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校園] 重生之剎那芳華 作者:晚風低語 (全文完)

 
stella1802 2018-5-10 15:35:28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0 72865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6
正文二百一十、沙老師

二百一十、沙老師

老太太還隔著老遠就不住口地說:“謝謝啊謝謝大家了”

嘉輝看清老太太的模樣時,微微一愣,這人好面熟啊,似乎是在醫院裡見過。

沒容他細想,老太太已經走到了面前。 嘉輝便將手中那個從小偷手裡搶回來的提包遞了過去:“您看看,這包裡的東西少沒少?”

老太太爬樓梯的時候有點急了,略微有點喘氣。 她衝嘉輝點點頭,接過提包,打開,簡單地翻看起來。

芳華也仔細地看了看老太太,主要是被她的相貌吸引了。

這老人個子矮小,頭髮全白了,年齡大概在六十到八十歲之間。

芳華之所以估計的年齡誤差範圍這麼大,是因為老太太的皮膚保養得相當好。

和她這個年紀的老年人相比,這老太太的皮膚可以稱得上粉嫩了。 皮膚很白,但並不貧血,因為唇色還是紅潤的。 而且,老人臉上幾乎看不到什麼老年斑或色素沉著,皺紋雖然有但是不深,整個皮膚看上去還有些光澤細膩的感覺。

她的眼皮倒是有點鬆弛,但一雙黑多白少的眼睛依然很清亮,不像大多數老年人那樣渾濁,或者佈滿了血絲。

芳華再看看老人那梳得絲毫不亂的短捲髮,還有那小西服配黑色長裙的衣著,不禁大膽猜想——這老太太應該是很有品位和教養的人,而且年輕時一定是個大美人,家境也很不錯,沒吃過大苦。

老太太可沒注意到芳華在一邊好奇的目光,她很快檢查完了提包,抬起頭對著眾人溫和地一笑:“嗯,包裡的東西,一點都沒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

眾人客氣了一下,就紛紛散開了,只有一位熱心人留下來和嘉輝一起押著小偷,還有芳華也陪著老太太去派出所報了案。

這案情簡單,民警按照程序請幾個人做了口供和筆錄,還請老太太留下了她的家庭住址和聯繫電話,當然也口頭表揚了一下嘉輝等人見義勇為的行為。

嘉輝對錶揚倒是沒太在意,他只是看到老太太留的姓名和地址時暗暗點頭:果然是她老人家。

不過,他想了想,也沒說什麼。 老太太再次感謝了幾個人後,便告辭離去。

芳華拉著嘉輝說:“走吧,吃飯去了。我都快餓死了。”

可不是嗎,剛才這麼一折騰,現在都快一點鐘了。

嘉輝邊走邊說:“哦,這就餓了啊?那你上手術的時候,常常要做到下午三四點鐘,怎麼說?”

“那不是精神高度緊張,就不覺得了嗎?哎呀,再說我都快兩個月沒做手術了,都被你養嬌氣了嘛。”

“哦——?這還成我的不是啦?”

“嘿嘿,沒有,沒有。走啦,吃飯飯克。”

芳華最後就是在發嗲了,這是她婚後被嘉輝慣出來的毛病,說話老是裝嫩。

嘉輝直搖頭:“越活越小了”

但他的眼睛卻是含笑的,裡面的愛意能讓芳華溺斃在裡面。

芳華看見了,便沖他眨眨眼睛,然後低頭靠著他的肩膀,雙手挽住他的胳膊,慢慢地向湘菜館走去。

走了一會兒,芳華忽然說道:“你注意到沒,剛才那個老太太的皮膚好好哦,人也多有氣質的。唔,我要是到七八十歲還能有那麼好的皮膚就好了。”

嘉輝一笑:“你不知道,她可是真正的大家閨秀啊。”

芳華一下子抬起了頭:“哦?你認識她啊?”

“算不上認識,聽單位裡的人說起過。”

“怎麼,她是腫瘤醫院的人?”

“嗯,已經退休了,是享受政府特殊津貼的老專家。”

“你怎麼說她是大家閨秀?”

嘉輝側頭看了看芳華:“想知道啊?”

“幹嘛,還吊人胃口嗦?”

“嗯,也不是,我都是道聽途說的,誰知道是真是假啊?”

芳華知道嘉輝不愛說閒話的,不過難得自己今天的八卦因子犯了,便央求起他來:“說蠻,說蠻。又不是在派出所作證,要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就說說你聽來的好啦”

嘉輝拿她的撒嬌毫無辦法,只好慢慢告訴她有關這位專家的一些事情。

此人名叫沙茹,今年都快八十歲了,出生於上海的一個真正的書香門第家族。

祖父曾是清末進士,後來留學日本,回國後積極參與立憲運動,也參加過辛亥**、護法運動,還在五四運動中,積極提倡新文化運動,是建國初期知名的愛國民主人士。

沙茹的父親和幾位伯伯叔叔都是歐美留學生,家中兄弟姊妹也都接受的是當時國內最好的教育,不過沙家的人現在大部分都居住在海外。

沙茹本人畢業於上海聖約翰大學醫學院。 在上海和北京等地的大醫院都做過醫生,七十年代她調入了腫瘤醫院,從事放療相關的生物學基礎的研究,一直幹到了退休。

嘉輝聽一位老實驗員說,沙老的老伴早就去世了,子女也都在國外,但她退休後還是不願出國,就一個人住在醫院內,雇了個保姆幫忙做家務,平時還有一個侄子偶爾來看看她。

芳華聽了後說道:“原來是聖約翰大學畢業的,又家學淵源的,怪不得氣質那麼好。不過,她怎麼後來不當醫生,改行去做實驗呢?”

“別人沒說,我也不知道了。怎麼?做實驗不好嗎?”

芳華趕緊說:“不是啦,就是覺得她那時候都四十多快五十歲了,一個快退休的人了,怎麼還會改變專業呢?

嘉輝想了想說:“我猜,也許是她那時候身體情況不允許,才離開臨床的吧。其實,有了良好臨床基礎的人,更能搞好醫學的科研工作。”

芳華聽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不過,嘉輝沒想到的是——第二天上班他又見到了老專家沙茹。

其實,以前他出入研究所電梯的時候,也曾見過這位鶴髮童顏的老人,但是老人顯然不曾注意到人群中的這個陌生年輕人。

但是這次,嘉輝去圖書館借閱期刊的時候,正好碰到了沙老。

沙茹先認出了正在書架前找書的嘉輝,很高興地和他打招呼:“小伙子,原來你也在這里工作啊?”

“是啊,沙教授,我就在孫副所長的實驗室工作。”

“嗨,別叫教授,叫我沙老師就行了。哦,孫飛那兒不錯啊,重點實驗室嘛。那你是研究什麼的?”

於是,兩人在圖書館裡聊了一會兒。 沙老師最後對嘉輝說,她雖然早就退休了,但還是會經常回實驗室,看看實驗動態、寫寫文章、找學生幫忙打字校對書籍什麼的。

她讓嘉輝沒事的話,就去她那邊串門,還特意請他去喝下午茶。

這是老人多年的習慣了,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會請科里有空的人都去她辦公室坐一坐。 她提供糕點,每個人自帶喜歡的飲料,大家在一起邊吃邊聊。

嘉輝想著這個時間也不衝突,便欣然接受了邀請,當天下午就去參加了沙老的茶話會。

他因此認識了沙老實驗室裡做實驗的幾位放療科研究生,大家倒是挺談得來的。 以後,嘉輝也就隔三岔五地去頂層——沙老的實驗室在研究所的最高層,和沙老以及新認識的朋友們聊天喝茶。

沙老退休前是該實驗室的主任,當年實驗室也曾人才濟濟、鼎盛一時。 但後來,特別是在開放後的八九十年代,這裡清貧的待遇,使得很多人都紛紛出國另謀發展了。 當沙老退休後,她所在的實驗室就更加萎靡不振了,就剩下了幾名實驗員,連正式的主任都沒有,只能由放療科主任代管。

不過,這實驗室本來就是直屬於放療科的。 這一點倒是和病理實驗室相似,因為這兩個實驗室是研究所內唯一的兩個屬於臨床的實驗室。

醫院和研究所雖然是一家,但是工作性質不同,獎金分配製度不同,所以人事、財務等事務還是兩邊大致獨立的。

但沙老的生物學實驗室是直接為腫瘤放療服務的,從建立之初就是直屬於放療科,後來幾次行政制度改革時,研究所都想把這個實驗室兼併過來,但是放療科創始人有兩名院士,一直據理力爭,才將這個生物實驗室最終保留在臨床放療科的體系內。

這裡,不得不說一下放療的特殊性了。

一直以來,說到腫瘤的治療手段,人們肯定想到的是手術和放化療。 的確,這三者直到今天都是經典的三大治療手段。 儘管人們不斷研究出免疫治療、激素治療、基因治療等新的療法,但是在臨床上的療效得到肯定的還是老三樣,暫時沒有別的療法能取代它們。

那麼,這三種療法孰優孰劣? 哪種方法最好呢?

手術,當然是首選的,最有效的方法。

經權威機構統計,惡性腫瘤患者經過各種方法治療後的五年生存率是45%,也就是說有45%的腫瘤病人可以被治愈(對惡性腫瘤而言,五年後還活著就是治愈) 。

在這45%的病人中,有22%是依靠手術治癒的,18%是靠放療治癒的,只有5%的才是靠化療治癒的。

所以,放療是一種幾乎可以媲美手術的,療效很好的治療腫瘤的方法,它既沒有手術那麼高的風險,也沒有化療那麼嚴重的全身反應。

在國外醫學界,一貫比較重視放療。 但在國內,由於放療的儀器設備昂貴、養護麻煩,以及配套的技術複雜,所以國內醫院對腫瘤病人的放療一直開展的不好。 反倒是化療,因為不需要復雜的技術、門檻低,而且經濟效益明顯,國內大部分腫瘤病人都會接受化療。

放療難就難在——要幫助腫瘤患者完成一個好的放療療程,不是僅僅有放療科醫生和放射線就行了。

它還需要放射物理師和技師協助制定計劃和實施照射,這裡面就涉及到放療儀器發射射線的劑量、角度等等方面。

此外,放射線殺死腫瘤細胞從而治療腫瘤的過程,是有著一套完整的放射生物學的理論指導的。 而現代放射物理的發展,使得三維立體定向放療成為主要趨勢,同時放療臨床也向著對每個病人施行個體化治療的方向發展,這對古老的放射生物學都提出了新的理論要求和理論支持。 也就是說,放療水平的提高,是離不開放療生物學的實驗研究工作的。

總之,現代放療是由三個部分組成的:放射腫瘤學(臨床醫學)、放射物理學、放射生物學。

顯然,這是門綜合性特別強的學科。

在沙老實驗室做實驗的幾位研究生,都是放療科在讀的博士和碩士,他們也都是要同時精通這三方面的知識,算得上知識面很廣了。

嘉輝和他們一聊,發現大家還有共同的熟人——何超。

何超這幾個月一直泡在放療科的機房,他的開發項目,這些放療科研究生們也很感興趣。 他們也是天天門診、病房、機房、實驗室幾頭跑的人,所以也和何超很熟。

中午沒事的時候,嘉輝也常常去找何超玩,再和幾位研究生們一起共進午餐,天南地北地侃大山。

大家彼此都有擅長的領域,相互之間取長補短,也拓展了各自的知識結構。

嘉輝在討論中,漸漸對放射生物學的研究方法很感興趣,便又去向沙老請教。 沙老很高興地將自己主編的相關書籍贈送了兩本給他。

一天晚上都快十二點了,芳華看嘉輝還在看那本沙老的書,便走過去勸嘉輝早點休息。

嘉輝點點頭,放下了書。 芳華卻好奇地拿起來翻了翻,然後說:“唔,都是些經典的細胞生物學方法嘛不新鮮啊?”

嘉輝揉了揉有點酸脹的眼睛,又伸了個懶腰說:“我覺得挺有意思的。現在天天做分子生物,不是蛋白就是DNA的。有時候也挺煩的,倒是看看這些古老的研究方法,感覺可以換換思路。”

芳華不是太明白:“你不是在做神經乾細胞嗎?”

嘉輝把芳華抱在腿上,一邊下意識地撫摸她的背,一邊緩緩地說:“嗯,是啊。不過,孫飛總是讓我多研究調節幹細胞生長的因子和方法,分析幹細胞的培養液中的各種蛋白。這整天做蛋白電泳,基因序列分析的,有點無聊吧。”

芳華不知道說什麼好,很是心疼嘉輝眉梢眼角微微流露的疲倦,便抬起雙手,慢慢地按壓起嘉輝的額頭和眼眶周圍。

雖然她沒學過專業的按摩,也不知道自己按的是什麼穴位、這樣按摩到不到位,她只是憑自己的經驗覺得——這樣的按摩會使人舒服。

嘉輝閉上了眼睛,任由芳華幫他按著,眉宇間很是放鬆,心裡也是一片安寧。

過了半響,嘉輝睜開眼,衝著芳華微微一笑,將她的雙手握住,分別親了一下手掌心,弄得芳華癢癢的想抽回手。

嘉輝卻又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背,他的嘴唇慢慢靠近芳華的,並輕聲說道:“有個方法更能解乏。”

“唔——,壞……”

後面的話,沒等說出來就被嘉輝堵回芳華的口中了。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7
二百一十一、講課(一)

在芳華口中是“壞人”的嘉輝,卻是院所內冉冉升起的科研新星。

孫飛給嘉輝配了兩個實驗員,協助他做神經乾細胞的研究。 這才不過兩個多月,嘉輝的實驗就取得了一些進展,他已經在進行階段小結,準備再寫兩篇論文向《Stem Cell》雜誌投稿。

孫飛知道後,自然很高興,在大會小會上都好好誇了他一番。 而實驗室裡的其他工作人員,特別是實驗技術員們都很羨慕那兩個跟著嘉輝做實驗的人,因為他們鐵定也會在這兩篇論文上掛名。

這實驗員也是要評職稱的,也是需要論文的。 但他們大多只是中專畢業,做實驗還可以,理論基礎就太低了,哪裡寫的出高質量的論文啊

所以,大多數實驗員老師要么是自己寫了後,請這些研究員或助理研究員們幫忙修改,最後都差不多是別人幫著重寫了。 更多的時候,他們就靠在這些研究員的論文上掛名來湊論文數量了。

不過,大家平時跟著在國內核心期刊上的論文上掛名的機會是很多,但在國外權威生物醫學雜誌上能掛上名,這可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所以,有這兩名實驗員的例子在前,實驗室的其他人也都為了以後能嗒順風車,而對嘉輝比他剛來時多了幾分熱絡。

就這樣,嘉輝以他的能力在單位得到了同仁們的尊重。

而最近,他在川醫時申請的副教授職稱證書和高校教師資格證也終於辦下來了,並郵寄到了新單位。

孫飛和研究所的教育處打了招呼,於是很快在協和醫大的醫教處辦理了相關手續後,嘉輝的副教授資格就確認了下來。

芳華撫摸著他的證書,羨慕地說:“還是你和戴平好啊,本科畢業接著讀博士,這學歷高,混職稱就是混得快哪像我啊,這才剛把晉升主治的材料遞上去。白芸也得做完今年的住院總才能升。”

嘉輝抿嘴一笑,坐在電腦前,邊打字邊調侃:“嗯,羨慕了吧?嫉妒了吧?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了吧?”

芳華不依地撲到他身後,雙手摀住他的眼睛說:“好啊,就會取笑我你是不是不想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嘉輝拉下她的雙手按在胸口,側過頭說:“好了,別鬧,讓我把這個幻燈做完。”

芳華趴在他肩膀上,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字念道:“腫瘤的侵襲和轉移。哦——,這是你給研究生講課的題目啊?”

“嗯,本來孫飛要講四次課的,他事情多,就讓我幫他代講這一部分。”

“哦,好吧。你慢慢忙,我去買菜,今天我下廚哈。誒——,不許和我搶,就當是我給你慶祝了。”

嘉輝看到芳華很堅持,便笑了笑:“那好吧,今天我吃現成的。”

芳華親了他的面頰一下:“好好乾活。”

然後高高興興地換鞋出門了。

平時,嘉輝幾乎剝奪了她做家務的權利,最多只是讓她打個下手、幫忙遞個東西什麼的。 而芳華也忙著上課,嘉輝的時間又比較自由,所以她也就讓他**了。

但是到了周末,芳華還是會爭取一下勞動的權利。

比如,她喜歡把家裡整理得窗明幾淨的感覺。 但是,北京這兩年的空氣質量不好,還常有沙塵暴,所以平日里門窗都是緊閉,每天通風不超過半小時。 即便如此,每週末都必須要做大掃除,否則屋裡、窗戶、陽台上就會積存很多灰塵。

幸好,今年北京終於申奧成功了,以後市政府就會花大力氣治理這個風沙問題,讓北京的天空更藍。

不過,芳華最喜歡的是洗衣服、疊衣服、熨衣服。 現在都是用洗衣機,她再三和嘉輝保證用洗滌劑的時候會戴上手套,熨衣服的時候也會小心,嘉輝這才不攔著她做這些事。

其實,嘉輝也承認芳華疊衣服很有水平。 無論是薄薄的襯衣還是厚厚的外套,她都能疊得平平整整有棱有角,一件件在衣櫃裡碼放整齊,就連襪子也是捲成筒放在用衛生紙捲筒做的一個個小圓筒裡,很是井然有序。

嘉輝經常笑她把家裡的衣櫃收拾得都能直接參加部隊的內務衛生評比了。 沒辦法,前世今生加一塊,芳華受過的軍訓次數有點多,都被訓的有點強迫症了。

雖然不至於把被子也疊成豆腐塊,但是她每次看到浴室裡掛著的毛巾都會條件反射地把它們的下沿對齊了。

至於做菜,芳華的水平是沒有嘉輝的好,但也還是能入口的。 而且這些日子和嘉輝在一起,耳濡目染多了,還是頗有進步的。

至少,吃飯的時候,嘉輝很捧場,每樣菜都吃了不少。 芳華看到他比平時吃得多,也很高興。

她這才體會到了嘉輝說的那種感覺——自己做完了反而不怎麼想吃,看別人吃的高興自己也就飽了。

嘉輝看到平日里胃口很好的芳華今天卻只發揮了七成,便說:“算了,晚上還是我來做吧?你要是做飯,就會吃的少。那樣的話,你好不容易長點肉又會掉膘了。”

芳華氣得狠狠擰了他一下:“說啥呢?你把我當豬養啊你怎麼越來越像我媽了?老是讓我長胖一點?其實,長胖了也並不代表就身體健康啊”

嘉輝不回答,就是抿嘴直樂,繼續吃飯。

芳華想想算了,還是不和他討論這些細枝末節了。

她問道:“你那個講義弄完了?”

“嗯,弄好了。”

“你給研究生上課,不用試講嗎?”

“已經在教育處講過一段了,他們說我講的不錯。”

“哦,那就好。對了,你第一次課什麼時候上啊?”

“就是後天,星期一下午。”

“在哪兒上?”

“實驗室樓下的那個大階梯教室。”

腫瘤醫院的研究生們,有些小課程是在公寓一樓的大教室裡上。 這教室晚上也是開放的,本來是給研究生們上自習用的。 不過,大部分研究生晚上都會去實驗室或病房呆著,自然不會像大學生那樣上晚自習了。

而嘉輝要上的課程是屬於《腫瘤學》,這是協和醫大研究生院委託腫瘤醫院開始的一門重要的課程,選修的人一向很多。 所以,屆時會有一百多號來自醫科院各個研究所的研究生們,就會從市裡各處趕來,會聚在研究所的大階梯教室裡上大課。

週一早上,芳華早早起來,陪著嘉輝洗漱,檢查他的臉刮沒刮乾淨,等他收拾得清清爽爽的,又給他拿來昨天就熨好的西服、襯衣和領帶換上。

芳華親自動手給嘉輝打領帶,只是因為缺乏實踐經驗,很是費了一些功夫。

嘉輝摟著芳華的腰,靜靜地看她認真琢磨著怎麼打好領帶的樣子,心裡一點不著急,反而隱隱希望她多打一會兒。

不過很快,芳華就找到了竅門,將嘉輝的領帶打得巴巴實實的。

她仔細端詳著嘉輝,兩手輕撫他的臉頰、脖頸,並緩緩滑下停在胸前的衣領和領帶處。

最後將又領帶夾理了一下,才滿意地點點頭:“Perfect ”

嘉輝微笑:“謝謝。”

“不客氣。今天是你這個梁教授的第一次授課,可要好好講哦。”

“為了你給我打的領帶,我也會的。”

芳華去XW中心上課了。 但是,當課堂上的德國籍醫生講述他的某次手術過程時,芳華還是走神了。

她不由自主地幻想著——嘉輝講課時會是什麼樣子,一定是風度翩翩的。 然後,她就時不時地呆望著前方,傻傻地笑一會兒。

不過很快,芳華就回過神來——因為那位德國老師已經不自在地看她好幾次了。

糟糕,他不會以為我是在對他發花痴吧? 雖然,你這個四十多歲的大叔也長得蠻帥的,不過我可不是什麼大叔控啊。

芳華趕緊集中註意力,認真地聽起德國大叔那刻板的英語演講。

好在,老外的手術經歷很是有趣,芳華暫時壓下了心裡對嘉輝的“花痴”。

可是等熬到十二點下課後,在培訓中心食堂吃午餐的時候,芳華就吃得心不在焉了。

思來想去,今天對嘉輝來說很重要,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踏上講台,給協和醫大研究生院的博士、碩士研究生們講課。

他將來一定會有更多講課和作報告的機會,但是這第一次可就這麼一次。

而自己這些年來,又錯過了多少在他人生的重要時刻陪伴他的機會啊?

難得現在有時間,也有可能,那麼自己怎麼還能再錯過呢?

想到這,芳華終於決定——“逃課”去聽嘉輝講課。

其實也沒有“逃課”那麼嚴重下午的練習課是屍頭解剖,芳華想著以後上課時多花點時間還是補得起來的。

所以,芳華和德州師兄打了聲招呼,讓他下午幫自己請個假,便匆匆吃了飯,趕公交車回腫瘤醫院了。

等到了醫院,也快一點半了,芳華想了想,還是直奔研究所的大階梯教室了。

她知道嘉輝中午在食堂吃了飯,一般都是在實驗室里呆著。 不過,她不想去打擾嘉輝的休息或是備課。

沒想到此刻距離上課的時間還有半個多小時,就已經有十多名學生坐在教室裡了。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8
正文二百一十二、講課(二)

二百一十二、講課(二)

芳華知道協和醫大的研究生們還是比較辛苦的。

因為他們這第一年上課,不僅要跑到東單的協和醫大教學樓上課,還會像今天這樣跑到開設有大課的研究所裡上課,比如腫瘤所和旁邊的實驗動物所。 最辛苦的恐怕是在八大處的整形外科研究所的學生了,這一個西郊一個東城地跑,真是太遠了。

估計現在這些早到的學生,應該是上午在東單上了課,吃了午飯就趕過來的。 他們這會兒,大多趴在課桌上,頭枕著手臂小憩。 有幾個學生倒是沒睡,一邊翻著書,一邊小聲說著話。

芳華想要欣賞嘉輝講課的風采,自然就不會坐得太靠後面。 但是,她又不想讓嘉輝發現自己而分心。

於是,她觀察了一下講台,發現講台的左邊是投影幕布,也就是說當嘉輝講課的時候,必然會常常將身體轉向講台的左邊。

所以,她決定坐到右側,這樣即使坐得比較靠前,也沒那麼容易被嘉輝看到。

芳華坐下後,教室裡又陸陸續續地進來了更多的學生。

這些人,雖然有不少是剛畢業就直接讀研的二十二三歲的年輕娃娃(在芳華心裡這些人都是“小孩”),但也有很多人看上去在二十七八歲到三十出頭之間,大致和芳華的年紀差不多。

看的出來,這些研究生大多是同一個院所的、或者年紀接近的人才坐一起,小團體現象嚴重。

芳華坐的是靠過道邊上的位置。 她選的這個座位稍微偏了一點,但是偏得併不嚴重,也算是靠前的黃金位置了,所以也被不少學生看中了。 不一會兒,她前後和旁邊的座位上都坐了人,這樣她倒也更不容易暴露了。

芳華見周圍的學生都拿出了教材,便從書包裡把自己的《顯微神經外科學講義》拿出來,打開放在桌上裝樣子,心裡暗暗好笑:我這可真是掛羊頭賣狗肉啊。

人多了,自然說話聊天的就多了。 雖然他們說的大多是雞毛蒜皮的事情,但芳華身處其中,似乎又回到了大學時代,想起了每次上課前和同學們閒磕牙的情景。

她安靜地坐著,面帶微笑,慢慢地翻著自己的“道具書”。

忽然,她聽到旁邊有人在談論今天講課的老師,便伸長了耳朵捕捉起他們的聲波來。

一位說話語速很快的男生先問:“你們知道今天講課的人是誰嗎?”

另一個男生說著比較標準的普通話:“不是孫飛嗎?課程表上寫著他要給我們講四次課的嘛。”

“嗨,你們消息太不靈通了。我聽腫瘤醫院放療科的研究生說了,今天來給我們講課的,是去年才回來的海歸博士,特別年輕,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呢”

他的這番話,立刻勾起了周圍好幾名學生的興趣,他們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他,眼睛裡都閃爍著八卦的星星。

那個快嘴男生有點得意了,繼續賣弄著自己的“博學多聞”:“嗯,他的名字叫梁嘉輝,是斯坦福醫學院畢業的,專業是臨床病理。這個人特別牛的是,年紀輕輕的就已經在國外權威的醫學雜誌上發表了好幾篇論文。

前陣子,細胞生物學的老師上課的時候不是說過嗎? 孫飛實驗室在世界上首先報告了神經乾細胞的遷移和修復病損現象,引起了乾細胞研究的新一輪熱潮嗎? 我跟孫飛的研究生打聽過了,這個現象的實際發現人就是——正在孫飛實驗室工作的梁嘉輝”

眾學生不由發出一陣讚歎聲:“哇——,這麼牛啊”

快嘴男生卻又長嘆一聲:“是啊,瞧瞧人家,比我們中間好多人都還年輕呢,居然就能來給我們當老師了。”

眾人又是慚愧地發出一片唏噓聲。

芳華在一邊卻聽得抿嘴直樂,不過她心裡也有點驚訝:嘿——,我都不知道嘉輝這麼厲害啊。 原來,外界對他的研究成果這麼看重啊

當然,芳華的心裡也充滿了自豪:這就是我親愛的嘉輝,無論做什麼都會做到最好的嘉輝。

快嘴男生還在八卦著嘉輝的籍貫、大學經歷、個人經歷等資料,芳華聽了聽,貌似都是個人簡歷上的那些內容,幸好他們還沒能打探到太多關於嘉輝和自己的個人隱私。

芳華也很佩服這些學生的八卦精神;看來,嘉輝很可能會成為這群人崇拜的偶像啊。

這時,教育處的一名後勤工作人員進來在講台附近調試著投影儀、話筒音箱等設備。

忽然,那個快嘴男生壓低聲音說:“快看,站在門口和孫飛說話的就是梁嘉輝。”

這教室的入口是在後面,也就是高處。

芳華也跟著眾人一起抬頭回望,果然看見嘉輝身著整潔筆挺的白色工作服,側著身子正在和孫副所長說著什麼。

即使從側面看,也看得出他身姿挺拔、輪廓端正、氣度沉穩。

旁邊一個聲音低沉的男生說:“這也太年輕了吧?”

芳華怎麼聽著這話音裡頗有點酸意啊,她便扭頭看看那人——哦,鬍子拉碴的,看樣子都三十出頭了好吧,咱就不計較你看到嘉輝後“自慚形穢”了。

這時,嘉輝和孫飛談完了話,點點頭,轉身進門,一步步地從過道的階梯上緩緩走下來。 芳華怕他瞧見自己,便趕緊轉身低頭,頭都快埋到書裡去了。

但就在她前面坐著的兩個女生,卻還面朝著門口,並且低聲讚歎著:“好年輕,好帥啊”

芳華有點鬱悶了,抬起眼皮瞄了瞄這兩名女生,卻見她們青春活潑的臉上,清亮的眼睛閃著無邪的光芒。

芳華暗笑自己小氣:嗯,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們當年上大學的時候,不也是對又有能力又有氣質的男老師們大發花痴嗎? 可見江山代有花痴出,各領風騷數百天啊。

嘉輝已經站在講台上準備開始講課了,芳華就雙手支頤,伏在課桌上,視線從前面兩女生的腦袋之間看向嘉輝。 其實,她這才是標準的發花痴的姿態。

嘉輝雖然環視了一圈教室,但是沒有一點思想準備的他,並沒有發現隱在人叢中的芳華。

他輕咳了一聲,一手將小麥克風舉在胸前,一手操作著筆記本電腦,開始講課了。

他這一開口,前面兩個女生又是小小的激動一把。 這個嘛,芳華更能理解了,她自己是非常清楚嘉輝的聲音的殺傷力有多大。

好在,這些女研究生們,畢竟不是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了,倒也能很快地拋開雜念,開始認真地聽講了。

嘉輝的講課並不幽默風趣,雖然面帶微笑但依然給人很嚴肅的感覺——或者說是嚴謹的感覺。

他的語速中等,神色從容,話語中流露出對授課內容知識掌握的熟稔度。

而且芳華髮現,嘉輝講著講著,就慢慢陷入他自己的思維中去了,既是在給學生們講述知識,也是在用自己的研究心得,啟發他們、引導他們,也在啟發他自己。

由於他的專注,使得他整個人更是平添了幾分權威和睿智的感覺,完全讓人忽略了他那年輕的面孔。

教室裡很安靜,研究生們都聽得很認真。 因為嘉輝給的信息量很大,難度也稍稍超出了他們的理解能力,不認真聽講,很快後面講的就會聽不懂了。

不知道他們聽課的感受如何,反正芳華是聽得很入迷。 雖然有些觀點,平日里也聽嘉輝偶爾說起過,但今天是聽他詳細闡述,讓芳華對它們的理解也加深了。

芳華越聽越覺得嘉輝真的是在這方面看了很多資料,了解得相當全面,也很有自己的想法,難怪他平日里說最感興趣的就是腫瘤侵襲轉移的研究了。

一堂課九十分鐘,中間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嘉輝宣布休息後就走了出去,應該是到門口的休息室喝水去了。

學生們也有不少出去活動和方便的,芳華也站了起來,活動一下四肢,久坐對身體不好嘛。 但她也不好出去,免得會遇到嘉輝,讓他知道自己來聽他講課,那就分心了。

芳華正站在自己座位邊上,伸伸胳膊跺跺腳的時候,旁邊那個快嘴男生忽然和她打起了招呼:“嗨,同學,你是哪個所的啊?怎麼以前沒見過你?”

“啊——,”芳華一愣,您可真是太平洋的警察——管的寬啊。

她眼珠一轉,嘿嘿笑著:“哦,讓你看出來了啊。我不是研究生,我是,是——孫飛實驗室的實驗員。我是來旁聽梁老師講課的。”

周圍的人一聽,都來勁了,特別是那兩個女生一下子就轉過頭來問:“這麼說,你和梁老師是同事咯?”

“啊?哦,對,是同室。”

芳華只有將錯就錯,繼續裝下去了。

一個女生問:“那梁老師這個人,平時為人怎麼樣啊?”

“好,非常好。”

芳華雖然說得理直氣壯,但也覺得自己有自賣自誇的嫌疑。

另一個女生興高采烈地問:“怎麼個好法?”

啊? 這讓我怎麼說啊?

但是,芳華還是樂於在學生中塑造嘉輝積極正面的形象的,於是她眨巴著眼睛說道:“嗯,梁老師對女同室非常照顧,從不讓她乾重活累活。嗯,他為人很謙虛,從沒有看不起不如他聰明的人。嗯,他說話從來不帶髒字,很有禮貌。嗯,他為人正直,富有正義感。嗯,……”

第一個問話的女生忽然說:“切——,哪有這麼完美的人啊?”

芳華停住不說了,嘉輝就是的啊,至少在她心目中是。

不過,馬上第二個女生反駁:“怎麼沒有?我看梁老師就是挺好的。只不過這種人都是鳳毛麟角,所以看到一個就不能放過。”

芳華聽了這話,心裡一哆嗦。

果然,那女生笑嘻嘻地問芳華:“那梁老師這麼年輕,應該還沒有結婚吧?”

芳華笑了笑,盯著她的眼睛說:“梁老師已經結婚三個多月了。”

“噢——”頓時,玻璃心碎了一地。

第一個女生倒是比較清醒:“噢什麼啊?像梁老師這樣的人,即使沒有結婚,也肯定早就名草有主了,意料之中的事了”

芳華覺得這人說話還算正常,雖然話裡有點泛酸,不過剩女的心情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倒是那個直接問嘉輝有沒有結婚的女生還在說:“真是太可惜了,他看上去還那麼年輕的嘛,著什麼急啊?”

芳華的眼睛瞇了瞇:這話說的,難道他不結婚——還等著你嗎?

芳華本來不想再多說什麼,但又覺得有必要對這個明顯對自己的嘉輝有好感的姑娘打打預防針。

她便裝作很八卦的樣子說:“哦,聽說梁老師的夫人是部隊醫院的外科大夫。她呀,在醫院里幹慣了給人開腸破肚、敲骨吸髓的事情,在家裡也是很凶悍的。據說梁老師在家裡很怕她的。”

那女生有點發楞:“不會吧,梁老師那麼儒雅的人,怎麼會找個母老虎啊?”

芳華早忘了要給嘉輝塑造正面形象的初衷了,這會兒只顧著防範於未然了。

她忍住肚子裡的好笑,面上還做出一副沉痛的樣子:“唉,他大概是有受虐狂的傾向吧?雖然被夫人欺負得死死的,還從不反抗,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兩個女生一個說“不會吧?”,一個說“太可憐了!”。

芳華編排得越發來勁了:“誰說不是呢?這梁老師什麼都好,就是這一點不好,太溫柔了,太軟弱了。聽說他夫人在部隊練過功夫,經常在家裡拿他當沙包練習呢……”

“啊?這不是家暴嗎?”

“可不是嗎?前陣子,梁老師穿短袖上班的時候,我們都看得到他胳膊上的一道道掐痕……”

“啊?這麼慘?那梁老師怎麼還不和那個母夜叉離婚啊?”

芳華心裡說:啊哈,就等你們說這個呢。

她故意嘆口氣:“唉,要么怎麼說梁老師有受虐傾向呢,他還美滋滋地不想離呢而且,就算他想離,也離不了啊”

“啊?那為啥啊?”

“嗨,誰讓他找了個軍人當老婆呢,那可是軍婚啊。就算梁老師提出離婚,也得要那母老虎同意才離得成啊”

“啊?還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情啊?”

對面的兩女生聽的是一驚一乍的,忽然間她們的神色都有點怪異。 而那個比較清醒的女生給芳華丟了個眼色後,又低下頭猛地咳嗽了起來。

芳華還在說:“是啊,反正梁老師這輩子算是被那個母老虎套牢了。據說,母老虎結婚的時候就告訴他了,這輩子別想離婚,也別想在外面搞七捻三的。因為破壞軍婚罪,會被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說著說著,芳華覺得周圍似乎太安靜了一點,難道說——?

她急忙回頭,果然見到年輕的梁嘉輝副教授,正站在自己後側方的過道台階上,嘴角緊抿,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8
正文二百一十三、課後

二百一十三、課後

雖然被嘉輝抓了個現行,不過她可是一點不怕他的,因此芳華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羞愧,而是不能露餡了。

“咳咳,那個……”

芳華假咳了數聲,站起來,走到嘉輝跟前,先發製人地說:“梁老師,我今天實驗室的活兒都乾完了,是特意來給您捧場的”

芳華沒被星探挖掘了去演戲,真是可惜了她實在太入戲了。

嘉輝瞪了芳華一眼,張張口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周圍那麼多學生都看著呢,他還真也不好說什麼,也確實不宜拆穿她。

最後,他一字一頓地說:“那——你就好好聽著吧”

然後就往講台上走去了。

汗——平時和顏悅色慣了的人,一沉下臉來,還挺嚇人的嘛

芳華趕緊低眉斂目地重新坐好。

前面兩個女生同情地低聲對她說:“嗨,你被老闆當場抓到了,不會有事吧?”

芳華看在她們還這麼好心關心自己的份上,也就不再忽悠她們了:“沒事梁老師脾氣好,這點小事他不會在意的,也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哦,那就好。”

兩個女生轉過頭去,準備聽講了。 但是,受了芳華一番胡說八道的影響,剛才在她們眼中還披著五彩光環的儒雅斯文的年輕教授,此刻已經黯然失色了。

她們主要是被傳說中的“母老虎”嚇壞了。

芳華既然已經曝了光,便挺直了脊背,拿出從來沒有的專注勁兒,全神貫注地聽著嘉輝的講課,爭取戴罪立功、寬大處理。

嘉輝在台上,表面上並沒有受到她剛才的干擾,依然是條理分明、旁徵博引地給台下的學生講解著——當前醫學界對腫瘤侵襲轉移過程和機制的認識。

只是,他眼睛的余光偶爾掃到那個正襟危坐的身影時,就忍不住要緊抿一下嘴唇,才能壓住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的情緒。

終於,這後半堂課結束了。 各所的研究生們按慣例派代表到講台邊,拷貝起老師的ppt講義,也有些學生圍著嘉輝還要向他討教些問題。

芳華收拾好自己的包,乖乖地等在一邊。 等拷貝講義的學生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磨蹭著走過去。

嘉輝斜了她一眼,當著幾個還沒走的學生的面,說道:“那個,林實驗員,你幫我把電腦收了,一會兒跟我回實驗室”

芳華心道:看不出來,你比我還能演啊

不過,她知道今天自己是少不了挨熊了,便端正態度、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乖乖地收拾起他放在講台上的東西。

幾個學生見老師準備走了,也就趕緊問完問題後走了。

嘉輝這才過來,芳華忙抬起頭咧開嘴,沖他討好地笑著。

嘉輝白她一眼,並不理她,只是從她手裡接過自己的電腦,又順手把她背著的書包拿過來背自己肩上,然後徑直在前面開步走了。

芳華眼珠一轉,嘴角微翹: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沒生氣嘛。

她馬上追上去,死皮賴臉地挽著嘉輝空著手的一隻胳膊,開始巴結起來:“嗯,那個梁教授啊,你今天講得太好了我都從來沒聽過這麼好的課呢”

嘉輝聽著她拙劣的馬屁,心裡雖然想笑,但是面上還是不露聲色,緊抿著嘴就是不吭聲。

芳華繼續表功:“你看我對你多好啊,今天可是特意逃課來給你捧場的”

嘉輝有點憋不住了:“你這是捧場嗎?我怎麼覺得,你是來砸場子的?”

“啥子哦?你沒看到,我聽你講課有多認真嗎?而且在我的帶動下,周圍那些學生也都非常認真地聽你講課哦”

“你還敢說?你說你課間休息的時候,都編排了我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哦,嘿嘿,那個嘛,那是出於對你形象包裝的需要。”

“包裝?……”

嘉輝無語了,前面帶頭走進了電梯,芳華急忙跟上。

電梯裡只有他們兩人,嘉輝進去後按了樓層按鈕,然後站在邊上,眼睛盯著控制面板上閃爍變幻的樓層數字。

芳華見嘉輝又不理自己了,便鬆開挽著他胳膊的手,但是雙手又環上了他的腰,同時將頭靠到他肩膀上,故意放軟了聲音說話:“好了啦,我亂說話是不對,可你也沒什麼損失嘛”

嘉輝也不是真生氣,其實看到芳華的背影,知道她是特意趕來聽自己講課時,他還是挺高興的。

只是走近了卻聽到她在那兒信口開河,嘉輝頓時是又好氣又好笑:這傢伙有時候也太頑皮了。 看來真是給自己慣壞了不行,一定要讓她長長記性

所以,嘉輝雖然被芳華一抱,心裡是早就軟化了,但還不打算就這麼放過她,於是他繼續很辛苦地繃著臉。

芳華一看:撒嬌也不行嗦?

梁嘉輝,你這是逼得我野蠻啊?

於是,芳華真的變身“母老虎”了。 她一下子將嘉輝推到電梯側壁上,自己也靠上去,一隻爪子在嘉輝腰部胡亂虎摸起來,另一隻則勾住嘉輝的脖子,同時踮起了腳,想要“幹壞事”。

嘉輝還真被她的大膽嚇著了,急忙雙臂抱緊了芳華製止了她的胡作非為,並提醒她:“有攝像頭”

芳華見嘉輝終於不再“冷若冰霜”了,便得意地說:“管他呢”

說著趁嘉輝不備,下巴一抬,迅速在他唇上偷了一吻。

嘉輝只是微微一愣,便立刻抬起手將芳華的頭臉掩住,摟在懷裡,為的是不讓攝像頭拍到她的臉。

芳華被他摟住後,感覺到他懷抱的溫暖氣息,心裡也是同樣的溫暖:保護自己已經成了他的本能反應了。

她嘴上卻說:“傻瓜,我又不常在這裡混,拍到了就拍到了唄。倒是你……,以後遇到保安什麼的,會不好意思吧?”

嘉輝好笑地說:“你現在才想起來啊?唉,我怎麼就遇到你這個剋星了呢?”

芳華嘿嘿不語。 於是,嘉輝這次想要她長長記性的行動,又雷聲大雨點小地偃旗息鼓了。

不過,嘉輝雖然認命,還是忍不住又嘮叨了她幾句:“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說話做事還這麼隨性?在家裡,你和我怎麼開玩笑都沒關係。但是在單位裡,對別人,可不能這麼說話沒把門的……”

芳華倚在他懷裡,態度誠懇地說:“知道了,我保證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電梯門“叮——”的一聲開了,芳華和嘉輝手牽手地走出了電梯。

嘉輝拉著芳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進門後芳華討好地接過嘉輝的電腦包,放在桌子上。

嘉輝把她的書包放在凳子上,就在門後的水槽處洗了洗手。 轉過身,卻見芳華正拿著他的杯子還有一袋咖啡包,準備給他衝咖啡呢。

這傢伙平時可很少這麼獻殷勤的,看來她還是知道自己今天理虧的。

嘉輝笑了笑,說道:“先別衝了,一會兒我們去沙老師那兒喝下午茶。”

芳華聽嘉輝說起過這事,平時自己上課沒時間,今天既然趕上了,去看看熱鬧也好。 她點點頭,又問:“那什麼時候去啊?”

“再過二十分鐘,差不多了。”

說著,嘉輝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整理東西。

芳華放下手中的杯子,就坐到嘉輝對面,看他收拾。

忽然,她想起來了,便問他:“對了,你不是說孫飛很忙才讓你代課的嗎?怎麼上課前,我看見他還在和你說話啊?”

“嗯,他最近都在忙著和美國一家生物醫藥公司談合作開發的事情。”嘉輝停了一下,又說:“就是開發促進神經乾細胞生長和分化的生長因子,所以走之前才和我聊了兩句。”

芳華一下子感興趣了:“你們的實驗這麼快,都要轉化成產品了嗎?”

“嗯,目前的實驗結果還比較理想,很有開發的價值。”

“那太好了。”

嘉輝只是微微一笑:“孫所長說要是談成了,可能有幾百萬的投資吧。”

芳華興奮地說:“那可比科研經費多多了。這下子,你們就可以多發一點獎金了。”

“你這個財迷。”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就收拾東西上頂樓沙老師那兒喝茶去了。

嘉輝和沙老師討論著放射生物學的一些檢測放射線殺傷效果的實驗方法。 讓嘉輝感興趣的是,一百年前的前輩們在簡陋的條件下,以巧妙的實驗設計找到了測定細胞受損傷程度的簡單方法。 這些實驗方法體現著科學家們創新的精神和超人的智慧。

在沙老師娓娓道來的講述下,嘉輝不但理解了,也覺得可以在自己的實驗中藉鑑這些研究的思路。

芳華則和放療科的研究生們討論著三維立體定向放療的問題。 因為在腦外科,經常有一些顱內的疾病,如動靜脈畸形,海綿狀血管瘤,還有各種良性惡性腫瘤,會因為種種原因而不適合開刀,這就要用到X刀、伽馬刀這樣的放射治療了。

以前,芳華遇到這種病人都是直接轉交給專業組的醫生,對這方面都只是略知皮毛。 現在,她正好可以討教一下專業的放療科醫生,關於顱內腫瘤的放射性照射問題。

而放療科的人呢,在顱內解剖方面又不如芳華,自然也可以相互取長補短。 所以,大家聊得還是很愉快的。

大約一個小時後,眾人結束下午茶,又紛紛忙自己的去了。

芳華和嘉輝懶得坐電梯了,慢慢從樓梯走回自己的實驗室。

芳華邊走邊說;“我挺喜歡沙老師這裡的氣氛的。怎麼你們實驗室沒有這種大家在一起聊一聊的習慣呢?”

“我們那兒倒是也每週開一次例會,都是大家匯報一下各自的實驗進度,孫副所長再做一番分析總結,然後就散了。他要是安排誰做什麼實驗,都會下來單獨談話。 ”

“哦,怎麼感覺像地下黨的單線聯繫啊?你們都只對孫飛一個人負責似的。”

“嗯,是有點吧。”

嘉輝不願多說了,便問起芳華進修的情況。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9
正文二百一十四、大神

二百一十四、大神

其實芳華幾乎每天下了課回家,都會喋喋不休地和嘉輝講述自己進修時的“豐功偉績”。

例如,昨天她又第一個學會了某種手術術式,今天她又在進修醫生內部的友誼比賽中取得第一名。

這些進修生們都是心高氣傲的外科精英,即使是做練習也總是暗暗較著勁。 而芳華在和這幫大老爺們的比賽中,卻總能名列前茅。 這歸功於她的天賦,更因為她的勤奮。

嘉輝每天就這麼被芳華的“吹牛顯擺”疲勞轟炸著,不過他並不覺得厭煩,相反很喜歡看芳華得意的小模樣。

他知道,芳華在贏了那些男醫生的時候,雖然口頭上會謙虛一下,可她心裡卻憋著得意呢,所以她只能,也一定會在自己面前發洩了。

而大部分時間裡,嘉輝都充當一名忠實聽眾。 聽完了自然也會誇獎她,不過偶爾也會小小地打擊她一下,讓芳華的小尾巴不至於翹得太高了。

其實,不用嘉輝打擊,芳華也知道自己的進步雖大,但這才剛剛三個多月的訓練,對於顯微神經外科這座高峰來說,她只是來到了山腳下,初窺門徑而已。

不過,芳華很快就有了登堂入室的機會。

就在十一月初的一天,也就是中國被批准加入世貿組織後沒幾天,XW中心迎來了大神Y教授。

芳華等進修生聽說Y教授會在這裡給大家講一個月課的時候,都很激動。

這一天早上,進修生們都早早地到了培訓中心的實驗室。 這裡有幾張大大的實驗操作台,放置著蔡司高級手術用顯微鏡。

今天, Y教授將親自帶習,也就是親自指導各位學員的操作。

快八點鐘的時候,Y教授在培訓中心的李主任等人陪同下,緩緩走進了實驗室。

芳華終於看到了“活”的偶像神醫了。

大神年紀大約是七十多歲,不知道年輕時是金發還是黑髮,反正現在是已經全白了。 戴了副大大的黑框眼鏡,眼睛倒是湛藍色的,比較有神。

其餘的五官只是端正,看不出什麼特色。 身材倒是蠻高大的,精神也很好。

一身合體的西裝,舉止斯文,說的英語還比較標準,就是語速比較緩慢,因為他的母語是德語。

大神給芳華的總體印像是,不太像一位外科大夫,倒好像一位研究文學音樂哲學之類的學者。

不過,老頭的行事風格還是很有外科醫生都有的爽快直接的特點。

他沒有什麼開場白,問好之後就是讓進修生們都坐下,每個組開始調試各自的顯微鏡。

然後,他就一個組接一個組,挨個檢查大家調的對不對,並在每個組都挑個人,做一些基本操作,而他在旁邊指點這名醫生動作上的優缺點。

雖然這幾個月大家都已經學了這些基本知識和操作,做起來倒是都沒什麼大錯。 但是,Y教授還是給大家指出了不少細節上的不妥之處。

比如不要坐得太正,微微斜那麼一點點有利於眼角余光觀察,以及方便手部操作。

手持顯微器械時,每個手指都有特定的功能和作用。 即使是看上去幫不上忙的小指和無名指,如果能微微彎曲,就有防止手抖的作用。

Y教授還教了大家好幾種在手術中拾針的方法。

顯微外科和普通外科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樣,特別是縫合的時候,差異特別大。

這裡用的針線都非常細小,直徑只有0.1到0.2毫米。 出廠的時候都是直接連在一起的,也就不用像普通手術那樣由器械護士幫忙穿針了,當然這麼細的針線誰也沒本事靠肉眼穿過去。

但是由於針線如此細小,一旦在手術中沒夾穩,把針掉了,特別是滾出了顯微鏡下的視野,那找起來可就太麻煩了。 芳華覺得,發明“大海撈針”一詞的人,前世一定是乾過顯微外科的。

而有著豐富手術經驗的Y教授,給大家介紹了幾種簡便實用的“撈針”方法。

比如最常用的是,先用鑷子找到線後再把細線提起來,這叫“順藤摸瓜”。

不過,這顯微縫線的長度才只有1到2厘米,還有可能被夾斷了,所以常常連縫線也找不到了,這也是為什麼顯微手術開始前很有必要在視野下墊矽膠膜做背景材料的原因。 這矽膠模多為淡藍、淡綠、乳白、奶黃色,有了它們映襯,手術野就會清晰易辨。

還有一開始,為了避免縫針滾出顯微鏡視野,可以用紗布條將視野圍起來,這叫做“甕中捉鱉”。

如果只找到了針,因為這針太小還不容易拾取起來,Y教授教大家用鑷子壓著針滾動,這樣弧形針就會翹起來,這是“按葫蘆起瓢”。

這些方法是Y教授教的,名稱卻是旁邊陪同的李主任即興給起的。 他也是位腦外科名醫,起的名字都很形象貼切,讓大家記憶更為深刻了。

不過,李主任也邊聽邊感嘆:“可惜我們這次培訓有點急了,講義都編得有點匆忙。像Y教授這些寶貴的手術經驗和手術技巧,都應該編進講義裡去才對啊。 ”

他又給一旁的Y教授的工作秘書交代,一定要做好Y教授的教學記錄,最好都錄下來,方便整理。

這工作秘書就是中心給Y教授配的中文翻譯,也是天壇醫院的一名主治醫師。

在之後的一個月裡,工作秘書在Y教授給大家做指導的時候,還真的跟在一旁錄影呢。

Y教授的工作方式,不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權威,而更像是一位實驗員老師。

他總是喜歡看著進修生們操作,並在一旁進行有針對性的指導。

這一天,他走到了正在做血管的斷端吻合(也叫端—端吻合)練習的芳華身邊。

前些日子,芳華都已經在矽膠膜、矽膠管上練習了操作步驟,練習的顯微縫線也是從8-0號線逐漸遞減到9-0、10-0號線。

不過今天,她也是第一次在大鼠身上做活體的動脈血管吻合。 血管的直徑不超過2毫米,縫線是用的最細的11-0號線,直徑0.18毫米。

最難的是開始縫合的兩三針。 但在開始縫合之前,還要將這麼細的小血管的外膜、內膜、平滑肌層都分辨清楚,才能下針。

縫合時,要對稱地在360度的血管周長上,間隔120度縫一針,這三針打結後的縫線不剪斷,而是留做牽引和標誌線。

有了標誌線,後面的幾針就好縫多了,只要在兩針標誌線之間等距離縫合2到3針即可。 也就是說,在這樣一根直徑為1到2毫米的小血管上,要縫合9到12針。

Y教授只看了芳華縫合前3針的情況,看完了,他什麼都沒說,直接去看另一名學員操作了。

不過,芳華並不知道剛才大神在看自己操作。 她從一拿起顯微鑷和顯微針線,眼睛裡就只有顯微鏡下的世界了。

XW中心的器械和設備都有限,每個學員自然會珍惜每一次上台實戰操作的機會,特別是活體的練習。

因為活體的血管吻合後,才能檢查吻合口處是否會漏血、血管內的血液是否通暢,也才能反映血管吻合是否成功。

而這頭一次獨立完成微血管吻合後,芳華的自我感覺也非常良好。 因為有少數進修生都沒做完,半途失敗的。 還有大部分吻合後血管內血流不通的,也算是失敗了。

回家後,芳華得意地跟嘉輝講了自己的成功,然後說:“唉,我發現我要是不能幹外科了,就去當繡娘,也絕對餓不死啊”

“嗯,你見過哪個繡娘帶著顯微鏡繡花的?”

“什麼啊?我不帶顯微鏡,下針也絕對跟電腦計算過的一樣。”

“哦,可按你那種縫九針就要三個小時的速度,你縫一件繡品出來豈不是要三年五載啊?那不餓死才怪”

芳華惱了:“梁嘉輝你怎麼老打擊我?”

嘉輝笑了,安撫地摸摸她的頭說:“我是想說,只有乾顯微外科才是最適合你的。繡花?那不是高射砲打蚊子嗎?”

芳華白他一眼:口風改得還挺快。

接下來的日子,大家都是反复練習這微血管吻合。 芳華做得越來越嫻熟,速度也在逐漸提升,她現在縫九針都不到兩小時了。

在結束血管吻合練習的最後一天,大神叫芳華給大家做演示。 那顯微鏡上連的有攝像頭,其他人可以看同步的手術實況直播。

當芳華開始操作的時候,大神則在一邊旁白點評。

這在眾進修生面前做演示倒是沒什麼,因為芳華自信在學員中她的技術是最好的。

但是大神為什麼要現場點評啊? 這壓力可就大了。

而且點評就點評唄,說他自己的母語多好,反正芳華也聽不懂的。 可是他又要說英語,害的芳華一邊要費心去聽他說的英文,一邊還要費心翻譯成中文。

可是,一心不能二用,何況三用呢?

所以,芳華一開始縫合得併不好,針距啊、邊距啊什麼的雖不是太離譜,但還是有點不整齊。

皺著眉看了看那兩針醜陋的針腳,芳華清醒了:自己怎麼又不心靜了呢?

大神怎麼了? 我這一個剛剛起步的菜鳥,在大神面前有什麼可患得患失的?

至於大神的點評,當然很重要,但也不必刻意去聽嘛。 只要回頭看看錄像,那時候再慢慢體會,不就得了。

現在而今眼目下,最重要的只是手術罷了。

芳華深吸口氣,穩定了心神,又找到了物我兩忘的感覺。

接下來,她的表現就幾乎無可挑剔了。 連大神都看的連連點頭。 這時候他的點評,更多的就是要大家注意芳華是如何操作的。

兩小時後,血管吻合完畢。 芳華按先遠後近的原則撤除血管夾,動脈血管內立刻血液充盈。 這時吻合口處有少量滲血,這屬於正常現象,不過1分鐘後,這滲血就自行停止了。

不但鏡下可以看到吻合口遠端的動脈有膨脹性搏動,芳華做的弗里克檢查也提示血流通暢,吻合成功了。

這時候,進修生們基本上都能完成動脈血管的吻合了。

今天,芳華算是這裡面的人做得最好的了,雖然今天這剛開始縫的兩針還是有點小瑕疵的。 不過,大神並沒提她開始的兩針,倒是對她後面嚴謹的操作步驟稱讚了幾句。

芳華倒是又體會到,手術有時候就是遺憾的藝術,只能是不斷追求近似完美的過程。

因為,術中就和人生一樣,總會出現一些意外情況。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緊接著,李主任代表Y教授,向大家宣布了一件事。

這對芳華來說,又是一個意外情況。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19
二百一十五、再別

下午,當嘉輝像平時一樣開車來到培訓中心時,遠遠地就看到芳華正站在門口的台階上踱著步。

他快速地停穩車,芳華也緊跑幾步下了台階,並很快鑽進了車子。

嘉輝沒有急著開車,而是伸出右手握了握芳華的手,果然有點涼。

他又忍不住嘮叨了:“不是讓你坐在裡面,等我來了,聽到喇叭聲再下來嗎?今天風這麼大,你還站在風口上。”

芳華沒吭聲,只是雙手握住嘉輝的右手,抬起來,讓他的掌心貼著自己的左臉。

嘉輝這才發現芳華臉上的皮膚更冰涼,便把自己的左手也伸過去,幫她捂著另一側的臉。

芳華雙手分別按住嘉輝的雙手,抬頭凝視著嘉輝,很快就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讓自己的臉上、心上都溫暖了起來。

她的眼神和表情都讓嘉輝一愣:這可不像平日里那個大大咧咧、什麼都不在乎的芳華啊。

“怎麼了?”

芳華停了片刻,才咧嘴一笑:“沒什麼啦就是喜歡你的手嘛到了冬天都還是這麼暖和不要錢的天然暖手爐哦”

嘉輝不再問了,先騰出手將車內的空調溫度調得再高一點,等芳華覺得夠暖和了,他才掛檔起步。

回到家後,嘉輝讓芳華等一會兒,他再炒兩個菜就開飯。 因為都12月了,北京已經進入不折不扣的冬天,做菜做早了的話,很快就涼了。

芳華答應著,自去擺桌子盛湯做準備。 嘉輝也迅速將準備好的材料下鍋,很快一葷一素兩樣小菜就炒好了。 他們兩個人吃飯,基本上就只做兩三樣菜,一頓就可以吃完,不會浪費。

吃飯的時候,嘉輝越發覺得芳華今天有點不太對勁了。

一是吃飯吃得很慢,而她只有心裡藏著事情的時候才會吃得不香。

二是總在看自己,而且是久別重逢的那種打量。 雖然她也注意收斂著目光,每次見自己回看過去,她都立刻垂頭刨飯,但是過一會兒又會不停地看自己。

嘉輝見自己都吃了半碗飯,而芳華卻只吃了三四口,終於忍不住了。

他放下碗筷,看著芳華的眼睛問:“說吧,什麼事?”

“沒事,沒事,先吃飯。”

“你這樣心裡藏著事,能吃好嗎?不如先說出來,再吃飯。”

“嗯。”

芳華也放下碗筷,先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說道:“其實,是好事。只不過,這好事來得太快了,我還沒思想準備……”

嘉輝聽著奇怪,但也沒接茬,等著芳華說完。

芳華看著嘉輝沉靜的樣子,心裡那自從聽完李主任講話後就一直又高興又惆悵的矛盾情緒更加強烈了。

她伸出右手,握住對面嘉輝的左手,很抱歉地說:“我很可能要出國學習去了。”

嘉輝不由自主地反手握緊了芳華的手,說道:“去哪兒?”

“瑞士,蘇黎世大學醫學院。”

大神的書還是嘉輝給芳華買的,所以他立刻想起來:Y教授曾在蘇黎世大學醫學院的神經外科當過20多年的主任。

“Y教授?”

“是,他幫著培訓中心和那邊的神經外科聯繫好了。瑞士那邊會邀請我們首期培訓班的三名最優秀的學員,去它那裡繼續進修顯微外科。至於進修學習的費用,是蔡司公司贊助的。”

原來如此,這三個學員中自然是少不了芳華,因為她是最棒的。

嘉輝由衷地為芳華高興。

他站起來,走到芳華面前,右手輕撫她的臉龐,微笑著說:“這是好事啊你幹嘛還不高興?”

芳華坐在椅子上,雙手環抱住他的腰,臉埋在嘉輝身上柔軟的羊毛衫裡,蹭了一會兒,才悶聲說道:“你知道的。”

嘉輝撫摸著她柔軟的、微捲的頭髮,心裡也微微嘆了口氣。

不過,他依然笑著問:“對了,301同意你去嗎?”

“嗯,下午我打電話問過紀主任和鄧主任了,都說沒問題,全力支持我去。他們都同意了,院裡不會不同意的。”

嘉輝騰出一隻手將芳華的背部緊緊摟住,心裡說:我也會全力支持的。

不過,他嘴上只是隨意地問道:“那另外兩個學員是誰啊?”

“一個天壇的,一個宣武的,大概也有點平均分配的意思吧。”

“哦,什麼時候走?去多久?”

“等下個月,這裡的培訓結束後,才會去瑞士。那應該是元旦後了。要去六個月呢”

聽到這兒,嘉輝反而笑出了聲:“呵呵,才半年啊你做出這個樣子,我還以為你要去個三年五載的呢。”

芳華卻把頭埋得更深了:“我知道啊,可我就是捨不得嘛。”

嘉輝鬆開芳華,然後他低頭親了親芳華的額頭:“沒事,就半年,很快就會過去的。你看,我們這幾年,比半年更長時間的分別都熬過來了。半年,小意思。”

最後一句話,他是學著芳華的口氣說的。

芳華抬起頭,心裡還是很不情願:“可是我都以為結婚後,我們就會安定下來了。就像這幾個月這樣,天天都能在一起。我真的沒有思想準備,又要分開這麼久……”

說著說著,她的眼圈就有點泛紅。

嘉輝忙把她整個抱懷裡,然後自己坐在椅子上,像哄孩子似的拍著芳華的背,但是嘴裡卻調侃著她:“不是吧,你不是要哭了吧?是誰說芳華都不流眼淚的?”

芳華側著身趴在他懷裡,用手輕輕打了他的胸口一下:“誰哭啦?我就是捨不得,捨不得,捨不得……”

嘉輝一笑:“怎麼,你這兒還有迴聲啊?”

芳華沒被他逗笑,而是正色說道:“還有,我一想到下個月會離開你半年,就覺得挺對不起你的。”

這個,嘉輝倒是真的不懂了。

“為什麼?你這是去學習深造啊,又不是去幹壞事,有什麼對不起我的?“

“就是一種感覺嘛。平時不覺得,忽然說要走,我才發現我們結婚的這幾個月來,我的表現太壞了。”

“嗯?”

芳華抬起頭,雙手捧住嘉輝的臉,拇指輕輕摩挲著他的面頰:“和你結婚後,我才知道你太好了。而我一點都不好,老是欺負你,老是心安理得地被你寵著。更糟糕的是,我現在又把你一個人丟下,自己出國去了,一點不負責任……”

嘉輝失笑,將芳華緊緊摟在懷裡,臉貼著她的臉說;“沒事,等你去學習回來,你再對我負責好了。嗯,到時候你就乖乖地讓我欺負,好不好?”

芳華卻又扑哧一笑:“那我可不干。”

嘉輝也微笑著說:“哦——,我還以為你剛才的懺悔,是要改邪歸正了呢”

芳華漸漸收拾起了那難分難捨的小女人心情,她坐直身子,衝嘉輝扮個鬼臉:“你啊,這輩子就只有被我這隻母老虎吃得死死的份啦”

嘉輝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臉。

“我看你不過是只披著老虎皮的hello kitty吃什麼呀,還是先吃飯吧”

被揭露本質的芳華“哦”了一聲,乖乖地起身,兩人重新坐下好好吃飯。

這下子,芳華總算是恢復了正常食速。

嘉輝看她吃得很好,便笑著說:“前兩天海闊從四川回來了,說是大家聚一聚。準備這個週末去爬箭扣。”

“好啊,還有誰啊?”

“他們兩口子唄,還有何超。他讓我們問德州去不去,他還想約張子健。”

“嗬,他倒真成了資深驢友了。”

結果,張子健度婚假去了,德州也有事來不了。

這次出遊,海闊出動了他新買的陸虎越野車,還準備了全套的戶外裝備,說是要野外露營。

白芸教訓他:“爬山也就罷了,大冬天的去野營,不怕凍傷啊?”

海闊考慮到同去的還有三位女士,也就算了。

除了白芸和芳華,白薇就是旅遊小組的第三位女士了。

她本來就是個喜歡旅遊的人,又對姐姐和姐夫的定情之地聞名已久,這次就興致勃勃地跟來了。

她和白芸、何超一起坐在海闊的頭車上,嘉輝和芳華開著自家的車跟在後面。

出發前,海闊拿給嘉輝一部手台,他自己車上安了車台,方便聯絡。 他可是專門考了證的,有正式的呼號,是所謂的火腿一組(HAM無線電愛好者)。

芳華笑海闊:“這一路上可都是陽關大道,哪裡就會跟丟了?不用整得這麼專業吧?”

“這樣才方便啊”

開車沒多久,芳華就听到手台里傳來海闊的呼叫通聯:“CQ,CQ,這裡是BG1UMK。有無抄收,有無抄收。”

不過,他叫了半天也沒聽到有人回應。

芳華也是無聊,便拿過手台按下對講鍵,用四川話說道:“抄手,抄手。”

鬆開按鍵,小喇叭里傳來海闊的聲音:“呵呵,芳華啊,別玩了,我在和人通聯呢。”

“我這不也是在和你通聯嗎?”

“額——,你那個不算啦……”

白芸的聲音傳了過來:“拿來,我來說。林子,別理他,我們來玩。”

“好啊,我們也來玩電台,”芳華放粗了聲音說,“長江,長江,我是黃河。”

這次卻是白薇的聲音傳了過來;“黃河,黃河,我是長江。”

芳華馬上又快速地說道:“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土豆,土豆,額——,我是地瓜。”白薇窘了。

“哈哈哈——”

大家雖然在不同的車上坐著,笑聲卻迴盪了在一起。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20
正文二百一十六、仙境和童話

二百一十六、仙境和童話

一路上,芳華和頭車上的白芸白薇聊著天,說著笑話,讓電台的主人海闊徹底啞火了。

她們玩的最高興的就是對歌了,一個人唱了一句歌詞後,另一車上的人接著唱下一句。 不過,白氏姐妹兩人加一塊兒也不是芳華的對手。

她們知道的不過是現在之前的老歌,芳華都是感受過兩次流行風的人了,自然基本上沒她不知道的歌。

而芳華呢,根本無需唱將來幾年的流行歌曲,只把一些軍歌拿出來吼上幾嗓子,她們兩個就都接不上來了。

可惜啊,贏了也沒什麼獎勵的,反而因為對方接不上詞,贏家還得接著把歌的一段唱完。

所以,台子裡就常常只聽到芳華在唱歌了。

後來,嘉輝都小聲問:“嗓子累不累?別唱了。”

芳華沖他眨眨眼,意思是沒事啦,口中卻繼續唱道:“……集合的歌凝聚風霜,行進的歌呼喚江河;野營的歌,啦啦啦啦啦,催開了野花一朵兩朵……”

可惜,大冬天的,外面可沒有野花,沿途的山嶺上只有衰敗的野草和禿樹。

他們是周五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出發的,到了長城腳下,天早黑了。 大家也很快吃了晚飯,聊了一會兒天就各自回屋睡覺了。

第二天,芳華倒是醒得挺早,但是聽到外面還沒動靜便不想起來。 又覺得寒意頗重,就往嘉輝的懷裡又拱了拱。

嘉輝也醒了,察覺到芳華的蠕動,便自然地將她往懷裡收了收。

“怎麼醒這麼早?沒睡好?”

剛睡醒的人,聲音不可避免地帶著微微的沙啞,尤其是從嘉輝的口中說出,聽在芳華的耳朵裡,那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芳華一邊說著“挺好的”,一邊伸手摟住了嘉輝的脖子,身體也貼緊了嘉輝。

嘉輝忽然悶悶地哼了一聲:“唔——,別——這樣。”

芳華抬起頭,衝嘉輝無辜地笑著:“別怎樣?”

“小沒良心的。”嘉輝將芳華摟得更緊了,輕咬著她的耳朵。

芳華被他口中的熱氣弄得癢癢的,便呵呵笑出聲:“誰讓你那麼敏感的?”

嘉輝被這話微微氣怔了,立刻將體恤芳華的心思丟到了九霄雲外,伸出手到芳華的衣服內,尋找自己最滿意的滑膩觸感。

同時還反詰芳華:“是不是我對你不敏感,你才高興啊?”

芳華先還埋頭吃吃地笑著,但是不一會兒就被嘉輝揉捏得笑不出來了,只能緊摟著他嗯嗯起來。

兩人正在被窩裡癡纏,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白薇的喊聲:“下雪啦快起來,下雪了”

芳華一聽,立刻來了精神,一下子鑽出被窩,披上外衣,跳下床,屣上拖鞋,竄到門旁的小窗,撩開窗簾一角,果然看見外面搓綿扯絮地下著大雪。

饒是在北京生活多年,這種“燕山雪花大如席”的情景也還是會讓芳華震撼和驚喜。

她回過身來,歡快地說道:“起床了,看下雪去。”

說著,就在床邊飛快地穿起衣服來。

還躺在床上的嘉輝,無奈地一笑:真是不負責任的傢伙啊。

芳華見他還不動,就來拽他:“快點啦,懶蟲”

誰知卻被嘉輝一使勁又拽回了床上和他的懷裡,他還把被子一蒙,然後說:“先給點福利。”

好一陣,芳華才掙扎著鑽出被窩,嘴唇像塗了口紅般紅艷,臉上也是紅撲撲的,眼睛笑瞇瞇的,但嘴上還故作不耐煩地說:“快起來吧,他們都起來了。”

嘉輝這才不慌不忙地起來,檢查了芳華衣服穿得夠暖和後,和她一起打開房門,走到外面的農家小院中。

芳華剛舉起雙手去接天上紛紛揚揚墜落的雪花,還沒來得及讚美和感嘆呢,“嗖”的一聲,一團灰白的影子就朝她飛過來。

芳華剛想躲避,“砰”的一聲,那團物體已經撞在她身邊的門框上,碎成了千千萬萬的雪粒子。

芳華循聲看去,見白芸站在院子中,正哈哈地大笑,而她身邊的海闊兄正在將團好的彈藥——雪球,往她面前遞。

太過分了兩個年齡加起來有六十歲的人,還這麼欺負***

額——,其實芳華和嘉輝的歲數加起來,也不比他們小多少嘛

不過,自認為受到了欺負的芳華,大叫了一聲:“白芸,你等著”

馬上蹲下身子去揉雪團了。

白芸回了句“我等著吶——”,然後“嗖——嗖——”兩聲,又是兩個雪團飛了過來。

一個失了準頭,另一個被嘉輝抬胳膊擋住了。

芳華抓著手裡剛團好的雪團直起身子,忙忙地對嘉輝說:“幫我”

然後身子後撤,擺出了甩手榴彈的姿勢,“呼——”地一聲,正對著白芸投擲了過去。

白芸正在捏緊手裡剛抓的一把雪,見到雪團飛過來,本能地向旁邊一躲,結果雪團卻正中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看熱鬧的何超同學的胸口。

芳華忙“哎呦”了一聲:“對不起哈誤中友軍,誤中友軍”

白芸抓住機會:“何超,別聽她的,她就是故意的”

何超摸摸隱隱發悶的胸口,心想:看不出這老同學的手勁兒還挺大呢

不過,他還是咧嘴一笑:“沒事,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芳華想:到底還是老同學,夠意思。

她邊抓雪,邊招呼:“何超,我們三個一夥兒,打白芸他們兩口子。”

何超雖然和芳華、嘉輝關係不錯,但他和海闊更是曾經的室友和現在的上下級關係,怎好跟老闆和老闆娘為敵呢?

他嘿嘿笑著說:“我看你們兩個打他們兩個,已經夠了。再加上我,就成了不對稱戰爭了。”

芳華不滿地說:“什麼不對稱戰爭,要不要超限戰啊?不就是少一個人嗎?白薇哪去了?加上她,正好兩邊都是三個人,不就公平了?”

白芸暫時停戰,笑著指了指院子側面:“喏——,她在那邊畫畫呢”

芳華這才看見,院子側面那一排用幾根木頭、木板、灰瓦搭建的簡易迴廊下,白薇正坐在那裡,膝蓋上放著速寫本,手裡拿著根炭筆刷刷刷地畫著什麼。

看見芳華朝這邊打量,白薇停了下筆,揮手沖她招了招手。

芳華來了興趣,便走過去看她作畫了。 只見紙上寥寥幾筆,就勾勒出了一幅雪中農家小院打雪仗的情景。

雖然人物身形並不和原型一致,但動作之中,卻洋溢著歡悅的氣息。

芳華好奇地問:“你還畫了什麼?”

白薇把速寫本遞給芳華看,倒回翻的幾張,都是院中的雪景——積雪的石碾子和石頭矮牆,迴廊下掛著的累累碩碩的玉米棒子,站在院子中正甩著頭上和身上落雪的黑狗,院牆上刷著的幾十年前的“最高指示”標語。

這些東西,在芳華眼中見了也就見了,沒想到形諸於白薇的畫筆下,竟別有一番韻味。 這就像——同樣的風景在不同的攝影師的手下,卻能拍攝出不同意境的照片來。

芳華連連讚嘆,還看了幾篇白薇以前的舊作,也多是司空見慣的街景、建築和人物,可總能給人一種新的視角,從而又讓人對它們有了新的感受。

看完了,芳華由衷地說:“你有一雙善於發現美的眼睛。”

白薇一笑:“我不就是學這個的嘛”

這時候,山居的老闆出來招呼他們吃飯了,依然是質樸的貼餅子和玉米碴子粥,就著點醬菜,都還吃的挺香。

飯後,大雪依然飄飄灑灑地,風又有些大。 這樣的天,光是風雪都會迷了眼睛,大家就在院子裡賞雪。

老闆要掃雪,大家搶過掃帚幫忙掃出了走道,然後又開始堆雪人。

白芸她們是北方人,小時候玩這個多了;芳華等人都是在南方長大,四川幾年才可能碰上一次大雪,就是下了也很快就化了。

所以在堆雪人的比賽中,業務熟練的北方代表隊以速度快、個頭大、樣子維妙維肖,輕鬆戰勝了南方代表隊。

芳華等人雖然輸了,但是對自己那個矮矮胖胖、像個大熊貓多過雪人的作品,依然很喜歡,紛紛和大熊貓合影。

終於十點多鐘的時候,風雪停了。 大家收拾一番,出發等長城去了。

遠遠地,只見雪中群山如一幅潑墨山水,濃淡得宜。

登上長城,看四周的樹林披上了銀裝,卻又隱隱露出挺秀的枝幹,樹葉都掉光了,雪積在枝頭,倒真是像玉樹瓊花了。

灰色的城垛上也是累累的白雪,灰白對比分明,長城那雄壯蒼涼的輪廓,被映襯得有些纖瘦而平添了些柔美。

而且,山嶺中有飄渺的雲海霧嵐流動,真讓人覺得走進了仙境一般。

太美了

第一次來這裡的白薇興奮地喊著,並迅速拿出速寫本寫生。

不要說是她了,就算是芳華,不但已經來過此地,甚至還見過江波拍攝的雪中長城,也同樣地被這美景震撼了。

所以,大家這次雪中爬長城,雖然比前次更為辛苦和危險,最後卻個個都說很值得。 而且,再次約定以後還要繼續來這裡。

這次出遊後,芳華的培訓已經進入尾聲,她忙著在醫院一級級地申請出國,很快得到了政治部同意她因公出國的批示,然後自有專門的助理拿著她的邀請函、個人資料、軍官證等文件,幫助她辦好了護照和簽證。

元旦過後沒幾天,芳華就要出發了。

臨走前的晚上,她給家人朋友都打了電話告別,和嘉輝自然也有一番特別的告別。

事到臨頭時,芳華反而就不會多想了。

現在網絡和通訊這麼發達,自己和嘉輝也不再是窮學生了,想他了就打電話好了。

六年都能熬過來,六個月,真的小意思啦。

嘉輝在機場看著芳華和兩位同行一起走入安檢口,看到她走得步履輕快,心裡曾有的一點擔心倒也漸漸放了下來。

他相信,芳華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只不過,他又開始有點擔心,自己在接下來的六個月裡,會不會太想芳華了呢?

芳華經過將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中途還在迪拜轉機,到達蘇黎世機場的時候,正是當地時間下午五點多鐘。

出了舷梯,就看到了“Welcome to the City of Global Finance”(歡迎來到金融之都)的歡迎詞。 因為蘇黎世可是世界金融中心之一,有許多銀行和金融財團的總部都設在這裡,它也因此被譽為最富有的城市。

在機場,芳華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到處是瑞士的國旗。 那面紅白相間的很好認,而且,看上去就倍感親切感,大概是芳華看慣了醫院的紅十字吧。

在機場到達大廳直接坐火車,大約十五分鐘抵達市中心火車站。 因為蘇黎世的軌道交通很發達。 人們雖然都有私家車,但是出行坐電車和火車的相當多。

不過,這些芳華都是後來知道的。

她現在只是和同行的兩位大夫,天壇的齊大夫以及宣武的宋大夫,按照早先和這邊醫學院負責接待他們的工作秘書打聽來的路線,前往蘇黎世大學的醫學院。

走出火車站,三個人都驚喜地發現,蘇黎世這座城市正在下雪。

這個雪不大,也沒有狂暴的冷風,它只是輕柔地飄落在這個處處保留著歐洲中世紀建築風格的花園城市。

今天又是周末,但是剛才在火車站,現在在街頭,三個人都發現了——人好少啊

這讓從人口第一大國出來的人,還真有點不適應。

特別是火車站,這種理應是人流最多的地方,也竟然只是偶爾可見寥寥幾名遊客模樣的人罷了。

三人感嘆一番,還是先去找電車了。

也是後來,芳華才知道,那天正好是周六,而周末的蘇黎士是座“死城”。

因為人們會丟下手裡的活,度假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商店、寫字樓關閉,人們都進山滑雪去了。 在火車站和街頭,人自然比平時還少。

芳華他們坐的電車沿著班霍夫大街而行,兩邊是灰白色的花崗石的建築,古樸典雅。

不過這些建築臨街的櫥窗,都印著頂級的服裝、首飾、鐘錶品牌的logo。

這班霍夫大街,可是與紐約第五大道齊名的世界最著名的購物大街。

兩位男大夫笑著對芳華說:“嘿,這可是你們女人的天堂啊”

芳華看著外面那些自己勉強認得的幾個標誌:施華洛世奇、路易威登、香奈兒……,微笑著搖搖頭:“沒錢啊。”

天色昏暗,路邊的街燈亮了。

車子拐過街角,可以看到從蘇黎世湖流過來的利馬特河了,還有河畔幾座中世紀教堂的尖塔。

一路經過不少雕塑和噴泉,很有古羅馬風格。 而那噴泉往往一半凝結成冰,一半還有水在緩緩流動,更是比平時常見的噴花濺玉模樣,更有種凝固和舒緩的美。

白雪也在昏黃的燈光中緩緩落下,將這個美麗的城市慢慢包融。

整個城市如同一幅畫,也如走進了格林童話的世界,如夢如幻。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21
正文二百一十七、漫遊

二百一十七、漫遊

芳華等人乘坐的電車帶著他們從利馬特河西岸,跨過河上古老的石橋到了東岸,沒有多遠就到了蘇黎世大學。

這所大學成立於1833年,產生過包括倫琴、愛因斯坦在內的12位諾貝爾獎得主。 它不但是瑞士最大的綜合大學,在世界的排名也是百名以內。

芳華很喜歡校園的建築,外觀古樸莊重,大氣不花哨,有中世紀英國城堡的感覺。 但內在又是現代化的裝修照明,時尚而便利。

醫學院神經外科的現任主任B教授負責指導三個人的進修學習,不過他暫時不在,是由他的工作秘書S女士接待的。

S女士已經幫他們租好了房子,就在醫院附近的街區,上班、購物都很方便。 房東都是長期和醫院合作的家庭,專門租房給來醫院實習進修的醫生們。

S女士給芳華介紹的這家房東是徳裔瑞士人,家中有個十歲的小女孩在學校裡正在學漢語,聽說這次來的進修醫生中有中國女性,便主動要求芳華入住,條件就是請她幫助輔導小女孩的中文,而她的食宿費可以減半就交學費了。

這蘇黎世的物價很貴,能節約一筆不小的開銷,當然是芳華求之不得的事情。

這家的男主人叫魯迪,女兒叫佩特拉,他們這週末都沒有去度假,而是特意趕來醫院迎接芳華這個房客。 齊大夫和宋大夫的房東也是如此。

這讓初來異地他鄉的三個人一下子覺得挺溫暖的。 他們聽S秘書交待完畢這幾天的安排後,就分別跟著各自的房東去自己的住地了。

魯迪先生大約四十歲左右,長得頗為粗壯,不過人並不粗魯,倒是有種鄉下農夫般的憨厚氣質。

此時,小雪已經基本停了,路上也沒什麼積雪,魯迪家就在利馬特河邊的一座公寓,步行十多分鐘就到了。 所以,他幫芳華拖著行李箱子,在前面開道。

芳華則一手拖著小行李箱,一手牽著佩特拉的手,在後面邊走邊聊。

佩特拉金發碧眼,五官輪廓深刻而精緻,標準的日耳曼小美女,只是鼻樑兩邊有一些雀斑,不過倒是顯得挺俏皮的。

歐洲的國家多,這裡的人無論大人還是小孩,似乎生來就有語言天賦。 蘇黎世本是瑞士的德語區,不過這里大部分人也會講點法語和英語。

小佩特拉也是同時在學習英語和法語,而且小小年紀的她居然還要挑戰號稱最難學的語言——漢語,因為她的夢想就是大學畢業後環遊世界,中國也是其中一站。

這小姑娘真是讓芳華既喜歡又佩服,還有一點點慚愧:自己還沒有一個小孩子有志氣啊。

佩特拉邊走邊用蹩腳的中文,間雜著較為流暢的英語,和芳華介紹著蘇黎世和自己的一些情況。

原來,蘇黎世和中國雲南的昆明市早在20年前就結成了姐妹城市,而且蘇黎世大學也早在1950年就成立了漢學系,在蘇黎世有很多中國留學生,也常常可以見到大量的中國遊客,在班霍夫大街的許多名牌商品、奢侈品的店舖裡都有中文導購。

總之,中國風在蘇黎世很流行,這裡的很多人對中國文化都很感興趣,佩特拉就是這樣一位很喜歡中國的小姑娘。

她說,自從去年看過這裡的華人在十月份中國國慶日搞過的遊行後,就喜歡上了中國小孩穿的很漂亮的“唐裝”,也喜歡那些很漂亮的龍和獅子,還有那些阿姨們打的腰鼓也很有趣。

芳華呵呵一笑:真是孩子啊,就喜歡熱鬧。

佩特拉還指著周圍的建築給芳華介紹。

其它的芳華也沒記住,只知道醫學院過來一點就是美術館,裡面藏有很多藝術大師的作品,很值得一看。 當然,蘇黎世城裡的博物館、藝術館、畫廊特別多,都很值得去看看的。

芳華印象最深刻的建築物是在這一帶,無論走到哪兒都能看到的——格羅斯大教堂。

因為這座教堂的雙塔非常獨特,不是芳華印像中的西方教堂那種哥特式的、帶十字架的尖頂,而是長方形的塔樓上有個小圓頂。

這個樣子被雨果形容是“好一對碩大的胡椒瓶”。

芳華聽了佩特拉的介紹後,再看看那雙塔不禁會心一笑:真的很像沒想到雨果那個老兒還這麼幽默啊。

正因為這雙塔形像如此獨特,所以格羅斯教堂就成了蘇黎世的城市標誌,經常被印在明信片和紀念品上,就連蘇黎世大學的校徽也是這雙塔標誌。 這又讓芳華想起了母校的鐘樓,不禁對這雙塔更有了幾分親近。

佩特拉的家就在雙塔教堂南邊,是臨河的一棟民居。

原來魯迪家是開奶酪蛋糕店的,瑞士的奶酪可是一絕啊。

進屋後,芳華見到了女主人米婭。 還好,小佩特拉長得很像媽媽,不像爸爸不過,佩特拉媽**五官更漂亮些,身材也豐滿多了。

也難怪啊,家裡就是開奶酪店的,能不近水樓台先得月嗎? 就算不怎麼吃,天天聞著這香味,估計也能長胖吧

米婭不怎麼說話,但還是常常有禮貌地微笑著。

當芳華提著行李到了樓上自己的房間時,看到屋內窗明幾淨,床上還鋪著雪白的床單,立刻知道了這女主人很好客。

魯迪和米婭給芳華簡單介紹了一下家裡的格局,然後請她和他們共進晚餐。

芳華看自己的盤子裡那一大塊豬肘子,不禁暗暗咋舌:這能吃完嗎?

不過她用餐刀劃下來一片嚐了嘗,發覺還挺好吃的。

豬肘子的外皮很酥脆,皮下的肉則有肥有瘦,煮得爛熟而滑嫩,再和餐盤裡的酸捲心菜一起吃——酸鹹搭配,倒也不膩。

於是,芳華成功地將這肘子消滅了。 只是最後還是吃得很撐,甚至撐得她只吃得下一塊德國小麵包。 那麵包是很好吃,可惜她實在撐不下了。

而魯迪一家人大吃大嚼的食量,也看得芳華的眼珠子都差點掉了下來。

且不說壯漢魯迪了,就是豐滿主婦米婭也是消滅了一片豬肘子後,又吃了一大盤馬鈴薯和香腸,就連小佩特拉也比芳華多吃不少啊。

芳華生平頭一次為自己的胃口羞愧居然給中國人丟臉了啊

不過,德國人要都是這麼能吃的話,也難怪他們國家的足球運動員體能那麼好了。

飯後,米婭看芳華總是不停打呵欠,知道她的時差還沒倒過來,就拉走纏著芳華說話的佩特拉,陪著芳華上樓給她指點浴室。

芳華謝過後,簡單地洗了個澡就上床睡覺了,實在是又困又累了。

不過,在睡之前,她還是給嘉輝發了條國際短信:“Everything is OK, call you tomorrow。”

第二天她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八點鐘,是被教堂的鐘聲喚醒的。

起來推開窗,芳華髮現昨天的小雪完全對這座城市沒什麼影響,窗外碧空如洗,今天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啊。

芳華收拾好了下樓,才發現房東一家人都不在家,在餐桌上倒是有留給自己的早餐——塗著厚厚奶油還有奶酪、果醬的麵包是主食,配菜是一盤切好的拌著番茄醬汁的香腸和火腿,旁邊還放著一杯牛奶和一杯果汁。

芳華覺得這早餐的分量和質量,絕不亞於昨天的晚餐。

她不禁想:要是這半年都這麼個吃法的話,自己回去後一定能讓嘉輝“驚喜”了。

再仔細看,餐桌上還壓著張字條,上面書寫的英文中文相雜,應該是佩特拉寫的。 原來她們一家子去教堂做禮拜去了,請芳華起來後自便。

芳華飽餐一頓後,決定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她昨天已經在S秘書那兒要了張蘇黎世的城市地圖,而且這附近的格羅斯教堂標誌這麼明顯,是絕不怕迷路的。

芳華留了張字條後,就出門了,向西走不了多遠就到了利馬特河邊。

這河與城市東南方向的蘇黎世湖相連,河水和湖水都是清藍澄澈,還有白天鵝、黑頭鴨、鴛鴦等水鳥暢遊其中。

芳華朝著與格羅斯雙塔隔河相望的聖母大教堂走去,因為這個也是標誌很明顯的建築。 那教堂倒是哥特式的大尖頂,不過卻是綠色的。

芳華再看看河兩岸的建築,又覺得它們很像孩子們玩的積木玩具房,造型十分規整,雖然大多色彩淡雅,但也有些教堂的屋頂顏色或紅或綠,奇特而艷麗。

不過,這些建築可都是有數百年的歷史了,也就是所謂的老城區。

這里街巷的路,都是用石板和鵝卵石鋪成的,年代太久了,已經被人們的腳印磨得發亮。 昨天的小雪,讓這些石板路面還有些濕潤潮濕,閃爍著一種古老而明淨的亮色。

老城區裡很少看到私家車,只有電車這樣的才可以通過,所以芳華很放鬆地在這既古老又充滿現代氣息的街巷裡漫步起來。

聖母大教堂再往西就是昨天芳華經過的班霍夫大街了,芳華只是走馬觀花地看看那些豪華品牌的櫥窗眼饞一下就算了。 因為這裡的商品的賣價都很貴,要在這裡買東西,還不如到歐洲其他地方買呢。

不過,這可是傳說中的世界上最昂貴的大街啊。 也許,芳華正駐足的地方,下面就是某家大銀行的金庫呢。

芳華想想,都忍不住來回踱踱步,好多沾一點這裡的金氣。

沿著班霍夫大街往北走了一段後,芳華又按著地圖和昨天佩特拉的介紹,往右拐進了一條小巷。 這條巷子名叫奧古斯丁小巷,也是很有特色的。

因為它兩邊的建築,自二樓以上的樓層,總會時不時地伸出一個凸窗。

這凸窗是類似於陽台的結構,比一般的陽台小,又比窗戶大一些。 每個凸窗的主人,都會根據自己的喜好,將凸窗刷上風格各異的繪畫、或是配上精美的浮雕等裝飾。

所以,行走於這小巷之中,彷彿是在一條展示裝潢彩飾的藝術長廊裡漫步。

芳華感覺這凸窗比那班霍夫大街上的商店櫥窗都好看。

不過,即使是班霍夫大街上林立的銀行、保險公司和交易所的房子,也全都保持著中世紀的那種傳統古雅的建築風格,房子外部也有很多氣度不俗的雕塑和浮雕,如果不仔細看,還會以為是某個藝術館或博物館呢。

蘇黎世可完全不像摩天大廈林立的紐約那樣富貴逼人、紙醉金迷,它的古樸和雍容顯示著一種低調的奢華。

走到小巷中段,有條朝北的岔路是通向河邊的坡地——林登霍夫山丘,據說是觀賞蘇黎世老城和幾座標誌性教堂的最佳地點。

不過,芳華今天有點累了,就不去那山丘了。 她繼續朝著南邊那個很有特點的教堂走去。

聖彼得教堂的鐘樓很出名,因為它的鐘面比倫敦的大本鐘還大,是歐洲最大的鐘,那上面的羅馬數字和時針分針,隔得老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聖彼得和綠頂聖母教堂南北相對,從它們之間的石板橋上往東,就又回到了格羅斯雙塔,芳華也就此結束了自己對蘇黎世的第一次漫遊。

雖然這還不是蘇黎世最美的季節,但這湖畔城市的內斂、優雅、乾淨、美麗,已經深深吸引了她。

她感到自己一定會在蘇黎世度過難忘而美好的半年時光。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22
二百一十八、新方向

第二天,芳華就開始了異國的學習生活。

先是旁聽了神經外科早上七點半到八點半的交班會。

這裡的交班,可不像國內醫院那樣幾分鐘就結束了,而是常常都要持續一個多小時。 應該說更像是國內的主任查房。

只是這裡是由科里的一位高年資的高級醫生(相當於主治醫師)主持。 會上,大家會對昨日的手術病人、今天的手術病人、重症監護病房(NICU)的病人以及介入治療的病人進行逐一的討論,有時還要討論一些尚未住院的門診病人以及急救中心與神經外科有關的病人,每週一的交班會還要對普通病房的病人進行討論。

交完班,各位醫生就忙著處理自己管理的病人的事務去了,一般手術時間是從九點半開始。

芳華三人聽了交班後,就被請進了科主任B教授的辦公室。

B教授將近五十歲的年紀,還是外科醫生的巔峰時期。 頭髮是淡金色,但也夾雜著不少白髮,不過紅光滿面,笑容爽朗,給人的印象非常好。

他很熱情地對三名進修醫生表示了歡迎,並詢問了他們各自的專業經歷。

齊大夫、宋大夫都是再過兩三年就該升副主任醫師的主治醫師,在腦外科都至少侵yin了七八年。

芳華算是資歷淺的了,因為畢業後頭兩年都在輪轉,只是第三年才開始接觸專業,她大概也就只有四年多的腦外科手術經歷。

不過B教授了解了他們能獨立完成的手術術式和曾做過的手術例數後,非常滿意,連連說不愧是中國來的醫生,臨床經驗就是豐富啊。 他也補充說,中國醫生的手術操作能力也是很強的,中國人真的很聰明。

其實中國的人口基數那麼大,中國醫生一向是超負荷地工作,哪像瑞士全國人口才七百萬,連北京的一半都沒有,而蘇黎世的市區人口只有30多萬,加上周圍衛星城鎮也不過100萬,所以這裡的醫生還是挺“清閒”的。

就算蘇黎世大學醫院的神經外科,在世界上的名氣那麼大,但它的規模可真的不大。

它的普通病房只有50張床位,NICU也不過20張床位,還常常是沒住滿的。

而且,這裡的醫生護士人數,相對於病床床位數來說,又太多了點。

這裡有助理醫師(相當於住院醫師)大約20人,高級醫師10人左右,4名教授(主任醫師)。 不過只有2名教授是要做手術的,另外2人一個是在實驗室做基礎研究,一個是在NICU管理病人。

(順便說一句,這裡的醫師結構也和國內的不太一樣。尤其是在國內大醫院裡,往往是主任、教授級別的大醫生相對較多,而下面乾雜活的住院大夫小醫生少的可憐。其實,還是國外的這種金字塔式結構才是合理的,但中國國內惡劣的行醫環境,讓年輕醫生流失嚴重啊,有能力的都出國去了。)

瑞士神經外科醫生的培養制度非常複雜,也非常嚴格。

一名醫學生從醫學院畢業後,如果選擇從事神經外科,要先在大外科系統輪轉一年,再在神經外科病房輪轉一年,這期間要考醫師執照,然後在五官科輪轉,再考神經外科的醫師執照。 拿到神經外科的醫師執照後,還只是神經外科的助理醫生。

助理醫生一般是不參與手術的,甚至不參觀手術,其主要任務是管好病人,參加全方位的培訓。 在每天的交班會上,助理醫生要匯報病史,還要參與病房的值班和會診,有情況隨時向高級醫生和教授請示。

芳華覺得,他們這種助理醫生,只相當於國內的實習醫生。

過兩三年,助理醫生晉升到高級醫生後,才有機會做手術了。 一般低年資的高級醫生主要是擔任教授的助手,可以做一些腦室外引流、顱骨修補等小手術,逐漸過渡到做一些大腦凸面的腫瘤切除。

年資較高的高級醫生是做手術的主力軍,但一些特大的手術,仍然是充當教授的助手。 芳華覺得這也就相當於國內的主治醫師,而自己現在也差不多是這個水平了。

在蘇黎世大學醫院的腦外科,科主任B教授就是負責手術的主任醫師之一,他比較擅長顱底腫瘤和腦幹腫瘤的手術。 另外還有一位R教授,主要從事神經內窺鏡和鎖孔手術。

B教授給三個人介紹了一番科室的基本情況後,又詢問大家對在這裡的學習有什麼想法。

齊大夫和宋大夫都說希望在這裡得到更好的、更系統的顯微神經外科技術的培訓,同時也希望能多觀摩和參加科室的臨床以及學術活動。

畢竟這裡是顯微神經外科的發源地,就像麥加聖地吸引穆斯林一樣,吸引著世界各地的神經外科醫生來這裡進修取經。

芳華也和另外兩人一樣表達了相同的願望,但她又表示,自己還希望能同時學習神經內窺鏡技術。

這個內窺鏡技術其實並不新鮮,已經有將近百年的歷史了,只是由於早期的工藝、材料的粗糙,一直在腦外科沒有太大的發展。

不過,從70、80年代內窺鏡引入光導纖維技術後,不但胃鏡、支氣管鏡、腹腔鏡、胸腔鏡等內窺鏡的應用得到了飛速的發展,神經內窺鏡技術也開始在腦外科受到重視了。

特別是近年來,隨著立體定向技術和神經導航系統的發展,將它們與神經內窺鏡相結合的嘗試也成了神經外科研究的新熱點。

對腦外科的新進展新方向一直比較關注的芳華,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趨勢。

她敏感地覺得這神經內窺鏡,如果能和顯微神經外科相結合,一定會使神經外科的發展再上一個新台階。

手術顯微鏡雖然能提供良好的照明與放大效果,但是手術者只能看到手術野正面的結構,而不能看到後側方以及周圍的結構,因此,要想清楚地充分顯露顱腔內的某些病變,就必須牽拉腦組織、甚至是不得不損傷腦組織了。 但即便如此,有些手術死角仍然是在顯微鏡下無法觀察到的。

而用現代高科技技術打造的神經內窺鏡,不但照明光線強大,它的前端的鏡面角度還可以在0°到110°之間變化。 也就是說,可以轉著圈地觀察手術野,這就有點像螃蟹的眼睛——它是長在觸角上的,可以伸出去並旋轉著看東西。

人的眼睛當然不可能像螃蟹眼那樣伸出去,但是有了神經內窺鏡,就像給腦外科醫生安了一雙“會拐彎的慧眼”。 它能把醫生的視線帶入手術區的深部和死角,從而完成以前不可能完成的手術。

而且放置內窺鏡進入顱腔內,對病人的損傷很小,只有“一刀一洞”而已。

芳華認為這神經內窺鏡技術非常符合現代外科手術微創的原則,應該是21世紀神經外科發展的方向。

但是,301醫院雖然也有這鏡子,卻只用來做一些術中觀察和較簡單的腦室手術,可以說還遠遠沒有發揮出它應有的作用。

現在既然來到了世界知名的神經外科病房,並有機會接觸這一先進技術,自然能多學一點是一點。

技多不壓身嘛。

所以,芳華對B教授表達了增加學習內容的願望。

B教授倒是欣然將她引薦給了神經內窺鏡方面的專家R教授。

經過R教授的工作秘書的安排,芳華在蘇黎世的培訓學習大致是這樣安排的。

每個工作日,參加了早交班後去觀摩R教授的手術,有時是B教授的。

沒有手術,就去實驗室接受培訓老師對自己在顯微操作練習方面的指導。 這裡的老師們在實驗室做培訓工作做了一輩子,有著豐富的培訓經驗。 而這裡的器械設備和練習材料,也都是充足的,兩個人共用一台顯微鏡,比國內的條件是要好多了。

這裡的大查房也和國內不同,都是安排在下午四點左右。 而且主要是查NICU的病人,因為住這兒的都是術後病人和重病號。

不過由於病人不多,所以一般半個小時左右也就結束了。 然後是神經外科、神經內科、神經放射科三個相關科室進行的大討論,主要是閱片和病案討論。

這個大討論,雖然不能讓芳華接觸到更新的病例,但卻在潛移默化中使她的臨床思維更為縝密,考慮治療方案更為全面了。

此外,芳華還要不定期地參加科里的學術學習活動。

一般在每週三的早交班後有一次Journal Club,也就是讀書會活動。 每次由一位醫生就自己最近看到的某一學術問題進行演講,大家進行討論。

來自世界各地的進修醫生也可以上去演講,英語可以說是醫生們的通用語言了。 雖然很多人的口音很重,但好在醫學的專業名詞大家都比較熟悉,一般抓住關鍵詞聽懂了,大概也就都能明白了。

聽的南腔北調的英語多了,芳華越來越發現自己的英語發音其實還是挺標準的嘛,這讓她對自己的信心更增強了不少,後來也有幾次主動上台演講,並且還頗受歡迎。

有時候,科里也會選一個手術少的日子,中午在醫院食堂定下一個房間,在那裡舉行一個午餐會。 大家在這裡一邊端著盤子吃著自助餐,一邊自由討論著科研課題的進展情況或是手術心得體會等等。

這午餐會的氣氛很隨意輕鬆,大家往往都還穿著手術室的洗手衣,有的還戴著手術帽,很自然地和周圍的人交談著。

這種聚會,消除了芳華剛剛產生的瑞士人很刻板的印象。 因為她在幾次出外散步的時候,迎面走來的陌生路人都會開口向她問好,但當她循聲看去時,卻發現對面的人臉上都沒有什麼表情、嘴巴也幾乎是紋絲不動的。

這讓她覺得挺詭異的,便認為瑞士人也像德國人一樣嚴謹得有點刻板了,問好其實只是深入他們骨髓的一種習慣動作罷了。

不過在這午餐會上,芳華髮現其實他們還是很會放鬆的。 在她後來見識了瑞士人不論男女老少都對滑雪有著高漲的熱情后,就徹底放棄了刻板的這一印象。 本來,瑞士就是一個多民族多文化的國家,這一帶靠近德國,只是略微有點受到德國人的影響罷了。

除了科里的學習活動,醫學院內還經常舉行各種學術講座。

都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專家學者主講的。 內容涉及臨床的,基礎的,生物的,內科的,外科的,……,總之是涉及醫學的各個分科。

這講座大多是在下午五六點鐘的時候舉行,只要有時間芳華是一定要去聽聽的,多了解一些醫學各領域的新進展,總是有好處的嘛。

所以,芳華在蘇黎世醫院的學習和生活非常忙碌。

她往往早上七點就出門,晚上也常常七八點才能回到魯迪房東家,午餐和晚餐大多就在醫院食堂裡解決了。

不過有時候回來的早,她也會和魯迪一家共進晚餐,和小佩特拉做漢語口語練習,也教她寫字,還會教她唱中文歌曲,因為學某種語言的同時學唱該種語言的歌曲,有助於融入那種語言氛圍。

小佩特拉也很喜歡唱歌,不過讓芳華費解的是,她對什麼兒歌、或是流行歌曲都是一般般的喜歡,唯獨特別喜歡《青藏高原》這首歌。

芳華自己唱高音是很勉強的,她便從網上找來這歌,放給佩特拉聽,旋律基本就靠佩特拉自學了,芳華只負責解釋歌詞和指導她的咬字。

沒想到小女孩清脆的童聲唱起這歌來,還真是蠻好聽的。 而且在魯迪和米婭也一致表揚和讚賞後,小佩特拉越發天天地在屋子裡“呀啦索——那就是青藏高原”地唱個不停了。

佩特拉還拿出自己收藏的畫冊,指著上面的喜馬拉雅山,對芳華說自己非常喜歡青藏高原和喜馬拉雅,長大後一定要去那裡旅遊。

芳華猜想這小姑娘之所以這麼喜歡高原和雪山,是因為蘇黎世就在阿爾卑斯山脈的北麓,在蘇黎世湖畔的山坡上就可以遠眺阿爾卑斯山的雪峰。

在湖泊、雪峰、藍天、綠地、鮮花的環境中,又是這樣富足悠閒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心性活潑開朗,熱愛大自然,也就一點不奇怪了。

其實,瑞士整個國家的人都有著強烈的環保意識。

比如這條流經老城區的利馬特河及其上游的蘇黎世湖,在40年前也並不是像現在這麼清澈見底的。 因為蘇黎世是瑞士第一大城市,也是重要的工業城市,當年高度發展的工業使得蘇黎世湖成了污染的重災區,湖里的水質甚至差到不能游泳的程度。

這生活環境的急劇惡化,成為蘇黎世人的切膚之痛。 他們痛下決心,建立了發達的城市污水處理系統。 全市所有的工業污水和生活污水,都要經過機械、生物、化學、滲透等淨化程序後,才能排放入連通蘇黎世湖的利馬特河。 也就是說,在蘇黎世,流入蘇黎世湖的每滴水都是經過淨化處理的。

經過多年的治理後,瑞士人驕傲地宣稱,蘇黎世湖中心的湖水質量已經達到了可以直接飲用的程度。

而且不但湖水河水的質量得到了改善,周邊的生態環境也大大改善,也就吸引了大量的水鳥長年在湖上河中飛翔棲息。

芳華和佩特拉常常在傍晚或者周末,一起沿著河邊湖畔散步,欣賞河中美麗的白天鵝的嬉遊。 她們也常常走下河堤的台階,拋灑麵包屑給它們餵食。

蘇黎世的年平均氣溫8攝氏度,夏無酷暑冬無嚴寒,氣候真的很宜人。 所以,即使在外面散步很久,也不覺得很冷。

而且空氣很濕潤,有點像成都的感覺,不過空氣質量可就比成都不知道強到哪裡去了。

芳華在這裡雖然天天徒步走路,很少坐車,但是一星期下來皮鞋也是乾乾淨淨,幾乎不用擦的。 她每天晚上洗漱的時候,也明顯感覺到這臉比在國內時每天的風塵僕僕乾淨多了。

不過這裡再好,也是異鄉。

來到蘇黎世已經一個月,在經過初到時忙於熟悉環境、適應新生活的緊張之後,芳華對這兒的新鮮感有些減退。 而且她每日的生活又非常規律,規律到有點枯燥了,芳華不由開始頻頻思念起嘉輝來。

結了婚還是和純談戀愛的時候不一樣。

同樣的思念,在婚後卻會更加有畫面感。 有時,那畫面會讓芳華自己都紅了臉。

好在房東家裡、科里、實驗室裡到處都可以上網,幾乎每天中午芳華都可以和嘉輝在網上視頻聊天,那個時候的北京正是傍晚。

所以,芳華雖想念嘉輝,但還可以忍受。

嘉輝在北京的生活,她很熟悉。 所以,每次聊天幾乎都是她喋喋不休地跟嘉輝訴說著自己在這邊的學習和生活情況。

她的一點一滴的收穫和喜悅,嘉輝都知道,也都感同身受。

有時候,她也會故意對著屏幕上的嘉輝撒嬌:“唉——,我在這邊孤枕難眠,怎麼辦啊?”

嘉輝就會低下頭,右手食指和中指輪流輕輕擦一下眉梢,這是他思考時愛做的小動作。

然後他抬起頭,認真地說:“要不,我寄個人形抱枕給你,你抱著它睡覺?”

芳華卻又會哈哈大笑:“才不要,我的床小,放不下。”

而屏幕上的嘉輝也會嘴角輕翹,微笑不語。

這天,芳華說完了閒話後,又說道:“昨天都立春了,還有一星期就過年了。今年我不在北京,你要不要回四川過年啊?”

“嗯,過兩天我請了假再說。其實實驗室這兩天就已經在封門凍細胞,都沒怎麼幹活了。”

“哦。”

嘉輝卻很關心地問她:“第一次在國外過春節,你準備怎麼過?”

“沒怎麼打算。哦,對了,趙玉玲倒是說,讓我去慕尼黑找她玩。”

“那也好啊。”

“可我懶得動,我就在瑞士還人生地不熟的,要我跨國旅行啊,我還怕找不到地方呢。再說,她都來這半年了,也算地頭蛇了,應該她來看我噻。”

“我看,你就是懶慣了。算了,你一個人出門我也不放心。不過,過年的時候可別一個人悶在屋子裡。我有經驗,那種滋味可不太好受。”

芳華靜默了一會兒才說:“好啦,知道了。對了,蘇黎世大學也有好幾百號中國留學生呢,到時候應該有很多活動吧。我去那兒湊湊熱鬧好了。”
stella1802 發表於 2018-5-12 15:23
正文二百一十九、利馬特河畔

二百一十九、利馬特河畔

中國的春節當然在蘇黎世是不會放假的。

今年的除夕卻是在周一,那時候大家都還要上課和上班,所以中國留學生會的人就將自辦的新年晚會預定在了周日晚上。

除夕下午也有個小型的聚會,讓大家一起看春晚,但估計那天能來的人反而會比周末少一些。

芳華和齊大夫、宋大夫在得到留學生會的通知後,也約好了周日那天一起去party和大家共度佳節。

不過,星期六的上午,芳華還是像平時一樣,和佩特拉一起出去散步。

她們帶了米婭給裝的食籃,裡面是米婭親手做的黑森林蛋糕、咖哩香腸、德式小麵包,還有果汁和牛奶,因為她倆預備著午餐就在外面吃了。

今天的陽光不錯,也沒有吹風,兩人先步行到河對岸的林登霍夫山丘,就當爬山鍛煉了。

林登霍夫山丘是羅馬時期一個廢棄了的堡壘,這一片山丘也是蘇黎世的發樣地。 不過現在看起來,也就是個小土包,和紫禁城後的景山有點像,是個觀景的好地方。

從這個到處是菩提樹的山丘上可以俯瞰腳底流淌的利馬特河,也可以看到河對面的蘇黎世大學和蘇黎世聯邦工學院,還可以欣賞到以三大教堂為代表的舊城區的美麗風景。

蘇黎世的空氣質量好,能見度高,所以芳華還看到了格羅斯大教堂南邊的河口,以及和利馬特河相接的、如月牙一般的蘇黎世湖,湖岸之南的緩坡也清晰可見。

可是這些都不算什麼,芳華還看到了遠方天際處連綿起伏的格拉魯斯山。 那是隸屬於阿爾卑斯山脈的一處山峰,有三千多米,山上都是皚皚白雪。 在晴朗的藍天下,美得不帶一點煙火氣息。 但是遠遠望去,又讓人心嚮往之。

佩特拉說,難得今天湖面上和雪峰那邊都沒有云霧,這才能在這裡都看得這麼清楚。 平時一般是在湖岸邊的山坡上才能看得比較清楚。

兩人在山丘上的長靠椅坐著休息了一會兒,又邊說邊聊下山了。 她們到聖彼得大教堂前的廣場逗了一會兒鴿子。

在這裡,芳華還聽到了十一點時那些整點敲響的鐘聲。 站在鐘錶王國最大的城市,聽著歐洲最大的鐘樓發出的鐘聲,芳華不禁有種“這一生,我來過”的感覺。

大概是今天的運動稍微多了點,兩個“大胃王”都餓了。 她們又向南走了一段,在河堤上,找了張長椅坐下來,一邊沐浴著近午的暖陽,一邊享受著米婭媽**愛心午餐。

佩特拉邊吃邊問著中國各處的風土人情,此外,因為北京今年的申奧成功,她也對北京特別感興趣,芳華就跟她閒聊著自己這些年來的所見所聞。

好在她畢業那年也算遊歷了半個中國,雖然是走馬觀花,但也還是有不少可說的地方。 畢竟瑞士和中國一比,那就太袖珍了。 就是歐洲,如果不包括俄羅斯,也才和中國面積差不多。

而且,芳華還和佩特拉學說了好幾個地方的方言,聽得她呵呵直樂,也對複雜多變的漢語更有興趣了。

不過,這個十歲的小女孩並不是只知道玩樂的,她也問起了芳華來到瑞士後的感受。

芳華便將瑞士和蘇黎世都好好地誇讚了一番。 這倒也不是溢美之詞,這裡本來就是高度發達的國家,各方面都確實做得很好嘛。

聽了芳華由衷的讚美後,佩特拉很高興。

她也很喜歡芳華呢,便問她:“林,既然你這麼喜歡蘇黎世,那能不能學習完了就不走了,留在這里當醫師呢?”

芳華笑了笑:“那可不行,我留在這兒,考醫師執照就得好幾年。而且這裡的手術也不多。”

“可是,只要考上了,我們這兒的醫師收入可高了。那湖邊山坡上的別墅,好多都是醫院的醫師們住的。我們家都買不起呢。你在中國應該沒有這麼好的收入,也住不起這麼好的房子吧?”

芳華說道:“是,你們這裡的醫師收入確實很好。據我所知,指導我的R教授,就不但在房價很高的老城擁有一套豪華公寓,還在蘇黎世湖北岸的富人區有一棟度假別墅木屋。我也真的很羨慕你們這兒的居住環境,真是世界上再找不出比這裡更適合人類居住的地方了。”

芳華環視四周,河兩岸的中世紀建築、石板橋、電車軌、林蔭道,最後視線落回青碧的河水上面。

“在你們這裡,現代文明、古老文化還有自然風光都得到了很好的保護和發展,人與自然達到了完美的和諧統一。而我們中國,即便是首都北京也是各方面都比這裡差遠了。不過,……”

芳華凝望著河面上優雅游過的白天鵝,搖了搖頭:“就像黑鴨子永遠變不成白天鵝,我生來是一個中國人,也就永遠是一個中國人。即使是能夠在這裡定居下來,我依然還是會覺得和周圍的人不一樣,我大概永遠都會有身在異國他鄉、沒著沒落的感覺。”

佩特拉眨巴著淡藍色的大眼睛說:“我不懂。我們瑞士就是由好多民族構成的國家,連語言都沒有統一呢,官方語言就有德語、法語、意大利語三種語音,我的爸爸媽媽也是十幾年前才從巴伐利亞搬過來的。可是,我們在這裡並沒感到有什麼不適應啊?林,其實你根本不用擔心在這裡會受排斥,因為我們瑞士是個包容性很強的國家。”

芳華很佩服國外的啟發式教育,讓十歲的小女孩也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

和佩特拉說話真是挺有意思的,這也是她喜歡這個早慧的女孩的原因之一。

她幫佩特拉將耳畔垂下的金色長發捋到耳後,又輕輕捏了捏她雪白嬌嫩的臉蛋。

真可愛外國女孩還是小時候最漂亮,長大了以後,皮膚就容易粗糙了。

芳華微笑著說:“那是因為,你們歐洲的國家雖然多,但是一直在歷史文化各個方面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何況蘇黎世本來就緊鄰著德國,基本上和德國的風俗習慣都很接近,連飲食都差不多嘛。”

佩特拉點點頭:“這是沒錯,可是我看這一個月來,你不是也很喜歡這裡,也很適應這裡的生活嗎?”

“短期內沒問題,時間長了就不行了。”

“哦,我還是不明白。如果你是想念你的家人,就把他們接過來就是了嘛。我覺得,無論我在世界上哪一個地方,只要能和爸爸媽媽在一起,就一定能過得好好的。”

芳華忍不住調侃她:“但是,還要能吃到黑森林蛋糕,對不對?”

佩特拉咯咯一笑:“嗯,沒有它是不行的”

“對啊,你也說還要能吃到黑森林蛋糕才行。因為這是你從小吃慣的東西,所以即使是你能吃到更多更好的東西,你還是念念不忘這個蛋糕。所以說,世界上最好的食物,就是媽媽做的食物。”

佩特拉若有所思地垂下頭,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有點明白了。”

小小的孩子能想通這一點,也不容易了。

芳華收拾好籃子,正要說和她一起回去。 佩特拉卻又說:“可是只要你自己學會烹調食物,不就行了嗎?”

芳華扑哧一笑,這孩子還真愛較真。

她拉起佩特拉的小手,站起來準備走了:“我們中國人的事情太複雜,你還太小了,我和你也說不清。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佩特拉不干地甩手:“林,你怎麼這樣?說不清,就慢慢說啊老師不就是應該給學生解答疑問的嗎?”

芳華汗顏,自己還真忘了身為老師的職責,而是不由自主地把她當小孩子對待了。

額——,這糊弄小孩,貌似是中國家長的一貫作風啊。

改,一定要改

芳華急忙耐心地對佩特拉說:“嗯,你說的對。不過,我們中國人有著很重的家國觀念,因為我們在近代有百年屈辱的歷史。而瑞士,是國際上唯一承認的永久中立國,上百年來都沒經歷過戰亂。所以,要想讓你理解我的心情,就要給你講一下中國一百五十年的近代史。那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講清楚的。”

佩特拉卻笑嘻嘻地說:“那你每天給我講一年的事情,也就是一百五十天,五個月,正好在你回國前講完。”

“這……,”芳華只能感嘆這孩子真能順杆往上爬,她無奈地笑笑,“那好吧”

佩特拉這才滿意地說:“那今天晚上就開始講第一年的故事咯?”

芳華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好,好,好走吧,我們該回家了。”

她心裡卻也暗暗好笑:我這不但當了中文家教,還要當歷史老師了,看來萬一失業又多了項選擇。

佩特拉卻說:“林,時間還早呢?我們還可以去湖邊的花鐘那兒玩嘛。”

芳華抬頭看看鐘,快十二點了。 走到哪裡都能看到鐘樓,她也就經常不帶手錶了。

“還是回去吧我們回家後,可以睡個午覺,然後下午我還要看會兒書,這樣晚上我才有時間給你講故事啊”

小佩特拉也知道芳華要看那些很難很難的、厚的跟磚頭一樣的醫學書,便跟著芳華沿著利馬特河岸往回走了。

不過,佩特拉還有點意猶未盡,便說:“林,你再教我唱中文歌吧?”

唉,這個小孩的審美獨特,不太喜歡兒歌。 而自己會的那些流行歌曲大多是講情情愛愛的,也不太適合小孩子唱。 部隊學到的如進行曲一樣的隊列歌曲,也不太合她胃口啊。

芳華忽然想起了一首老歌,倒是比較應景,只不過歌詞是粵語的,自己可不會粵語,那就用國語唱好了。

於是,芳華將《萊茵河畔》這歌改了些詞,邊走邊唱給佩特拉聽:

“…… ……

河流象替我輕奏曼陀鈴,悠悠地細唱心中戀情;

搖著那小小花傘看山色青青,你的歌可更動聽。

利馬特河,像畫那樣美;

利馬特河,清新的意境;

童話搬的堡壘添心中幻想,公主的戀歌今天再靜聽。

利馬特河,象詩那樣美;

利馬特河,美麗又寧靜;

童話般的戀愛是多麼天真,美麗動聽。 ”

佩特拉聽出來芳華這歌是在讚美她的家鄉風光,而且旋律是很歡快的三步舞曲,很好聽,她自然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歌。

她蹦蹦跳跳地合著旋律,還將拉著芳華的手也一甩一甩的。

受到她歡樂情緒感染的芳華,也童心大發,她帶著佩特拉,在古老的石板路上,跳起了輕快的華爾茲。

一大一小兩個女孩,一邊唱著,一邊跳著,還不停地笑著,讓周圍的路人也不禁頻頻駐足觀看。

不過玩瘋了的兩人可不管那麼多,別說是當著路人。

只是,就在快走到聖母大教堂,即將拐彎上橋的時候,芳華不小心被地上鋪設的電車軌小小地絆了一下。

雖然她及時站住了,沒有摔倒,不過手裡的提籃沒抓穩掉在了地上,並且骨碌碌地滾出好遠。

籃子倒是沒事,裡面裝的吃剩下的麵包就滾了出來。

芳華沖佩特拉聳聳肩,意思是這麵包不能要了。

佩特拉指著橋下的天鵝說:“餵給它們吧”

芳華也正有此意,於是二人撿起麵包,趴在橋頭的石欄杆上,將麵包一點點地撕碎,向橋下游弋的幾隻白天鵝撒去。

那天鵝早就習慣接受市民們的餵食了,馬上圍攏了來,要么昂首期待,要么彎下優美的長頸頻頻啄取河面上的麵包屑。

芳華和佩特拉正在玩得高興時,她斜挎著的小背包裡的手機響了。

這真奇怪了。 芳華雖然配了手機,但是在這裡其實很少用到手機的。 她一般也就是用手機和嘉輝偶爾發發短信用,兩人的通聯大多是在網上的。

芳華拿出手機,一看號碼,是嘉輝。

糟了,一定是出什麼事,他才會打手機找我吧?

可是,他不是說昨天回四川去了嗎? 能有什麼事呢?

莫非是家裡出事了?

芳華的心有點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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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lla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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