。」
  高文嘴角翹了起來:「挺不錯嘛,我還擔心那些王都人在來到這兒之後會不適應。」
  「適應得好著呢,」瑞貝卡笑嘻嘻地說道,「這裏到處都是新鮮事物,每一樣都夠他們研究的,而且不少東西還頂著『失落古代技術』的名頭,別說是那幫學者了,就是那些正式法師和法師學徒,現在也都老老實實的,生怕我不讓他們進實驗室。當然,我覺得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們親眼見著卡邁爾一路火花帶閃電地在領地裏跑來跑去,都被鎮住了……」
  高文眼看著話題就要跑偏,趕緊給拉了回來:「咳咳,好吧,那就從那些王都學者裏挑選幾個人,來籌備塞西爾領的第一期報紙吧。赫蒂,這件事就交給妳了。」
  赫蒂收好那厚厚的一沓資料,深深低下頭去:「請您放心。」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7 08:28

第361章 索爾德林的新任務

  三天後,正在書房中批閱文件的高文被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他抬起頭,同時已經通過感知氣息的方式知道了站在門口的人是誰。
  「進來吧,索爾德林。」
  書房的門打開了,走進來的正是那位有著一頭閃亮金色假髮的高階遊俠先生。
  「看樣子你恢復得很好,」看到索爾德林的氣色,高文忍不住微笑著點了點頭,「最後一點殘存的毒素也清除乾淨了?」
  「早就清除乾淨了,只不過那個老德魯伊總是以『邪教徒的毒素詭異莫測,需要多多觀察測試』為理由給我拖著,」索爾德林無奈地聳了聳肩,「隔三差五就給我喝奇奇怪怪的藥劑,還抽了七、八次血——我總覺得他在騙人。」
  「他當然在忽悠你,」高文隨口說道,「從一開始我就跟你說了,跟皮特曼打交道的時候要謹慎點,你把你這輩子遇上的坑蒙拐騙技巧都聯想到他身上都不為過。」
  索爾德林:「……」
  看到高階遊俠目瞪口呆的模樣,高文不禁笑著搖了搖頭,迅速轉移話題以防止這位遊俠先生在懷疑人生的狀態中沉浸太長時間:「不說他了,說說你——對領地上的生活適應的怎麼樣?」

  自從大半個月前負傷回來之後,索爾德林就一直在塞西爾領地靜養,但他也並非一直歇著。當傷勢緩和,行動無礙之後,他就在高文的授意下參與了領地上的軍事任務,作為一名有著豐富戰鬥經驗的高階遊俠,以資深顧問和山地戰教官的身份負責對塞西爾戰鬥兵團進行訓練和指導。
  儘管外表略有些陰柔,但索爾德林強大的個人實力以及曾經跟隨高文.塞西爾開疆拓土的傳奇經歷,仍然讓這位「異族遊俠」在士兵中贏得了很高的聲望,根據拜倫騎士的報告,這位「顧問先生」在軍隊中的表現相當不錯。
  但高文知道,高階顧問和教官這樣「閒散」的差事並不是索爾德林想要的,作為一個精靈族戰士,索爾德林還很年輕力壯,他更期待的應該是具體的軍職,以及能夠直接接觸戰場的任務。

  就如高文預料的那樣,索爾德林略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適應得……倒是還好,這片土地比我預想中發展的還快,但這裏的人都很有活力,士兵也恪盡職守,這種氣氛我很喜歡。不過你也知道我,我是閒不下來的。」
  一邊說著,這位高階遊俠一邊活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如你所見,我已經完全痊癒,上戰場都不成問題了,所以我想跟你商量商量,是不是給我點除了顧問和教官之外的事情做做?」
  「你要是想打仗,那現在領地上可沒有戰爭給你,起碼暫時沒有,」高文看著索爾德林,不緊不慢地說道,「不過我猜你的意思也不是這個。你應該只是想找個能活動筋骨,不至於整天在兵營裏待著的差事吧?」
  索爾德林微笑了起來:「你還是瞭解我的。」
  「事實上我還真給你安排了個任務,」高文也不客氣,直接說道,「你應該已經接觸過目前領地上的士兵——塞西爾戰鬥兵團,包括普通步兵團以及新成立的炮兵部隊,你對他們的印象如何?」
  索爾德林觀察塞西爾戰鬥兵團已經不是一天兩天,此時立刻就做出了自己的評價:「強大的正面作戰兵種,熱能射線槍和熔切劍可以對抗任何常規士兵以及低階的超凡者,魔晶軌道炮可以摧毀任何城防要塞,或者正面對抗中階的超凡者。如果條件合適,那些大炮的齊射對高階強者甚至都是有致命威脅的。但這僅限於正面戰場上。」
  「沒錯,正面戰場,兩軍對壘的時候戰鬥兵團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高文點了點頭,「我們已經用魔導武器裝備起了一支強大的主力部隊,但現在我還缺一些……特殊的兵種。」
  索爾德林眉毛微微上揚,他立刻聯想到了自己的職業以及高文剛才說的「給你安排了個任務」,於是試探著問道:「你是說……遊俠部隊?」
  「差不多可以這麼理解,」高文點點頭,「具備精英作戰能力,能夠適應非常規的戰場環境,擅長滲透、偵查、生存,必要情況下,能像匕首一樣對敵人的薄弱部位發起致命一擊,我需要這樣一支隊伍。」

  高文一邊說著,心中卻聯想到了他在前世所知的「特種部隊」,從某種角度來看,這二者還是有一定相似的。
  只不過在這個世界,由於超凡力量的存在,「特種部隊」和「普通部隊」之間的鴻溝會更加巨大一些。
  遊俠部隊是白銀帝國特有的精銳作戰兵種,但在人類諸國也都有各自的類似特種隊伍存在,他們有的也叫「遊俠部隊」,比如南部高嶺王國和西部奧古雷部族國的遊俠們,有的則有自己的名號,比如提豐的「遊蕩者部隊」和安蘇的「皇家影衛」。這些隊伍都是各個國家培養出來的精銳作戰力量。
  雖然各國都有自己的特種部隊,但由於大陸廣袤,作戰環境不同,各國傳統不一,所以這些「精銳戰士」的戰鬥風格也各不相同,比如:
  南方的高嶺王國遊俠就和白銀精靈一樣擅長山地作戰;
  西部的奧古雷部族國遊俠則擅長隱匿行動;
  提豐的遊蕩者們擅長魔法和暗殺;
  安蘇的皇家影衛則擅長潛行到一半的時候,突然跳出來掄著雙手大劍放旋風斬……
  都是強者(確信)。

  「我還以為你成立的軍情局就是你為自己培養的『皇家影衛』呢,」聽到高文的要求,索爾德林好奇地說道,「我見到你用培養皇家影衛的方法來培養他們——至少是一部份方法。」
  「軍情局是專門的情報部門,幹員們更擅長滲透而非作戰,」高文解釋道,「我需要你訓練的,是一支戰鬥部隊。」
  在高文看來,這個世界的很多軍事理念都處於較為落後的狀態,這大概也是因為簡單粗暴的超凡力量過於有效,所以人們便忽略了那些戰爭中的細節技術問題——各國都沒有一種先進的、成體系的「情報戰」概念,即便各個特種部隊,也都是定位在「特別能打的士兵」這個角度的,皇家影衛是刺客、是戰士,卻並不是專業間諜和情報戰特工,所以高文才成立了「軍事安全情報局」來彌補這方面的空缺,而真正的特戰部隊,他現在還沒有培養起來。

  在高文的簡單解釋之後,索爾德林明白了自己這位老朋友的要求,他略一思索目前的塞西爾戰鬥兵和炮兵團,便似笑非笑地說道:「你讓我培養的,恐怕也不是普通的『遊俠部隊』吧?」
  「沒錯,基於目前的塞西爾魔導武裝,以及一些新的戰術思想,我要你培養的不只是一支比普通軍隊能打的隊伍,而是一支能夠應付更加複雜的戰場情況的部隊,」高文一臉嚴肅地說道,「為此,我可以給這支隊伍配備最先進的武裝,分配最豐富的資源,甚至為他們準備特製的武器裝備,而他們也會成為各種新式武器的首批測試者——你還可以根據你自己的經驗,去和尼古拉斯.蛋商量、研究你們所需的裝備,如果現有技術能夠實現的,你都可以嘗試。」
  「一支還兼具實驗性質的部隊麼……」索爾德林理解了高文的意圖,慢慢點了點頭,「確實,你所創造出的那些魔導武裝都是全新的東西,每一種裝備的普及,都可以視作是實驗性質的,有這樣一支特殊隊伍來嘗試各種各樣的新武器,也很有必要。」
  「你可以從塞西爾戰鬥兵團中挑選最優秀的一百名學員進行初期訓練,訓練手冊我就不幫你制定了,白銀帝國對遊俠的標準訓練流程我看就很好,按照那種標準,一百人裏能有三分之一堅持到最後就是成功。此外,我會讓各個部門配合你,包括『忤逆要塞』裏的武器製造所和機械製造所那邊都會給你開設一個對接窗口,」高文說到這裏,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這支隊伍的名字,就叫『鋼鐵遊騎兵』吧。」
  「鋼鐵遊騎兵……」索爾德林咀嚼著這個奇特但又威風凜凜的名字,「他們的定位是『騎兵』麼?」
  「哦,這倒不是——我主要是覺得這麼叫很帥氣。」
  索爾德林:「……」

  等高階遊俠離開之後,高文輕輕呼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交給索爾德林的是一個相當棘手的任務。
  他只是給了對方一個寬泛的目標和一堆優待條件,卻沒有任何詳細的、可參考的部隊訓練和組建方案提出來,原因很簡單,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一支部隊應該去怎麼訓練,怎麼組建。
  索爾德林只能依靠自己的理解和經驗去建立這樣一支隊伍。
  一支基於白銀帝國遊俠訓練流程,又同時攜帶塞西爾魔導武裝,還具備實驗性質的部隊……高文不禁開始期待起這支隊伍最終的形態來,索爾德林究竟會為他打造出怎樣的一支「鋼鐵遊騎兵」呢?

  不知怎的,高文隱隱有一點擔心,他總覺得這支隊伍最後的畫風可能會比較奇怪……
  但奇怪就奇怪吧,這個世界連掄著雙手大劍放旋風斬的潛行者都有,還能有什麼更挑戰人三觀的東西出現麼?

  在高文思索之間,書房的門再一次被人敲響了,高文抬頭回應了一聲,便看到赫蒂推開門走了進來。
  這位女士手中還拿著一份仍然散發出油墨芬芳的大幅紙張。
  「先祖,」赫蒂臉上帶著笑容,「第一期塞西爾週報的樣刊出來了。」

=====非本文=====
皇家影衛旋風斬的施放,是不是要同時按下「攻擊鍵」跟「跳躍鍵」?
總覺得這小說可以開發一款橫向捲軸的遊戲了 XD 本帖最後由 LukeHUNG 於 2018-12-7 12:15 編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8 00:16

第362章 認知問題

  看到赫蒂手中的東西,高文就已經猜到了那是什麼東西,他臉上帶著驚訝:「這麼快?」
  「一名專門研究文法的王都學者,聽說了領主要發行『報紙』的事情,主動響應號召,尼古拉斯.蛋先生也聽說了這件事,直接幫忙用金屬製了版,好讓第一期樣刊能盡快出來,」赫蒂一邊說著,一邊笑著把手中的樣刊遞到高文面前,「當然,也就樣刊可以這樣,今後大量發行的話,還是得用傳統的製版工藝,或者等您的新式印刷機製造出來。」
  高文一邊點頭一邊接過了那期報紙,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經過這麼長時間的努力,他終於開始在這個世界再現出一些自己熟悉的東西了——不管是象棋還是桌球,亦或者眼前的報紙,雖然確實是為了領地的發展而造,但也難說其中就毫無私心,看著這些自己所熟悉的、來自前世的事物一點一點在這個世界出現,他的成就感甚至不下於讓第一台魔能引擎運轉起來的那一天。
  在這個物理規則詭異的世界上,他還能再現出多少能讓自己回憶起故鄉的東西呢?

  由當地配方所調製的、帶有微微草腥氣的油墨氣息飄入鼻孔,高文輕輕搓動了一下手中的紙張:手感略顯粗糙,厚度也很薄,這是被稱作「灰漿紙」的廉價紙,是安蘇成熟的造紙技術的產物,它比貴族書寫正式公函時所用的白霜紙便宜很多,用麻草、蛇紋藤或巨人木脫落的樹皮製造,通常學者和法師們都把這種廉價紙給學徒使用。
  在領地上的工業化一天天發展起來之後,高文用效率更高的工業斬切機、粉碎機、攪拌機等設備替代了傳統的手工流程,讓這種本就廉價的紙張成本急劇下降,質量也有所提高,令其變成了領地上的常用紙,而且由於它對雕版印刷的油墨固化作用強,它也成為了第一期塞西爾週報的最佳載體。

  在報紙的抬頭部位,大號的花體字母印刷著「塞西爾週報」幾個大字,旁邊則用較小一號的字體寫上了年、月、日以及發行方的名稱——這是高文特意要求的。
  隨後是報紙的正文,開篇用大篇幅稱讚了南方的群山和白水河的波濤,然後就是對雲和風的詩歌讚頌,接下來是對葡萄酒的解析以及對紋章學的概述……
  高文一口氣看到最後,在報紙的結尾看到了一則生活小常識:如何用葡萄酒來給牛排調味。
  他默默將這份報紙放下,表情嚴肅的讓赫蒂嚇了一跳,後者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祖……有哪裏不對麼?」
  「妳看過了麼?」高文抬起眼皮,看著赫蒂的眼睛問道。
  「……看過了,」赫蒂微微點頭,「裏面的內容很考究,沒有任何知識和文法上的錯誤。」
  高文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心裏是真想說一句「狗屁不通」,但考慮到在大孫女面前的形象問題,他還是硬生生忍住了這句話,轉而微微搖頭:「毫無用處,完全不符合我的要求。」
  「啊?」赫蒂沒想到竟然會是這麼個評價,頓時一臉驚訝,「為什……」
  「報紙是給平民看的,至少我推出的『塞西爾週報』是給平民看的,」高文不等赫蒂說完就開口道,「它的價值在於平民是否需要,是否能看懂,是否願意看——歌頌群山和波濤,感嘆雲和風,還教人們怎麼用紅酒給牛排調味?妳認為這份報紙印出來之後,塞西爾主城加上康德地區的六、七萬人口中,有多少能看懂它?」
  赫蒂怔了一下,隨即立刻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我好像明白了。」
  「這種研究『高雅文化』的東西並不是沒有價值,在將來的某一天,當我們的人民都能有足夠的閒暇和知識去感悟山川流水,有足夠的食物去研究紅酒和牛排的時候,這些東西自然會有價值,但現階段,在一份全領地發行的報紙中,我們不需要這方面的東西,」高文把手中的樣刊扔在桌上,「我在計畫書裏列出了報紙所需的主要板塊,包括生活常識、領地內外新聞等等,但現在看來光列出這些板塊還沒用,我還要把每個版塊的內容要求都說明白……這樣吧,你去把編輯報紙的人找來,我跟他當面談談。」
  赫蒂立刻領命:「好的。」

  沒過多久,赫蒂便帶來了一個頭髮花白、身穿學士灰袍的人。
  高文抬起眼打量著這位自告奮勇編輯報紙的王都學者,在這位看上去五十歲上下的老先生身上,他看到了一些緊張和敬畏,但更多的是學者所特有的、在自身擅長領域中的那種自信。
  這位老先生穿著這個時代學士們最喜歡的那種灰色並帶有複雜繫帶的長袍,花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披在腦後,他略有些佝僂,這大概是長期伏案的緣故,但他的身材仍然很高大——比赫蒂還高了半個頭。
  「向您致敬,領主大人,」老先生在高文面前彎下腰去,「您的英雄過往響徹整個王國。」
  「無需客套,戈德溫.奧蘭多先生,」高文從那份報紙的編輯簽名上知道了眼前這位王都學者的名字,他直截了當地說道,「你知道我找你來是做什麼嗎?」
  「赫蒂女士說我編寫的『報紙』沒有達到您的要求,」戈德溫略有緊張,但還是儘量鎮定地回答道,「不是文法錯誤,而是內容不符合。」
  「我需要的是一份可以給平民看的讀物,」高文指著桌上的樣刊說道,「這裏,我需要的是描述小麥和各種蔬菜價格變動的直白信息,而不是用詠歎調來描述白水河在歷史上的變遷;這裏,我要的是新城區的擴建新聞,而不是討論南境貴族有多少種紋章變種;還有這裏——人們不會對如何把一整瓶紅酒拿來給牛排調味感興趣,他們更關心的是怎麼烙餅,怎麼收麥子,以及怎麼把麥酒裏的殘渣過濾乾淨。當然,並非是你所寫的這些東西沒有價值——這些東西在很多領域都是有用的,但這份報紙裏,暫時還不需要它們。」
  聽著高文一條條描述真正的大眾報紙需要什麼東西,戈德溫臉上的表情慢慢複雜起來,到最後他終於有機會說話了,他幾乎沒法控制自己的語氣:「領主大人,如果按您的要求,這些文字豈還有絲毫優雅可言?這些印著文字的紙也完全失去了知識的高貴性!您是要我用這些紙張和文字,用羽毛筆和墨水,來寫一寫農民是怎麼把甜木根從地裏拔出來的麼?」
  「如果現在是秋天,那你就應該寫這個,」高文向後靠在椅子靠背上,「而且我提醒你一句,戈德溫先生,甜木根是不能直接從地裏拔出來的——必須用鏟子挖,否則它會全斷在地裏。」
  那位來自王都的學者臉上閃過一絲微紅,他糾結了片刻,然後攤開手:「恕我直言,領主大人,如果您要的是這樣的東西,那您應該找一個農夫來寫,或者一個雜活僕役……」
  「那可就真的要有文法錯誤了,」高文淡淡地說道,「戈德溫先生,看來你不適合這項工作,你可以離開了。」
  名為戈德溫的王都學者臉皮微微抖動了一下,並略微挪動了一下腳步,隨後他在這個姿勢上糾結了好幾秒鐘,終於還是在高文面前彎下腰去,語氣複雜而沉重:「抱歉令您失望了,這非我的本意。」

  在戈德溫.奧蘭多離開書房之後,琥珀的身影漸漸在高文身後的空氣中浮現出來。
  高文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道:「這位學者的資料。」
  「王都『文法研究會』和『歷史書記會』的成員,在文學、歷史以及紋章學領域很有建樹,他是這一批王都學者中較有名望的,為了來南境,他放棄了在兩個學術協會中的前途以及一份收入頗高的顧問工作,原因是他對塞西爾開拓領有著巨大的好奇,以及他對你本人的好奇——我剛才說過,他是研究歷史的。」
  高文若有所思:「……研究我的歷史麼?」
  「差不多可以這麼說,」琥珀撇撇嘴,「這片土地上發生的一切對他而言都算是『歷史再現』,至少他自己恐怕是這麼認為的。他在這兒算是如魚得水得償所願了,除了在報紙上栽了個跟頭之外。」
  高文心中一動,然後就冒出個念頭:這位歷史學家要真按著現在塞西爾領的發展形式以及「高文.塞西爾」揭棺而起之後的言行來研究,當做參考資料給歷史書查漏補缺的話,那他的歷史研究可就真的毀了……
  然後他搖搖頭,把不著邊際的聯想甩出腦海,輕聲感嘆了一句:「這樣的人是有用的,他能來南境也不容易。」
  「他的情況在這一批從王都來的學者中並不少見,」琥珀點點頭,接著說道,「他們雖然已經進入各個部門,並在大部份情況下適應得很好,但從另一方面,他們又和這片土地上的『新秩序』格格不入。學者是一個很特殊的群體,他們和工匠、機關師這樣的手藝人不同,他們有知識,有自己成熟且穩定的邏輯,而且他們往往很驕傲——大部份學者同時也掌握了一部份超凡領域的知識,或者自己就是較為低級的超凡者,這也是他們驕傲的資本。」
  「但這些掌握知識的人,必須成為塞西爾的助力。」高文淡淡地說道。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9 21:05

第363章 在塞西爾領的所見

  戈德溫.奧蘭多走在法師區東側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從他身旁走過。
  這位來自王都的老學者停下了腳步,環視著這片對他而言仍然相當陌生的土地,以及在這片土地上生活的、那些充滿活力和生機的民眾。
  他輕聲嘆了口氣。
  這是一片不可思議的土地,這一點他從未懷疑過——早在王都的時候,他便頻頻聽到從南方傳來的消息,那個傳奇的開拓公爵領導著八百人在黑暗山脈站穩了腳跟,這件事本身便已經可以用「匪夷所思」來形容,所以從那時候他就知道,只要這片土地能安然存在一天,那這裏就必然是不可思議的。
  所以從那時起,他便時常想著要來這裏看看,親眼見證一下這片開拓領是如何在黑暗山脈紮下根的,這是他作為一個學者的本能,不僅僅是因為他熱衷於研究高文.塞西爾的史詩傳說,更因為他對未知的世界充滿好奇。
  經常有人說,歷史是一門研究「已知」的學問,但戈德溫從不這麼想,他習慣於從歷史中發現未知,發現那些從未被人發現過的東西,他認為,只有能把未知變成已知的人,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學者。
  所以現在他到了這裏,親自踏足在這片土地上,而他也如願以償地發現——這片土地確實不可思議。

  這裏繁榮得不像是一片剛剛建立一年的開拓領:
  這裏的「機器」徹夜轟鳴,這裏的建築高大整齊,街道整潔有序,這裏禁止隨地便溺,鼓勵用勞動創造財富,這裏的人民——驕傲而體面的塞西爾人呦,甚至比他在王都富人區見到的很多市民,還要充滿活力、勤勞得不可思議。
  戈德溫幾乎不敢相信,這些人在去年還都是一群難民。
  但就是這份不可思議,讓這位喜歡探求未知的王都學者,產生了望而卻步的感覺。
  他不知道這片土地是如何發展到今天這樣的,但他知道,這裏執行著一套與他所知的社會秩序截然不同的「規矩」:
  平民和貴族的界限在這裏變得模糊;
  普通人和超凡者的界限也不再那麼分明;
  這裏的泥腿子可以去學校裏讀書識字;
  毫無魔力天賦的工匠也在用著魔法完成活計……
  塞西爾領是如此繁華興盛,但在偶爾的時候,他卻感覺這裏彷彿是一場難以理解的錯亂夢境——這種感覺在此刻尤為明顯。

  戈德溫嘆了口氣,繼續邁動腳步,向著分配給自己的公寓樓走去。
  他知道自己沒能完成領主的任務,而且他知道這完全是他自己的問題,他確實不懂得農事和手藝方面的常識,但編寫市場價格變動、領地內外新聞這樣的東西,對他而言還是毫無問題的,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學會用平民那種粗俗簡陋的語言來描述那些事情,甚至要學會像他們一樣思考才行,可這對於一位來自王都的、擁有良好修養和傳承,甚至擁有一部份旁系貴族血脈的學者而言,並不那麼容易做到。

  「奧蘭多先生,奧蘭多先生,請停一下。」
  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戈德溫.奧蘭多終於注意到並停下了腳步,他回頭看去,正看到一位有著亂糟糟捲髮、身材又瘦又高、穿著陳舊魔法袍的年輕人朝自己走來。
  他怔了怔,整頓好自己的表情,重新打起精神來——作為一個有著姓氏的人,他必須在同樣擁有姓氏的人面前保持好自己的形象才行:「桑提斯.賽德先生,午安。」
  他很禮貌,雖然桑提斯是個徹頭徹尾的平民,而他自身擁有一點貴族血統,但桑提斯還有二級奧術師的身份,超凡者等級和貴族身份在很多情況下是等價的,所以即便桑提斯比他年輕很多,他也要有充足的禮貌才行。

  「午安,奧蘭多先生,」桑提斯對這位老先生點了點頭,隨後好奇地問道,「你是剛從領主那裏回來麼?我聽說領主命令你編寫一種新的讀物,情況怎麼樣了?」
  戈德溫沮喪地嘆了口氣:「唉,不瞞你說,我讓領主失望了。」
  「怎麼會?」桑提斯大吃一驚,「你可是有名的文法專家!難道領主交給你的東西太過艱深麼?」
  「恰恰相反……」戈德溫嘆了口氣,然後一口氣把自己今天經歷的事情都說了出來——他實在太需要把這些事情傾訴給什麼人了,而性格溫和、沒什麼超凡者架子、還出身平民的桑提斯,顯然是一個合適的傾訴對象。

  等聽完戈德溫的話之後,桑提斯沉默了片刻,他已經搞明白了一切,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他對戈德溫提出一個邀請:「奧蘭多先生,如果你有空閒的話,要不要來我的課堂上旁聽一堂課?」
  「旁聽?」戈德溫愣了一下,他知道桑提斯在這裏是做什麼的——這位二級奧術師並沒有像其他的超凡者一樣,追隨瑞貝卡女子爵成為魔能技術部下屬的一名研究人員,反而是在那座通用學院裏擔任教師,去給一群平民孩子上符文課,他還知道有幾名比較年輕的學士也去了那所學校,給另外一些平民講課。
  平心而論,戈德溫對此是有些不屑的,但那幾個年輕的學士似乎都是桑提斯的朋友,所以他也表示理解,只是他沒想到,桑提斯竟然還會邀請自己去聽課。
  「就當是轉換心情,」桑提斯溫和地笑著,「孩子們都很友善的。」

  戈德溫心裏很亂,稀里糊塗地就答應了下來,等到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走進通用學院,走進了教室裏面。
  他被桑提斯帶著,在教室後面找到了一把椅子坐下,而很多大大小小的孩子則正在教室裏跑來跑去,在桌椅之間捉迷藏,在窗檯上大喊大叫——這些孩子都穿著整齊乾淨的新衣裳,但戈德溫知道,他們全都是平民子弟。
  他們真的很缺乏教養。

  這些孩子終於注意到了教室裏的陌生人,於是一雙雙好奇的視線投了過來,戈德溫在這些視線中感覺渾身彆扭,他覺得這些平民小孩下一秒可能就要撲過來揪他的鬍子或者扯他的衣服了——但事實上什麼都沒發生,這些孩子只是帶著一些好奇和謹慎遠遠地打量著自己,即便有幾個靠近的,也只是老老實實地站在旁邊而已。
  戈德溫轉動著脖子,想要和這些孩子打個招呼,但他首先卻看到了教室後面那面牆上的某樣東西——就在他背後,那是一片平整的「水泥」牆面,整面牆都被塗滿了圖案。
  那是用某種彩色「顏料」塗抹上去的,但肯定不是在教堂裏繪製聖像用的那種昂貴顏料,它的色彩不是很正,透露著廉價的味道,可是這些顏料所塗抹出的畫面卻讓戈德溫忍不住睜大眼睛。
  那是一片豐收的麥田,麥田周圍聳立著高高的塔樓和宏偉的城牆,畫面一角的背景中,還可以看到黑暗山脈的一線剪影。
  那是領地外面某處的景色。
  戈德溫沒見過這種畫作,但這幅畫的精細還是讓他頗為驚訝,他低聲自言自語著:「真是不可思議……」
  然後在他旁邊的一個男孩子突然嚷嚷起來:「這是我畫的!」
  戈德溫驚訝地循聲看去,他看到一個臉上髒兮兮的孩子正一臉自豪地指著自己,然後這個孩子又指了指旁邊那個看起來頗為安靜的女孩:「還有豌豆姐,我們倆一起畫的!」
  那個安靜的女孩淺淺地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旁邊倒是有別的孩子嚷嚷起來:「他們兩個是這周的值日生!」
  「值日生?」
  什麼意思?

  戈德溫滿心問號,但在他開口詢問之前,一陣敲鐘聲突然從教室外面傳了進來。
  彷彿施了魔法一般,隨著敲鐘聲響起,前一秒還在教室各處亂糟糟的孩子們立刻便跑向各自的座位,短短幾秒鐘後,所有人就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教室中也隨之安靜下來。
  戈德溫驚愕地看著這一幕,變化快得讓他都沒反應過來,然後他看到桑提斯走上了講台。
  那位二級奧術師把手中的教學用具放在講台上的大桌子上,並環視了教室一圈,隨後說道:「現在開始點名。點到名字的喊『到』,或者舉手。」
  說到「舉手」兩個字的時候,有幾個孩子的視線落在了那個很安靜的女孩子身上。

  桑提斯開始點名了。
  一個個孩子的名字被點到,一個個孩子做出回應,教室中除了點名聲和答到聲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別的聲音。
  戈德溫睜大眼睛看著這一切,突然間,他知道自己在驚訝什麼了。
  秩序。
  一種難以言喻的秩序,就在這些出身平民、缺少教養、懵懵懂懂的孩子身上,在這間教室裏面。
  這種秩序,他甚至在王都都從未見到過。
  這種秩序,和所謂「階級劃分」、「等級高低」所決定的社會規則截然不同,這是一種更加純粹,也更加絕對的秩序。
  宛如齒合的鋼鐵一般。

  桑提斯點完了名,孩子們除一名病假之外全都在這裏,這位二級奧術師點了點頭,隨後翻開自己手中的課本。
  「那麼我們開始今天的課程。接上節課,這節課我們來瞭解法術模型是如何轉化為魔法陣的,以及在這個轉化過程中,符文結的形成。
  「首先,我們需要粗略瞭解一下法陣魔法的歷史……」

  教室後方傳來一陣椅子晃動的聲響。
  戈德溫.奧蘭多在搞明白這些平民小孩所接觸的課程之後,差點滑到地上去。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9 21:07

第364章 第一份報紙

  這些平民子弟在學院裏學的是這種東西?!
  戈德溫目瞪口呆地聽著桑提斯在講台上將魔法歷史中最重要的一段娓娓道來,中間根據歷史發展穿插展示著一個個經典的法陣模型,那些符文和魔力線條在黑板上排列成了一個個玄奧的圖案,而那些平民孩子那些農夫、漁民、鐵匠、洗衣女僕的孩子們,他們竟然都在認認真真地聽講,在認認真真地做著筆記!
  戈德溫.奧蘭多對天發誓,在王都哪怕是一個大商人家的孩子,也不一定能聽懂這些東西。
  因為這些完全是超凡領域的知識!
  孩子們的課程超出了戈德溫的想像,而更超出他想像的,是這些孩子對魔法符文的掌握程度。
  在簡單的幾次提問中,他便意識到這些孩子並不是剛接觸符文的新手,也不是死記硬背了一些書本知識的「呆瓜」,他們不但知道每一個符文的形狀和書寫方式,甚至知道該怎麼在一個魔法陣中修改它們的位置!

  這顛覆性的一課結束了,至少對戈德溫奧蘭多而言,這是顛覆性的一課。
  在課程結束之後,孩子們歡天喜地地跑了出去,呼朋引伴地跑到操場上玩耍,也有一些孩子留下,在教室裏接著看書或者聊天吵鬧。
  桑提斯走到教室外面高聲提醒孩子們不要在走廊上打鬧,隨後來到戈德溫身旁。
  「奧蘭多先生,」這位二級奧術師笑容溫和地說道,「你有什麼看法?」
  「我沒想到……這裏在教的竟然是這些東西……」戈德溫眼神迷茫,「這些孩子……難道都是具備魔法天賦的?他們都是你挑選的魔法學徒麼?」
  桑提斯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說道:「首先,並不是每一個班級都在教符文和魔法理論,只有兒童班和一部份特教成人班在開設這方面的課程;其次,這些孩子並不是我的魔法學徒,他們只是領地上最普通的平民子弟而已,他們中只有一個人具備微弱的魔法天賦,其他人終其一生都會是普通人。」
  戈德溫眨眨眼:「那……」
  桑提斯很少見地打斷了別人說話:「你在好奇,好奇他們為何能聽懂這些課程,為何能接觸這些超凡知識,是麼?」
  戈德溫無言地微微點頭。
  桑提斯卻反問了他一句:「他們為什麼不能聽懂,為什麼不能接觸呢?」
  戈德溫愣了一下,緊接著就要說出一套關於平民無法學習複雜的知識、不具備領悟超凡奧秘所必須的智慧等等理由,但這些下意識要冒出來的話,在衝出口之前便被他嚥了回去,他知道,一旦自己把這些話說出口,那他恐怕就會是今天這裏最蠢的那個人了。
  「他們聽得懂,學得會,至少在兒童班裏,我接觸了不少聰明的孩子,比如在畫畫上格外有天賦的格桑和豌豆,」桑提斯嘴角含著笑,一邊說一邊向教室門走去,並比了個手勢讓戈德溫在後面跟上,「而且在領主推行了一系列兒童營養餐之後,這些孩子將會成長得比他們的父母更加健壯,也更加聰明,除了出身之外,他們和我們,和超凡者,和貴族,和任何所謂的上流人沒有絲毫區別。」

  戈德溫跟在桑提斯身後,他來到了學院的大廣場或者用這裏的說法,叫做「操場」上,有許多孩子在這裏活動。
  此刻正臨近傍晚,一些下工比較早的成年人也到了這裏,在上課之前,這些仍然穿著粗布工裝、腿上還沾著泥巴的人,正聚在操場旁的魔晶石路燈下,藉著燈光翻動手中的字母卡片。
  有一名從旁邊路過的、穿著工廠制服的工人在戈德溫身旁短暫停下,他摘下自己的氈帽,微微彎腰對桑提斯和戈德溫行了一禮,隨後走開了。

  「知道他為什麼對你行禮麼?」桑提斯問道。
  「他應該知道我是領主招攬的學者吧……」
  「不,只是因為你有知識,他在對你的學識行禮,而不是你。」桑提斯淡淡地說道,並抬手指向操場另一側的一面白色高牆,在那面高牆上,戈德溫看到了一行醒目的大字:
  「知識和人都不高貴,但知識令人高貴。
  「在這裏,任何人都有追求知識的資格,甚至這也是塞西爾公民的義務所在,」桑提斯的聲音把戈德溫從那一句話所帶來的震撼中喚醒,「而在接受了這個規則之後,我發現一件事,那就是在條件相等的狀態下,哪怕是一個農奴的孩子,他在學習東西的時候也不比騎士的孩子差。」

  桑提斯這裏其實並沒有說完全的實話,事實上農奴子弟和貴族子弟的差別還是有的。
  因為先天營養不良,嬰幼兒時期成長條件惡劣,一般情況下,農奴或赤貧人家的孩子,他們在智力發育和身體發育上真的會差,而且按照領主的說法,這種差距至少需要一兩代人才能慢慢彌補過來。
  然而,正是因為這些本可以避免的差距,才讓桑提斯更深刻地意識到了高文正在這片土地上所推行的秩序是多麼重要,這簡直是一項可以用偉大來形容的事業。
  他不希望戈德溫.奧蘭多,一位放棄自己所有前途、千里迢迢從王都趕赴南境的學者,一位真正的求學之人,和這項偉大的事業失之交臂。

  戈德溫短暫地沉默下來,片刻之後,他提出一個問題:「那我曾經研究了大半輩子的東西,難道就沒有價值了麼?」
  「當然不會,知識永遠是有價值的,只是用處不同,」桑提斯搖搖頭,「換句話說,知識也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它在當前情況下是否恰合時宜。我相信,領主讓你編寫那份報紙絕不是為了埋沒你的才能,而且你自己應該也明白這一點。把自己的文法能力用在編寫通俗新聞上,真的會影響你這樣一位大學者的榮譽麼?並不,你只是不能接受『需要把自己放到和平民一樣的位置上去思考,不能接受要去瞭解那些所謂下等人的思想』這一事實罷了,但其實呢?」
  桑提斯微笑起來:「我們本就是在一個位置上的,我們都只是求知者而已。」
  見到戈德溫若有所思的神色,桑提斯繼續說道:「而且,還有一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想過,奧蘭多先生,那些經過學校教育的平民可以看得懂你寫的文字,甚至有一些可以看得懂符文之語,雖然他們在這些領域的研究肯定不如你深入,但至少他們是懂得一些的,可是你……你對晾曬稻穀和鞣製皮革的知識,懂哪怕一絲一毫麼?」
  說完這句話,桑提斯便閉上了嘴,把時間留給眼前的老先生,這大概是他在除了課堂之外的地方,表達自身看法最多也最直接的一次了,自從上次王都之行歸來之後,這位二級奧術師真的是有了很大的變化。

  戈德溫輕輕呼了口氣,又是沉默片刻,他笑著搖了搖頭:「這方面的東西我確實是不懂,但那些時事新聞和領主想要宣傳、推廣的政令,我還是可以寫的出來的,而且我能比任何人都寫得簡潔明白。」
  「而那些我不懂的部份,我還有我的學徒,我們可以去找懂的人問。他們懂得這些知識,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寫出來,但這就是我所擅長的了。」
  「奧蘭多先生,」桑提斯微微對戈德溫奧蘭多低下頭,「你最好行動快些,領主通常會給人第二次機會,但領地上的學者可不止你一個。」
  「感謝你的幫助和開解,」戈德溫.奧蘭多用非常鄭重的語氣對桑提斯說道,「而且,你今後可以稱呼我戈德溫,稱呼姓氏太疏遠了。」
  說完這句話,這位老先生便和桑提斯道了別,隨後轉過身,快步向著學院的大門走去。

  在戈德溫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外之後,一團朦朧的黑影才在桑提斯身邊浮現出來,並漸漸形成琥珀的身形。
  半精靈小姐頗為意外地看了桑提斯一眼:「桑提斯,你口才可以嘛。」
  「不是什麼口才,只是說了我想說的話而已,」桑提斯對這位整日在領地上到處亂轉,但實際身份是領主近衛的暗影大師行了個禮,並好奇地問道,「我只是有點好奇,為何領主會對這件事這麼在意,戈德溫雖然是個優秀的學者,但他並不特殊。」
  「就當是一次嘗試吧,」琥珀隨口說道,「不必在意。」
  「嘗試麼……」桑提斯嘀咕了一句,隨後撇撇嘴,「反正領主必然有自己的考量。」
  琥珀沒有回應,她的身體在空氣中漸漸變淡,很快便消失在桑提斯眼前。

  在這之後又過了四天,塞西爾領的領民們在位於市中心的政務廳廣場前,見到了一種全新的事物。
  它們散發著油墨特有的氣息,一摞一摞整整齊齊地放在一處水泥製的小平台上。
  這平台是塞西爾領獨有的事物,在大多數情況下,它都被政務廳官員們用於對領民展示出現在領地上的新鮮玩意兒。
  兩名士兵站在台旁,守著那些整整齊齊的印刷物,同時負責為聚集起來的人解釋那台上的是什麼東西。
  報紙。
  一種可以屬於每一個人的讀物。
  聚集起來的人群在相互討論著,早些趕到的人在為剛剛趕到的人講解領主發明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一些人在猜測那報紙的內容,更多人則在猜測它們的價格以及具體的作用。
  在最初,或許只有一少部份人會出於好奇去嘗試一下。
  但很快,手有閒錢的塞西爾人就會意識到,他們將從此擁有屬於自己的「書卷」了。

  在距離平台有一段距離的地方,身穿灰色學士長袍的戈德溫.奧蘭多和自己的兩個學徒--臨時的編輯和「記者」,遠遠地觀望著平台周圍的情況。
  桑提斯則站在戈德溫身旁,他看著遠處的景象,輕聲自言自語了一句:「從今天起,又一項特權被打破了。」
  戈德溫若有所思:「擁有知識,自由閱讀的特權麼……」
  「親手參與的感覺如何?」
  「還不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9 21:07

第365章 平民的書

  塞西爾城西部,林木繁多,植物茂盛,這裏大片的廣袤叢林為新生的塞西爾領提供著源源不斷的建築材料和工業原料,甚至是食物來源;而在這片森林的北部,挨著白水河的地方,霜林村正隨著朝陽升起而漸漸熱鬧起來。
  這是一座新生的村落,但卻秩序井然、生機勃勃,一座座整齊排列的木屋正籠罩在炊煙中,水泥和磚石搭建起來的「新居」則點綴在這些木屋之間,寬闊的水泥路連接著村子裏的幾處主要建築,由於時常有人清掃,再加上嚴格的衛生制度,這些路面乾淨整潔,全然見不到在這個時代其他地區的路面上常見的便溺之物。
  這種種特徵都是「塞西爾秩序」的體現。

  伐木工巴迪迎著清晨的陽光出了門,他身上帶著在家中一餐熱飯之後積攢的熱氣,這有助於他抵禦森林中的初春寒風,這個砍了一輩子樹的男人走到街上,用力擦了擦在冷風中微微發癢的鼻頭,隨後向著報到處走去。
  在穿過街道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兩旁的屋舍,這個地方在去年的模樣依稀從心中浮現出來。
  他還記得,當塞西爾的八百難民剛剛來到這片土地上的時候,這裏還只是個簡陋到可憐的伐木營地而已,幾十個伐木工和一小隊士兵拎著斧頭刀劍到了這裏,支起帳篷打下圍欄,最初的營地還沒有如今村子中心的廣場大;但如今不到一年的時光,這裏竟已經成了個村子,而且還是個又漂亮又大的村子。
  帳篷變成了伐木工小屋,伐木工小屋又擴建、增多成為街道,來自城裏的支援物資源源不斷地被送到這裏,就如這裏砍伐出來的木材被源源不斷送往城裏,水泥出現了,商店出現了,這個由伐木營地變成的村子甚至還得到一個名字,領主親自給它起名叫霜林村。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了這一切,巴迪簡直不敢相信這一切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

  更多的伐木工出現在街道上,巴迪和這些朋友們打著招呼,大家有說有笑地一起向前走,在路上,有人突然感嘆了一句:「這地方變化真大啊。」
  「那是,畢竟冬天咱們也沒閒著,」一個有著大鬍子的伐木工笑了起來,「咱們連鐘樓都蓋起來了。」
  「也不知道城裏最近有什麼變化,」巴迪嘟噥著說道,「那裏可比咱們這兒變化得快。」
  「我上次進城,看見城西邊正蓋新房子呢,說是緩衝營地裏又有兩千人獲得那個叫什麼……哦,獲得公民資格,」最先開口的伐木工說道,「不過最近我也沒進過城了……」

  霜林村和塞西爾城之間有著便利的道路和河運,但實際上在這裏的伐木工卻並不經常進城。
  自從這裏成為固定的聚落,各種村落設施建立起來之後,霜林村就漸漸有了自持的能力,當初來到這裏的工人也就成了定居下來的村民。
  由於有著大量的工作任務,再加上平日裏進城也沒什麼事可做,霜林村的人一般每個月也就進城那麼一兩次,他們對塞西爾城中發生的變化,往往都是依靠偶爾進城的人回來之後描述,或者聽那些在村子和城區之間運送物資的車隊護衛們說的。

  閒聊之間,大家的話題便漸漸轉向了猜測城裏的變化,猜測領主是不是又弄出了新東西,但他們並沒有閒聊太久,報到處就已經到了。
  巴迪擦了擦鼻頭,看向報到處的棚屋。
  按照工作流程,他在這裏報到之後就要領取工具,然後跟著工頭一起去林子裏指定的區域開工了,但今天報到處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看到許多人正聚集在報到處前邊的小空地上,甚至連自己的工頭也站在那裏。
  巴迪和幾個伐木工好奇地湊了過去,發現原來是運送物資的車隊到了,霜林村雖然已經成村,但畢竟只是個新生的村落,很多布匹、酒水之類的東西還是要從城裏運過來的,基本上,每週都至少會有一支這樣的車隊從城裏過來。
  車隊進村確實是個好事兒,但大家都聚集起來就有點奇怪了,為了卸貨以及交接村民們個人訂購的東西,車隊要在這裏待一整天呢,大家早早地聚在這裏,是因為車隊帶來了什麼新玩意兒麼?

  巴迪正疑惑者,就看到自己的工頭滿臉帶笑地從人堆裏擠了出來,而且工頭手裏還抓著幾張印滿文字和圖畫的、散發著油墨味兒的大紙。
  「頭兒,」巴迪趕緊湊過去,「車隊帶來什麼好東西了?」
  「哦,巴迪啊,」工頭顯然心情正好,而且頗有幾分炫耀的興致,他揮舞著手裏的紙張,大聲說道,「看看,報紙!城裏來的新東西!」
  「報紙?」巴迪愣了一下,車隊果然帶來了新東西,而且就和以往的每次一樣,只要是城裏來的新東西,就肯定是大家從未聽說過的,「你是說這幾張紙?這……是幹嘛的?」
  「平民也能買來看的書唄,」工頭看了巴迪一眼,眼神和語氣中帶著自豪,雖然他只是比別人早了那麼一會買到報紙,但卻神氣的不得了,「這上面寫著好多東西,連城裏最近的變化都有。」
  「哪呢?」巴迪一聽,頓時更往前湊去,「哪寫著呢……都寫什麼了?」
  「這兒,西城區的柏木街小區建成了,獲得公民資格的新移民正在搬遷;還有這兒,說是最近小麥和毛皮要降價,因為跟葛蘭領的商路打通了;還有這邊,乖乖,聖靈平原的聖光教會是不是瘋了……他們都開始燒別人的教堂了?」

  工頭指點著報紙上的一個個板塊,說著說著臉上就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後自顧自地認真看起新聞來,巴迪在旁邊瞪大了眼睛看著,卻突然感到一陣沮喪--
  他讀不下來……
  他是認得單詞的,但只認得一小部份,頂多也就能拼寫自己的姓名、年齡和住址,以及看懂記工牌上的表格而已,這還是上了幾天夜校的結果。
  村裏去年就有個夜校,有一位來自城裏的老師每週來給大家上五天課,巴迪去過幾次,但他完全沒認真聽!
  他看著那印滿了文字的報紙,忍不住懊惱起來。
  工頭則在認真地看著報紙上的內容,完全沒有在意巴迪的懊惱,而且他看到一半還哈哈大笑起來,那報紙裏似乎還寫著些有趣的笑話或者滑稽故事,然而對於巴迪而言,一切都是無緣的。
  哪怕這份報紙據說只要幾個銅板。
  他知道,自己不能要求工頭給自己讀報,哪怕工頭平常跟大家關係很好,這種要求也是不現實的。

  幾位平日裏熟悉的工友從人堆裏擠了出來,巴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看到其中一個人手裏也抓著一份報紙,並且正一邊走一邊把手裏的報紙拆分開來交給其他人。
  他們可能是合買了一份,雖然一份報紙便宜到只要幾個銅板,但對於很多剛有了點閒錢的伐木工而言,花錢去買幾張紙來讀,大概仍然是種「不值當」的行為,可是他們終究對報紙上的內容感到好奇,於是湊錢合買的可能性很大。
  反正一份報紙包含好幾張,這些人大可以拆散之後輪流看。

  巴迪略帶點羨慕地看著那些人,心中嘀嘀咕咕起來:都是苦力出身,跟斧頭、鋸子打交道的窮苦人,現在倒好像學者一樣直起腰版走路了,還像模像樣地把報紙捲起來夾在胳膊下面,就好像夾著本書一樣,真是……
  真是體面啊……
  巴迪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突然一咬牙,扭頭走向車隊的方向。
  工頭這時候正看完一些東西,抬頭看到了巴迪的舉動,忍不住在後面好奇地叫了起來:「你幹嘛去?快要點名了!」
  「我買一份報紙!」
  「你能看下來麼?」
  巴迪頭也不回:「我買回去再慢慢研究,大不了等伯納德先生來了,跟他請教!」
  「伯納德先生」正是被派到霜林村講課的老師,一位在政務廳裏工作的二級書記員先生。
  看著走路都彷彿在賭氣的巴迪,工頭聳了聳肩,低頭又看了手裏的報紙一眼。
  他自言自語著:「回去我得把它好好收起來,多攢幾份黏一塊……家裏也算有本書了。」
  *** ***
  聖靈平原,磐石要塞前,萊特.艾維肯抬起頭,仰望著這座佇立在聖靈平原最南部的古老要塞。
  要塞黑色的高牆在陽光下泛著微微的網格狀光華,那是澆築在城牆磚縫裏的銅正在發光,磐石要塞的建造者將銅融化,並在銅汁中混入精金與紫銅,這具備魔力的合金會在陽光照射的時候吸收來自太陽的魔力,並在整個晝夜裏緩慢將其釋放,令整座城牆堅固無比,而這座宏偉堅固的要塞,正是一百年前那場霧月內亂的產物。
  它佇立在南境和聖靈平原交界處的群山之間,控制著從南境通向聖靈平原的必經之路,甚至連通南北的多爾貢河,也要從要塞側面的關口流過,它是一個巨大的諷刺,象徵著王國對整片南部地區的徹底封鎖。
  在這座要塞落成之後的整整一個世紀裏,南境成了一片被刻意放逐的土地,第二王朝懼怕古老而龐大的塞西爾家族會捲土重來、動搖王室,於是在不斷分隔、削弱南境的同時,還建起了這座要塞,儼然是要將磐石要塞當成王國的新「南疆」,並把塞西爾家族的倖存者們扔給了南方的那片廢土。
  這座堅固無比的要塞,是用來防範這個王國的開國家族的。
  然而在過去的整整一個世紀裏,塞西爾家族都從未越過這道關卡,他們默默地承受了霧月內亂的失敗代價,默默接受了王室的分隔和壓制。
  直到去年,那位塞西爾先祖復活之後,這個家族的成員才第一次越過磐石要塞,前往聖靈平原。

  萊特仰望著磐石要塞黑色的高牆,腦海中浮現出了關於這座要塞的歷史,以及他在南境那片不可思議的開拓土地上所經歷的短暫時光,隨後他收回視線,整理了一下自己陳舊的牧師長袍,邁步走向關卡。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10 09:12

第366章 在聖靈平原的所見

  磐石要塞,牧師萊特對這座要塞的記憶很深刻——並不是因為這座要塞獨特的地理位置和歷史故事,而是因為他的童年便是在這座要塞北方不遠處的鎮子裏度過的。
  那時他還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被修道院院長收養的小雜役,在要塞北方那座小修道院中的幾年時光,是他人生中最平靜和愜意的日子,雖然那時候的他還沒有覺醒聖光天賦,還沒有成為被普通人敬畏的「超凡者」,但那時候,修道院的老院長還活著。

  磐石要塞本身是一座巨大的城池,但它並不能自給自足,要塞中的許多用度都要依靠周圍的城鎮村落提供,而萊特當時棲身的修道院便負責為要塞中的騎士們提供聖水、聖油和護符。每個月的月末,萊特都會跟著老院長一起,坐著吱嘎作響的老馬車,從鎮子一路趕到要塞,把新的聖物送到要塞長官手裏。
  這座龐大的軍事設施中滿是凶悍的騎士和好鬥的士兵,但他們對從修道院裏來的人還都很客氣,在送貨的日子裏,萊特便會在那些士兵的眼皮子底下,在要塞下層區的牆垛之間轉來轉去,黑漆漆而且鑲嵌著發亮銅條的城牆,以及安置在城牆上的投石機是當年最讓萊特著迷的東西。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沒幾年,老院長便被調派到聖靈平原的中部地區,萊特也跟著去了中部,再然後又過了幾年,老院長離開人世,新的院長接管了修道院,萊特成了牧師,又被編入中部教區的神官團……轉眼十幾年就過去了。
  再一次見到磐石要塞,便是在兩年以前,他作為傳教牧師被中部教區的主教一腳踢出教堂,然後沿著多爾貢河的河岸一路南下,昔日離開這裏的小雜役變成了傳教士,穿著牧師長袍回到了這個地方。
  那一次,萊特並沒有在磐石要塞停留太久——雖然這座城池中有很多值得他回憶的地方,但要塞中所熟悉的面孔幾乎已經都看不見了,就連當年那個強壯凶悍、令人畏懼的要塞長官,也在幾年前因為舊傷問題離開了崗位,所以他只是匆匆停留,補充了乾糧和水之後便離開這裏,踏入了南境那片荒涼野蠻的土地。
  他沒想到,在短短兩年的傳教時光之後,他就又回到了這個地方。

  在入城必經的關卡前,萊特看到了兩支長長的平民隊伍,一支走向城裏,正排著隊接受檢查,另一支則從城裏出來。
  這些隊伍的主要成員是趕著大車的商旅,另外一些則是穿著鎧甲帶著刀劍的傭兵和冒險者,只有少數普通百姓混雜在隊伍裏,而那大多數都是在附近城鎮居住的平民——在這個年代,平民想要弄到貴族簽發的通行證可不容易,除了塞西爾領龐大且源源不斷的移民隊伍之外,很少有普通人會進行「長途旅行」。

  萊特老老實實地在隊伍裏排著隊,等了很久才終於輪到自己,他在那張登記姓名、檢查通行文書的桌子前停下,一邊從懷裏掏證明文件一邊對桌子後面懶洋洋的士兵說道:「願聖光庇護你。」
  感覺到一個堪稱龐大的陰影籠罩過來,正在桌子後面犯睏的士兵激靈一下子睜大了眼睛,隨後他就聽到了那聲嗓音低沉的「願聖光庇護你」,抬起頭,他看到一個比自己長官還強壯的男人正站在面前,對方穿著一身陳舊的牧師長袍,而且從長袍裏掏出了兩份證明文件——一份帶有聖光教會的印記,顯然是證明神官身份的,另一份則應該是貴族簽發的通行文書。
  這個懶洋洋的士兵頓時清醒過來,一邊麻利地接過文書一邊頗有些慇勤地打著招呼:「聖光庇護你——牧師先生。其實你可以不用排隊的。」
  雖然眼前的牧師身穿的長袍略顯陳舊這點有些奇怪,但牧師就是牧師,是超凡者,是上等人,而且這還是目前正強勢的聖光教會的牧師,他當然不敢怠慢。
  「大家都在排隊,」萊特溫和地笑了笑,並隨口說著,「人很多啊——我記憶中這裏平常沒這麼多人的。」
  「咳,那是去年,今年可不一樣了,」士兵搖著頭說道,「一大批商人在聖靈平原和南境之間倒騰起了藥水生意,而且還有很多破產的農民不知道聽了哪的鬼話,要跑去南境討活路——很多商人帶著大公爵簽發的通行文書,專門負責把這些人往南運,你看見那些掛著三束稻草的大篷車了麼?那些就是,他們是往白水河碼頭去的……」
  萊特眨眨眼,心中有些感慨:即便在這裏,領主所做的事情也產生著這麼大的影響麼?

  正說話間,士兵已經檢查完了萊特的神官證明,並看到了下面通行文書上的印記,這名士兵說到一半的話頓時停住,他表情有點古怪:「又是塞西爾公爵的證明文件……」
  萊特好奇地問了一句:「怎麼,有問題麼?」
  「……哦,當然沒問題,這可是公爵的印記,不可能有問題,」士兵慌忙說道,並緊接著有點尷尬地解釋,「只不過最近每天看到的通行文書裏,有一半都帶著塞西爾的徽記……」
  「開拓領總是需要人丁和物資的,」萊特不緊不慢地說道,「只不過這麼多年沒有新的開拓領出現,大家恐怕都忘記這些了。」
  「反正跟我們沒什麼關係,」士兵嘟囔了一句,把檢查過的證明文件交還到萊特手裏,「你可以進城了,牧師先生。」
  萊特接過文書,貼身放好,轉身走向了那座在記憶中很熟悉的、包覆著黑鋼和銅條的沉重大門。

  穿過深沉的城門,穿過要塞堅固的第一層和第二層城牆,便是磐石要塞的內城區域。
  作為一座巨大的堡壘,磐石要塞並不只是個軍事建築,它是南境和聖靈平原之間最重要的通關屏障,也是往來商旅歇腳、集散的場所,為了實現這些功能,也為了保證要塞中近萬士兵和騎士、法師的生活,要塞的內部其實就是一座設施齊備、繁華熱鬧的城市。
  這座城市仍然沒什麼變化。

  萊特走在磐石要塞的街頭,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畫面在這些熟悉的街景面前逐漸重新清晰起來,他看到了自己小時候最喜歡的糕餅店——在每個月來這裏送「貨」的日子裏,他有八個銅幣的零花錢,正好可以在店裏買一份便宜蛋糕或甜餅,他還看到了那座油膩膩的「屠宰廣場」,看到了廣場邊緣豎著的高高的木架子,他記著那木架子是用來鞭打小偷和逃兵的——但由於南境久無戰事,在要塞裏當兵完全是個安逸的好差事,所以它的主要作用還是鞭打小偷。
  基本上,每個月都會有小偷被綁著雙手吊在木架子上,被鞭打的皮開肉綻,而磐石要塞城內的居民和很多士兵最大的消遣就是來到「屠宰廣場」欣賞這種鞭打的場面,而且萊特還記得,在每年火月的第二個休息日,磐石要塞城裏還會有慶祝城市落成的慶祝活動,其最主要的一環,就是把火月抓到的第一個小偷綁在上面鞭打一個小時。
  如果當月沒有抓到小偷,則用抽籤抽中的奴隸代替。
  奴隸主們都很樂意把自己的奴隸送到這裏鞭打,這對於他們似乎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而且更重要的是,要塞長官會對此有金錢補償——甚至如果奴隸在鞭打過程中不小心被打死了,那麼補償的金錢足夠奴隸主再買兩個健康的新奴隸,所以城裏有奴隸的人甚至會把火月的慶祝節當做一次抽獎活動,還會為此收買負責鞭打的士兵……
  萊特腦海中冒出這些回憶,他忍不住皺了皺眉。
  他曾經覺得這野蠻,覺得這殘忍,但他從未像今天這樣,覺得這充滿罪惡。
  在塞西爾領看到那麼多農奴、奴隸、奴工在勤勞工作之後換來自由,有了自己的房屋和財產,甚至上了學認了字,成為和大家一樣的「塞西爾公民」,親眼看到了那些被視作「蠢笨劣種」的人也可以像普通人一樣充滿尊嚴地活著,他發現自己已經很難接受中部地區這些所謂「文明社會的高雅娛樂」了。
  而且還有這座一成不變的城市……這座幾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沒有變化的城市。
  視線中甚至連一座新築的房屋都沒有。

  萊特搖了搖頭,轉身離開屠宰廣場,並再也沒有了在這座城市中停留、休息的興致。
  他只是補充了一些乾糧、清水和便於保存的啤酒,便很快地離開了磐石要塞,穿過要塞北部的大門,他便正式踏上了聖靈平原的土地。

  萊特在城外的荒野上走了很久,直走了一整個白天,才終於在太陽落山之前看到一座小小的村落。
  看了一眼天色,萊特決定在村子裏休息——他的路費不多,但村裏人通常不會拒絕一位牧師的投宿,他還可以幫人劈柴來換一頓晚飯,這比在城市裏過夜要省錢得多。
  他走進村子,在那坑坑窪窪的爛泥路上走著,身旁是一座座低矮破舊的茅屋和木屋,他打聽清楚了村子管理人的位置,便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一陣突如其來的騷亂聲從身後傳來,讓萊特停下了腳步。
  他轉過身,看到身後爛泥路上的行人正在散開,而兩名身穿鎧甲的士兵則拽著一個男人的胳膊和頭髮,把他從附近的房子裏拖了出來,一個身穿破舊裙子的女人從屋子裏跑出來,哭喊著跪倒在那兩名士兵腳下——在那兩名士兵身後,則跟著走出來一個身穿神官長袍,頭戴白色金邊軟帽的聖光牧師。
  顯然,身為超凡者的聖光牧師是控制局勢的人。

  萊特立刻邁步走了過去。
  「發生了什麼事?」他來到那個身穿長袍的聖光牧師面前,皺著眉問道,「這個男人犯了什麼罪?」
  那個跪倒在地上的女人看到又有一個牧師出現,立刻更加大聲地哭喊起來:「大人!我們真的沒有信邪神啊!那只是個舊帳本——」
  女人的哭喊聲戛然而止,因為一道律令-沉默的神術落在了她身上,她只能張大嘴巴瞪著眼睛,用力抓著自己的喉嚨,而釋放神術的那名聖光牧師則收回手,略有點好奇地看了眼前的萊特一眼——確認這是教會同胞之後,他才開口了:「兄弟,這不關你的事——我懷疑這家人跟邪術祭祀有染。」
  被兩名士兵拖行在地上的男人低聲咕噥著:「真的沒有……真的沒有……」
  萊特皺著眉看著這一幕,並以最大的耐心看向眼前的牧師:「有什麼證據?」
  「在他家裏搜出一本書,」那牧師揚了揚手裏的一本陳舊冊子,「這就是接觸褻瀆知識的證據!」
  倒在地上的男人哭了起來:「那只是個舊帳本……我只是想教我的婆娘認幾個字啊……」
  他的話沒說完,旁邊的士兵便用鐵靴子踹在他身上,讓他把剩下的話都隨著血沫子嚥了下去,那士兵踩著他的頭,語氣嚴厲無比:「不准蠱惑人心!平民認什麼字!平民家裏怎麼可能有書?」
  「平民家裏有藏書就是個危險的信號,這藏書很可能是魔鬼放在他們家裏的,哪怕書上記載的是看起來正常的文字,褻瀆的知識也會隱匿在字裏行間,不識字的平民看著這些書,看的不是上面的字,而是魔鬼的話,」那名牧師在胸前畫了個聖光之主的符號,一臉嚴肅地說道,「這是梅高爾主教做出的警示。」 本帖最後由 LukeHUNG 於 2018-12-11 00:51 編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11 09:00

第367章 暗淡的聖光

  梅高爾主教,這個與七百年前的夢境教會教皇恰好同名的人是中部教區的教會負責人,萊特對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命他前往南境傳教的那封教廷諭令上,便簽著梅高爾的名字。
  只不過在諭令上簽字的梅高爾主教,可能甚至不知道有他這麼一號人的存在,那位主教每天要簽的東西可不少。

  萊特面前的聖光牧師義正辭嚴地說出了他的判斷理由,他的語氣不容置疑,他的表情虔誠無比,而被宣佈為邪惡異端的那個男人則低聲嗚咽起來——士兵沉重的一腳可能踢斷了他的肋骨,他的聲音中帶著巨大的痛苦,那個穿著破舊裙子的女人則努力想要求求士兵放開自己的丈夫,可是律令沉默的神術仍然束縛著她的咽喉,讓她發不出一點聲音。
  萊特短暫沉默下來。
  所以,那些從聖靈平原逃難到南境的人說的話都是真的。
  所以,商人們傳來的、關於聖光教會正在聖靈平原區域大肆迫害異神信徒,聚斂財富的消息也是真的。

  萊特抬起頭,看著自己的「教會同胞」,出聲問道:「他們會接受審判麼?」
  「他們已經接受完審判了,」牧師有些隨意地說道,「我剛才說的話就是審判。」
  「那他們會面臨什麼?」萊特又問道。
  「還用問麼?」這次開口的是其中一名士兵,「男的拉去廣場上抽幾十鞭子,女的在水牢裏關幾天,然後看他們願不願意認罪,認完罪之後就送到鎮上的教堂裏去,再然後就是神官們要做的事兒了。」
  「聖光會給他們一次機會,」那名帶著白色金邊軟帽的牧師接著說道,他大概以為萊特是個在邊遠修道院裏苦修的苦修士,語氣中帶著濃濃的不耐煩,「他們可以皈依聖光,然後把一半家產交出來當贖罪金,以後就是清白的人了,當然他們也可以不交——那就只能去火堆裏驗證他們的靈魂還有沒有救了。」
  最後這句話似乎很幽默,現場的兩名士兵忍不住笑起來。

  萊特默默地看了眼前的牧師一眼,又看了旁邊的兩個士兵一眼,他能看出來,這兩個士兵並不是教會的聖殿騎士,而應該是當地領主的私兵——這些士兵會跟著牧師來抓人,那想必當地領主也從贖罪金裏得了不少好處吧。
  「你們這樣抓了不少人吧,」他看著那頭戴白色金邊軟帽的牧師,語氣前所未有的平靜,「一個這樣的窮苦平民,能讓你們賺到幾個金幣?」
  牧師忍不住皺了皺眉,神色間突然流露出一絲警惕:「兄弟,你不該關心這個——這裏是瑞爾文教堂的地方。」
  「哦,」萊特點了點頭,看了看旁邊兩個士兵的位置,「聖光託我跟你們帶句話。」
  兩名士兵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頭戴軟帽的牧師則下意識地感覺到一絲危險,不由得把手放在胸前的聖徽上:「你想做什麼?」
  萊特淡淡地說道:「聖光告訴我們,面對邪惡要挺身而出——」

  隨著話音落下,萊特猛然扭動身體,揚起了胳膊,碩大的拳頭在空氣中帶起呼呼的風聲,彷彿一枚石彈般砸向離他最近的那名士兵的腦袋!
  那士兵似乎是嚇愣了,長年身處沒有戰亂的聖靈平原,平素裏只能揮舞刀劍嚇唬嚇唬平民的他,面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甚至壓根沒反應過來,只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那砂鍋大的拳頭便轟在了士兵的頭盔上——鋼鐵打造的頭盔就像一口倒扣的鐘般在這個士兵腦袋周圍炸響,隨後他整個人都打著橫飛了出去。
  在飛出去之前,這個士兵就徹底暈了過去,他的頭盔癟下去一大塊,彷彿被戰錘敲過一般。
  一拳之後,萊特沒有收回力氣,而是趁著慣性直接轉了半圈,一個掃堂腿掃向另一名士兵,後者這時候也終於反應過來,慌忙間一個後跳,並緊接著從腰間拔出單手劍向著萊特刺去!
  萊特對那柄鋒利的鋼劍毫無懼色,他的雙手突然充盈起了聖潔的白色光芒,隨後直接伸手一抓,用血肉之手抓住了鋼鐵打造的劍刃,聖光在他的手掌間湧動著,化為堅固的屏障,士兵驚恐地發現自己使出全力刺出的一劍,竟然被這個身穿長袍的牧師給死死抓住了——那劍就彷彿被卡在城牆的縫隙裏一樣,任憑他用出全身力氣也抽不出來!
  萊特曾經發誓,不用聖光進行傷害,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可以用聖光來抵禦敵人。

  就在這時,一陣魔力的波動突然從身後傳來,萊特頭也不回,只是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劍刃,那柄鋼鐵兵器上隨即遍佈裂紋,緊接著他用力一拉一拽,把持劍的士兵拽到自己身前,另一隻手甩過去砸掉了士兵手裏的盾牌,並順勢抓住對方的脖子——就像拎著一隻小雞,他隨手把這個士兵扔向了那個牧師的方向。
  那頭戴白色金邊軟帽的牧師瞪著眼睛,在震驚中以飛快的速度凝聚出了一次神聖衝擊,但那團炙熱的光芒卻只是打中了被扔過來的士兵,後者被強大的聖光力量轟在胸口,頓時一聲慘叫,在半空就昏死過去,而放出神術的牧師則只能狼狽不堪地向旁邊躲開。
  在他站穩之前,萊特就衝了上來。

  「聖光告訴我們,欺凌弱小的行為,應被唾棄!」
  伴隨著這句話,一個碩大的拳頭轟在牧師的胸口,但一層散發著淡金色微光的護盾憑空出現,幫牧師擋住了這沉重的一擊,他的身子向後倒飛出去,崩解的神聖護盾就彷彿血液般一路飛散。
  萊特沒有給這個牧師爬起來的機會,他再次衝上去,直接仗著體形上的巨大優勢把對方摁在泥土之中,然後高高揚起拳頭。

  「聖光告訴我們,誹謗和誣陷的行為,更甚於強盜!」
  拳頭重重地砸下去,那個驚恐的牧師用他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重新凝結出了一層護盾,而在下一秒,他就看到那層護盾被一拳砸出無數細密的裂紋,無數光點從護盾上飛濺出去。
  牧師想要破口大罵,又想唸咒釋放任何可能的反制法術,然而一股龐大的壓迫感震懾著他的思維,讓他連一個完整的句子都說不出來——萊特太熟悉牧師的戰鬥流程了,他根本不會給這個牧師任何反抗的機會。
  沉重的拳頭再一次揚起,帶著呼嘯的風聲砸在那層聖光護盾上——

  「聖光告訴我們,貪婪斂財的行為,最接近野獸!」
  「砰——」

  「聖光告訴我們,以聖名行惡事,尤甚於以惡名行惡事!」
  「砰——」

  「聖光告訴我們,不義的行徑若不懲罰,便與行惡無異!」
  「砰!」

  沉重的拳頭砸碎了那層搖搖欲墜的聖光護盾,神聖的光芒再也保護不了那個躺在泥土中的牧師,萊特一拳砸在那張驚恐的臉上,後者頓時鮮血四溢。
  萊特抓住牧師的領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聖光告訴你這麼多,你記住了麼?」
  那牧師滿臉是血,驚恐的眼神彷彿是在看著一個瘋子,囁喏的話語從他嗓子眼裏擠出來:「記……記住了……」
  「不,你沒記住,」萊特搖了搖頭,重新把這個牧師摁回到泥土中,右拳高高揚起,又猛然落下,「你只是被我打怕了而已。」
  伴隨著一聲悶響,這個身穿白色長袍、頭戴白色金邊軟帽的牧師口鼻之間鮮血四溢,終於徹底昏死過去。

  「聖光告訴我們,應節制。」
  萊特輕聲嘆息著,慢慢站起身來。
  他身邊以及拳頭上用於保護自身的那層聖光,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

  萊特走向那對平民夫婦,彎下腰去想要檢查他們的情況,但首先聽到的,卻是女人低低的驚呼——作用在這個女人身上的沉默神術終於失效了。
  「不用怕,你們安全了。」萊特低聲說道,並小心翼翼地檢查著男人的傷勢——這個年輕的農夫臉上都是淤青和鮮血,顯然在被拖出來之前,他就遭受了一番毆打,但他最重的傷勢顯然是被士兵用鐵靴子踢的那一腳,他痛苦地呼吸著,用手捂著胸口:他的肋骨果然是斷了。
  萊特知道怎麼接骨,他處理著男人的傷,讓對方不要亂動,隨後低聲祈求聖光的回應。
  只有一點暗淡的光輝在他面前浮現出來,並且幾乎轉瞬即逝。
  萊特愣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麼。
  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從懷裏掏出了製備好的聖水和治癒護符,借助這些魔法物品的力量,他總算是治癒了男人身上的傷勢。

  「謝……謝謝……」年輕的農夫從地上爬了起來,臉色蒼白地道著謝,雖然他還搞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他至少知道,眼前這個彷彿是個牧師的人是在出手救自己。
  「你們最好離開這個村子,」萊特接受了道謝,並提醒著對方,「你們已經不能在這裏生活下去了。」
  他知道發生在這裏的事情很快就會傳到教堂和領主那裏,那些在遠處看到打鬥經過的村民是一定會跑去告密的,雖然動手的人是他,但領主和教堂裏的神官可不會管這麼多——而且即便沒有爆發這次衝突,萊特也知道眼前這對夫妻是不可能在這個地方生存下去了。
  他們已經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已經被聖光教會當成了異端,他們能面對的結果只有兩個,要麼是被火堆燒死,要麼是在教堂裏懺悔、改信,然後交出一半的家產作為「贖罪金」,可是對於他們這樣的貧苦人而言,交出一半家產之後還有活路麼?
  他們的土地會被收走,成為教會或者領主的田產,他們的房屋也不例外,最好的結果,他們會在這之後淪為農奴,繼續耕種那些已經不屬於他們的田地——更差的結果,則是在冬季來臨的時候飢寒交迫地死去。
  這一切,在萊特到來之前就已經註定了。

  「可是我們能去哪呢……」穿著粗布裙子的女人痛苦地絞著自己的衣服,一輩子沒有離開過這座村子的她,此刻根本想不到任何活路,「我們到哪活下來呢……」
  「我學過木匠手藝,」年輕農夫說道,「但領主肯定還會把我們抓回來的……」
  「去塞西爾吧,在南邊,」萊特突然說道,「那裏有你們的活路。」
  「塞西爾?」夫妻倆人對望了一眼,信息閉塞又無知的他們,根本不知道開拓領的存在。
  萊特深吸了一口氣,隨後慢慢吐出,他看著面前的兩個人,鄭重地說道:「我帶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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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薦一本書,《四重分裂》,遊戲類小說,主角特點是精神分裂(字面意思),腦洞方向挺奇妙的一本書。作者微葉梧桐其實是我群裏的一個讀者,不知道大家有認識的沒……雖然我也是剛知道他在寫書,但還是決定奶一口,萬一火了呢。)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11 22:59

第368章 局勢變化

  安蘇王國的統治者,第二王朝成立以來在位時間最久的國王--弗朗西斯二世,站在白銀堡高高的露台上,俯視著這座已經被摩恩王室統治了七百年的古老城市,巨日蘊含魔力的光輝照耀在這位老國王的身上,在他那件華麗的金紅色外套上灑下了一層朦朦朧朧的光輝,這光輝和整個白銀堡表面泛起的微光連成一片,讓這位有著睿智與隱忍之名的老國王,彷彿和整個城堡,甚至和整個城市,整個王國融合在了一起。

  在長久的佇立和凝望之後,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後方傳了過來,老國王的聽覺仍然敏銳,他轉過身,看著那個已經站在自己身後的人。
  那是個身穿黑色鑲金邊長外套、有著淡金色短捲髮,容貌普通、氣質也不出眾的中年男人,他站在弗朗西斯二世面前,眼神恭順而溫和,並隱隱有著一絲敬畏之色。

  「威爾士,你見過艾登了?」弗朗西斯二世神態淡然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儘管對方是自己的長子,但他的語氣淡漠,平靜得就彷彿是在跟自己手下最普通不過的追隨者講話。
  威爾士.摩恩,這就是中年人的名字,他是弗朗西斯二世的第一個兒子,在埃德蒙王子出現之前,他也曾經是王國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然而在整個安蘇頂層舞台上,這位前繼承人的活躍程度,甚至還比不過早就進入教會、離開安蘇統治層的維羅妮卡.摩恩,這位資質平庸,性格軟弱的王子,就像摩恩王室的影子一般,常年隱藏在所有人的視線之外。
  而弗朗西斯二世提到的「艾登」,則是國王的御前首相,艾登.阿爾弗萊德。

  「是的,父王,」已經中年的威爾士王子微微低下頭,語調平緩地說道,「御前首相和我交待了在白銀堡生活的一些注意事項。」
  「很好,」弗朗西斯二世淡淡地說道,「在我和埃德蒙離開之後,白銀堡仍然需要一個摩恩子嗣來坐鎮,維羅妮卡已經皈依聖光之主,所以這個位置只能留給你。你明白麼?」
  威爾士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明白。」
  「別擔心,你只需要待在白銀堡就可以,沒什麼需要你做的,」弗朗西斯二世看著自己這個資質平庸的兒子,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北境和西境公爵會處理好一切。」
  威爾士.摩恩深深低下頭:「……是。」

  連接露台和城堡的門被人推開了,已經換好輕便騎士裝的埃德蒙.摩恩走上了露台,這位年輕的王國繼承人來到弗朗西斯二世面前,微微彎腰:「父王,已經準備好了。」
  老國王最後看了威爾士一眼,隨後轉過頭,走向露台的門:「我們出發吧。」

  弗朗西斯二世和埃德蒙離開露台,他們走下階梯,穿過城堡內長長的走廊,在經過前廳的時候,兩個身穿華服的人迎著他們走上前來。
  一個是身穿深藍色公爵大氅,氣質儒雅帶著幾分書卷氣的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一個則是身穿白色長裙,披著銀狐披肩,氣質清冷的北境女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
  這兩位在王國中名義上僅次於國王的實權貴族來到弗朗斯西二世面前,微微行了一禮,柏德文.法蘭克林首先開口了:「祝願您此行順利。」
  「我會為和平努力,」弗朗西斯二世鄭重其事地說道,隨後視線落在那位彷彿冰雪般清冷疏離的女大公身上,他靜靜地看了對方兩秒鐘,才意味深長地繼續開口,「願安蘇長久安寧。」
  維多利亞.維爾德微微點了點頭:「安蘇會長久安寧的。」
  隨後他們擦肩而過。

  當懸掛著摩恩王室徽記、由大量騎兵和戰鬥法師護送的王室車隊離開白銀堡的時候,威爾士仍然站在那座被冷風吹徹的露台上,他靜靜地低頭看著正從城堡前的廣場上駛過的華麗車隊,臉上微微有一絲落寞。
  一陣異樣的寒風從身後吹來,這位前繼承人微微抖動了一下,隨後轉過身,並無意外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維多利亞.維爾德女公爵。
  真冷啊,這個和北方的群山一樣寒冷的女子,威爾士吸著空氣中突然浮動起來的寒冷氣息,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二十年前,還是王國唯一繼承人的自己第一次見到少女時期的維多利亞.維爾德時的場面,當時他同樣站在這座高高的露台上,而穿著白色公主裙的維多利亞突然跑了上來,指著他的鼻子說道:「你是王子對吧,我是未來的維爾德女公爵!我會看著你的!」
  一朵魔力凝結的雪花飄在威爾士.摩恩的臉上,這位中年王子立即驚醒過來,他對眼前的北境女公爵點頭致意:「維多利亞公爵,這段時間要麻煩你們了。」
  維多利亞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你無須擔心王國的事務,柏德文公爵和我會為你打理好一切,你只要在白銀堡中安心居住就好放心,我會看著你的。」
  最後一句話和記憶中猛然重疊起來,威爾士.摩恩的臉皮輕輕抖動了一下,但他還是如往常一般低下頭來,語氣毫無變化地說道:「好的。」
  維多利亞.維爾德微微皺眉看著眼前的王子,隨後什麼也沒說,一股突如其來的雪花籠罩了她的身影,伴隨著飛旋的寒冷風雪,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城堡的露台上。

  在這個復甦之月的中旬,一個消息就如同在這個季節突然轉向的暖風般,迅速吹遍了整個安蘇,至少,在那些消息靈通、有著各自情報渠道的貴族之間,這個消息正如風一般迅速傳播著。
  安蘇國王,弗朗西斯二世與王子埃德蒙率領使節團離開了白銀堡。
  當然,「如風一般傳播」也只是相對於這個時代一般消息的傳播速度而言,在不用獅鷲信使、不用魔法傳訊的情況下,邊遠地區得到消息的速度仍然取決於信使趕路的速度。

  目前的塞西爾領顯然還沒有能力從極南境到聖蘇尼爾,建立一道擁有獅鷲信使和魔法傳訊塔的情報線,這中間需要跨越無數大大小小的南境分隔貴族、跨越磐石要塞、跨越傳統貴族勢力雄厚的聖靈平原,成本高只是一方面,那錯綜複雜的勢力格局才更讓人頭疼。
  所以當高文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後了。
  這還是沿途的塞西爾商團節點和軍情局外派幹員快馬加鞭的結果,而且他收到情報的速度,已經比南境大多數貴族快了,甚至比坦桑鎮的安德魯子爵還要快。
  拿到情報之後,他立即召集了負責內政的赫蒂,負責情報的琥珀,以及負責軍事的拜倫、菲利普、索爾德林,把這些人都叫到了領主府的大會客廳裏。

  「王室的使節團是乘車隊出發的,為了和提豐那邊達成同步,他們不會太快,這個時候應該剛剛離開聖靈平原,還沒有進入東境,」高文揚著手裏的密函,這密函是由位於聖靈平原的軍情局幹員送出,藉助商路通道一路送來,並最終由琥珀轉交到他手上的,「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正式的接觸和談判將在復甦之月的月末,或者火月月初展開,根據情報,安蘇和提豐在邊境共同建造了一座『締約堡』來進行這次談判。」
  拜倫看著高文手裏的情報,有點意外地念叨了一句:「咱們的情報線已經鋪到聖蘇尼爾了?」
  「去年還沒有,但今年開春以後,我們的藥劑商人進入了聖靈平原。這應該感謝帕德里克先生的努力以及羅佩妮.葛蘭女子爵的從旁協助,」高文點了點頭,隨後接著說道,「與弗朗西斯二世同行的是埃德蒙.摩恩,目前留在白銀堡中坐鎮的則是威爾士.摩恩。」
  「那個王長子?」赫蒂立刻愣了一下,感覺有些奇怪,「據說他資質平庸,不擅政治,而且已經遠離王國事務多年,目前只是個並無多少實權的親王……為什麼國王要讓他留守王都,而不是埃德蒙王子?」
  「弗朗西斯二世恐怕並不放心讓自己那位過於有天份的繼承人離開自己的視線,尤其是在他離開王都的時候,」高文笑著搖了搖頭,「我見過那位埃德蒙王子,他是個很有見解,但也過於有見解的年輕人。至於留在白銀堡的威爾士……他能不能管理好這個國家並不重要,因為北境公爵維多利亞.維爾德和西境公爵柏德文.法蘭克林已經提前抵達了白銀堡,而且還有國王御前首相艾登作為王室派的支柱,白銀堡仍然穩定。」
  「……那威爾士還真是個可憐的王子,」索爾德林聳了聳肩,這位親眼見證安蘇七百年歷史的高階遊俠似乎對現在的「私生子王室」並不怎麼感冒,更沒多少尊敬可言,「他在城堡中只是個象徵而已。」
  「對於弗蘭西斯二世而言並無所謂,整個第二王朝都是在北境公爵的扶持下建立起來的,不管維爾德家的人在不在白銀堡,摩恩這個姓氏都只是個象徵。在這種情況下,更容易控制的威爾士能讓他省不少麻煩,」高文無所謂地擺了擺手,「這和我們關係不大。」
  琥珀有點奇怪:「那你把我們叫來幹嘛?」
  高文沒有搭理身旁的半精靈小姐,而是看向拜倫:「戰鬥兵團的春季擴軍和新武器列裝進度如何?」
  這個問題一拋出來,現場每個人就都愣了。
  他們從高文的態度中,嗅到了一絲令人不安的信息。
LukeHUNG 發表於 2018-12-12 08:40

第369章 塞西爾的準備

  儘管在聽到高文的話之後現場氣氛略有嚴肅,拜倫還是面無表情地淡然回答了問題:「經過冬季和春季的兩輪擴充,目前塞西爾戰鬥兵團的戰鬥人員數量已經達到五千,其中一千人接受了炮兵訓練。不過雖然我們有五千士兵,其中三千多人還是徹頭徹尾的新兵——只進行了基礎的操典訓練,懂得使用熱能射線槍和手雷、地雷,實戰經驗為零。」
  高文微微點了點頭,這個結果大致在他預料範圍內,而且他對此已經比較滿意了。

  如今的塞西爾領已經再度擴大,尤其是在康德地區正式併入塞西爾之後,領地範圍內的人口已經突破七萬——其中三萬人在塞西爾主城,剩下的人則分佈在周圍的村鎮以及廣闊的康德地區,考慮到魔導工業社會的發展模式,他還在不斷將更多人口向著主城集中,並持續進行著流民的招募工作。
  在這個人口基礎上,開拓領早期那種近乎八民一兵、堪稱誇張的軍民比例,終於得到了緩解,而且由於建設兵制度的存在以及領地生產力的支持,目前塞西爾戰鬥兵團的規模對於領地而言還是比較合理、平衡的。
  而這個兵團中一大半的士兵都是新兵,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除了實戰考驗以及時間積累之外,軍隊裏的新兵不可能憑空轉成老兵,雖然戰鬥兵團一向有著高強度密集訓練、定期前往領地周邊剿匪、剿滅魔獸來增加「見血經驗」、老兵作為種子帶領新兵班的傳統,訓練效率要比這個時代的傳統私兵高出許多許多,但效率再高,也不可能在兩個多月的時間裏,就把那些新兵蛋子給操練到位。
  但高文知道,即便新兵比例很高,戰鬥兵團的士兵和這個時代的傳統私兵比起來仍然有個巨大的優勢,這個優勢足以抵消很多新兵比例過高帶來的問題——魔導武裝的特殊性。

  這個時代的傳統士兵主要還是依賴冷兵器作戰,魔法力量往往只是軍隊中少數戰鬥法師用來增益戰場、反制對手時的點綴,而使用冷兵器作戰的士兵訓練起來是格外漫長且艱難的,複雜的格鬥、攻防技巧需要經年累月的錘煉,那種近距離面對面斬殺所需的勇氣,更不是一朝一夕能磨練出來,可是魔導士兵呢?
  他們從接觸熱能射線槍到能夠在幾十米外大致打中人的軀幹,只需要一個月的練習就行,這中間還能接受紀律化、制度化的洗腦式灌輸以及士兵操守的學習,而至於冷兵器格鬥……
  熔切劍的性能足以彌補很多短板了。
  更何況對於塞西爾戰鬥兵而言,冷兵器近身格鬥本身也不是主要項目:熔切劍只是副武器而已。

  拜倫作為戰鬥兵團的主要指揮官和前期建立者之一,對手底下士兵的情況當然也瞭解,所以在報告了新兵比例之後緊接著便說道:「一個接受過兩個月訓練的魔導步兵就能在幾十米外殺死數個受過長年訓練、甚至經歷過數次戰鬥的傳統士兵了,所以即便是我們的新兵,也有強大的戰鬥力——在有足夠射擊空間的前提下。」
  「相比而言,炮兵的訓練更複雜、緩慢一些,」他隨後又說道,「班組配合,快速查閱射表數據,記憶各種戰場指令,還有使用、養護軌道加速器,這些都比熱能射線槍困難得多。」
  「這很正常,高級兵種的成型速度一向如此,」高文點點頭,「只要他們能盡快掌握那些小型火炮就好。」
  「這方面可以放心,」拜倫很自信地說道,「小型化的『說服者』軌道加速炮,兩人即可操控,射表簡潔而且瞄具也更簡單,目前已經訓練的很到位了。」

  在拜倫匯報完之後,菲利普接著開口了:「我正在整合、重編來自康德地區的舊兵團。在康德騎士宣誓效忠之後,瓦爾德.佩里奇騎士帶領騎士團以及其下屬的扈從、民兵併入了塞西爾領,這部份人大概有三千。他們都是舊式的貴族私兵,戰鬥力和紀律性很差勁,完全沒法跟我們的戰鬥兵相比,但好在這部份人裏有十二名正規的騎士,在這些康德騎士的配合下,對舊兵團的整合重編工作很順利。」
  「加緊訓練,尤其是思想轉變工作必須到位,」深知這個時代的貴族私兵是什麼狀況的高文,格外強調了對那些舊兵團的思想改造工作,但好在之前的康德領還算是制度比較開明、秩序比較良好的領地,當地的舊兵團沒有腐化到不可救藥的程度,他對此還是有些樂觀的,「這支兵團在訓練完之後作為第二兵團,仍會由瓦爾德.佩里奇騎士指揮。我對瓦爾德.佩里奇有過接觸和瞭解,他只要思想轉變好了,就是個可靠而忠誠的人。」

  「鋼鐵遊騎兵的一期學員和初步的訓練計畫已經到位了,但剛剛開始訓練,目前還沒有什麼可以匯報的東西,」第三個開口的是索爾德林,「我自己倒是私下裏根據自己的戰鬥經驗以及『魔導武器』的特性思考了一些裝備設計方案,準備近期去找蛋先生商量一下。」

  等到這些匯報都結束之後,高文滿意地點了點頭,而早就想說話的赫蒂則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先祖,我們要……準備戰爭了麼?」
  「是的,準備,但目前也只是準備,」高文看著赫蒂的眼睛,「坦白說,我並不想現在就讓正在發展的領地捲入戰火,但我們要做好局勢變化的準備。」
  「局勢變化……」赫蒂略一思索,明白了高文的意思,「您是說,提豐和安蘇的這場和平談判反而會出大亂子?反而會導致開戰?」
  「我只是有些不安的預感,」高文從側面肯定了赫蒂的說法,「我願意相信兩國的領導者都意識到了來自廢土中的共同威脅,也能明白這時候兩國開戰的不理智,但我很懷疑一切是否會這麼順利地發展……永眠者,萬物終亡會,兩國各自的主戰貴族,還有傳言裏那個提豐皇帝的『瘋病』,有太多因素在威脅這場談判了,一旦談判過程中出了問題,戰爭爆發之後再做準備就來不及了。」
  「我明白了,」赫蒂緩緩點頭,「政務廳也會開始行動的——其實從各個商路打通之後,囤積物資的工作就沒停過,但現在我會按照備戰標準,加大物資囤積力度。」

  塞西爾領是個看起來和平繁榮的地方,但事實上由於高文的危機意識,這片土地從一開始就為迎接戰爭做好了準備——不管那敵人是畸變體還是人類。
  在過去的一年裏,高文打通了三個方向的商路,如今來自西方萊斯利領的各種礦石、來自北方康德地區的藥材原料和小麥、來自東方葛蘭領的糧食、皮毛、紡織原料,每天都在源源不斷地被送到倉庫裏。
  外人只知道塞西爾領在煉金藥劑、魔導機械等領域賺取了驚人的財富,但他們恐怕想像不到,這些財富中有一大半其實都以同樣驚人的速度被花掉了,變成了高文倉庫裏的備戰物資……

  「除了儲備物資之外,還要考慮一旦開戰的話,領地治安維持、輿論、後勤、物資分配等等問題,」高文說道,並且不只是看著赫蒂,也看著在場的每個人,「塞西爾有著遠超外界的繁榮和秩序,我們要證明的是,哪怕遇上戰爭,這份繁榮和秩序也是遠超任何地方的。」

  在完成各方面的備戰安排之後,高文宣佈了這次會議結束,但現場的氣氛仍然有些緊張嚴肅。
  看到這情況,他笑了起來:「當然,咱們在這裏也只是未雨綢繆罷了,或許這場談判會很順利地結束,或許什麼都不會發生,所以別緊張過度——日子該過還是要過的。」
  琥珀聽到這話忍不住嘀嘀咕咕起來:「怎麼你一說這話,我更慌了……」
  高文立刻瞪了這傢伙一眼:「這話怎麼說的?」
  琥珀嘟嘟囔囔:「你上次還說要是畸變體不來進攻就好了,結果冬天沒完,就來了三千多怪物攻城……」
  高文一巴掌拍在這個半精靈腦殼上:「瑞貝卡不在,妳就負責頭鐵是吧?!」
  「哎媽——疼!」
  感謝半精靈小姐的奉獻和犧牲精神,高文這一巴掌下去之後,現場的氣氛頓時就不那麼緊張嚴肅了……

  等把琥珀拍老實之後,高文想起件事,於是看向拜倫:「說起來,冬季已經結束,對『忤逆要塞』剩餘部份的探索似乎可以重新開始了。」
  在卡邁爾加入塞西爾領之後,山中遺蹟的很多秘密被破解,其名稱也改為了剛鐸帝國時期的正式名「忤逆要塞」。
  目前忤逆要塞中有三分之一的區域已經重新被派上用場,在進行現代魔網改造之後通上了能源,變成了兵工廠、精尖設備製造廠、戰備物資倉庫的所在地,但它仍有很大一部份區域隱藏在未知的黑暗深處。
  卡邁爾雖然是忤逆要塞昔日的高級技術人員之一,但那座古老的要塞規模實在太過龐大,內部埋藏的秘密也太多了,只有當年的剛鐸皇室才掌握著要塞的全部秘密,所以卡邁爾只是幫著高文繪製出了忤逆要塞底層、忤逆堡壘區域的結構圖,而至於要塞的南部和東部情況,目前還是一片謎團。
  入冬之後,高文暫停了對忤逆要塞未知地區的探索工作,並命人暫時封鎖了通往要塞南部和東部區域的走廊,但現在冬季已經結束,天氣正在漸漸轉暖,他認為是時候把這個項目重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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