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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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7739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2
第一百二十一章:震動朝野





    人的心理,深究起來就是一筆糊塗賬,誰說得清呢?在張家兄弟的帶動下,這稀罕的瓜,倒是很有嚐一嚐的必要,你看張家兄弟,吃的都哭了,真是咄咄怪事啊。

    卻也有人買了瓜,匆匆的入宮,抱著瓜一路至內閣。

    此人乃戶部郎中楊忠,論起來,他是謝遷的門生,這瓜不是祥瑞嗎?否則,大冬天怎麼能生出瓜來?所以他和別人的心思不同,別人是買了瓜吃,他是抱著瓜去見謝公,既是報喜,同時呢,也是給謝公嚐嚐鮮,很有幾分不留痕跡溜鬚拍馬的意味。

    到了內閣外,通報之後,他匆匆的到了謝遷的值房。

    此時剛剛下朝,還有許多的奏疏需要擬票,正是內閣裡最忙碌的時候!

    謝遷聽說楊忠來了,也不在意,依舊低頭看著案牘上的奏疏,楊忠給他行禮,口里道:“學生見過恩府。”

    謝遷沒有抬頭,低頭看著奏疏的眼睛卻略顯嚴厲,口裡的聲音也略顯沉著:“在這裡,不要稱恩府。”

    “是,謝公。”楊忠笑了笑,道:“下官此來,是來報喜的。”

    “噢?”謝遷這才不太情願地將眼睛自奏疏上抽離開來,抬眸,看到楊忠抱著什麼,不過楊忠的官袍袖子長,這長袖將瓜遮住了,卻也看不清到底是何物,便道:“何事啊。”

    “謝公請看。”楊忠將西瓜雙手舉起。

    “嗯?”謝遷一頭霧水。

    這……不就是西瓜嗎?有何稀罕的。

    只是在他一恍惚的功夫,楊忠道:“此乃新結出的西瓜……”

    猛地……像是一個重錘,狠狠的撞擊在了謝遷的心口,謝遷的臉色,一下子垮了下來。

    西瓜當然是不稀奇的。

    只是……這個時節,怎麼可能會長出瓜來?

    謝遷乃是餘姚人,家裡也是地主士紳出身,老家數千畝的水田,對於這農時的事,再清楚不過了。

    謝遷不無驚訝地道:“江南這個時候就已長出了瓜?也太早了吧?是連夜送來的?”

    “不。”楊忠搖頭道:“就是順天府的地里長出來的。”

    謝遷心頭一震,他豁然而起,將手裡頭票擬的筆隨意擱下,這筆上還有墨水未乾,摔在了案牘上的奏疏上,霎時糊了一片,可謝遷沒心思去理會了,疾步走到了楊忠面前,手摸在了西瓜上,那西瓜特意的涼意傳入他的手心,果然……是西瓜,再正宗不過了。

    看著這西瓜,謝遷竟是有些恍惚:“順天府在這個時節,能長出瓜來?”

    楊忠沒有給他答案。

    謝遷的眼眸緩緩換上了一絲複雜的色彩,立即道:“來人,請劉公、李公。”

    只須臾功夫,三位內閣大學士便各自落座,然後六隻眼睛,都緊緊地盯著案上的瓜。

    “是真的?”劉健抬眸,看了謝遷一眼?

    這太匪夷所思了,完全違反了常識。

    雖然這地方上,隔三差五的總會報上一點祥瑞出來,譬如說哪裡發現了麒麟哪,哪裡的果樹上竟生出了南瓜,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有。

    成化皇帝在的時候,因為成化先帝熱衷於此等事,所以報上來各種奇奇怪怪的祥瑞,就更是多不勝數,不勝枚舉了。

    可內閣的大學士們,什麼世面沒見過,他們雖是不做聲,卻也知道,這些都是弄虛作假,是有人要藉機邀寵,聽聽也就是了,不必當真。

    可是……

    現在劉健三人,眼裡也只有震驚了,因為眼前這瓜,並非是存在於奏章上,而是真真切切的擺在眼前的。

    “不會是妖人的詭術吧?”李東陽若有所思。

    謝遷比較耿直:“這有何難呢,切開一看,便知真假,來,取刀來。”

    一旁的書吏連忙取了一柄刀來,利落地將瓜切了,那鮮紅的瓜肉頓時綻露眼前。

    果然……是真的西瓜,絕不是障眼法。

    劉健越發的疑惑了,他上前,嗅了嗅道:“還真和西瓜無異。”

    “要不,吃吃看吧?”便連多智的李東陽,也有點無法理解了,他也算是見識廣博,稀罕事聽多了,可眼見為實的少,現在眼前這個瓜,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啊。

    “對,吃過才知真假。”謝遷當機立斷道:“老夫先試試看,若是無恙,劉公和李公再吃。”

    謝遷很不客氣的道。

    說實話,謝家本就是豪族,可自小冰河期之後,連續數年的漫長冬天,自山海關至宣府,再從宣府至山東、淮北諸地,土地大多被連綿的大雪覆蓋,沃土變成了凍土,即便是有銀子,也難吃什麼蔬果,現在見了這瓜,倒是食指大動起來,輕咬一口,汁水在口中四溢,良久,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此瓜,甚為甘美。”

    “老夫試試。”李東陽笑了。

    三人各取了瓜,各自品嚐,外頭雖是寒氣迫人,可屋內卻燒著無菸煤,溫暖如春,甚至略顯乾燥,現在吃著著甘甜的西瓜,竟有一種說不出的涼爽之感。

    片刻功夫,這瓜便吃了個乾淨。

    劉健心情不錯,愉悅地看著一旁的楊忠道:“此瓜,是何處得來的?”

    楊忠連忙道:“是太子殿下和方繼藩二人那兒……”

    劉健一聽……臉色驟變。

    太子種瓜的事,雖是封鎖了消息,可內閣的幾位大學士卻是略知一些內情的,本來陛下對此事,甚是憂心忡忡,可萬萬想不到,太子和方繼藩竟當真種出了瓜來。

    這樣的天氣裡,種出了瓜啊。

    劉健的臉上已經寫滿了震驚。

    謝遷和李東陽,顯然也收斂了笑容,開始慎重的對待起來。

    冬日大雪紛飛,處處寒氣刺骨,尤其是怪異的天象出現之後,這冬日格外的綿長。

    這樣的天氣裡,北方無數的土地卻不得不荒著,為何?雪天裡能種出什麼來?這可是接近小半年的拋荒啊,雖然朝廷現在的糧食供應,本就是依靠著江南的主要產量區,可如此大規模的土地荒蕪,卻也導致了大明巨大的危機,弘治皇帝和內閣雖是在勉強支持,可長此以往,卻也不是辦法。

    可是……太子和方繼藩,竟能在這漫長的冬天裡,當真種出了瓜來,倘若如此,那麽是否可以種出其他東西?

    雖然靠著運河的供應,倒也不至於讓京師,或者是整個北方餓了肚子,可這並不代表,沒有了豐富是蔬果供應,不會產生問題,倘若無數本就閒置的土地能結出瓜果出來呢?那麼……整個北方,對於糧食的消耗就會下降,因為人的選擇更豐富了,自然不會一味的靠糧充飢。

    在這個時代,農業是根本,一旦大量的土地閒置,就意味著地裡種出來的東西要減產,減產就意味著許多人要餓肚子啊,餓肚子所帶來的災民和流民問題,一直是朝廷尾大不掉的頑疾,這些年,北方的流民甚多,朝廷根本無法安置。

    劉健想到這裡,心裡咯噔了一下,眼裡透著精光,倘若真可以冬日種糧,那麼,將是多大的福祉啊。

    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與此同時,謝遷和李東陽也顯然的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三人相互對視,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劉健深吸一口氣:“知會通政司,請代為禀陳,老夫與謝公、李公要求立即覲見陛下。”

    三人心領神會地迅速收拾了一番,這事兒太大了,以至於劉健顯得格外的激動。

    若不是親眼見到了這瓜,而且還親自嘗試,劉健絕不相信這等子虛烏有之事是真實的。

    抖擻起精神,他與李東陽、謝遷冒著寒風出了內閣,疾步朝著暖閣方向去,劉健走得急,以至於寬體大袖的欽賜鬥牛服被寒風吹的拋起,令劉健頗有幾分寸步難行的感覺,彷彿隨風就要吹倒。

    可他沉著臉,臉上帶著凝重,心裡卻是亂七八糟的胡思亂想。

    冬日真的能種出瓜來嗎?可以推而廣之嗎?

    還有太子和方繼藩……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平時不惹事倒也罷了,他們怎麼種出來的瓜?

    若是當真可以如此,那麼……豈不是……北地也可以成為江南?

    當然,即便沒有這樣誇張,可只要能種出東西,可以吃,就可以活人無數啊,民以食為天,百姓們可以受委屈,可以受凍,可若是你不給他飯吃,便是禍亂的根源啊。

    身後的謝遷和李東陽,面上也依舊帶著震驚,快步尾隨。

    等到了暖閣,弘治皇帝只戴著翼善冠,穿著一件團龍窄袖圓領袍,坐在御座之後。

    此時,他正提筆沉思著什麼,得知劉健三人要覲見,顯得意外,廷議之後,他已在內閣裡召見了三位大學士了,這三人也剛剛告退,怎麼轉眼之間,又來了?

    見三人進來,還未行禮,弘治皇帝便微笑道:“不必多禮,來,賜坐。”

    他面上風淡雲輕,目光觸及到了劉健三人的臉色,眼眸一頓,心里略略吃驚,怎麼,三位卿家的臉色,為何如此的凝重?

    發生了什麼事嗎?

    以往的時候,劉健三人雖是得了陛下一聲不必多禮,卻還是會鄭重其事的行了大禮。

    可今日,似乎連這一點,劉健竟都疏忽了,等宦官取了錦墩來,劉健坐下,旋即道:“陛下,太子殿下和方繼藩在詹事府種瓜?”

    他們可謂是開門見山,和以往時,完全不同,以往君臣奏對,斷然不會如此直接。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2
第一百二十二章:關乎社稷





    第一百二十二章:

    聽到劉健突的說到太子在詹事府種瓜的事,弘治皇帝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

    太子還在種那些瓜?這敗家玩意的,朕還以為他胡鬧了一陣,就會適可而止了呢!

    這些日子,國政繁忙,弘治皇帝倒是疏忽了詹事府,現在劉健問起這個,莫不是詹事府種瓜的事已傳了出去?

    弘治皇帝惱怒地厲聲道:“這逆子!真是太倔強了,朕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進去,看朕怎麼收拾他。”

    劉健深吸一口氣,與謝遷和李東陽對視了一眼,接著,這口氣吐出來,他這才朗聲道:“陛下,瓜………已種出來了。”

    瓜……已……種出來了!

    弘治皇帝本還想再痛斥幾句,朱厚照有些時候實是令他太失望了,年紀也不算小了,再過兩年,都該大婚的年紀了,可是呢,還這般的糊塗。

    只是,當他聽到瓜已種出來的時候,臉色卻是一變,顯得不可置信,還以為是玩笑。

    劉健自然是看出弘治皇帝的心思,便道:“陛下,此瓜,臣已親口嚐過,甚為香甜,肉質甘美,臣在想,這瓜是否是在詹事府裡種出的。”

    弘治皇帝不禁身子一顫,嘴皮子竟有些顫抖。

    以往九五之尊的肅穆被這突如其來的錯愕全然取代,他不由道:“卿家莫非是在說笑嗎?冬日如何能種出瓜來?”

    他記得,當初就因為這個理由,將朱厚照狠狠的吊打了一頓。

    “臣原本也是絕不相信的,可臣已嚐到了瓜,眼前為實。”現在這瓜,還在劉健的肚子裡呢。

    弘治皇帝卻是表情極古怪的樣子:“這……這……莫非是妖法?”

    “臣也疑惑得很,只是覺得,此事事關重大啊。”劉健深深地看了弘治皇帝一眼,才一字一句地繼續道:“若不是妖法,能種出瓜來,那麼……陛下,此事,可就關乎社稷了。”

    江山社稷……

    這話是有根據的,為何?

    社稷以農為本,若能在冬日里種出瓜果,甚至種出糧,這將是何其可怕的事。

    弘治皇帝在霎時之間,那滿帶著疑惑和震驚的目光裡,頓時流露出了別樣的光彩。

    他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肅穆起來,不禁道:“立即召太子與方繼藩覲見,要快,快!”

    暖閣已經震動了,閣中的君臣,俱都帶著焦慮和不安,可又帶著說不出的期待。

    那當真是種出來的瓜嗎?當真是嗎?

    無數的疑問湧上心頭。

    弘治皇帝卻是顯得很焦慮,他背著手,在暖閣裡來回的踱步,他臉色發紅,不禁下意識地道:“愛卿,你們以為,可能嗎?朕的意思是,會不會……”

    說到這裡,他看到了劉健三人一臉發懵的臉,不禁苦笑起來,是啊,自己問他們有什麼用,估摸著連他們也對此一無所知吧。

    終於,在大家的焦急等待下,朱厚照和方繼藩才姍姍來遲。

    只是今日,朱厚照卻不再是委屈巴巴的樣子了。

    他滿面紅光,甚至顯得有些趾高氣昂,方繼藩心里大抵知道,這瓜一經出現,勢必會引起宮中的注意,只是萬萬沒想到,宮中的反應這麼快而已。

    一見到二人來,弘治皇帝劈頭蓋臉便道:“瓜呢?”

    他顯然對此,還是難以置信的,在沒有親眼看到西瓜之前,弘治皇帝依舊還有疑慮。

    畢竟……這實在匪夷所思。

    朱厚照毫不猶豫的便道:“回禀父皇,瓜還有一個。”

    弘治皇帝眼睛一亮:“取來,朕看看。”

    朱厚照笑了笑,上一次吊在樹上被打了個半死不活,現在還心有餘悸呢:“銀子呢?”

    這三個字,真是膽大包天了。

    弘治皇帝的臉瞬間陰沉下來:“你……”

    顯然,朱厚照今日底氣足,理直氣壯地道:“這是辛辛苦苦種出來的,兒臣花費了無數的心血,父皇怎麼可以不問而取,兒臣已將瓜準備好了,父皇給個三千兩銀子,兒臣一定將瓜奉上。”

    “……”

    這下,倒是方繼藩震驚了,別人只賣十兩,自己爹,賣三千兩?太子殿下……真是人才啊,這……倒是給了自己很大的啟發啊……

    弘治皇帝一聽,頓時震怒:“朱厚照,你好大的膽子。”

    那痛可不是白受的,朱厚照還記著仇呢,直接跪下便道:“父皇若要責罰兒臣,兒臣甘願領受。”

    “……”這下子,弘治皇帝的老臉直接的紅了。

    這絕對是嘲諷啊,就在兩個月前,因為這種瓜的事,他將朱厚照打了個遍體鱗傷,這傢伙,想來是心裡不服氣,現在舊事重提,口口聲聲說願意接受責罰,這不擺明著戳朕的脊梁骨嗎?

    難道因為人家將瓜種出來了,再打一頓?

    眼下,弘治皇帝是急著眼見為真,最後只好道:“好,朕給你銀子,你先取瓜來。”

    朱厚照在某些方面就是固執得可怕,只見他義正言辭地道:“先給銀子。”

    弘治皇帝老臉有些繃不住了,想要發火,卻又不知火從何來,只得耐著性子,朝一旁的宦官使了個眼色。

    於是那宦官急匆匆的去取了一沓大明寶鈔來,清點之後交到朱厚照的手裡。

    朱厚照收了銀子,很直爽的樂了,甚至激動得臉上燙紅,很久……不曾這樣的痛快了啊。

    得了寶鈔,朱厚照便道:“兒臣的伴伴劉瑾,就抱著瓜在午門外等候,父皇命人去取就是。”

    三千兩銀子,對於節儉的弘治皇帝而言,至今還肉痛,若不是因為急著見這瓜,而這瓜又關係重大,弘治皇帝是斷然不會妥協的。

    現在……既然這西瓜很快就要送到,他便更加興奮起來,來回踱步,顯得很是焦躁。

    可是只過了一會兒功夫,外頭便傳來匆匆的腳步,有人抱著一個西瓜走了進來,弘治皇帝一愣,來的……這樣的快?這才片刻哪,只怕去取瓜的宦官,連金水河都沒到呢,怎麼可能去而復返?

    而且,來的宦官,顯然不是在暖閣里當值的人,這人看著有些眼熟,竟是坤寧宮裡的。

    宦官抱著一個瓜,拜倒道:“陛下,今日太子殿下送了兩個西瓜入宮,一個是給太皇太后,一個是給皇后娘娘的,太皇太后與皇后娘娘嚐了之後,贊不絕口,心裡想著皇上在暖閣裡日理萬機,操勞國政,甚是辛苦,因而命奴婢將剩餘的瓜送來,請陛下品嚐。”

    他說著,便將一個西瓜高高的捧起。

    “……”弘治皇帝拉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這宦官,竟是老半天說不出話來。

    只見他眼眸裡閃過一絲厲光,看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隨即飛快地將寶鈔塞進了自己的袖裡,一副錢貨兩訖、概不退款的意思。

    方繼藩也別過了臉去,好似,故事的發展方向,和自己預計的,有那麼一丁點的偏差。

    弘治皇帝哭笑不得,卻還是深吸一口氣,很快將焦點放在了西瓜上。

    他上前疾走兩步,到了這宦官面前,親手將西瓜抱在手上,這是'冠軍侯'結出來的瓜,比其他瓜藤長出來的瓜更加碩大一些,弘治皇帝眼前一亮,仔細的觀察了這瓜之後,眼裡的光彩霎時奪目起來:“當真種出來了?當真種出來了?”

    可能對朱厚照而言,種瓜是一場遊戲,可對弘治皇帝,對劉健、對李東陽和謝遷,關係著的,卻是農為本的社稷問題。

    “這是方繼藩種出來的吧?”弘治皇帝抬眸,目光落在了方繼藩的身上。

    他倒是記起了,當初揍太子的時候,太子拼了命的說,這是方繼藩和他一起種的瓜,當時,弘治皇帝不相信。

    方繼藩是個教育出貢生的人啊,怎麼會和你這敗家玩意一起胡鬧呢。你這敗家玩意,多半是想找方繼藩來給你頂罪罷了。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既然這瓜種了出來,所以在弘治皇帝現在看來,朱厚照當初沒有撒謊,這瓜,是方繼藩種出來的,沒毛病。

    方繼藩便道:“是臣和太子一起種出來的,太子殿下為了照料這些瓜,廢寢忘食,茶飯不思。”

    朱厚照本是聽到父皇一句,這是方繼藩種出來的瓜吧。頓時有一種自己的打白挨了的感覺,好在方繼藩為他緩頰,令他心裡舒坦了幾分。

    卻見弘治皇帝瞪眼道:“太子哪裡知道種瓜?”他本還想繼續追問下去。

    可細細一想,卻又打消了念頭,因為弘治皇帝更關心的卻是:“種植之法,可以推而廣之嗎?”

    方繼藩道:“可以!”

    得到了這兩個字的回答,弘治皇帝頓時顯得欣喜若狂。

    異常的天象發生之後,北地的寒冷天氣,至少要維持五個月,近半年啊,半年的時間,無數的田地荒蕪在那裡,靠著江南的錢糧支撐著,可日益增多的流民,卻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而現在……方繼藩在冬日的種瓜之法,豈不是可以大大的減緩災情?

    弘治皇帝死死地盯著方繼藩,他的嗓音竟有一絲顫抖,深吸一口氣,才道:“那麼……朕再問你,除了種瓜,還可種植何物?”

    方繼藩道:“大抵都可以種植,不過……卻還需在西山營建試驗田先行試種。”

    “成本幾何?”弘治皇帝瞇著眼,他畢竟非是何不食肉糜之人,很快就意識到,問題的關鍵在於成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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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2
第一百二十三章:升官發財





    弘治皇帝如此問是很有必要的,倘若成本居高不下,那麼這冬日的種瓜,就沒有任何的意義了。

    方繼藩很實在的道:“成本幾何,臣只怕一時也難以估算,不過……可以用其他材料替代需用的琉璃,盡力將造價壓至最低,這一切還需試種之後才知道,不過… …臣會盡力而為。”

    話……不能說滿,說的太滿,會殺頭的,方繼藩可不傻。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他目中的瞳孔收縮著,良久,他抬眸,與劉健對視了一眼。

    劉健道:“陛下,若如方總旗所言,當真能以最少的成本,在這寒冷的天氣裡種出瓜果來,也不失為大明之福。”

    內閣大學士,尤其是在和皇帝奏對時,莫說是一言一行,便是一個用詞,都必須做到精準,否則稍又不慎,即便皇帝不處罰,引發了胡亂的猜想,或是生出了誤判,都是極嚴重的事。

    可劉健一句'大明之福',弘治皇帝的心里頓時了然了。

    他深以為然的頷首點頭,目中略過了精光:“那麼,就立即著手試種吧,若果能種植各類蔬果,甚至是五穀雜糧,朕定有厚賜。”他抬眸,顯得極為凝重:“下旨,方繼藩有功於國,朕心甚慰之,欽賜麒麟服,升任羽林衛百戶官,建羽林衛西山百戶所,轄……”

    弘治皇帝頓了頓:“轄西山百戶所,專理西山屯田事宜。”

    專司屯田……

    方繼藩有點懵,好像自己升官了,從總旗官到百戶官,這可是生生的提高了一個級別啊。

    羽林衛屬於禁衛,和尋常的軍戶不一樣,尋常的軍戶衛所級別比之禁衛要低不少,而且,大明的軍戶本就是負責屯田的,卻從沒有聽說過,羽林衛親軍也負責屯田的啊。

    不過,讓親軍去屯田,這顯然……是破天荒的事,陛下專門建立了一個新的編制,可見對於暖棚種菜之事的重視。

    此時,弘治皇帝繃著臉看著方繼藩,道:“自今日起,你除了在詹事府伴讀,也要將心思放在這屯田上,倘若當真能將此法推而廣之,朕還有厚賜。”

    “臣……”這就是升官發財的節奏呀,算是雙喜臨門了,又怎麼不令方繼藩欣喜?

    要知道,雖然似他這樣的勳貴子弟,似乎前途遠大,可自己這個年紀,能成為親軍百戶官的人,卻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的啊。

    這樣一想,方繼藩哪裡還有什麼不樂意的,於是毫不遲疑的便道:“臣……遵旨。”

    方繼藩心裡一鬆,看了一旁的朱厚照一眼,朱厚照似乎挺搞笑的,忍不住道: “此瓜能種出,兒臣也是居功至偉,這屯田之事,不妨讓詹事府來辦。”

    弘治皇帝則是瞪了朱厚照一眼,顯然是不認同朱厚照的請求的。

    不過李東陽卻是心念一動,道:“陛下,太子有此心思,是朝廷之福,農為社稷根本,殿下既對此又興致,不妨就將羽林衛屯田百戶所置於詹事府之下,由太子殿下都督便是。”

    弘治皇帝略略一想,便明白李東陽的心意了,便也一笑,道:“準了。”

    方繼藩得了旨意,愉快地出宮了,朱厚照卻還得留著,所以他孑身一人的往宮外走。

    現在成了百戶官,還將欽賜麒麟服,廣闊天地,大為可為啊。

    一想到此,方繼藩心情就非常的好。

    他倒是真心想乾一番大事業的,所謂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無論別人怎麼看待自己,可自己既有一技之長,就理應為這個時代,為這個時代許許多多的人,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邊走邊想,一路出了暖閣,剛到金水橋,倒是見前方有宦官領著一人來,此人穿著鬥牛服,威武雄壯,英氣逼人,方繼藩只遠遠眺望,便覺得面熟。

    而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立即吹鬍子瞪眼的道:“方繼藩,你又鬧什麼事了?”

    是英國公張懋!

    張懋奉旨代天子前去太廟祭祀,如今任務完成,特來宮中還旨,誰料竟看到方繼藩這個小傢伙剛好從暖閣出來,還一副很嘚瑟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方家的臭小子,雖然有時總有一點讓人刮目相看,可是張懋卻總有那麼一丁點看著不順眼,不抽方繼藩一頓,便覺得渾身癢癢。

    方繼藩遠遠看到是他,便像見了鬼似得,快步的想要躲。

    “哼。”張懋一見方繼藩如此,便氣咻咻地道:“你跑的了和尚跑的廟?你跑老夫看看,老夫抽你。”

    還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啊,方繼藩覺得自己的人生挺可悲的,又想揍我?世伯,你欺負我方繼藩哪。

    很好,要反擊了。

    於是方繼藩牙一咬,轉身便朝暖閣的方向跑。

    “跑什麼?”

    方繼藩不敢回頭看,只聽到身後那氣勢洶洶的聲音。

    而在暖閣裡,弘治皇帝龍顏大悅,無論如何,他對太子,多少還是有愧疚的,當初朱厚照做的乃是正確的事,卻遭了自己一頓毒打,雖然……熊孩子有時候討人嫌,可想到自己兒子總算也懂了一些事,自己反而是不分青紅皂白,難免心里略有羞愧。

    對方繼藩的種植之法,弘治皇帝滿懷著期待,這傢伙,實在是有太多令人意想不到了。

    此人……

    想到這裡,弘治皇帝瞥了朱厚照一眼,心中一定,卻也沒有都說什麼,只是笑道:“來,嚐一嘗此瓜。”

    早有宦官將瓜洗淨了,切成了薄薄的一片,不……準確的來說,現在不是一個瓜,而是兩個瓜,一個是自朱厚照手裡買來的,另一個,是坤寧宮里送來的。

    弘治皇帝直勾勾地盯著那三千兩銀子一個的瓜,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是覺得,這花了三千兩銀子買來的瓜,就是比另一個要新鮮欲滴一些,想來,更加香甜吧。

    所以,他手指那天價的瓜道:“朕嚐嚐這個。”

    宦官小心翼翼地將瓜奉上,即便是弘治皇帝,富有四海,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可看著這天價的西瓜,卻還是吃得很小心,牙齒輕輕一咬,汁水便入口,一股久違的香甜令弘治皇帝渾身愉悅起來,只是……

    弘治皇帝的心,還是隱隱的感到有一點疼,方才那一口,估計一百兩銀子就沒有了吧。

    自弘治皇帝登基之後,一再下旨,削減宮中用度,甚至是自己的袞服,也是幾年沒有換新,皇后親自在后宮帶領貴人們織布,雖說也沒有減少多少用度,表率和榜樣才是真正的本意,弘治皇帝是個極節儉的人,越是如此,便越覺得心疼得厲害。

    “來來來,都來吃吧。”弘治皇帝笑著朝劉健諸人招呼:“諸位卿家辛苦,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給卿家們賜瓜。”

    正說著,外頭傳來了急促的腳步,片刻之後,便有宦官匆忙進來:“陛下,方繼藩去而復返,請見陛下。”

    弘治皇帝拿著絲帕擦拭了嘴角,不禁覺得奇怪,這才剛走,怎麼又來覲見?

    他定了定神道:“叫進來。”

    方繼藩入殿,還未行禮,弘治皇帝便虛抬手道:“不必多禮,繼藩,有何事要奏嗎?”

    這一次,破天荒的用了繼藩二字來稱呼方繼藩。

    劉健三人佇立一旁,相互對視一眼,心裡了然了什麼。

    如臣子在君臣奏對時,每一個字都需咬文嚼字一般,天子一言,更是一個吐沫一個釘,每一個用詞,也是慎之又慎。

    什麼是皇帝,皇帝便是天下的大權集於一人,他的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喜一怒,俱都關係著萬千人的生死榮辱,無數的大臣,都必須時刻通過陛下的言行舉止,來揣摩聖意,也正因為如此,為了防止發生不必要的揣測,一個合格的皇帝,是極力不願去表達自己內心的想法,除非……他希望表露出來。

    這一句繼藩,可能對尋常人而言,似乎並無甚麼不同,甚至不會覺得有什麼異樣。

    可對劉健三人,甚至對一旁侍奉著的宦官而言,這些人精中的人精們,卻意識到了聖意已悄然無聲的發生著改變。

    當然,方繼藩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這等挖空心思去揣摩別人心事的事,實在不符合方繼藩的性子。

    他漸漸已經習慣了南和伯子的角色,也漸漸的,他分不清哪一個是原來的方繼藩,哪一個是自己了。

    人的習慣是會變得,而這種改變,本就和身邊的環境息息相關。

    此時,方繼藩道:“臣……有事要奏!”

    弘治皇帝心情很好,溫和地道:“但言無妨。”

    方繼藩慨然道:“陛下委託重任,臣現在龍精虎猛,自是願竭盡全力,不畏艱險,為陛下效忠,便是赴湯蹈火,也是在所不辭。這屯田之事,臣一定嘔心瀝血,盡全力而為……”

    呃,和方繼藩這個小子交流起來,就是囉嗦啊。

    也不知這一套,他從哪裡學來的,小小年紀,溜鬚拍馬起來,真是花樣百出。

    弘治皇帝撫額,嘆了口氣:“說重點。”

    …………………………

    其實這幾天挺累的,不過看到好多人留言,打賞,給月票,足見大家對老虎的書的喜歡,你們的喜歡就是老虎碼字的動力了,真心的說,謝謝大家,嗯,繼續碼字去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3
第一百二十四章:要文明





    “說重點。”……

    在弘治皇帝的注目下,方繼藩倒是不再說客套話了,而是振振有詞地道:“屯田之事,關係重大,雖有太子殿下總覽全局,可臣還是怕……事情辦不好。”

    本是心情不錯的弘治皇帝頓時皺眉起來,這可是大事,關係著社稷民生,萬萬馬虎不得啊,方繼藩你這小子,方才還信心滿滿的,轉過頭你就說怕辦不好?

    於是他拉下了臉,露出了幾分嚴肅,道:“方卿家……”

    真是說變就變,方才還是繼藩,現在……翻臉便不認人了啊,只見弘治皇帝繼續道:“方卿家竭盡全力就是。”

    “這是當然的。”方繼藩此番自是有目的的,他一臉信誓旦旦地道:“方家幾代忠良,臣亦不例外,臣的意思是……臣聽說英國公幼子,金吾衛百戶官張信精明強幹,若是有他協助,這便再好不過了。”

    “……”

    張信……

    弘治皇帝倒是有印象。

    此人乃是周王郡馬,又是英國公張懋的幼子,還獲賜了銀腰帶,現在在金吾衛當差,在宮中衛戍,好幾次,弘治皇帝在宮掖中出入,都是由他伴駕。

    那個小伙子,確實是個實在的人,就是太老實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外頭有宦官進來道:“陛下,英國公到了。”

    “傳。”

    張懋覺得方繼藩這個傢伙,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見了他就是直接跑,跑就罷了,還往暖閣這兒跑,這小子皮癢了啊。

    不過……正事要緊,張懋也不過是嚇唬嚇唬方繼藩罷了,在宮裡,他哪裡敢對方繼藩動手。

    此時,他頭戴梁冠,一件鬥牛服之下,是一件狐皮內襯,在圓襟處露出些許的端倪;腰間繫著金腰帶,他身子微微有些發福了,現在穿著也臃腫,可他這濃眉之下,一雙眼睛卻依舊是閃閃生輝,使整個人有一種異常魁梧和英武之感。

    進了暖閣,他屈膝拜倒,朗聲道:“老臣,見過陛下,陛下命臣祭祀太廟,祭祀之禮已成,臣特來……”

    “卿家,你來的正好。”弘治皇帝笑吟吟地看著張懋。

    這令張懋有些奇怪,什麼叫來的正好,有什麼事嗎?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方繼藩。

    弘治皇帝慢悠悠地道:“令子張信,可在金吾衛中值事?”

    “是。”張懋感到一頭霧水,便道:“犬子是不是……”

    “他很好。”弘治皇帝淡淡道: “即日起,敕命張信入羽林衛屯田百戶所聽用,任為副百戶!”

    這輕描淡寫一句話,張懋一口老血差點沒有吐出來。

    金吾衛調入羽林衛是平調,這倒沒什麼,畢竟無論是金吾衛還是羽林衛,這都是親軍中的親軍,地位相等,比尋常的親軍,都更尊貴一些。

    可是……張懋很想提醒弘治皇帝,自己的兒子,可是百戶官啊。

    原本這個兒子磨礪了這麼久,理論上而言,接下來該謀求一個職缺,或去南京守備,或是在邊鎮再磨一磨,就該升任千戶了,這是似張懋這樣的勳貴們,對子侄們的職業規劃,可怎麼轉眼之間,從金吾衛百戶官,搖身卻成了羽林衛的副百戶?軍中倒是有副千戶的職缺,可沒有副百戶,百戶前頭加了一個副,怎麼聽,都好像這暖閣裡的宦官一樣,少了一點什麼。

    張懋心裡感到有些不怎麼美妙,面如死灰,想要為自己兒子解釋一下,可這突如其來的旨意,實是令他措手不及,他甚至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仔細咀嚼了陛下的話,突的想到,羽林衛,哪裡需要屯田,又怎麼來的屯田百戶所?

    “屯田百戶所……”

    弘治皇帝一笑,便道:“該是西山屯田百戶所,百戶乃是繼藩,他舉薦了令子!”

    “……”張懋的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頓時有一種悔恨當初,沒有掐死方繼藩這個禍害的感覺。

    人嘛,總是會偏愛一些自己的幼子,張懋的子嗣不少,雖然對這幼子管教嚴厲,經常將他揍得嗷嗷叫,可畢竟做爹的還是做爹的。

    他……心疼啊。

    “世伯……”方繼藩朝張懋笑,笑得很開心,聲音也透著愉悅:“請放心,小侄一定會好生照顧張信大兄弟的。”

    這就是人質啊,從今日起,我方繼藩便是張信的頂頭上司了,你還敢揍不?

    不過為了防範於未然,方繼藩還是決定先行開溜,可萬萬不能和張懋一道兒出宮,畢竟這位張世伯正在氣頭上,肯定不太理智啊。

    …………

    此時在王家。

    王守仁正被禁足在家,這幾日,也只好乖乖呆在書齋裡讀書。

    只是……他顯然不是一個安分的人,雖然對那方繼藩已是失望,心裡卻依舊還惦念著兩件事。

    這方繼藩,如此違反常識,竟在這樣的天氣裡種瓜,難道……此人當真是個瘋子?

    太有悖常理了,倘若是瘋子,何以他的五個門生,據聞都很是欽佩他,甚至對他五體投地,這五人,可不是尋常人啊,都是會試之中名列前茅之人,將來的前程,必定遠大。

    他覺得心情甚是浮躁,推開窗,外頭依舊是寒風冷冽,景緻蕭條,而他枯瘦的面上,顯得心事重重。

    他的眼睛似乎眺望著遠方,只是若有所思。

    另外一件事……那方繼藩認為貴州勦賊必定受挫……可是……

    王守仁心裡不禁勾起了一絲苦笑,他又重新的研究了一遍貴州平叛大軍的方略,這確實是最穩妥的方法,受挫……是不存在的。

    王守仁對於自己的兵略,是頗有信心的,於是念及此,他不有失笑。

    卻在這時,這府裡卻傳來了嘈雜的聲音。

    王守仁微微皺眉,便見管事匆匆而來,手裡還抱著不知什麼東西,用盤子拖著,小心翼翼地道:“少爺,少爺……快看,快看,稀罕物。”

    稀罕物?

    等那管事走近了,將托盤上的紅綢子拉開,竟是一片西瓜。

    這西瓜紅彤彤的,卻看得王守仁眼眸裡閃過一絲錯愕:“這……這是……”

    “是西瓜啊。”管事眉飛色舞地道:“這是今兒一早,太子殿下賜給詹事府諸官的,一人一片,老爺乃是少詹事,自然也承了恩,不過老爺有些捨不得吃,便託了詹事府的人將瓜送來給少爺吃。少爺,這瓜……可稀罕呢,據聞還有養生的功效,據說在外頭,是十兩一個呢,不過,如今已是有價無市了。”

    王守仁卻是面色突的白了,瞪大了眼睛,如見了鬼似的看著這瓜,老半天,竟是回不過神來,良久,他才道:“此瓜……是太子和方繼藩……”

    後頭的話,竟是說不出去了。

    驟然之間,王守仁竟生出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要知道,那個方繼藩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

    方繼藩感覺人生很美好,升了官,眼看著又要大發一筆橫財了,而接下來,方他的屯田百戶所便算是正式成立了。

    這是一個令人激動的日子,方繼藩一早便穿著欽賜麒麟衣,攜著欽賜御劍,腰間繫著金腰帶,先往詹事府,等遲一些,還需去西山的百戶所裡一趟。

    見到了方繼藩,朱厚照顯得很高興,朝方繼藩揮揮手,又見鄧健也怯怯地跟了來,乖乖在殿外頭候著。

    “老方,我們何時出發去西山?”

    方繼藩笑了笑道:“一切殿下拿主意便是了。不過,既然要在西山屯田,總要有所計劃才好。”

    方繼藩靈機一動,命劉瑾取了筆墨來,隨即笑容可掬地道:“除了西瓜,殿下對什麼還有興致?”

    朱厚照想了老半天,念出了一個字:“蔥。”

    “很好。”方繼藩欣賞地看了朱厚照一眼,隨即提筆,記下。

    這等事,需集思廣益才好,方繼藩還是很講民主程序滴,因而也一視同仁,便又看向劉瑾:“劉瑾呢,你來說說看?”

    劉瑾撓撓頭,朝方繼藩諂笑道:“方百戶,奴婢喜歡吃胡瓜。”

    所謂胡瓜,其實就是黃瓜,是西漢時張騫自西域帶回來的。

    黃瓜是好東西啊,能美容養顏,就不知道能不能補腎,方繼藩頷首點頭道:“不錯,不錯,劉瑾很有眼光。”又記住下。

    其他朱厚照身邊的幾個伴伴,也都七嘴八舌起來:“蘿蔔。”“奴婢只愛吃米,可以種稻米嗎?”

    稻米?

    方繼藩搖頭,稻米太費水了,不適合北方啊,有些東西,還是得切合實際的,便道:“換一個。”

    ……

    於是片刻功夫,這紙上便琳瑯滿目的記下了許多的蔬果。

    這個時候,方繼藩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來,目光朝外一瞥,吼道:鄧健,鄧健……”

    鄧健在殿外候著少爺呢,一听少爺叫自己,連忙匆匆入殿道:“少爺有何吩咐。”

    方繼藩笑吟吟地看著他,難得和顏悅色地道:“你喜歡吃什麼?”

    “呀…… ”鄧健撓著頭,想了老半天才道:“小的愛吃雞。”

    “……”方繼藩的臉瞬間拉下來了,突然有一種想打人的衝動。

    深呼吸,要文明……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3
第一百二十五章:奇珍異寶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過了兩日,便是浩蕩人馬至西山。

    在這西山的山腳下,靠著那礦工的聚落不遠,一座座簡陋的建築已是拔地而起,建築前,是一個威武的石坊,上頭是燙金的'羽林衛西山屯田百戶所'幾個大字的匾額。

    除了那石坊還有牌匾極有氣勢之外,其他的地方就寒酸多了。

    沒法子,畢竟只是初創,聖旨裡說,建屯田百戶所,偏偏沒撥發錢糧,現在得趕緊開始屯田,哪有功夫等工部那兒營造百戶所。

    所以,只能將就著了。

    百戶所裡,副百戶張信早帶著一干總旗、小旗官、校尉、力士們候著了,只是……大家臉色都不太好。

    可以想像,原本光鮮的禁衛親軍,都在宮中當差,誰料竟是被趕出了城,跑來這兒屯田,這……簡直是造孽啊。

    方繼藩一到,所有人都勉強打起了精神,張信是個細皮嫩肉的傢伙,比方繼藩年長幾歲的樣子,不過目光顯得有些呆滯,想必是因為被他爹揍多了緣故。

    眾人紛紛行禮道:“見過百戶大人。”

    “很好。”方繼藩頷首點頭:“差事,你們清楚了嗎?”

    張信聳拉著腦袋道:“還請百戶大人指教,卑下人等只知屯田,卻不知……”

    “種地都不會?”方繼藩齜牙道:“扛著鋤頭,先去將地翻一翻,接下來的事,以後再說。'”

    說罷,行雲流水一般,便是朝張信PI股上踹了一腳。

    張信打了個趔趄,憋紅著臉,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怎麼打人?”

    方繼藩這時候已經可以確定,這位副百戶,可能姓王了。

    方繼藩自是不跟他客氣,冷笑道:“這是下馬威,誰敢偷懶,本官不但打人,還要將人吊在樹脖子上打,張信,你領頭,今日先將這周遭的百畝地先翻一翻。”

    張信欲哭無淚,卻聳拉著腦袋,一臉悲催的樣子,好在自小被揍大的人有一點好,那便是十分順從和聽話,於是忙是招呼那一片哀嚎的校尉開始勞作。

    方繼藩則就愉快得多了,命人去準備了躺椅,舒服地躺在那躺椅上,今日出了太陽,有些刺眼,所以鄧健弓著身,打了一把油傘,方繼藩躺在搖椅上,心裡不禁感慨,屯田真是寂寞啊。

    那王金元得知方繼藩來了,匆匆地趕來,他現在又恢復了神采,顯得精神奕奕,如今他愈發的感覺到,跟著方繼藩鞍前馬後的價值了,打躬作揖之後:“公子……”

    “叫百戶。”方繼藩有些困了,瞇著眼,身子懶洋洋的。

    “是,百戶大人,這礦上現在是井井有條,不過……近來京師對無菸煤的需求愈來愈多,只怕還需再招募一些人手開礦才是,還有,公子要不要查一查賬目,賬簿小人已預備好了。”

    方繼藩慢吞吞地搖了搖手,口里道:“招募人手的事,你好好安排便是,賬簿……就不看了,到時讓我府上的楊管事來看看。”

    王金元笑了:“好的,好的,還有一事……有個胡人,他有一艘船,被天津衛的海路巡檢查了,船和貨物俱都扣在天津衛……咳咳……此人不知從哪裡聽來了風聲,得知百戶大人的父親在五軍都督府職事,時常去天津衛……咳咳……小人的意思是……”

    聽到這個,本是慵懶的方繼藩,突的一軲轆的翻身起來,倒是有些生氣了。

    胡人?胡人還有海船?這擺明著就是走私啊,大明現在的海禁雖不似從前這般森嚴了,再加上這絲綢和瓷器,堪稱馳名天下,聲名遠播,也正因如此,方繼藩在天津的地方府志裡,多少知道有一些西域的商賈與某些內陸的世家大族合謀,走私一些貨物揚帆出海。

    顯然是這胡人的船隻不幸遭到了天津衛海路巡檢的查扣,所以心急火燎,上岸來想盡辦法打通關節了。

    這些日子,方景隆隔三差五都往天津衛跑,就是奉旨去整飭天津衛的軍務,那胡人有什麼資格去找南和伯,多半是輾轉著打聽到了南和伯有一個坑爹兒子,恰恰,王金元又在方繼藩的下頭辦事,這才想盡辦法籠絡了王金元,再通過他這條線打通方繼藩的關節。

    走私其實倒也罷了,問題在於,我方繼藩是那種徇私枉法,為你一個胡人而坑自己爹的人嗎?此事若是讓御史知道,如何得了?

    清楚這裡頭利害關係的方繼藩,頓時大義凜然地怒斥道:“王金元,你將本少爺當什麼人了?本少爺現在乃是羽林衛百戶,身負皇恩,忠良之後,這等可恥的事,你也說得出口?”

    原本還帶著笑意的王金元,給方繼藩突然的怒氣嚇得頓時臉色慘然,忙畢恭畢敬地道:“小的只是代為問問,只是代為問問而已,少爺別介意,這胡人,確實討厭,總是糾纏著小人,小人不也是沒辦法,不過……不過……此人說……此人說聽聞公子有病在身,他們此番來我大明,恰好帶來了包治百病的西域萬年老參,極想獻給公子……除此之外,還有……還有一些寶貝,也想讓百戶大人掌掌眼。”

    萬年老參?

    方繼藩下巴差點掉下來,西域還生人參嗎?

    沒聽說過啊。

    十之**,就是個騙子,鬼知道拿著什麼東西跑來糊弄他的,真當他是個沒有任何見識的敗家子了!

    方繼藩心下冷笑,面上卻不露聲色:“這敢情好啊,萬年人參,本少爺沒什麼文化,倒是很想見識見識,叫他來吧。”

    哼!若是來了,非要打斷他的狗腿不可,作姦犯科倒也罷了,居然還侮辱我方繼藩的智商!

    方繼藩這邊倒是舒服,而另一頭熱火朝天干活的人的感覺就怎麼不美好了,張信是個老實人,扛著鋤頭,帶著一干校尉,便開始翻地,只片刻功夫,一群人便已是氣喘吁籲。

    羽林衛因為是禁衛親軍,所以穿的都是類似於飛魚服一般的衣衫,用的都是妝花絹的上乘料子,可現在,卻滿身泥腥,一個個方才還顯得英武的人,而今卻是蓬頭垢面。

    張信的手掌都磨破了,覺得自己腰都要直不起來了,再抬頭,看方繼藩已從躺椅上坐直,愜意地喝著茶,身邊許多校尉都在低聲抱怨,張信卻是不敢有所抱怨,只是想哭。

    到了正午,因為屯田百戶所現在還沒有專門的食堂,所以只能和隔壁的礦工們湊合著一起吃。

    滿是土腥的人,遇到了滿是煤渣的人,大眼瞪小眼,卻在沉默中大快朵頤。

    張信這些傢伙,不是勳貴子弟,便是良家子,家底都很殷實,平時養尊處優,在親軍中當差,也吃不了什麼苦頭,這一日下來,真是又累又餓,許多人甚至累得手軟腳熱,礦工們的飯菜極是油膩,畢竟體力消耗大,因而王金元倒不敢怠慢著什麼,這沒拔毛的豬肉,一鍋煮了,礦工們吃的香,張信呢,看著那肉上沾著的毛,足足打量了老半天,最終決定乖乖吃白飯。

    那胡人卻是到了,一聽王金元那兒打通了關節,他頓時喜上眉梢。

    滿滿的一個貨船被扣,身家老本可都在那呢,原本他是和山東的某個大家族合作的,山東那邊負責囤貨,他呢,則負責帶船販運,這大明的絲綢和瓷器只要裝了船,便是一本萬利。

    可這買賣雖是暴利,風險卻是極大,船被海路巡檢截住,他心急如焚,山東那邊卻是立即與他切斷了聯絡,畢竟牽涉到了海禁的國策,乃是殺頭的大罪,為了不牽累自己,自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胡商乃是大食人,來此人生地不熟,最後是買通了真臘國的使節隊伍,得到了一個使節隨員的身份才上了岸,為的就是想盡辦法疏通關係。

    他會一些漢話,不過正經的門路找不到,最終,似乎和商賈友善的方繼藩,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方繼藩看著這個大鬍子的大食人,高聳的鼻樑,也是黑色的眼睛,頭上纏著布包,像是被人打腫了一樣。

    這胡人來到了方繼藩的跟前,便連忙行禮道:“費薩爾·伊本·阿卜杜勒見過……”

    他的漢話很生澀,還不等他說完,方繼藩就不耐煩地壓壓手道:“叫你小費吧,你那麼長的名兒聽著本少爺難受。”

    小費有點懵逼,不過顯然,他是有備而來,這一次是來求人的,於是很勉強的笑著道:“多謝方百戶賜予小人漢名。此次,小人遠渡重洋,為的……是為了與大漢的友誼,小人久聞方百戶的大名,有一些禮物還請方百戶收納。”

    說著,他如獻寶一般,先取出了一個碩大的珠子,隨從也取出了幾方毛毯之類。

    方繼藩只一看,頓時沒了興趣,這些東西,拿到大明確實是稀罕,比如那珠子吧,擺明著是玻璃珠,歐洲人早就率先製造了,不值幾個錢,也就糊弄一下現在還未掌握製造玻璃技術的大明罷了,這就如大明的絲綢和瓷器一樣,在大明不算特別值錢,放到了海外,則頓時增值無數倍。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4
第一百二十六章:神器





    這小費拿這個來糊弄他,這是欺負他方繼藩沒見過世面啊。

    方繼藩不為所動,只是笑。

    可這笑,卻就有些滲人了,小費頓時感受到了壓力,他心裡了然了,這些'寶貝'並沒有讓這位方百戶感興趣,此人年紀輕輕,卻是個見過大世面的人啊,於是小費不敢怠慢了,他又笑道:“據說方百戶身子不好,小人還帶來了吾國國中所產的萬年人參……”

    說罷,鄭重其事地自懷裡掏出了一個綢布包裹,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彷彿是對待珍寶一般,將這包裹輕輕地打開,一面道:“這人參,功效極強,成長萬年,非同小可,是小人用了三百兩黃金求購而得,還請百戶大人過目。”

    這位小費不知道,每一次他說自己從西域帶來了萬年人參,方繼藩都覺得自己的智商被他提起來丟在地上,然後不斷的踩上一千一萬腳。

    不過……方繼藩倒也好奇,這所謂的萬年人參,到底是什麼。

    等這層層的綢布揭開,一個灰不溜秋的東西卻是顯露了出來,方繼藩忍不住好奇地盯著,看著這一大塊不起眼的東西,卻是呆住了。

    小費瞇著笑,小心觀察著方繼藩的臉色。

    方繼藩瞇著眼,看著這帶著暗紅的'人參',這……哪裡是人參,這是詐騙啊!

    方繼藩算是明白這小費的套路了,無非是拿大明所沒有的東西,用玻璃來冒充珍珠、夜明珠,而所謂的人參……竟是番薯。

    可方繼藩,卻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握草……怎麼可能是番薯!

    這傢伙竟拿番薯來當做人參,想來詐騙自己!

    可問題在於,番薯此時不該是在美洲嗎?這等作物,理應在弘治年間並沒有流傳出來。

    那麼,怎麼會出現在一個番商的手裡,莫非……歐洲人現在已經發現了美洲,將某些農作物帶了回去,隨即輾轉著被這大食商人購得?

    這……倒也並非沒有可能。

    方繼藩閉著眼,努力地在腦海裡回憶,現在是弘治十二年,也就是說,在七八年前,哥倫布已經前往美洲了,第一次抵達了位於中美洲的聖薩爾瓦多,此後返航回到了歐洲,那麼……這番薯,會不會就是七八年前,自聖薩爾瓦多帶回來的?

    他們將番薯帶回了歐洲,顯然並沒有意識到此物的價值,更多的時候,只是將其當做從新大陸來的證明而已,或許他們會對番薯進行種植,可顯然,現在的歐洲一定還沒有將其當做是主糧,甚至方繼藩覺得,可能這只是彰顯大航海榮耀的陪襯物而已,其作用也只是用於觀賞。

    這小費,顯然是奧斯曼人,這橫跨三大洲的帝國,阻擋了絲綢之路,卻也會時常與歐洲人進行接觸,尤其是威尼斯人,那麼小費將它帶來大明,也就不足為奇了。

    他的目的,無非是認為大明沒有此物,而恰恰,這番薯雖是暗紅色,形狀上卻和漢人所推崇的人參差不多,這廝就是個大忽悠,認為這樣的稀罕物,只要扣上一個萬年老參的帽子,便可以將人忽悠住了。

    小費瞇著眼,死死地盯著方繼藩,他見方繼藩的臉色明顯的帶著異樣,心裡只當方繼藩當真以為這是產自西域的萬年老參,於是眉飛色舞地道:“此物產自奧斯曼的聖山之上,百年難得一見,取自峭壁,滋長了萬年之久,我們那兒的人,稱它為參王……”

    “呀……”方繼藩一面目不轉睛地盯著這紅薯,一面道:“原來貴國也有人參,佩服,佩服。”

    小費笑了,反正大明人顯然也不懂這東西的,說實在話,其實他對此物也不太懂,是從一個威尼斯商賈那兒收來的,當時覺得稀罕,前所未見,又和大明的人參有那麼點點的像,這不正好藉此機會,來找個人接盤嗎?

    反正沒有人認識這東西,當然是任由自己忽悠了!

    小費道:“這是自然,高麗有高麗參,西域之地,為何就沒有參?百戶大人,在我們那兒,只有皇族才可享用此物,它的功效非尋常人參可以匹敵,比之仙藥還要靈。”

    方繼藩覺得自己的心,已是要跳到了嗓子眼裡了。

    他不想理會這個大忽悠,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卻是,這東西,還真是比長生不老的仙藥還厲害,仙藥確實可以使一人延年益壽,可有了這番薯,卻可以使數百數千萬人得以活命啊。

    當下條件,尋常的水稻,一年下來,也不過是收兩石米而已,不過平均下來,四百來斤,北方麥子的產量差一些,據《河間志》記載:“一夫耕田三五十畝,畝收麥一石以上。',也即是說,一個青壯的男人,耕種一畝地,能得麥兩百多斤,因而,一戶人家倘若想要維持溫飽,若是不耕種三五十畝地,這一戶幾口人,怕是難以果腹的。

    南方的水稻產量則高一些,可高的也有限,不過是四五百斤而已,一戶人家,沒有十畝水田,想來也無法維持生存。

    這樣低得令人髮指的產量,又隨著小冰河期的來臨,如何能養活大明數千萬人口,於是乎,流民開始出現,隨著流民越來越多,內憂外患之下,這龐大的帝國最終會轟然倒塌。

    而現在……竟有了番薯。

    方繼藩還以為,自己有生之年,或許可以窮儘自己一生的努力,組織一支艦隊抵達美洲將這寶貝帶回來,可 萬萬想不到,竟有這樣的運氣,這胡商竟是將它帶到了自己面前。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

    番薯的厲害之處就在於,它不但營養豐富,可以作為主食,最重要的是,畝產量可以達到兩千至三千公斤,這是什麼概念呢,換算成大明的計量單位,這便是二十到三十石,其產量是南方水稻的十倍,是北方麥子的二十倍。

    這是神器啊,原來十畝地二十畝地才能養活一戶人,現在卻只需一畝地、兩畝地即可,自然,現在的品種肯定遠不如後世的優良品種,可只要產量能比現在的水稻和麥子增加三五倍,就足以震驚天下,解決眼下大明最致命的問題了。

    士農工商,士人的地位優越,這情有可原,可農排在工商之後,卻也是情有可原,絕不是古人們真正輕賤工商,這只是根據無數次社會實踐中,得出來的血淋淋的教訓罷了,當人們連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去推崇所謂的工商,本身就是吃飽了撐著的表現,倘若一個王朝,以工商為本,將大量的人口吸納進工商之中,卻導致農地荒蕪,餓殍遍地,這樣的王朝,連三十年都熬不過去。

    可現在……這神器出現了!

    方繼藩努力地使自己的心情平復,要表現得不露聲色,畢竟,這只是一個番薯,能不能發芽,能不能培植,最終能不能在這里扎根,卻還早著呢。

    深吸一口氣,方繼藩看了這胡商一眼,才道:“這是萬年老參?本官怎麼感覺你在騙我?”

    小費心中頓時一凜,其實這到底是什麼玩意,他也不懂,只曉得那威尼斯的商賈在庭院裡種植,說是自萬里之外的稀罕物,原是進獻給西班牙國王,隨後國王賞賜了一些給自己的臣屬,有人覺得稀罕,便將其當做觀賞物培植起來,小費起初也沒在意,只是這東西的根鬚,看著竟和漢人所推崇的人參差不多,於是在來大明之前,他帶來了不少,將其小心的用錦盒密封起來,上頭還蓋上了東方的綢緞,將它們與'夜明珠'、象牙放置一起,營造出一股子華貴的氣象,這般一折騰,倒是還真有幾分萬年老參的感覺。

    這是來源於奧斯曼商賈獨具匠心的忽悠精神,講究!

    方繼藩忍住怦然心動,呼出一口氣,問道:“只有這一顆?”

    其實小費帶來的是足足數百顆,忽悠嘛,反正也不嫌多,所謂的延年益壽之物,只要吃不死人,也無法當場得以驗證。只不過在沿途上,絕大多數的番薯要嘛半途發了芽,怕是冒充不了,於是統統丟進了海裡,要嘛就是生了黴,留下的,只有這麼一顆。

    其實就算他還有,也肯定是咬死了只有這麼一顆的,萬年老參啊,他又不二,難道提一桶來不成?

    於是他篤定地點點頭道:“此物百年難得一見,只此一顆。”

    “本少爺要了,你要辦事?這個好說!”方繼藩很實在,這份禮對方繼藩而言,比黃金萬兩,以及一屋子的萬年老人參更具價值,單憑這個,莫說讓方繼藩去徇私,就算是方繼藩把朱厚照的詹事府點著了,他也樂意。

    “鄧健……”方繼藩一聲呼喚。

    聽到方繼藩的聲音,鄧健連忙自外頭衝進來:“小人在。”

    方繼藩道:“領著他去尋楊管家,讓楊管家給我爹修書一封,辦點事。不過……”方繼藩賊兮兮地看向小費:“至於事能不能辦成,這就不好說了,你也知道,我爹……可是頂正派的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4
第一百二十七章:聖人出世





    小費方才心裡還竊喜,可現在聽了方繼藩的話,卻有點發懵了!

    這事兒,算不算辦成了?

    可方繼藩卻已笑納了番薯,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霉變,似乎也沒有其他染病的痕跡,這令方繼藩心里松了口氣,得趕緊了,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既然東西拿到手,方繼藩自然沒有心思再應付這胡商了,打發胡商走了後,他便立馬叫人將王金元尋了來:“趕緊尋個缸來,還有,立即讓人造一個暖房。 ”

    既然有了番薯,當然是得想辦法讓這番薯發芽結果了,可是……

    怎麼種植這番薯呢?

    首先……必須得讓番薯發芽,水培的方法有點冒險,所以方繼藩決定穩妥一切。

    因而,只能尋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在缸裡可以製造一個環境,可與此同時,溫度必須保持在二十度至三十度上下。

    忙活了老一通,這番薯方才被小心地保護在一個搭起來的暖房裡!

    這暖房……是王金元的臥房,王金元因為經常要來這裡盯著,所以特意讓人給自己建了一個青磚紅瓦的小房子,和尋常用夯土搭起來的房子完全不同,更精緻一些,除此之外,就是燒炭了,可與此同時,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設置了一個臨時的煙道,雖是無菸煤,可就算是一丁點的氣體,方繼藩都希望能排個乾淨。

    而缸裡,則已放進了一些土,土裡澆了一些水,營造出濕潤的環境,這番薯隨即便被放置在了缸裡。

    忙完了這些,方繼藩才有心情去兼顧著王金元,卻見王金元很是幽怨地看著他。

    方繼藩自是懶得理會他,現在心裡只盼著這番薯能順利發芽。

    倘若當真能發芽,且試種出來……

    想一想,都是可怕啊,這番薯不只畝產量堪稱逆天的存在,真正的殺手鐧卻還不只於此,而在於,它是適應能力極強的作物!

    水稻之類的作物過於嬌貴,需要大量的水,且還對土地的肥力有很高的要求,可這番薯不同,在許多的環境,乃至於在許多人們通常意義的所謂'爛地'裡,亦可繁殖生長。

    當真能成功,那麼……就是造福天下了!

    明朝的人口一直維持在數千萬上下,即便是這個人口數量,卻還是因為土地難以養活人,造成了大量的流民,可到了滿清,人口則增長了十倍,達到了四萬萬,居然還可勉強養活這十倍的人口。

    這其中,便是番薯的功勞。

    現在方繼藩幾乎每日都來西山。

    不過此後,他便不是獨自一人來了。

    唐寅是個有才情的人,方繼藩對待他,格外的好,自然是讓他在家裡好生讀書,最重要的是畫畫。

    至於其他幾個門生,也就沒有這麼客氣了,歐陽志三人,幾乎是被抓壯丁一般,被恩師押著去西山翻地,徐經卻和歐陽志三人不同,他的傷已痊癒了,對於西山,他很有興趣,竟是帶著羅盤同去。

    一到了西山,他便開始絮絮叨叨了,一個勁的說著這西山的山勢,宛如風水先生一般。

    方繼藩最厭惡的便是風水先生了,免不了踹了徐經一腳:“少在此神神鬼鬼,討厭!”

    “恩師……”徐經手裡的羅盤跌落,卻又忙俯身將其撿起來,見羅槃無恙,方才鬆口氣,而後可憐巴巴地道:“恩師,學生對地理,頗有一些了解,所以此番來不免……想看看這裡的山勢、水勢……”

    方繼藩這倒是想起了,這理應是家族遺傳,徐經的孫子乃是徐霞客,那徐霞客乃是大明地理第一人,這肯定是家族的熏陶有關。

    徐家乃是大族,家中藏書無數,想來徐經對這山水很有興趣,又看過無數的古籍,對這地理自然也就了然於心了。

    “那你說說看,西山附近的地勢如何啊?”方繼藩不由考教起來。

    歐陽志三個,則是可憐巴巴地扛起了鋤頭,加入了張信等親軍校尉的勞動大軍,只是他們是頭戴綸巾、身穿著儒袍而來,勞動起來多有不便,顯得很笨拙的樣子。

    徐經看到三個師兄斯文掃地的場景,心裡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忙是道:“學生自出京,五里便見山勢已開。又一里,山复漸合,沿途所過,溪環石映,倍有佳趣。此山無峰……”

    “說人話!”方繼藩一聽之乎者就頭大得很。

    於是徐經便道:“此山的地勢很是尋常,不過這北地的山多岩,嗯……學生一時也說不清,不如……學生為恩師探勘一番,為恩師制一幅輿圖吧。”

    方繼藩不禁眼眸一亮,驚喜道:“咦,你還會繪製輿圖?”

    所謂輿圖,就是地圖,地圖這東西,想要繪製得精確,還真有些難度,可沒有輿圖,接下來許多事,確實也不方便,譬如接下來製造玻璃的窯爐,又如土地的規劃等等。

    “家父在世時,最擅此道,學生隨家父,學了不少。”

    “那此事就交你辦了。”方繼藩欣喜地頷首點頭。

    作為屯田校尉,要做的事不少,一方面要造玻璃,另一方面,還得弄一個磚窯,要大規模的建設暖棚,得有磚才實在一些,除此之外,還需專門搭建一個育苗的暖房,自然,還少不得照料方繼藩的那個'寶貝'了。

    現在在方繼藩看來,這天底下的事,再沒有比那番薯發芽要緊了啊。

    可是觀察了幾日,似乎都沒有發芽的跡象,這令方繼藩鬱悶了一陣子,心裡隱隱的焦躁。

    這一日還是如往常一般,交代門生和西山屯田百戶所的人開墾之後,方繼藩便又躲進暖房裡,隨即又失望地出來,卻見王金元在外道:“公子,這幾日一直都有個奇怪的人在這裡出沒。”

    “奇怪的人?”方繼藩愣了一下,目帶詢問地看著王金元。

    “那人是一副書生打扮,年紀……理應沒過三旬,清早便來,來了之後也不吭聲,只是蹲在開墾的荒地那兒看著人開墾,一動不動的,一蹲便是老半天。”

    “小的見他是讀書人,倒是不好趕人。只是這裡除了咱們西山煤業,還有屯田所,哪裡有什麼人煙,到了中午的時候,起初他自己從懷裡掏出乾糧來吃,後來小人看他可憐,便索性招呼他一起和大家吃個便飯,從此之後,他便也不帶乾糧來了,每天清早過來,就蹲著來看,紋絲不動,像木樁子似的,到了飯點便跟著吃飯,傍晚才走。”

    方繼藩聽得目瞪口呆,這節奏……居然還有人蹭我方繼藩的飯吃?

    “走,去看看。”

    於是王金元領著方繼藩到了屯田所外的幾里地外,只見校尉們在此挖煙道的,開墾的,一個個乾的汗流浹背。

    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這麼多苦,可經過這些天,倒是人精壯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汗液扑哧扑哧的自身上冒出來,一個個手臂上青筋暴出,便連那張信,也早已沒有了小白臉的模樣了。

    果然,不遠處,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正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熱火朝天開墾的校尉們,他抿著嘴,若有所思的樣子,乃至於方繼藩靠近了,他也渾不在意。

    方繼藩卻是很不客氣,自他身後直接提腳朝他后腰踹去。

    這已是方繼藩習慣性的動作了,這廝跑來這裡混飯倒也罷了,其實方繼藩也不是小氣的人,可此人看起來更像是細作,莫非是來打探西山的秘密不成?

    只是……這一腳剛剛下去,那蹲在地上的讀書人像是一下子有了反應一般,立即回身,以極快的速度,輕輕一避。

    方繼藩直接撲了個空,打了個趔趄,眼看要栽倒在地,這讀書人卻如靈蛇似的,竟是穩穩地將方繼藩扶住了。

    呼……

    方繼藩臉色有些發白,很尷尬。

    讀書人則是後退了一步,朝方繼藩施禮道:“學生王守仁,冒昧來此,還望勿怪。”

    王守仁……

    王守仁,方繼藩怎麼會不認得,這傢伙……還會武功?

    不過很快,方繼藩便想了起來,王守仁自幼熟讀兵書,習得弓馬,在後世,許多人只記得他大儒的身份,以及帶兵平定寧王叛亂的功績,竟是忽略了他還是一個弓馬嫻熟的高手。

    方才他身法極快,速度驚人,只怕武功不弱。

    方繼藩自然也知道王守仁在這一次會試名列第四,不過方繼藩並不想去結交王守仁,一來,好像沒什麼好處,二來,他爹王華在詹事府對著自己時,總是一副自己欠他一百萬兩銀子的表情。

    “你來此做什麼?”方繼藩自然不會客氣了。

    王守仁文質彬彬的樣子,抿嘴道:“學生在格物。”

    “格物……”方繼藩聽不明白啊!

    王守仁倒是耐心地道:“就是研究事物的道理,就比如方公子的瓜,是如何種出來的。”

    呃……真是閒的蛋疼啊。

    方繼藩也只好道:“噢,知道了。”

    打又打不過,難道還叫一群人來圍毆他嗎?

    好吧,懶得理他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5
第一百二十八章:曠世奇才





    現在方繼藩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沒有心情繼續在這裡看王守仁蹲地了,於是方繼藩便舉步離開。

    方繼藩剛走了一步,王守仁卻是突然道:“方公子……”

    方繼藩回眸,皺著秀眉道:“有事?”

    王守仁想了想,才道:“方公子何以認為朝廷進剿米魯叛軍會遭遇挫折?”

    方繼藩的眼眸閃過一絲意外,頓了一下,才釋然地道:“這是你爹告訴你的吧?”

    王守仁點頭:“正是家父,是以,學生才有疑問,方公子如何就敢下如此定論呢?”

    方繼藩打了個哈哈:“我猜的。”

    “……”王守仁差點沒吐血。

    是猜的嗎?王守仁滿心的懷疑,他覺得方繼藩這個傢伙,絕不只是表面這樣的簡單,一個能在冬天種出瓜來的人,真是千古未有,莫非……此人當真是曠世奇才?

    王守仁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方繼藩一眼。

    心裡又想,但凡有大才之人,往往性子孤僻,他是不屑於向我解釋吧。

    如此一想,一向高傲的王守仁頓時心裡鬱悶起來,這位方公子,定是瞧不起自己吧!

    此時,王守仁竟有些自卑起來。

    不過……猜的……

    王守仁多少覺得,以自己的武略,斷然不會看走眼的,這個方繼藩……或許這一次,倒可能馬失前蹄了。

    方繼藩也懶得照顧他的感受,再不作停留,直接走了。

    過了兩日,那番薯,終於在期待中生出了新的嫩芽,方繼藩頓時歡呼雀躍起來,興奮得搓著手,然後連忙命鄧健和王金元二人取了一個小水盆裡,裡頭放了水,再將這發芽的番薯放入水中。

    番薯既可以水養也可以土養,不過現在只是嫩芽期,還是用水養好一些,等長得再大一些,再將其移植進土裡。這水也不可將其根部全部淹沒,得需留出半截。

    好生鼓搗了一通,方繼藩揮了一把汗,心裡喜滋滋的默念,快長吧,再長大一些,生出一堆紅薯來,然後一生二、二生三、三生無窮。

    我方繼藩也有做好人好事的時候……美滋滋……

    一旁的鄧健也美滋滋地看著,忍不住翹起大拇指,習慣性地溜鬚拍馬道:“少爺真真了不起,別人得了萬年老人參,都只是吃,少爺就不一樣了,少爺竟會想到讓這人參生根發芽,如此一來,一根萬年老人參便可生出十根人參,再養上一萬年……”

    說到此處,呃……鄧健的臉色變得無比的怪異起來了。

    養上一萬年……這不是智障嗎?

    一旁的王金元的老臉已經抽起來了,他和鄧健對視了一眼,然後都做出一副我沒有笑少爺是智障的表情。

    方繼藩回頭瞪了鄧健和王金元一眼,卻也是用一副你們兩個SHA叉玩意的眼神看著他們。

    六隻眼睛相互錯在一起,有一種莫名的詭異。

    陰森森的,有些可怕。

    “嗯……好生照料著,有一分半點閃失,就閹了你們!”方繼藩厲聲喝道。

    王金元倒還好,畢竟年紀大了,有和沒有其實好像也沒什麼分別。

    可鄧健卻是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少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的,可憐巴巴地道:“留一半可以不可以?”

    “……”方繼藩就差翻白眼了,突然有種身邊跟著這麼一個智障玩意,容易拉低自己智商的感覺。

    而屯田,進行得很順利,一個玻璃的作坊搭建起來,其實玻璃的製作比較簡單,唯一的要求,就是需要高溫罷了!

    不過這裡就是無菸煤的產地,自然全無問題,無菸煤的熱量,本就比尋常的煤炭要高。

    附近的土地也俱都犁了一遍,沒錯,是手工的,畢竟現在人力不值錢,以張信為首的屯田校尉們,都是免費的人力,最重要的是,他們的薪水是朝廷發的,這就很難得了。

    所以每一次,看他們在田埂裡揮汗如雨,方繼藩就有一種賺大發的感覺。

    忙碌的時間似乎過得比較快,又過去了幾日,天氣漸漸的炎熱起來。

    方繼藩換上了夏衫,現在西山的無菸煤銷量已經暴跌,不過……開采依舊還在繼續,一方面,是為了下一個冬天的來臨而進行囤積,另一方面,西山的磚窯、玻璃作坊都需大量的無菸煤,甚至……方繼藩很希望皇帝下旨,允許西山煉鐵,若是如此,對無菸煤的需求,只會進一步的加大。

    也就在這個冬天,十五萬兩銀子送入了宮中,充入了內帑,這是宮中鎮國煤業那兒得到的第一筆淨利分紅,在刨除掉了大批的開支以及許多必須的投入之後,宮中和方家的利潤,依舊可觀。

    這天,一大清早的,小香香伺候著方繼藩穿著衣,今日該是去一趟詹事府,陪太子殿下讀書,此後還得出城以一躺,去看看自己的番薯。

    卻在這時,外頭有門子跌跌撞撞地進來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爺,有人打上門來了。”

    方繼藩剛剛在小香香的伺候之下,系上了金腰帶,一聽,頓時怒了。

    南和伯、中軍副都督的宅邸,也有人敢打上門來?誰這樣大膽!

    “叫上人,把所有人叫上,讓唐寅、歐陽志、徐經他們統統都來,帶上傢伙……”

    話還沒說一半,那門子卻是哭喪著臉道:“該叫的都叫了,十幾人,都不是此人的對手,小人殺出來,就是讓少爺趕緊躲……躲的……”

    “ ……”方繼藩不禁無語!

    這南和伯府的檔次也太低了吧,虧得老爹還在軍中效力,也不給自己從軍中多挑一些形象高大、孔武有力的人來,怎麼這府上全都是形象猥瑣,個個不頂用的傢伙。

    卻在這時,有人已闖了進來,嚇得一旁的小香香驚呼起來,直接驚得撲到了方繼藩的跟前。

    方繼藩下意識地將她摟在懷裡,口里道:“別怕,少爺保護你。”

    小香香身段是極好的,一身軟骨斜傾在方繼藩的胸膛上,感受到方繼藩胸膛上的溫熱,小香香終於定了神。

    此時,倒是聽到那來人道:“學生實在冒昧得很,打擾。”

    來人……是王守仁……

    王守仁匆匆的前來拜訪,這是一個性格古怪的人,來了之後,就要見方繼藩,門子自然不肯,他似乎很急,於是乎就起了爭執!

    南和伯府的人或許是因為被方繼藩的性格所傳染,都很衝,一言不合便要動手趕人,誰知道打了起來,王守仁自幼學習騎射,武功高強,三拳兩腳,七八個壯奴,輕輕被撂倒了。

    方繼藩看著王守仁,不禁皺眉。

    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外頭,歐陽志幾個門生也已聞訊趕到了,一個個氣勢洶洶的,雖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可眼看著恩師招惹了仇敵打上門,做為門生的,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於是都一個個齜牙咧嘴,捲起袖子,將他們白嫩嫩的胳膊露出來,張牙舞爪的樣子,似乎想靠著一股'英氣'嚇退來犯之敵。

    方繼藩看到這人是王守仁,倒不緊張了,壓壓手道:“好了,你們都退下,本少爺是講道理的人,不喜歡人多欺負人少。”

    歐陽志五人踟躕著看向方繼藩,依舊不捨得走。

    方繼藩倒沒趕他們,則是冷冷地看著王守仁:“王守仁,你闖進本少爺的私宅,所為何事?”

    “朝聞道、夕死可矣!”他說出了第一句話。

    接著,深吸一口氣,王守仁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目光炙熱的看向方繼藩:“方公子,最新來的軍情就在今早送到,說是貴州圍剿叛軍的軍馬遭遇了襲擊,折損了上千人,將士們被困在山中,缺醫少藥……除此之外,又因為大雨連綿,大軍不得不回師貴陽休整……貴州巡撫王軾已上書請罪……”

    王守仁是從翰林院得知消息的,在得知消息之後,他整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萬萬不曾想到,方繼藩的預測,竟可以準到這個地步。

    所以他急匆匆的趕來,只是想解開心底的一個謎團,這方繼藩,到底是如何知道王軾的戰術會失利,自己熟讀兵書,竟都看走了眼,方繼藩難道是仙人嗎?

    方繼藩的臉卻是拉了下來,只是淡淡的道:“噢,失利了。”

    心裡其實是有些遺憾的,他也不想烏鴉嘴啊,畢竟每一次烏鴉嘴的背後,都意味著大量明軍的將士折損,這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方繼藩寧願歷史改變,自己被人生生的打臉。

    王守仁則是激動地看著方繼藩:“學生想要請教,方公子到底是如何得出戰局失利的結論。”

    “你想知道?”方繼藩看著這個打上門來的傢伙。

    王守仁重重的頷首點頭,他已經研究了方繼藩有一段日子了,可越是研究方繼藩,就越是覺得方繼藩深不可測。

    方繼藩此事卻是笑了,直接吐出了兩個字:“賠錢。”

    “……”

    方繼藩嘲弄地看著王守仁道:“你打傷了我府上的人,就這樣算了嗎?還有府上這麼多花花草草,它們也是有生命的,生命無價。”

    “賠!”王守仁咬咬牙道:“學生賠了!只是……方公子,到底如何得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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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5
第一百二十九章:語不驚人死不休





    王守仁深深地盯著方繼藩,眼中寫滿了期待,就等著方繼藩的答案。

    “不告訴你!”方繼藩撇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哈,你想知道就告訴你?下一次你若是還有什麼疑問,豈不是要將我方家給拆了?

    天可憐見,雖然我方繼藩分分鐘幾百文銅錢上下,也受不了你這般折騰啊。

    “……”王守仁無言了。

    說到餘姚王氏,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其父王華,更是大儒,成化年間的狀元,王家的前途一直被人所看好,便連李東陽,都極是喜歡王守仁,認為王守仁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王家與內閣大學士謝遷的老家相距不遠,更是世交舊誼,王守仁幾次都被邀請去謝家的府邸做客。

    可是現在……到了方繼藩面前,似乎這位方公子對於他……

    王守仁不禁苦笑,滿臉失望之色。

    不過他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性子,似乎還有死纏爛打的打算。

    卻在這時,外頭又傳來了門子的聲音:“少爺,少爺……宮中來人了,宣少爺進宮覲見。”

    宮裡頭,怕也已得知消息了。

    方繼藩正好脫身:“記得賠錢啊,來都來了,就坐坐吧,伯虎、伯仁、子川、元祐,你們幾個好生招待一下,我就先走了啊。”

    將金腰帶係好,方繼藩已撇下了王守仁,匆匆的入宮了。

    ………………

    宮中,似乎對於戰事的不利,是早有準備的。

    既是勦賊,朝廷也早習慣了戰事失利,這王軾畢竟還算是本份,至少還沒有將事情捂著,而是誠懇的向朝廷上書請罪。

    唯一令人震驚的卻是,當弘治皇帝與閣臣們坐在一起討論此事時,太子心急火燎的入宮,提及到了方繼藩竟有此預測。

    這一下子,弘治皇帝的臉,已是拉了下來。

    坑,真坑啊!

    這傢伙就是管不住嘴的,說什麼中什麼,真是個巨坑啊。

    可無論如何,君臣們還是震撼於方繼藩的預言能力,尤其是朱厚照,到現在都還回不過神來,他站在一邊,感覺整個人都要瘋了。

    明明……王軾的戰略是對的啊,本宮熟讀了這麼多年的兵法,竟還不如老方……

    真是……情何以堪啊。

    現在,所有人都是滿腹疑惑,只等方繼藩來解開這個謎團。

    等待總是帶著焦躁的,好不容易等到了方繼藩來,他一進暖閣,還未開口,便已有宦官將一份奏疏塞到了方繼藩的手裡。

    方繼藩打開,匆匆地瀏覽了一遍,這是王軾將受挫的情況說了一遍,和前世歷史中所記錄的並沒有什麼不同,嗯,不新鮮。

    所以當方繼藩抬眸起來,便看到一雙雙火辣辣的眼睛,很不約而同地看向自己。

    方繼藩只好咳嗽一聲道:“臣見過陛下,陛下的氣色真是好極……”

    弘治皇帝不耐煩地磕了磕御案,谁愿意聽你什麼鳥生魚湯之類的屁話,很慣性地道:“說重點!”

    “這就是重點啊,陛下乃萬乘之君,億萬臣民福祉所繫,陛下……”

    “……”

    弘治皇帝瞪大了眼睛,眼中有點火,眼前這傢伙最擅長的,就是調唇弄舌,不過弘治皇帝顯然已經習慣了,很直接的道:“朕問的,乃是貴州的事,你何以認為都督貴州軍事的王軾會無功而返?”

    話音落下,所有人頓時停止了呼吸。

    貴州的軍事,可能如太子朱厚照這樣的人,會犯教條主義的錯誤,從而做出錯誤的預判,畢竟這裡的君臣,雖無一不是精明無比,可畢竟人遠在京師,不可能完全掌控貴州的情況。

    可方繼藩預測得如此精準,這就顯得過於妖孽了。

    方繼藩心裡知道,遲早會有人問到這個問題上,所以此番他其實是有備而來。

    先是一陣苦笑。

    此時是萬萬不可自鳴得意的,貴州那兒傳來了噩耗,倘若這場噩耗,方繼藩自鳴得意,這等於是作死了。

    在一聲苦笑之後,方繼藩哭笑不得地道:“其實臣也不想這樣的。”

    這是表明自己的立場。

    自己絕不希望貴州損兵折將,他和陛下,與太子,與諸位大臣們的心思都一樣,對此十分惋惜。

    接下來,方繼藩才道:“臣之所以認為必定會損兵折將,是因為看到了我大明馬政上最大的弊端!”

    來了……

    這傢伙歷來語不驚人死不休。

    其實所有人都以為,方繼藩是個玩侉子,是個人渣,或者,是個沒頭緒的傢伙。

    可事實上,在一開始時,方繼藩確實想要擺脫從前那個敗家子留給自己的印記。而如今,他卻開始享受這樣的感覺了。

    人渣敗類、敗家子、紈絝子弟、壞人!這一個個身份,其實挺好的。

    甚至腦殘患者,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予方繼藩的恩賜。

    有了這一層身份,自己無論做什麼,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藉口,自己做了壞事,也有了擋箭牌。

    可倘若一不留神,做了什麼好事,那頓時令人刮目相看,就如BIAO子從良一般,會得到無數人欣慰的鮮花和掌聲。

    此時,他心裡只剩下感慨了,人哪,真不能太善,那壞人做了一輩子的壞事,最後做了件好事,就會被人讚揚!說這人其實本質不壞!好人做了一輩子好事,只要做了一件壞事,人家就會說你裝了一輩子,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

    正因為如此,現在的方繼藩,進退自如,即便偶爾在皇帝面前放肆,皇帝也一般不會計較,這可不是尋常人能換來的特權。可若是方繼藩稍稍做了一丁點好事,都足以讓陛下心生驚喜,覺得方繼藩本質上是好的,不壞,有才華,只是被人誤解,是弱勢群體。

    “你繼續說!”弘治皇帝自然不知方繼藩心裡在感慨什麼,他的心思現在全都放在方繼藩所謂的最大的弊端上。”

    只見方繼藩道:“敢問陛下,漢武帝擊匈奴,倚仗的是什麼?”

    弘治皇帝呆住了,他左右四顧,目光落在謝遷的身上,謝遷便道:“武帝目光如炬,有宏圖大志……”

    “錯!”又是人定勝天的這一套,方繼藩直接打斷了謝遷的回答。

    這就有點無禮了。

    謝遷卻只能朝他吹鬍子瞪眼。

    方繼藩慨然道:“匈奴的強大,在於他們的士兵,自幼便學習騎射,他們天生,就是馬背上的戰士,所以一旦開戰,便無往而不利。而漢武帝打擊匈奴,所依靠的,卻是圈養更矯健的戰馬,操練騎射功夫更加了得的騎兵,尋覓匈奴人,與之死戰。匈奴人能彎弓射馬,而我漢軍亦能彎弓射馬,匈奴人能日行八百,我漢兒亦可在漠北之地,長途奔襲,疾奔數百里。無論是大將軍衛青,亦或是冠軍侯,都以騎軍見長,出關之後,便飛騎勒馬,四處出擊,尋覓匈奴人,即便是遭遇匈奴騎軍,亦是以鐵騎對其衝殺,摧枯拉朽,將匈奴人賴以致勝的騎軍殺得片甲不留。陛下……漢之所以強,皆賴於此。以至到了漢亡,天下三分,乃至一個尋常的軍閥,區區公孫瓚、劉虞之輩,亦是以一郡之兵,使胡人不敢應其鋒芒。”

    “時至今日,大明馬政已是敗壞,克敵制勝 的法寶,早已不再是以強制強,而是藉著城牆和火器之威,與胡人決戰,這等戰法,防守固然有餘,可要殲敵,卻是遠遠不足,以至於塞外的韃靼人,猖獗至此。”

    “自然……”方繼藩頓了頓:“制胡之策,顯然微臣說的有些大了,還是說說貴州的叛軍吧,雲貴的土人,善於隱匿於山地之間,神出鬼沒,而勦賊的大軍呢,卻多是自各地調來的客軍,有的來自南直隸,有的來自湖廣,有的來自江浙,他們初來乍到,還未習慣雲貴的氣候,便貿然作戰,太子殿下,看過了王軾大人的方略之後,認為王軾必勝,而臣之所以認為必定受挫,大抵因為如此,因為方略再好,也需有人執行和貫徹,否則,不過是笑話罷了。”

    方繼藩嘆了口氣,才又道:“其實朝廷勦賊,根本無需從各地調動數万大軍,米魯的叛軍,也不過是萬人而已,想來老弱婦孺,佔了多數,真正的精銳,也不過數千,對付這些土人,理應專門操練山地作戰,熟悉雲貴地理的山地營,這便如武帝以大漢騎軍擊匈奴一般,以強對強,只要朝廷肯下功夫,五千山地營精銳,足以震云貴。”

    他侃侃而談,令弘治皇帝和劉健等人默然。

    這個傢伙確實妖孽,可他的見解,也確實有其道理。

    朱厚照聽得甚至眼中閃了光彩,他終於明白,並非是自己方略錯了,原來錯就錯在沒有可用的官兵,這樣一想,他忍不住帶著幾分崇敬地看了方繼藩一眼。

    老方說的不錯啊,想不到,這傢伙竟還精通馬政。

    他忍不住自告奮勇地看向弘治皇帝道:“父皇,兒臣願為父皇分憂,操練一支軍馬……”

    “胡鬧!”弘治皇帝瞪了朱厚照一眼。

    朱厚照嚇得連忙垂下頭,不敢繼續說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7-15 08:27
第一百三十章:給皇后出主意





    朱厚照的請求,弘治皇帝自然是不會輕易答應的。

    此時,弘治皇帝卻是將目光瞥向了方繼藩,道:“等各路的客軍,熟悉了雲貴的氣候之後,想來捷報就會傳來吧。”

    弘治皇帝,顯然對於馬政沒有太大的興趣,其實在歷史上,這弘治朝也算是太平,可唯獨軍事上,卻遠比其他皇帝要軟弱了許多,這一點,顯然和弘治皇帝的性格有著很大的關係。

    到了他現在,他還寄望於朝廷的大軍在慢慢熟悉了對手之後,能夠很快的克敵制勝。

    方繼藩是多少有點了解弘治皇帝的性子的,卻是道:“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臣不客氣的說……”

    他話才說一半,弘治皇帝和劉健諸人的臉色卻是驟然變了。

    這廝是個烏鴉嘴啊,你還當講不當講,還想不客氣的說……

    “好了!”弘治皇帝毫不遲疑,迅速打斷了方繼藩,直接道:“你不用講了!”

    “ ……”方繼藩像吃了蒼蠅一般,苦著臉道:“陛下,臣還是想說……”

    “再等等吧,等等看!”弘治皇帝頗有幾分無語!

    這個時代的人,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相信怪力亂神之事的,弘治皇帝沒好氣地道:“想不到你竟還通馬政,很好……”

    不得不說,弘治皇帝已是越來越欣賞這個小子了,再側目看了朱厚照一眼,心裡竟有幾分鬱悶,隨即,他咳嗽一聲:“朕還有事要和劉卿家商議,方繼藩,你和太子去向皇后問安吧,她倒是惦記著你。”

    顯然,皇帝是一心不讓他說下去了,方繼藩心裡嘆了口氣,只好和朱厚照一起告辭出來。

    剛剛從暖閣裡出來,朱厚照就立即失聲道:“老方,你真厲害。”

    看著朱厚照膜拜的目光,方繼藩面無表情地道:“哪裡,只是有一點厲害而已。”

    這聲音卻是不可避免地傳入了暖閣。

    弘治皇帝搖了搖頭,看了劉健諸人一眼,臉沉了下來:“要做最壞的打算,下一道旨意,命雲南黔國公府試操一支山地營。”

    “陛下……”劉健則是笑容可掬地道:“陛下既有此心,何不方才言明,卻等方繼藩走了再說。”

    弘治皇帝深深地看了劉健一眼,神色古怪地道:“這個小子,倘若朕什麼都聽他的建言,他的尾巴豈不是要翹上天上去啦?”

    劉健不禁啞然失笑。

    ………………

    朱厚照和方繼藩自然真的去給張皇后請安了,二人到了乾寧宮,便聽到乾寧宮正殿里傳來了求饒的聲音:“姐姐饒命,怪不得我們兄弟…… ”

    接著,便有人進去通報,過一句會兒,有女官請二人入內。

    方繼藩步入正殿,便見張皇后陰沉著臉,咬牙切齒,全無平日的半分端莊雍容,而張家兄弟二人,則是跪在張皇后的腳下一味求饒。

    只見張皇后厲聲道:“就為了一塊地去和周家人爭搶,還打傷了人?你們……真是放肆!”

    “地是我們家的啊,姐姐,我們張家的地。”張鶴齡雖是求饒,可顯然不服氣,下意識地回嘴道。

    方繼藩其實在一旁聽了之後便明白了,所謂的爭地,又是周家,那麼……十之**,就是歷史上張家兄弟惹的一場官司了。

    這場官司記進了明實錄,可見問題的嚴重。

    這一對張家兄弟,在歷史上實在是出了名的活寶,弘治皇帝還在的時候,他們呢,平時招搖倒也罷了,居然還發生了一段公案,令弘治皇帝對他們徹底的失望。

    這場公案問題就在周家,這周家也是外戚,而且來頭甚至比張家更大,他們乃是太皇太后周氏的親戚,這太皇太后可是親手將弘治皇帝撫養成人的祖母啊,在弘治皇帝心裡,是何等的重要!

    可這一對活寶呢,竟跑去跟周家爭地不說,還打傷了人。

    說這二人是弱智,還真一點問題都沒有,以至於到了後來,他們的親外甥朱厚照登基,按理來說,張皇后就這麽個兒子,對朱厚照有撫育之恩,這自己的親舅舅,怎麼也得護著吧,結果,這兩個傢伙還把朱厚照惹火了,指著他們鼻子就痛罵,非要宰了他們不可,若不是張皇后拼了命要攔著,只怕這一對活寶早被剁成肉醬了。

    更噁心的是,到了嘉靖年間,嘉靖皇帝登基,顯然風向已經大變,可這兄弟兩還以為自己依舊如在弘治和正德年間的意氣風發,竟還不懂得收斂,以至於嘉靖皇帝直接圈禁了壽寧侯,等到張皇后去世,便直接將張家兄弟宰了。

    嘉靖皇帝雖是冷酷無情,可滿肚子卻都是謀劃和算計,一對張家的廢物,留著其實沒有什麼大礙,畢竟他們不過是落水狗而已,實在沒有殺了的必要,可嘉靖皇帝依舊非要殺之而後快,以至於被人評價為'薄涼至此、世所罕見'。

    意思是你嘉靖好歹也得了張皇后的支持,才得以克繼大統,可張皇后一死,便殺她的兄弟,實在過於薄情寡義。

    而嘉靖皇帝依然故我,明知會有如此後果,依然不改初衷,除了顯露出了嘉靖皇帝的薄涼,其實和張家兄弟愚蠢的花樣作死,也不無關係。

    “你們!”張皇后此時顯然非常的生氣,厲聲呵斥道:“到了現在,還想要狡辯?滾出去,滾!”

    張家兄弟猶豫了一下,倒也不敢造次了,匆匆起身,連滾帶爬的跑了。

    張皇后餘怒未消,倒是朱厚照一聽到張家人打了周家人,那太皇太后對自己也是極為寵溺的,他對周家人印象更好,便不免憤怒道:“母后,壽寧侯和建昌伯實是該死,理應好好教訓。”

    張皇后一聽,鳳眸里頓時寫滿了震驚!

    她顯然萬萬想不到,自己的兒子竟對自己的兩個兄弟鄙視至此,竟用上了該死這樣的字眼,竟是禁不住眼淚婆娑:“厚照,你的兩個舅舅,固然是不爭氣,可畢竟他們是國舅,哎……本宮……是真的將他們嬌寵壞了……”

    面上既是自責,又是痛苦不堪。

    見母后傷心,朱厚照倒也就不好說話過份了,只是冷哼了一聲。

    張皇后勉強定了定神,方才注意到了方繼藩,方繼藩朝張皇后行了個禮,張皇后總算勉強扯出了點笑容,道:“原來繼藩也來了。”

    “是……”這等張皇后的家事,方繼藩倒是不好說什麼呢,本少爺可一丁點都不傻。

    可誰料,張皇后卻是深深看了方繼藩一眼:“本宮聽厚照說,你是個極有主意的人,周家,你知道吧,那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人,本宮那兩個不成器的兄弟竟是打了太皇太后的一個外甥,你說說看,此事該怎麼辦?雖說仁壽宮那兒還未怪罪下來,可本宮明白,太皇太后心裡一定不是滋味的,你就給本宮想想主意,該怎麼辦才好。”

    張皇后很有深意地看著方繼藩,鳳眸裡,似乎帶著別樣的期許。

    方繼藩心中一凜。

    心里大呼,朱厚照,你特麼的坑我。

    自己哪裡有什麼主意,拉我下水做什麼?

    可似乎,張皇后已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期望。

    而她所問的話裡,並沒有這樣的簡單,絕不只是說這件事怎麼善了。

    而是……

    張家兄弟打了周家的人,周家肯定要進行報復,太皇太后也不是吃素的,那位歷經了三朝天子的女人,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家人受欺呢?

    那麼接下來,要嘛就是周家人在太皇太后的支持下,狠狠教訓張家兄弟一通。

    要嘛,這事兒得到陛下那兒去打官司。

    別看陛下與張皇后二人之間的感情深厚,可陛下也是純孝之人,對太皇太后,可謂是言聽計從,而且本來此事就是張家不對。到時陛下勢必震怒,這張家就算有張皇后護著,也保准別想有好日子過了。

    再者說了,不少御史本就對張家兄弟不滿,周家在朝中的勢力,非同小可,這兩兄弟就等著被人抓小辮子吧。

    張皇后表面上是問事情怎麼善了,可實際上卻是說,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這一對兄弟雖然令張皇后氣得吐血,可畢竟還是自己兄弟,張皇后還有護短的意思。

    可……

    救人?這要怎麼救?拿頭去救啊!

    畢竟,張皇后的兄弟是兄弟,可太皇太后的外甥,就不是外甥了嗎?

    張皇后護著自己的兄弟,太皇太后的外甥被揍了,難道還能忍氣吞聲?

    這等事,是一筆糊塗賬,只怕宮裡未來,未必太平了。

    方繼藩既不想救張家兄弟,也不敢掉進這坑里,畢竟……

    方繼藩心裡很清楚一件事,太皇太后雖一直深居仁壽宮,卻身份上,卻是屬於大魔王一般的存在,只怕捏捏手,就能使方家灰飛煙滅了。

    見方繼藩一臉為難,張皇后哀嘆了一口氣。

    皇帝那兒,肯定是無法指望的,便連太子現在竟都對自家兄弟離心離德,滿朝文武,更沒一個對張家兄弟有好印象。

    這無疑是四面楚歌,難道就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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