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朝敗家子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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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k2258 2018-5-11 00:24: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0 1648299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1
第四百一十六章:多才多藝方繼藩

方繼藩對這吳江的印象是此人在歷史上,曾和倭寇有所勾結,不過,這還是他調任到了浙江提刑使司的事。

不過,所謂的勾結倭寇,也不準確。

說穿了,所謂的倭寇,不過是一群東南的世家大族們,為了牟取海洋貿易的巨大利潤,而官商勾結罷了。

現在這吳江竟是在青州府的任上。

那么……

雖然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吳江是個好官,可方繼藩卻不屑于顧。

他輕輕合上奏疏,抿了抿唇,便開口說道:“陛下,一個人官聲如此好,可為何,卻還在任地方官呢?”

“什么”弘治皇帝睜大眼眸,詫異的看了方繼藩一眼。

方繼藩知道弘治皇帝的困惑,因此他認真的解釋起來。

“臣以為這個吳江大有問題,而且知道他有問題的人,不是一個兩個,可是上至吏部,下至地方的布政使司,幾乎每一個人,都認為吳江是個廉吏,是個能吏。按理來說,這樣有大才干的人,且已任官多年,在地方上,資歷充足,那么,為何沒有人提拔他?”

弘治皇帝聽言不禁覺得似乎有那么幾分道理,卻沒立即肯定方繼藩的說法,而是皺著眉頭:“你繼續說下去。”

方繼藩自然知道這么一條理由,無法說服弘治皇帝,因此他鄭重的說道。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許多人得到了吳江的好處,又或者是官官相護,總之,沒有人愿意說吳江的壞話,甚至是吏部都是如此。可雖說每一個人提起此人,是因為利益的關系,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可誰都清楚,和這個人關系太深,一旦這個人東窗事發,到時,可是要擔負責任的。”

方繼藩暗暗觀察了下弘治皇帝的臉色,見其面容里并沒有什么怒意,他才又繼續說下去。

“因此,他在一直都在地方,從這個縣調到這個縣,從這個府,調任至這個府……否則,以此人的資歷和官聲,早就入朝了,這個吳江,請陛下徹查,將他的底細,摸個底朝天,臣深信,到時陛下一定有意外的收獲。”

“……”弘治皇帝沉默了,面容里滿是愕然之色。

他無法想象,一個從上到下,都在夸獎的人,居然是個巨奸,這一點,是弘治皇帝無法接受的。

弘治皇帝看了一眼朱厚照,又看看方繼藩,才淡淡開口道:“朕已命廠衛徹查了,但愿,結果不是你們所說的這樣。”

他隨即看了一眼朱厚照,只憑一份奏疏,你就可以知道奏疏背后的隱情?

這似乎不大可能吧。

弘治皇帝眉宇挑了挑,下一刻卻不露聲色。

“嗯,方才說到哪兒了,對,鎮國府,鎮國府,營建起來吧,太子既然想做點事,那就做點事,不過……”弘治皇帝目中帶著深意:“鎮國府建了起來,太子就必須按時去那兒點卯當值,否則,朕立即裁撤。”

還以為陛下是希望太子能真正獨當一面呢,原來竟還有用一個鎮國府來困住太子的心思,若是太子和尋常的官員一般,也需每日按時當值點卯,他就算想跑,還能跑到哪兒去?

朱厚照道:“兒臣遵旨。”

自宮里出來,朱厚照吁了口氣,看了方繼藩一眼,興奮的開口說道:“你也看出那個吳江有問題。”

方繼藩重重點頭。

“有很大的問題,想不到太子殿下也看出來了?”

朱厚照樂呵呵的笑著,面容里洋溢著得意之色:“本宮是什么人,哼哼。”

方繼藩想了想,并沒有繼續吳江這個話題,而是笑著道:“對了,太子殿下,臣這幾日,只怕去不得西山。”

“為啥?”

方繼藩隱隱已經可以看到,一條魚兒開始上鉤了。

看著一臉興奮而又激動的朱厚照,方繼藩道:“臣在研究做一樣好吃的。”

“牛肉?”

方繼藩搖搖頭。

“和殺豚菜一般?”朱厚照追問道。

方繼藩又搖頭。

想到方繼藩又要做好吃的,朱厚照喜滋滋的。

“那得讓本宮去瞧瞧啊,去你的府上,這敢情好,說定了啊,本宮明日清早就來,這第一口,得讓本宮吃,不然本宮這就去和父皇說,是你綁了本宮去靈丘的。”

威脅我!

我方繼藩會怕你的威脅?哼!好吧,你贏了!

方繼藩不是個特別有原則的人,或者說,他的底線還是有那么點兒彈性的,只要不觸及到自己根本的底線,很多時候,尤其是在朱厚照面前,方繼藩也只是聳聳肩。

次日一早,方繼藩便開始做美食了。

方家的廚房里,許多廚子和幫廚都被趕了出去。

王守仁無語的看著自己恩師,他們也都回了京,不過翰林院里,讓他們休息兩日,再去當值。

于是乎,他們看著恩師摩拳擦掌的樣子,頓時有一種錯覺感。

自己的恩師,到底是干啥的?

唐寅捋著袖子,要幫忙。

歐陽志就指望不上了,宛如智障一般,烹飪是精細活,對火候的要求很高,這家伙若是慢上一拍,這廚房著火了怎么辦?

朱厚照美滋滋的在一旁看著忙得不亦樂乎的方繼藩,不禁開口問道:“本宮該做什么?”

“吃。”方繼藩道。

“噢。”朱厚照頷首點頭。

食材早已準備好了,雞蛋,牛的不可描述擠出物,水果、蜂蜜、油、面粉等等。

接著,方繼藩開始鼓搗,將雞蛋打碎,攪拌,接著放入牛的不可描述擠出物,蜂蜜、油、面粉,將這些統統攪拌均勻,瞬間,這像極了某種不可描述液體便足足有了一鍋。

當然,其中最緊要的,是上鮮酵母。

此時還是明朝,卻沒有饅頭,只有蒸餅。

蒸餅和饅頭之間,其實是沒有太多的分別的,都是拿揉好面,放到蒸籠里去蒸煮罷了,可饅頭唯一的不同之處就在于,鮮酵母的出現。

這鮮酵母的制作方法很簡單,不過是用紅薯發酵罷了,培養出了酵母,有了這東西,添加進了面粉之中,便可使這混合了雞蛋、蜂蜜,牛的不可描述擠出物在蒸煮的過程中膨脹起來,造成蓬松感。

這鮮酵母,乃是方繼藩特意培養的,有了此物,這糕點的基礎也就有了。

方繼藩小心翼翼的將鮮酵母放進去,他還預備再多培養多一些,用在西山的農家樂里,這可是大殺器啊。

一切準備妥當,將面粉混合物放入一個圓形的木模具里,放入蒸籠,讓唐寅生火。

“這啥,雞蛋蒸餅,為啥要放蜜?本宮不喜歡吃甜的呀。”朱厚照皺眉說道。

方繼藩看了他一眼,很是不耐的說道:“誰說給自己吃了?”

朱厚照氣的半死,很是不服氣的問道:“那給誰吃?”

“我自己。”方繼藩笑吟吟的道。

另一邊,方繼藩提出一個冰木桶,顯然,這是冰窖里弄出來的,打開,一股香甜的氣息四溢出來。

“這啥?”

“不可說。”方繼藩很想告訴他,這是奶油,可確實不可描述,太讓人浮想聯翩了。

奶油的制作方式很是簡單,不過是牛奶儲藏,加檸檬和黃油而已。

當然,需要費一些功夫。

這西山是一塊寶地,應有盡有,這都是方繼藩自己的地盤,隨著如何折騰。

這一桶奶油是冰窖里取得,還帶著寒氣。

大抵忙活完了。

身后,王守仁等人一個個看著恩師,都是無言。

方繼藩一面取了抹布搓著手,一面道:“現在知道,為師在教你們什么嗎?”

“治大國如烹小鮮?”王守仁想了想道。

方繼藩搖頭:“不對。”

唐寅搖頭晃腦:“知行合一,民以食為天,不知烹飪,如何治民?”

“也不對。”

朱厚照齜牙笑道:“做飯。”

“對了。”方繼藩欣賞的看著朱厚照,對歐陽志等人道:“為師是個耿直的人,哪里有這么多道理教授給你們,烹飪就是烹飪,為師會因為這烹飪,就故作高深嗎?不會!為師不是那樣的人,為師最討厭的,便是那些矯揉造作的人,這樣的人,最是討厭,你們記著了,以后對待你們自己的門生,也要如為師這般的坦誠,何也?唯誠可以破天下之偽,唯實可以破天下之虛,我等做人,誠信為本,萬萬不可學某些人,惺惺作態。”

王守仁等人心中一凜。

又是生動的一課啊。

眾人紛紛行禮:“弟子受教。”

只有歐陽志,沉默了片刻:“恩師教誨,學生終不敢忘。”

方繼藩看了歐陽志一眼,終于知道,為啥有人如此欣賞他了,那些老干部們隨口說一句話,有點小聰明的年輕人,便個個爭先恐后的連聲說是。

老干部啥世面沒見過,此等爭先恐后的年輕人,應的再快,也覺得這是理所當然,反而覺得這些人不假思索,過于阿諛,討厭。

反是歐陽志,反應比人慢一拍,人家說完了,他才說,如此,便給了人深刻的印象;且他一看,就是將人家的話細嚼了片刻的,這反而給人一種此人很實在的感覺,最后不卑不亢一句弟子受教,完美!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2
第四百一十七章:好巧呀

歐陽志這種慢半拍的性格,不但使人記憶深刻,更讓人覺得人實在,還覺得這個人,是當真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是個老實人啊。

無論多奸邪的人,都會有一個自我定位,這世上,除了某些腦子缺了根弦的社會人之外,絕大多數,都自認自己不是壞人,見著了歐陽志這樣的老實忠厚的人,不但和他說話,覺得放心,有安全感,還覺得真正受了歐陽志的尊重,自以為自己良好的老實品性,竟和歐陽志一般,很是投契。

這等同于年長者,將自己對年輕時的印象,投射到了歐陽志身上,這種感覺……很好。

方繼藩心里不由感慨起來,傻人有傻福啊。

過了一會兒工夫,火候差不多了。

熱氣直冒,唐寅燙得齜牙咧嘴的要去取蒸籠。

方繼藩見狀,不由開口罵道:“用抹布去取。”

“哦。”唐寅取了抹布,將這蒸籠取下來,蒸籠一打開。

那木模子上,一個圓盤形的糕點便現出了原型,看著很是精致。

朱厚照立即湊上來,面上煙霧繚繞,一股特有的蛋糕香味撲鼻而來,香而不膩,很是好聞。

他不由好奇的問道:“這是什么?”

方繼藩沒理他,將這蛋糕自木模子里取出。

方才放進去的時候,并不大的糕點,此時,卻已膨脹起來,方繼藩拿著取了匕首,將這圓形一體的蛋糕雕塑了一番,有了一些模樣,方才取了奶油桶,在這蛋糕之上,抹了一層奶油,接著,便是取了一些鮮果,放在了奶油之上做點綴。

如此一來,一個蛋糕便算是徹底的做好了,精致而又好看。

似乎……還差一道工序。

方繼藩想了想,取了一根筷子,在上頭書寫幾個字。

“鎮國公威武。”

朱厚照眼前一亮,還有可以這樣玩的,因此他不禁樂呵呵的笑了起來:“有點意思了。”

方繼藩將這蛋糕冷卻之后,方才將蛋糕放到了眾人面前:“吃吧。”

“啥?為什么吃?”朱厚照有點惱怒,這么好看的東西,怎么可以吃掉呢?而且上面還寫自己的……

“殿下。”方繼藩同情的他了他一眼,淡淡說道:“不吃就會壞掉。”

朱厚照不服氣:“那且等一等。”

便取了筷子,在這鎮國公威武之下,快速的寫下來了幾個字。

“吾乃新建伯。”

放下筷子,拍拍手,有一種報復式的快感:“來啊,吃了,不要客氣。”

方繼藩心里罵,的,智障!

讓人各自取了盤子,方繼藩將蛋糕以圓中心切下,每人一塊。

“可以吃?”朱厚照看著托盤里的蛋糕,當方繼藩的刀將鎮國公威武五個字切的支離破碎的時候,他的心都化了,憤恨不平的托著蛋糕,吃便吃吧。

方繼藩給了他一個木勺,這蛋糕很是蓬松,軟軟的,連帶著奶油一起切下,朱厚照道:“甜的糕點不好吃啊。”

說著,一面將勺中的蛋糕塞入自己口里。

朱厚照沉默了。

甜膩的感覺,不只如此,那奶油帶來的油滑,格外的刺激味蕾,還有那新鮮的水果此刻也是充滿在他的味蕾里。

朱厚照呆了,尤其是第一次初嘗,這種感覺,瞬間的放大了十倍。這頗為油膩的奶油,本是很容易讓人生膩的,可與蛋糕混雜一起,這蛋糕松軟的感覺,尤其是舒服,軟綿綿的,和平時那些生硬的糕點相比,給了朱厚照一種全然不同的感覺。

“好吃!”朱厚照不客氣了,狼吞虎咽,一下子便將手里的蛋糕吃了個干凈,摸了摸肚皮:“吃了這么多日子的飯團,再吃此等甜點,實是舒服啊,還有嗎?給本宮再切一塊。”低頭一看,那蛋糕,早已被方繼藩和六個門生瓜分殆盡。

朱厚照忍不住齜牙,眼睛向方繼藩幾人逡巡,唐寅一看太子殿下的目光不懷好意的看來,方才還在細嚼慢咽,感受著牛奶和蛋糕所帶來的香甜,頓時急了,開始狼吞虎咽,將整張臉埋入蛋糕里。

只有歐陽志,還在盯著這蛋糕,而后,慢悠悠的取了勺子,朱厚照竄過來,揚著勺子道:“來,分本宮一般。”

歐陽志奇怪的看著朱厚照,朱厚照已經無恥的將勺子伸進了他的盤里切走一大塊,歐陽志才道:“噢。”

“好吃啊,太好吃啊,這糕點,怎么就蓬蓬松松的呢,咬起來,真舒服,這油也好吃。”

朱厚照興沖沖的,手舞足蹈,一張面容里滿是期待:“再做一個,再做一個,以后就吃這個,天天吃。”

方繼藩從容一笑:“不成,我將其取名為誕日糕,只有過誕日才吃,今日先試一試,我記得,下月就是伯虎的誕日了吧,伯虎啊,下月為師親自做給你吃。”

唐寅身軀一震。

他滿口還涂滿了奶油,忍不住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眼睛……紅了。

他有一個妻子,對他并不好。

糟糕到什么程度呢,妻子遠在南直隸,偶爾也會通一些書信,只是可惜,自己的誕日,即將到來,可自己的妻子,從未在書信里提起過。

歷史上,唐寅的第一個妻子,確實很糟糕,他因為牽涉到了科舉弊案,而永不敘用之后,這妻子便立即回了娘家,從此再不愿和唐寅有任何的瓜葛。

現在,雖然唐寅已成了進士,他的發妻,對他態度好了一些,可也不過是流于表面罷了,哪里會關心唐寅這個。

唐寅的誕日即將到了,他不好意思和幾個師兄弟說。

恩師之所以知道,想來是因為,當初自己拜入恩師門下時,會專門遞貼,這帖子里,寫明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所以……恩師將自己的生辰銘記于心了吧。

想到自己的妻子,尚且對誕日只字不提,想來已是忘了,而自己的恩師,竟是記得清清楚楚。

這蛋糕,顯然也是恩師為了自己的生辰而提前制作的,一股莫名的暖意,瞬間溫暖了唐寅的心。

遏制不住的淚水,如江水一般泛濫而下。

噗通一下,唐寅拜倒在地。

捶著胸。

“恩師……”雖然奶油還殘在自己的唇上,此刻他整個人看上去很沒形象,可唐寅已不在乎了,此刻,壓抑在內心里的情感,頓時噴發出來。

“恩師大恩,弟子萬世不敢忘,弟子萬萬想不到,恩師竟還記得弟子的生辰,為了弟子,親自下廚,制作糕點,恩師啊……弟子……沒齒難忘!”

接著,便是驚天動地的大哭。

方繼藩有點懵。

記得他的生日很……奇怪嗎?

唐寅啊,你叫伯虎啊,你之所以叫唐寅字伯虎,是因為你是寅年寅月寅日所生,而寅年恰好是虎年,可不就字伯虎嗎?在后世,莫說是歷史書,便是無數的歷史趣聞小段子里比比皆是,傻瓜都知道你的生辰呀。

難道……有啥不對?

可方繼藩哪里知道,唐寅是孤獨的。

他早年喪父,沒了父親,家道中落,雖是娶妻,可妻子對待他并不好,甚至對他形同莫路。只有拜入了恩師門下,和幾個師兄一起,侍奉恩師,他才找到了些許的溫暖,可這還不夠,畢竟師兄弟們都是粗漢子,王守仁的心思只有他的大道,歐陽志幾人,總比人慢一拍。

一個與自己契合的徐經,已下了海,至今沒有音訊。

這種孤獨寂寞,有時令多愁善感的唐寅有些對影自憐,可是……

他這時才知道,原來這個世上,恩師如此惦記著自己,這蛋糕,這奶油,還有恩師親自下廚,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恩師為自己精心準備,淚水,如斷線珠子一般一滴滴的落下,唐寅揪著自己的心口,激動萬分的說道。

“我……我……世無恩師,學生誠如豬狗一般渾噩度日……”

方繼藩告訴自己,不要理這個傻叉,這樣的人,無可救藥的。

可唐伯虎如此,其他幾個門生,也都眼睛紅了。

師生關系,猶如父子,父子尚且還有不夠交心,而師生卻是后天主動的選擇,歐陽志縱然反應慢一些,竟也眼眶里噙淚,這兩年的朝夕相處,日益覺得恩師的偉大,真是……感激涕零啊。

“好了。唐寅,你起來吧。”

朱厚照至始至終都是懵的,不知發生了什么事,其實方繼藩也不太明白。

不過這不妨礙,方繼藩繼續低頭啃著蛋糕。

味道……比后世的差遠了。

不過比之這個時代的糕點,尤其是鮮酵母的出現,確實給當下的大明,提供了一種全新的口味。

很久沒吃過了,居然出奇的好吃。

“慢著。”朱厚照想起了什么,連忙追問道:“老方,你是說,這蛋糕,是誕日時,給人吃的?”

方繼藩笑吟吟道:“誕日糕,當然是誕日時吃的,添個好彩頭嘛。”

朱厚照眼睛一亮:“誒呀,你不說誕日,本宮竟是忘了,我妹子,過兩日便是誕日了啊。”

“是嗎?”方繼藩一臉疑惑的樣子,面上帶著無比的震驚:“那……就太巧了。”8)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2
第四百一十八章:有心人

朱厚照樂了,心里美滋滋的,他真是萬萬沒有想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兒。

自己風塵仆仆回來,正愁妹子的誕日沒法兒交代呢。

自家的妹子,常年處在宮中,大家閨秀,宮里畢竟是洞天之地,若是拿了什么珠玉,怕妹子也瞧不上。

可若是宮外的玩物,且不說妹子喜歡不喜歡,就算是喜歡,父皇母后那兒,難免要責怪,這么大了,還送孩子的玩意兒。

這蛋糕好啊。

好吃,又有新意。

這老方真是大福星,瞌睡了就送來了枕頭。

朱厚照樂呵呵的拉著方繼藩的手,雙眸泛著光澤。

“老方,你得幫本宮。”

“幫什么。”方繼藩自告奮勇,兄弟義氣當頭,方繼藩自是沒啥可說的。

朱厚照見方繼藩答應的爽快,也不再繞彎子了,直接開口說道:“做蛋糕,要趕緊,后日之前,便要做好,要很大很大的那種。”

他一面說著一面興奮的張開手臂做形狀。

方繼藩凝視著興奮的朱厚照,淡淡開口問道。

“給公主殿下做?”

朱厚照重重點頭。

“自然,我妹子后日是誕日啊,本宮思來想去,這蛋糕做禮,實在妙不可言,妹子歷來好吃,這蛋糕太新鮮了,正好給她嘗嘗,不是還可以再上頭刻字嗎?字我都想好了,鎮國公贈永康公主,祝年年歲歲……”

方繼藩一臉嫌棄的擺手:“這不好。”

“啥意思?”朱厚照不高興了,不講義氣啊。

方繼藩道:“我說的是這字。”

“嗯?”朱厚照眼眸睜大凝視著方繼藩:“本宮不是還沒說完,怎么,你有主意?”

方繼藩想了想,便朝朱厚照笑道:“殿下請放心,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殿下是個重情重義的人,而恰好,我也是。殿下的妹子,我自是將其當做……”

“當做什么?”答應的這樣痛快,朱厚照不由警惕起來,一雙發亮的眼眸微微瞇著,直勾勾的盯著他看。

方繼藩沒理會朱厚照的困惑,而是埋頭淡淡開口。

“好了,時間不早,得趕著將蛋糕做出來,既然送禮,就不能像方才那樣含糊。”

朱厚照即便心里有困惑,可想到這是自己給自己妹子的禮物,沒方繼藩什么事,自然沒再深究,而是愉悅的道:“那我們來搭把手。”

方繼藩搖搖頭:“你們懂什么,我一人便可以了,別來這礙事。”

既是送給太康公主殿下的禮,當然不能假手于人。

朱厚照又樂了,其實老方這個人,還是不錯的,雖然有點兒懶,可對自己的事,其實還算上心。

真巧啊。

他忍不住的感慨,要不說,怎么是緣分呢。

方繼藩在廚房里足足的折騰了一天,在出來時,已是滿額細汗了。

這是自己對公主殿下的一點心意,啊,不,是太子殿下對公主殿下的一份心意。因而,需要格外的慎重。

朱厚照高興的手舞足蹈,兩日之后,一輛大車,直接送了這巨大的蛋糕入宮。

宮里并沒有張燈結彩,可在這后苑,卻是平添了一份喜意。

太皇太后周氏高興的看著膝下的兒孫們,整個人樂得合不攏嘴,面容里也是添了幾分光彩,看上去比以前年輕了幾歲。

她的目光在朱厚照,朱秀榮身上來回的轉著,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樣的甜。

曾孫朱厚照,聽說最近長進了不說,他父皇竟也不揍他了,這是喜事。

曾孫女朱秀榮,越發的亭亭玉立,她拉著朱秀榮的手,不禁感慨道:“又長了一歲,好啊,好,這是好事啊,可惜,要嫁人了,哀家都不知,該抱重孫,還是重外孫呢。”

朱秀榮面上嫣然,露出小女兒一般的嬌態:“曾祖母莫要取笑。”

“哪里取笑了。”周氏感慨:“女人啊,都要嫁人的,這算什么羞人的事,厚照,你近來沒有欺你妹子吧?”

“沒有的事。”朱厚照一臉委屈:“孫臣不敢的。”

“這便好,你們啊……哎……要和睦啊,你們的父皇母后,就你們這一對兄妹,將來哀家要去見英宗先皇帝,你們的父皇母后也會老的,咱們啊,都沒什么念想,就指望著你們兄妹能夠和睦,秀榮,來,將這個戴上。”

周氏取了一個玉鐲子,這玉鐲子古樸,顯得很尋常,周氏親手給她戴上:“這是當初,哀家入宮時,哀家的母親給哀家的,哀家也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因而,這鐲子,不算什么稀罕物,可哀家一直留在身邊,因為哪,進了宮,便自此和娘家人天人兩隔了,伴在身邊,就有了一個念想,而今,這鐲子,便送你了,你好生戴著。”

朱秀榮頷首:“是。”

弘治皇帝坐在一旁喝茶,笑吟吟的,看著這亭亭玉立的女兒,心里也是感慨。

張皇后則坐在另一邊,見周氏給朱秀榮鐲子,連忙開口道:“只說是,一點規矩都沒有,要行禮如儀,還不拜謝?”

朱秀榮正待要拜謝,周氏朝她擺了擺手:“不要有這么多的虛禮客套,太生分了。”

朱厚照此時笑吟吟道:“其實兒臣,也為妹子預備了一份大禮。”

朱秀榮卻是提不起什么興趣,哪怕是手里的鐲子,至于朱厚照所言的大禮,也是興趣寥寥,提不起一點勁來。

而今,天色已晚了,一日即將過去,再過一些時候,這誕日自然也將落下帷幕。

可是……

方繼藩所承諾的禮物,卻是至今沒有見到。

她的心里竟有些空空的。

吁了口氣,朱秀榮便不免的在想,他一個男子,送禮入宮,終有不便吧,這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哪里有外臣,而且還是年輕男子,無親無故的,突然送禮來的。

這若是傳出去,誰曉得會招來多少議論,只怕父皇,心里也會不高興。

而且方繼藩若是冒冒然然的送自己禮物,這樣對自己,對他都是不利的。

這般安慰了一會兒,朱秀榮才覺得心里好受了一些,可依舊心里還是有些空蕩蕩的,即便心里失落,她也是勉強朝朱厚照擠出一個笑容。

“呀,卻不知是什么大禮。”

朱厚照面帶笑意,興沖沖道:“你見了便知道。”

于是呼喝一聲,外頭的宦官早已做好了準備,片刻功夫,劉瑾推了一輛小車進來,這車有一米見方,上頭還用簾布遮了,新穎而又神秘。

眾人都好奇起來。

弘治皇帝倒是很戒備的瞪了朱厚照一眼,很是擔心,朱厚照又是鬧出什么幺蛾子。

周氏巍巍顫顫起來,一臉期待的說道:“哀家也想見識見識。”

朱厚照喜滋滋的掀開了簾子。

一個巨大的糕點,便在眼前,糕點分三層,猶如天壇一般,松軟的糕上布了一層奶油,奶油之上,則點綴了各色的鮮果,看上去很是精致,最引人注目的是這最上層的蛋糕,在那奶油之上,還刻著字。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這是……

很惡俗的八個字。

可女孩兒喜歡。

朱秀榮微微一愣,眼眸里掠過一絲喜色。

朱厚照喜滋滋的道:“看到了嗎,老方……不,呃,是我的意思,這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意思便是,只要妹子安好,我這做哥的,無論刮風下雨,無論在外頭,風吹日曬,是天寒地凍,雨雪交加,可在哥的心里,便如晴日一般,每一日,都是艷陽高照,心里舒坦。”

朱厚照熱情的看著自己的妹子,美滋滋的樣子,只為博自家妹子一笑,他說什么都行。

周氏不由笑了起來,很肉麻。

弘治皇帝也樂了,總算……今日正常了一次,嗯……像個做長兄的樣子了。

張皇后咀嚼著這句話,這話其實很直白,卻也頗值得玩味。

朱秀榮一聽老方二字,再見這八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這是什么?”

“誕日糕,專門為妹子準備的,花費了很多把功夫,最緊要的是,很好吃。”

朱厚照喜滋滋的道:“拿刀來。”

劉瑾小心翼翼的遞上匕首,又取了一個個盤子來,朱厚照預備要切。

朱秀榮道:“這是你做的?”

“……”朱厚照臉一紅,很是誠懇的回答道:“我只吃過。”

“嗯?”朱秀榮凝眸,目不轉睛的看著朱厚照,仿若立即就要知道真相。

朱厚照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道:“我托方繼藩做的,很好吃便是了。”

一下子……

全明白了。

朱秀榮瞬間知道,原來方繼藩的所謂大禮是什么。她睜大眼眸凝視著面前的精致而又龐大的蛋糕。

這是自己的兄長所送,卻又是方繼藩的一番心意。

方繼藩真是聰明啊,李代桃僵。

禮送了,還不遭人口舌。

最重要的是,這隱然已成了方繼藩和自己之間的小秘密。

還有蛋糕上的字,“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這是何意呢?

只要我好好的,他便開心了嗎?

他真是個有心人啊。

朱秀榮瞬間笑起來,柳眉舒展,一雙眼眸,微微拱起,宛如新月,薄唇微微上揚,這笑容動人心魄。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3
第四百一十九章:天子至孝

朱厚照睜大眼眸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的妹子。

見她笑起來,他竟是醉了,心中很是滿足。

見朱秀榮一臉陶醉的樣子,朱厚照心里樂開了花,不停的追問道:“喜歡嗎?喜不喜歡?”

朱秀榮看向他,也不掩藏自己內心的喜悅了,很是干脆的點頭道:“喜歡。”

“哥對你好嘛?”朱厚照樂了。

老方就是有辦法啊,做個糕點,便能有此奇效。

“好!”朱秀榮脆生生的回答,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朱厚照激動了,手舞足蹈起來:“現在才知哥對你好?”

朱秀榮若有所思,有些出神,依舊凝神,看著這蛋糕,竟是恍然。

“妹子,你哭了?”

朱秀榮恍然,卻發現自己眼圈有些微紅。

朱厚照見妹子如此,眨了眨眼,眼角也有些濕潤,這是一母同胞的妹子啊,可能是未來,自己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見朱秀榮淚眼婆娑的樣子,朱厚照忍不住道:“不哭,妹子,怎么好端端的,竟是哭了。”

朱秀榮拭了淚,吸著鼻子,哽咽著:“哥,你對我真好。”

“當然。”朱厚照一臉得意洋洋的:“我就你這一個妹子,便是你再不好,我也疼你。”

“……”朱秀榮忍不住,又想告狀了。

朱厚照興沖沖的拿著匕首:“來,來,來,先切蛋糕。”

他說著,卻突然發現,好像少了一樣儀式。

忙是回頭喚道:“劉瑾,蠟燭呢?”

“來……來了……”

劉瑾忙是在這蛋糕上,小心翼翼的插上了幾顆小蠟燭,將蠟燭點了,又興沖沖的跑去,熄了殿中各個角落里的燈火。

燈火冉冉,在這燭光之下,朱秀榮的俏臉,顯得格外的誘人,輕輕的垂著頭,火光映射在她的眼底深處,而她的眸子,依舊凝視著那‘你若安好,便是晴天’八字,輕咬薄唇。

朱厚照一臉認真催促道:“快許愿,許了愿,便將蠟燭熄了,這愿很靈的。”

“許……許愿?”

“要閉上眼睛,快!”朱厚照口里流涎,他……餓了。

朱秀榮拉下眼簾,說不出的鄭重。

“心里想著自己的愿望,想想,此時此刻,你最想要的是什么,是不是想去邊鎮去,提刀跨馬,在那萬里黃沙上,狠狠砍下韃靼人的頭顱。又或者是,想不想……”

朱秀榮閉著眼簾,腦海里不自覺的浮現出某些可以描述,卻不可對人言說的場景。

面上,掠過了一絲郝然羞怯之色,怯生生的微微張眸,似乎想要掩飾什么似得,忙是輕輕將蠟燭吹噓。

殿中,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有了這一層保護色,朱秀榮方覺得心安,可隨即,宦官們點燃了殿中的燈火,才使她又置身于燈火之下。

朱厚照卻是非常想知道朱秀榮的心思,因此他竟是忍不住追問道:“妹子,你許了什么愿?”

“我……”朱秀榮有些錯愕。

朱厚照突然想到了什么,忙是敲敲自己腦袋,忍不住感慨:“我真蠢啊,愿望是不許和人說的,說了,就不靈了。嗯,不要說,不要說,說了我也不聽,好了,我們吃蛋糕。”

他一面說,一面拿著匕首,將這蛋糕切開。

朱秀榮見那八個字被朱厚照生生的分解的支離破碎,心要碎了。

朱厚照將蛋糕小心翼翼的放在盤里,送到朱秀榮面前,像是獻寶一樣的:“妹子,你來嘗嘗看。”

朱秀榮接過盤子,看著上頭的蛋糕,用小勺子輕輕舀了一勺,小心翼翼的,將這蛋糕置入口里。

頓時,一股香甜和松軟開始刺激著她的舌尖和味蕾,這是一種極奇怪的感覺,很……好吃!

“太好吃了。”朱秀榮眼角眉梢都洋溢著笑意。

她幾乎可以想象,置辦這糕點的主人,一定為此,花費了無數的心思,香甜入口,暖在心間。

“我就知道。”朱厚照興沖沖切下一塊塊糕點,送到了周氏、弘治皇帝和張皇后手里。

在沒有鮮酵母之前,一切的糕點,都是實心。

而實心的糕點,最大的問題就在于,它雖容易使人解饑,口感,卻差了許多,容易干硬。

正因如此,人們吃糕點時,都得伴著茶水喝,否則,難以下咽。

甚至許多人吃蒸餅,還需先將干硬的蒸餅先泡軟了,再一口吃下。

大抵……就和吃糊糊差不多。

鮮酵母的可怕之處在于,它可以使一切的面食膨脹起來,不但可以使食物松軟可口,而且也更利于食用,因此,鮮酵母在東方出現之后,后世人們眼里的饅頭應運而生,這饅頭瞬間變成了主食,風靡天下。

而在西方,人們從埃及人那兒,學習到了制造培養酵母的技藝,因而,使面包成為了主食,延續至今。

弘治皇帝吃了一口蛋糕,頓覺滋味綿長,別有風味,忍不住頷首:“方繼藩何時,又學烹飪去了。”

“他是為了自己的門生唐寅做的,說是唐寅的誕日即將到了,因而折騰出了這蛋糕出來。”

朱厚照笑吟吟的道。

弘治皇帝一面吃,一面心里暗咐,真香甜啊,這個孩子,到底是什么樣的爹,才能生出來,做任何事,都比別人好。

就連這做吃的,也比專業的廚子花樣多,滋味好。

朱秀榮俏挺的鼻子微微一皺,卻依舊嫣然而笑。

她可不信朱厚照說的話,何況,方繼藩一定不會如實相告的。

弘治皇帝卻是不禁道:“是嗎?想不到,歷來只聽說方繼藩對門生們苛刻,萬萬料不到,竟也有這一面,這蛋糕,很香甜,別有風味。”

朱秀榮低頭吃著,細嚼慢咽,專心致志的聽弘治皇帝父子說著閑話。

朱厚照正色道:“父皇,方繼藩對門生是嚴苛了一些,可有一句話不是說的好嘛,所謂子不教、父子過,教不嚴,師之墮也。”

“是嗎?這道理你也懂?”弘治皇帝奇怪的看著朱厚照,目光幽深不見底。

“怎么不知道,父皇真以為兒臣什么都不知。”朱厚照有些不太服氣。

今兒和從前不一樣,現在太皇太后和張皇后都在,朱厚照底氣十足。

弘治皇帝哂然,便低頭吃了一口蛋糕,一面道:“你能明白即好。”

朱厚照道:“兒臣自然都明白。”

太皇太后年紀大了,牙齒早已沒了多少,因而平時只能吃一些粥水,見眾人都吃著蛋糕,心里雖笑,有宦官托著蛋糕到她面前,她擺擺手。

朱厚照見狀,立即開口說道:“曾祖母,您也得嘗嘗,沾喜氣的。”

周氏只是搖頭:“哀家老了,怎么啃得動,你們吃吧。”

“很松軟啊。”朱厚照瞪大眼睛,認真的說道:“曾祖母試一試便知道了。”

弘治皇帝倒是突然想起周氏起來,他看著這松軟的蛋糕,若有所思。

一般的食物,要嘛太硬,即便是軟綿綿的,也往往粘牙,唯獨這蛋糕,松軟可口,入口即化一般,卻還不粘牙,他不由道:“請皇祖母試一試吧。”

周氏帶著遲疑。

有時若是吃了太硬的東西,牙便疼的厲害,有了這前車之鑒,她對任何的食物,便都有了幾分戒心。

平時為了太皇太后的膳食,御膳房可謂費盡了心思,給太皇太后熬粥喝,可無論變了再多的花樣,這煮的稀爛的食物難免膩味。

身為孫臣,弘治皇帝早已看在眼里,沒有提,是怕周氏傷心,觸碰到痛點,可如今……他一下子沒了吃蛋糕的心思了。

蛋糕再好吃,也及不上周氏一笑啊。

于是,輕輕拿勺子舀了一點蛋糕,很是用心的將這一小塊蛋糕沾了一點兒奶油,親自上前遞給周氏。

“皇祖母試一試吧。”

周氏遲疑了片刻,忍不住道:“只恐到時牙又疼了。”

不過見弘治皇帝殷殷期盼的樣子,作為壽星的朱秀榮,似也期待著什么,便笑了:“罷罷罷,哀家試一試便是。”

弘治皇帝不再遲疑,將這蛋糕喂到周氏口里。

周氏顯得很小心,這蛋糕入口,一股久違的香甜,瞬間的入口,刺激著舌尖,周氏閉著眼睛,幾乎不敢用牙,可一入口,果然那一小塊的蛋糕,瞬間變軟了,可那松軟的感覺,卻是一下子入了她的心。

只微微的咽了咽,那一股子帶著奶油香甜的東西,便已入喉。

吃了幾年的粥水,在別人言里,她這老太太是享了萬千的福氣,可天底下的事,卻都是冷暖自知。

年紀越大,牙便掉的厲害,從前想吃的東西,不敢出了,以往喜歡的吃食,也不敢再去嘗試。

而今,莫說是蛋糕,便是一個尋常的桂花糕,老太太至今都還惦念著呢,可她不敢吃,怕不舒服,因此,這蛋糕帶給她的味覺刺激,何止是放大了十倍,而是百倍、千倍。

猛地,周氏張眸,看著弘治皇帝、張皇后、朱厚照、朱秀榮俱都一動不動的看著自己。

周氏嘴唇嚅囁一二,下意識的,將唇邊的一點奶油舔舐了去,意猶未盡的道:“真是可口香甜啊,好吃!”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4
第四百二十章:遍地是朋友

周氏的胃口很好,竟是生生吃了一大塊的蛋糕,這才作罷。

見周氏還意猶未盡的樣子,弘治皇帝連忙開口道。

“皇祖母若是喜歡,過幾日,再讓方繼藩送一些蛋糕來。”

能吃到這么新鮮的食物,周氏心里很滿意了,若是能再嘗嘗,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因此她笑吟吟道:“如此,倒是難為了他。”

朱厚照和朱秀榮忍不住異口同聲道:“這他該當的。”

朱厚照瞪了朱秀榮一眼,略微不悅的問道:“妹子,你咋學本宮說話?”

朱秀榮輕輕抿了抿唇,旋即便笑盈盈的反駁道:“方繼藩是臣子,臣子為君分憂,不是理所當然嗎?你以為就你讀過書?”

很有道理啊。

想不到妹子也懂圣人之道。

朱厚照心里這么想,可面上卻依舊還是不屑于顧的樣子:“這算什么,學了圣人之道,還要致用,只會學,不會用,算什么?你針線有我好嘛?你女紅有我好嘛?你……”

弘治皇帝連忙咳嗽了幾聲,出聲制止朱厚照:“好了,休要再說了,說正經事,今日是秀榮的誕日。”

朱厚照癟了癟嘴,很是不滿的說道:“父皇,這就是正經事啊,兒臣以為,天底下的事,不是成日讀書,就可以將問題迎刃而解的,經學致用,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不會針線的人,怎么知道織女們的辛勞。不曾上過河堤,又哪里知道,治水是怎么回事。不曾耕作,又怎么知道糧食怎么出來的,如何勸農?”

弘治皇帝有一種感覺,這個家伙,似乎是在當著和尚罵禿驢。隱隱間,有發作的跡象。

朱厚照又想起什么事來,眨了眨眼眸,很是認真的問道:“父皇,你說,青州府那兒,還沒來消息嗎?”

“還沒有,想來,也查不出什么底細來。”弘治皇帝背著手,很是鄭重的回答道。

朱厚照聞言不禁垂下頭,低聲咕噥,那奏疏,明明有問題……

方家家大業大起來。

有了胡開山這個吃貨,方繼藩覺得家里米缸的消耗,已到了他容忍的極限。

在這樣下去,都要被胡開山這家伙給吃窮了。

因此他要努力掙銀子了。

鮮酵母開始在地窖中培育,緊接著,用白面和鮮酵母,再拌了一些白糖的饅頭正式上市。

一人限購饅頭三個,饅頭的價格低的令人發指,三文一個。

這樣的好事,自然是爭先恐后的人來購買。

方繼藩幾乎要覺得自己是個大善人了。

不只如此,還將推出蛋糕,以及其他各種添加了鮮酵母的食品,這些價格,也都是成本價。

方繼藩是個很實在的人,在農家樂門前,掛了‘積善人家’的牌坊,似乎還覺得無法證明對于為了回饋廣大消費者的厚愛,特意掛了各種牌子。

價格方面,幾乎沒什么挑剔的,畢竟,白花花的饅頭,竟和尋常的蒸餅價格相差無幾,可口感和味道,卻是好了十倍不止。

有人先在西山嘗了鮮,隨著一句句夸張的太好吃了,西山面點的消息便已不脛而走,而方繼藩的厚道,廣受所有人的好評,人們爭相而來,農家樂門口,卻是圍起了柵欄,坐著一個賣票人員,吆喝著。

“來啊,來啊,三兩銀子入園啦,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了啊,

四十兩,季票一百兩,年票一百五十兩,謝謝誠惠。”

“可釣魚,可摘梅子,可挖泥鰍,冬季還可摘瓜吃了啊。”

“生豚供應,正午免費供應殺豚菜,不吃虧,不吃虧了啊。”

“可吃茶,可喝酒,可聽書,貴人云集了啊。”

許多人望而卻步,覺得這方繼藩有點不要臉,大老遠趕來想嘗個鮮,原本是為了這所謂的便宜稀罕的糕點,都是來圖個樂子,這方繼藩竟在農家樂里賣的。

這和忽悠有啥區別呢?

罷了,來都來了。

進去之后,買了饅頭,買了蛋糕,一嘗,是真的風味獨特,太好吃了啊。

吃完了,三兩銀子的票價都付了,這就走?

來都來了,怎么能輕易走呢,因此撲哧撲哧的摘果子挖泥鰍去。

累得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想死,三兩銀子啊,果子倒是摘了一點兒,可以就地吃,除了不能帶出園區之外,想吃什么可以摘什么,可是……還是有些不值當啊。

只有在勞累之余,尋了個茶坊喝茶,吃著自己親自摘的菜,才有了那么幾分成就感。

人們湊在一起,不免閑聊起來,以往不太熟識的人,卻突然有了共同的話題:“兄臺的魚,釣的真好,可否賜教。”

“這個容易。”

“看到那土豆榜了嗎?一起絕塵,我跟你講……”

自各處來的人,聚在一起,吃茶、吃飯。

這里有許多外頭沒有,獨此一家的東西,人們享受的,就是一個稀罕。

可當某些富戶卻察覺到,這兒……竟變成了一個絕佳的交際場所。

能花三兩銀子,尋常人一月,甚至數月柴米開銷來此玩樂的人,都是非富即貴,既有世族的公子哥,也有可能,其爹是某部某官,或者,在京師某處,有幾家布莊子。

不少人,開始如魚得水起來,來了此處,趁著釣魚、挖泥鰍和摘果子的功夫,和人閑聊幾句,說不準,就結交了一些朋友,這些朋友,可能暫時用不著,一旦用上了,就能解決大問題啊。

因而,有不少人,都成為了常客,每一個人來此的理由,都各有不同,卻都是心照不宣,口里自然說,那新建伯置辦了一個農莊,讓人進來坐坐,倒是好事,些許銀子,門票而已,不算什么,大爺我進了園子,在里頭喝茶、購物的開銷,也不只百兩。

可心里卻罵,這臭不要臉的姓方的,竟這樣的黑人銀子,豬狗不如。

與此同時。

王金元已經開始和京師許多店家開始談了。

能被王金元請來談的店家,都是京里有名有姓的店鋪,有來自西城的城垣布店,這家店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專門做的乃是松江布的買賣,他家的松江布,和別處的織造手段不一樣,有祖傳技巧,一直在京里,馳名已久。

還有五馬街里做陳氏扇子鋪,扇子雖是小玩意,卻也是不少人手里最愛把玩的飾物,所以必須講究,不但要精細的做工,還需每一柄扇子有來歷,否則,就顯得窮酸了,陳氏的扇子,在京里很受人青睞,前來定制的人,如過江之鯽。

不只如此,還有京里賣玉石的,以及各種貨物的店家。

這些店家所賣的,無不是精品,且歷史悠久,都是京里老鋪。

王金元奉方繼藩之命,就是一家家的談,將這些店家,統統引入進西山去。

畫出一塊地來,你們自己建鋪子,你們的貨物,直接擺上貨架。

西山的人流不小,平時都有數百,多的時候,有上千人,別看和京師這動輒,數千數萬的人流相比,少了一些,可是架不住,西山這兒瞎晃悠的,都是子優質的客戶啊。

能花三兩銀子進來玩的人,才舍得買你們的東西,那些尋常的人家,連你們家店門都不敢進。

這鋪子建起來,肯定是能掙銀子的,何況,只是分店,橫豎都不會虧。

許多老店都動心了,除了一些固執的,不過,王金元也有辦法,用其他名聲差了那么一點點的取代他們。

茶肆、酒肆甚至是戲班子,還有賣各種貨物的,都需一家家談,剛剛進去,地是免租的,總而言之,成本不高,就可以把店開起來。

再怎樣,都不會虧本。

我家公子愛交朋友,不過不愿意跟我家少爺交朋友的人,一般運氣都不太好,總是多災多難一些,當然,這定然不是威脅,京師是個有王法的地方啊,我家少爺一直教誨我們,萬萬不可仗著他的勢,在外頭欺負百姓……

事情出奇的順利,連方繼藩都想不到,自己的名聲居然出奇的好,大家都很踴躍,無論是京里有背景沒有背景的鋪子,居然都很樂于合作,看著那已紛紛送來的帖子,方繼藩很是吃驚,他不由感慨。

“都說有錢人都是為富不仁人,商賈都很狡詐,錙銖必較,可你看看,他們真夠朋友,可見,這個世上,好人還是多了一些,憤世嫉俗,仇富心態的人真的很討厭呀,開山,以后不可如此了,出門之外,你跟人講義氣,別人自然也就和你講義氣了。”

胡開山略識得一些字,看著那一份份帖子,都是踴躍著要去西山開分店的,許多人紛紛表示,就算是賠銀子,看在方少爺的份上,也心甘情愿,而且還甘之如飴。

胡開山困惑了,他凝視著面前的帖子,忍不住問道:“難道京里的人,風氣和別處不同?”

“主要是……本少爺是個義薄云天的人!”方繼藩凝視著他,笑呵呵的教導道:“以后好好學,學到了本少爺的一半,你也就朋友遍天下了。”u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4
第四百二十一章:實踐出真知

胡開山撓撓頭。

確實,跟了方繼藩之后,他發現世界都已變了。

從前的時候,見多了為富不仁,看多了官官相護,欺壓良善百姓。

可現在………每一個人都是熱情洋溢的,見到他的人,都是噓寒問暖,從前叫刁民胡開山,現在稱他胡壯士。

見了他的人,從前嗤之以鼻,這個狗一樣的東西;而今呢,第一句便是,吃了嗎?餓不餓?

胡開山不傻,只是見慣了這人情冷暖,當初那些把自己逼上山落草為寇的人,而今卻個個和顏悅色的樣子,讓他有些不太習慣。

他沉默寡言,任方繼藩說啥,他都不回應。

方繼藩便收起了這些帖子,無敵……真是寂寞啊。

一封急報,火速傳至內廷。

司禮監里,蕭敬拿著這份燙手的密報,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有消息了。

來自于青州府的消息。

青州府大災,河堤決口,死傷數百人,無數人流離失所,青州知府不思救災,竟是借此機會,暗中搬空了青州府府庫中的存糧,口稱被暴雨所摧毀,此后,這些糧食流在了市面,高價兜售。

“……”蕭敬萬萬想不到,這個人膽子竟這樣大。

更可怕的是,與此同時,山東布政使司上下,也已受了打點,據說這一場豪雨,喂飽了許多人。

而令蕭敬臉色鐵青的,卻是位于山東的鎮守太監劉茂,劉茂也算是自己的干兒子了,一直受自己信任,可在這件事中,他收受了吳江的好處,居然也在為吳江遮掩。

整個青州府,居然聯起手來,欺上瞞下,蕭敬的世面見的多了,倒也不覺得有什么詫異,可問題在于,自己的干兒子,竟也被收買。

自然……這還不是可怕的消息。

奏報之下,還提及到了一事,三年之前,備倭衛的艦船在近海巡視,曾遭倭寇襲擊,死了一百多人,傷者無數,沉船兩艘,這背后,極有可能,便和某些勾結了倭寇的江南巨戶有關,而青州知府吳江,卻很不巧,出自某家巨戶。

如此一來,事情似乎就有了眉目。

一個知府,是不可能有如此通天之能的,這是因為,他背后所依靠的,乃是一個大家族。

而這個家族,又因為勾結了某些海外的賊寇,獲取了巨大的利潤,幾乎可以想象,送往京里的冰敬炭敬,有多豐厚,于是乎,這位吳知府,為何會得到如此多人的贊賞,也就不奇怪了。

這些人精們,顯然也或多或少的知道,吳江這個人,不太干凈,雖然收了銀子,對他褒獎有加,卻也沒有人,膽大包天到提拔此人,否則一旦這吳江東窗事發,自己豈不也要受其的牽連?

蕭敬目光幽幽,深深的看了這份奏報。

他開始猶豫了。

一切如方繼藩和太子所言啊。

還真猜中了。

可問題在于,自己該不該將奏報報上去呢,里頭的消息,太可怕了,陛下必定震怒,而到時……

若是隱瞞下去,那么……一切就可太平無事了,畢竟,除了廠衛,誰敢揭露這等事。

蕭敬稍一猶豫,咬了咬牙,必須揭露出來,此乃國朝隱患,廠衛不報,陛下就真的永遠蒙在鼓里了。

蕭敬終究還是有些不忍心,不忍心陛下如傻瓜一般,被人糊弄。

只是……他淡淡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側立的小宦官“叫個人,先去山東一趟,尋鎮守太監劉茂。”

一聽劉茂,這不知內情的小宦官面帶微笑,劉茂乃是蕭公公的干兒子,是極孝順的,平時在山東搜羅了什么寶貝,不只蕭公公這兒有一份,便是司禮監和東廠里當差的人,也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好處。

“找到了劉茂之后,告訴他一句話,就說是咱親口說的。”蕭敬眼里掠過了殺機“出宮之前,咱就和他說過,要謹慎,該拿的銀子,要拿。不該拿的,決不去碰。有些事,咱已知道了,讓他……自己看著辦吧!”

小宦官的笑容逐漸消失,驚恐的看著蕭敬。

蕭敬已起身,匆匆往暖閣去了。

弘治皇帝在顫抖。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這份奏報,遍體生寒。

吳江,竟是這樣的人,而自吏部,再到山東布政使司,到鎮守太監,甚至是當地的都指揮使……這些人,竟都在隱瞞。

貪墨、欺君、害民,甚至……勾結了倭寇!

弘治皇帝覺得心涼,萬萬料不到,區區一個吳江,這個人人贊許的知府,竟是一個如此奸邪之人。

弘治皇帝拍案。

蕭敬匍匐在地“奴婢萬死。”

“與你何干?”

“奴婢畢竟負責東廠,事先竟不能察,廠衛本該是陛下的眼睛,是陛下的耳朵,可是……”

“和你無關!”弘治皇帝道“論起來,除了一個吳江之外,其他人,都沒有罪責。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嗎?最可怕的是,一個人作惡,他謀取到的好處,送出了禮物,而其他人,都在一邊冷眼看著,和他保持距離,看著他害民,拿著人人都在拿的冰敬炭敬,還有各種年節的禮物,出了事,這個奸邪之人,自然該當去死,可其他人呢?其他人都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沒有提拔這個奸邪之人,冰敬炭敬,和禮物的往送,不過是理所應當的私人禮節,他們至多,只是失察,他們可以說,自己也是誤信了這樣的奸人,你說,你說說看,朕可以一道旨意,斬了一個吳江,抄他的家,滅他的族,可朕……拿其他人,怎么辦?”

弘治皇帝氣的要吐血。

他渾身顫顫。

是啊,這才是問題的關鍵啊。

一個吳江,太好對付了,一道旨意下去,身死族滅,可那些看客們呢,那些‘失察’的人呢?

蕭敬道“別人奴婢不敢說,可是鎮守太監劉茂,他是宮里的奴婢,他敢如此,奴婢已經吩咐下去了,讓他自行了斷。”

“至于其他人……”

弘治皇帝擺了擺手,苦笑“是啊,又處置掉了一個劉茂,這好極了,而后呢?吏部呢,山東布政使司呢,甚至,事涉倭寇,備倭衛里,恐怕也有內應吧,還有,都指揮使司呢,江浙那里,難道就沒有牽涉到的人,福建布政使司呢?再深究下去,這些人,難道沒有是恩師,沒有親朋故舊,只怕在朝中各部,也有不少人,得了冰敬炭敬,不少人曾為他說過好話吧。”

弘治皇帝背著手“朕該怎么辦?一并處置嗎?一并處置,豈不成了太祖高皇帝懲處胡惟庸案?一下株連數萬人?朕可以做嗎?”

蕭敬默然。

弘治皇帝道“這些年,倭寇越來越猖獗,甚至還發生了倭寇襲擾東南沿岸之事,朕心里一直都在嘀咕,區區倭寇,不過數千人而已,我大明有百萬雄兵,可這倭寇,卻總是越剿越多,越發的明目張膽,現在算是明白了,原來可怕的不是倭寇,而是人心啊。”

蕭敬眼眶紅了“牽涉此事的,有鎮守太監,這劉茂,就是奴婢舉薦的,請陛下責罰,陛下,古往今來,這樣的事,數不勝數……”

弘治皇帝嘆了口氣,擺了擺手“朕……竟不如太子!連太子都看明白的事,朕竟看不明白!”

“陛下……”

弘治皇帝眼睛紅了“召太子和方繼藩吧。”

“要不要將兵部和吏部……”

蕭敬想說什么。

弘治皇帝擺擺手“先宣太子和新建伯!”

真的竟不如一個太子啊。

朱厚照只看了奏疏,就明白背后有蹊蹺。

自己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如何勤政,可事實上呢,在這宮中,終究還是失察了。

弘治皇帝心里咯噔了一下。

太子是如何看出來的?

一下子,弘治皇帝明白了。

是因為……太子親力親為。

他去了一趟靈丘縣,親自賑災,親自治水,甚至親自上了河堤。

這水患之事,他有親身經歷,自然而然,對此了若指掌。

可笑的是,如吳江這樣的人,想來壓根不知治水是怎么回事,只想著欺上瞞下,因而,便連編造自己治水的奏疏,都是漏洞百出。

偏偏,這樣漏洞百出的奏疏,弘治皇帝居然信了。

之所以相信,正是因為,自己除了金水橋下的河流,還有后苑中的湖泊,至多,再加上一條護城河之外,幾乎對這所謂的河水泛濫,一無所知。

知行合一!

弘治皇帝心底深處,冒出了一個念頭。

這……不就正是知行合一嗎?

實踐出真知,沒有親身經歷,沒有真正的歷練,單憑教導的那些所謂圣人之道,不過是把自己讀成了呆子傻子。

太子,這一點……竟比自己這個父皇,要強得多。

弘治皇帝繃著臉“快傳!”

“奴婢,遵旨!”

蕭敬再不敢遲疑。

可怕,榆林那里暴雨,飛機取消航班,汽車堵車,火車晚點,恐怖如斯,總算,趕在十二點之前,寫完了,嗯,好像,新的一月要到了,這個月,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5
第四百二十二章:百無一用是書生

朱厚照和方繼藩抵達了暖閣的時候,弘治皇帝坐在御案之后,一見弘治皇帝陰沉著臉,朱厚照后脊一涼。

還不等朱厚照拜倒,方繼藩已是搶先道:“臣方繼藩見過陛下,吾皇圣明,千秋萬代。”

朱厚照偷偷的瞪了方繼藩一眼,方繼藩面若常色,弘治皇帝不等朱厚照說話,道:“青州知府吳江,該死!”

呼……

朱厚照松了口氣。

方繼藩也松了口氣。

朱厚照以為是近來偷偷私刻印章,東窗事發。

方繼藩以為自己為了商鋪的事,派了王金元、鄧健等人,到處在京中商賈那兒,提著犯禁的刀劍,在人家店鋪門前雜耍,被人彈劾。

二人不約不同的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也同時,目光一亮。

果然……猜著了!

蕭敬將奏疏先遞給了朱厚照,朱厚照詫異道:“竟還勾結了倭寇?”

連朱厚照都嚇了一跳。

方繼藩忙是接過奏疏,只掃了一眼,心里大抵也有數了,這人……真不是東西啊。

弘治皇帝冷然道:“朕已命人捉拿吳江,以及牽涉此案的人等!”

可他抬眸:“只是,可怕的是,這大明,有多少個吳江啊,這些人,真是可怕,欺上瞞下,朕知他們人,知他們面,卻不知他們的心!”

方繼藩和朱厚照對視了一眼。

“還有這倭寇,愈演愈烈,又當如何處置?”

“剿!”朱厚照精神奕奕道。

弘治皇帝深深的看了兒子一眼,不得不說,皇兒確實長大了,到了如今,他才開始接受這個事實。

不過……似乎方繼藩更可靠一些。

弘治皇帝接著看向方繼藩。

方繼藩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很有逼格的,上一世,裝逼犯們都愛先用這句話當開場白。

弘治皇帝若有所思,頷首點頭。

可不就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嗎?

一個吳江可怕嗎?不可怕,一道旨意,就可以徹底的解決了。

一伙倭寇,可怕嗎?可問題在于,有人可以借著倭寇,牟取巨大的好處。

弘治皇帝道:“三年前,一支備倭衛水師,被倭寇襲擊,死傷慘重,這幾年來,時有倭寇登岸,殺戮百姓,從前,朕不明白,為何倭寇會猖獗到這個地步,可現在,算是明白了。這倭寇的背后,有太多有利可圖的利益,以至于,從東南沿岸,再至山東諸地,總有人借用這些倭寇,牟取巨利,財帛動人心,老話說的對啊。”

方繼藩頷首:“對,這才最可怕的地方,倭寇的本質,就是私商,尋常人是不敢做私商的,私商的背后,定要有世家大族,沒有他們的支持,私商膽子再大,怎么下海,下海之后,如何將海外的東西,帶來大明,又如何將我大明的奇珍異寶,送下海去?沒有路引,大批的貨物需通過各處的關隘,沒有特定人的照顧,是不可能的。”

弘治皇帝點頭道:“朕從前想不到這一節啊。難道朕要下旨,將這些人連根拔起?”

方繼藩搖搖頭:“陛下,拔的起嗎?”

方繼藩家伙挺大膽,方才還說英明神武,現在這口氣,倒像是說,陛下你有這本事嗎?

方繼藩解釋道:“他們在暗,陛下在明,且他們盤根錯節,外有倭寇為援,內里呢?一個小小的吳江,尚且有這么多人對他贊譽有加,既有吏部,又有布政使司,甚至,還有都指揮衙門,那么,潛藏在其后的那些人,就更加可怕了。”

方繼藩抬眼,想了想,也不知該說不該說。

弘治皇帝道:“你繼續說下去。”

方繼藩道:“陛下要將他們連根拔起,需有當初太祖高皇帝,處置藍玉案和胡惟庸案的魄力。”

果然,方繼藩和自己不謀而合啊。

這意思是,直接大開殺戒,要連根拔起,所牽涉到的人,怕是沒有一萬,也有數千。

“可現在,已經不比太祖高皇帝時期了,太祖高皇帝能做的事,陛下能做嗎?”

弘治皇帝沉默了。

有道理!

太祖高皇帝是馬上得的天下,那時候,大開殺戒,誰敢多嘴瞎逼逼?

可而今,一旦如此,就是動搖國本了啊。

方繼藩道:“其實,也不是沒有辦法。”

“嗯?”弘治皇帝看著方繼藩。

“剿倭,以剿倭的名義,徹底斬斷他們的利益根本,失去了這些,這些人沒有了巨大的利益,自然也就一盤散沙,不攻自破。”

弘治皇帝道:“備倭衛可以用?”

方繼藩搖頭:“不可以。”

弘治皇帝皺眉:“備倭衛尚且不能剿倭,誰可以來剿。”

方繼藩道:“鎮國府。”

朱厚照立即明白了方繼藩的意思,拐了這么多彎,原來是……

朱厚照打起精神:“這件事,父皇交給兒臣便是……”

弘治皇帝道:“方繼藩,你繼續說下去。”

沒搭理朱厚照。

方繼藩道:“以鎮國府的名義,派出一人,組建一支專門剿倭的兵馬,稽查倭寇,同時稽查私船。為了防止,被吳江背后的這些人收買,這剿倭的兵馬,必須重新招募,也需重新編練,陛下,下西洋,已是迫在眉睫,可下西洋之前,不蕩平這些海寇,沒有一支專門的備倭兵馬,這是不成的,將來,這支軍馬可以為下西洋的船隊護航,而現在,卻可以令他們斬斷某些人的爪牙,這豈不是一舉兩得?”

弘治皇帝瞇著眼:“所以,以鎮國府的名義?”

“以鎮國府的名義,是不去打草驚蛇,若是朝廷這兒,喊打喊殺,東南沿岸,不知多少人要惶恐不安,這些人一旦不安,誰能猜測,他們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弘治皇帝頷首:“派誰去?”

朱厚照熱情洋溢的看著弘治皇帝,又看看方繼藩。

方繼藩道:“臣有一個人,可以舉薦,此人實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有他在,三年之內,不愁倭寇不平。”

朱厚照滿面紅光,樂了:“兒臣也不是謙虛……”

“是誰?”弘治皇帝依舊沒搭理他,繼續凝視著方繼藩:“是誰?”

“翰林編修,唐寅!”方繼藩一字一句!

朱厚照心……沉到了谷底。

原以為,方繼藩會推舉自己的。

無論怎么說,本宮也是弓馬嫻熟,三年平倭,舍本宮其誰?

可萬萬料不到,推薦的居然是唐寅。

那個廢物?

一個廢物,三年可以平倭,你將本宮置之何地了?

“那個江南才子?”弘治皇帝撫案,覺得不可思議。

這個人,沒什么特別之處啊,若是方繼藩推薦歐陽志,他尚且還認同。

“唐寅在臣的門生之中,是最無用的一個。”方繼藩耐心解釋。

“可他正因為帶有盛名,尤其是在江南,他名聲很是顯赫。因此,以鎮國府的名義,令他招募人員,預備抗倭,這才是神來之筆。江南的世家大族,若是得知陛下要平倭,一定會很惶恐,可若是他們知道,平倭的乃是才子唐寅,反而就松了口氣,自然以為,朝廷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而已,因而,不會生出戒備之心,這就有了足夠的時間,讓唐寅招募兵勇,進行操練了。”

弘治皇帝微微皺眉,覺得……有一絲道理:“只是此人……不過是個書生……”

打草驚蛇是不會打草驚蛇了,只怕,還會被蛇笑死呢,江南才子,久負盛名,文章和詩詞,乃至于繪畫,世人都是聞名已久,這樣的人,讓他做個翰林,真是太合適了,讓他去平倭?開玩笑!

方繼藩笑呵呵的道:“臣這個門生,確實是無用的書生,臣五個門生之中,就他最是無用,這一點,臣不得不承認,可臣卻有平倭之法,只有這個最無用的門生,方才用的上。”

弘治皇帝滿是顧慮,覺得方繼藩在開玩笑。

朱厚照道:“其實兒臣可以去試……”

“住口!”弘治皇帝冷冷的瞪了朱厚照一眼:“你是太子!”

“噢。”朱厚照心死了,也就老實了。

弘治皇帝皺眉:“只憑一個小小的唐寅,朕實在不放心,這樣吧……”他不是不放心方繼藩,而是真的信不過唐寅啊。

唐寅這個人,弘治皇帝曾經關注過,怎么說呢,才氣是有,就是……除了才氣之外,沒有其他的優點。

弘治皇帝沉吟了片刻,看著蕭敬:“召兵部尚書馬文升。”

蕭敬頷首,自是去請人了。

“朕非是信不過,只是此事,事關重大,讓唐寅去試一試,倒也無妨,卻也難免,要有兩手準備,兵部那兒,也要抽取備倭衛精銳,以防不測。”

朱厚照和方繼藩面面相覷。

陛下是想做兩手準備。

這倒沒錯,就是……方繼藩想到自己的門生被人這樣瞧不起,心里……有點惆悵,唐寅雖是自己門生中,最渣的一個,可……陛下,能不當場打臉好嘛?留一點面子難道不好?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5
第四百二十三章:但愿海波平

方繼藩和朱厚照先行告退。

他們在午門之外,候了很久,然后看到我們的兵部尚書馬文升出來。

馬文升鎖著眉,兵部真是多事啊,前腳下西洋,后腳剿倭寇。

倭寇不是一直都在剿嗎?備倭衛這么多年,斷斷續續的,也在剿賊啊。

雖然效果是差了一點,可是今日,陛下不知為何,大動肝火,上來就是一頓臭罵。

馬文升乃是弘治朝的君子,平時誰見了都是客客氣氣的,今日也不知觸了什么霉頭。

陛下命兵部自備倭衛抽調精銳,預備剿賊,看來是想要有大動作了。

自福建至南直隸和浙江,包括了山東一線,朝廷設的備倭衛總計十五處,理論上的員額,是總計五萬人,當然,馬文升自己推算,實額的人數也就三萬,另外兩萬,只是賬面上的數目而已。

可無論如何,眼下陛下催促,顯是想要盡剿倭寇,難……這是真難!

備倭衛沒有進入深海的船,只能在近海守衛,這倭寇來無影去無蹤,怎么打

好在兵部這兒有的是精兵強將,為了下西洋,海船也造了七八艘,可這些多是輔助的馬船,船不大,若是從備倭衛里抽調精兵強將,組成一支精銳的水師,倒也不是不可以剿。

可他前腳出了午門,就看到朱厚照和方繼藩站在這里了,二人還很默契的定定的看著他。

等我的?

為啥心里有些虛呢?

“臣見過太子殿下!”馬文升上前行禮道。

朱厚照笑呵呵的看著馬文升。

方繼藩這時道:“見過馬公。”

馬文升看了看朱厚照,再看看方繼藩,他們都在笑,笑的很開心。

馬文升的心沉到了谷底:“不知殿下在此,有何見教?”

朱厚照道:“父皇命你剿倭?”

“正是。”馬文升汗顏道:“真是慚愧啊,老臣……”

“正好,我們也剿倭,真巧啊。”

馬文升心里,猶如被一萬頭草泥馬奔過。

很耳熟啊,當初……好像兵部和西山的人,也曾一道下西洋來著。

這……算冤家嗎?

看著臉色極難看的馬文升,朱厚照毫不客氣的道:“真是冤家路窄啊。”

“哪里的話。”馬文升則忙道:“殿下此言差矣,都是為陛下效力。”

“那好啊。”朱厚照似乎等的就是這句,道:“那你借幾條船給本宮。”

“啥?”

其他都好說,一聽到船,馬文升的臉便拉下來了:“沒有船啊,哪里來的船?”

方繼藩一臉無辜的樣子道:“還說沒有,寧波市舶司那兒停了七八艘,都是新造的馬船,上千料的船。”

馬文升心里咯噔了一下,頓時板著臉:“胡說,這是朝廷的船,并非本官的船,本官乃兵部尚書,這船是將來要下西洋的。”

“借五艘,三年后還。”朱厚照懶得跟他瞎比比,伸出手。

馬文升震驚了:“臣得啟奏陛下,何況備倭衛……”

“父皇太小氣。”朱厚照好不忌諱的道;“就說,這五艘給不給吧。”

“真不是臣的船啊,不是臣可以做主啊。”馬文升苦著臉道。

“只是借。”方繼藩在旁幫腔:“不借就算了,不過馬公,太子殿下這個人心眼小,你想來是知道的,他睚眥必報,人品也比較差。”

馬文升和朱厚照都是面面相覷。

雖然朱厚照知道這是策略,可是聽著,總覺得………

“得啟奏陛下。”馬文升咬著牙。

方繼藩道:“要不三艘?”

馬文升義義正辭嚴的道:“我乃朝廷大臣,海船名為兵部所有,實則卻是朝廷所有,陛下若有旨意,無論要多少,兵部也如數奉上,殿下和新建伯就不要強人所難了。”

朱厚照倒是真想向父皇要,可父皇小氣啊,告退之前就問過了,弘治皇帝的意思卻是,先將兵練出來,到時再說。

這種事,最怕的就是到時。

朱厚照本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看馬文升跟他扯皮了這么久,便拉下臉來了:“不給是嗎?”

方繼藩也是眉毛一挑,拉著朱厚照的袖子道:“那就別和他啰嗦,殿下,回去拿著賬本將這筆賬記下來。”

二人拉扯著要走。

馬文升想吐血!

這話是幾個意思?記什么帳,老夫咋了?

老夫這是為朝廷效力,是大公無私。

喂,怎么不說清楚?

聽我解釋啊。

眼看著,人要走了,馬文升忍不住了:“殿下。”

“啥?”

“一艘!”馬文升伸出了一根手指。

朱厚照和方繼藩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光澤閃動而過!

其實,他們的目標也只是一艘,有一艘就好,萬事開頭難嘛,所謂的五艘,不過是漫天要價、落地還錢而已,套路。

朱厚照樂了:“好,一艘。”

“借的,要還啊!”馬文升不忘囑咐道:“殿下要言而有信。”

“好的,本宮……”

方繼藩道:“太子殿下的人品,您還信不過嗎?就算信不過太子殿下,難道還信不過我方繼藩?”

“……”這不說還好,一說,馬文升就更沒底了,心慌啊。

其實借船也無不可,跟陛下打個報告就是了。

可問題就在于,兵部的船都得下西洋啊,當初為了下西洋,要造船,兵部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和戶部討價還價,才將錢糧爭取到手的!戶部那兒都瘋了,天天嗷嗷叫著民脂民膏,看到兵部的人就想抽,現在朝廷的支出已經捉襟見肘,這個時候,自己哪里還敢大方?

就這么一艘船,不知從多少軍民百姓口里搜刮而來呢。

馬文升心里嘆息,何況現在兵部也要剿倭寇,船本來就很緊張啊,才七艘船,你們就拿走了一艘,這讓兵部咋辦?

目的已經達到,朱厚照和方繼藩自也不管馬文升怎么個感受了,興高采烈的告辭而去。

只是這一路,朱厚照其實也沒什么底氣:“給唐寅一艘船,他就能滅倭?”

“不怕,還可帶上胡開山,胡開山這個家伙,我要養不起了,臣拿碗吃飯,你道他拿什么?他拿臉盆,是臣洗臉用的那種臉盆啊。留在京里,實在太糟蹋了,就讓他和小唐一道去,物盡其用吧。”

朱厚照一聽胡開山,就不免有點兒不服氣:“酒囊飯袋。”

“可是,靠他們成嗎?”

“接下來,是募兵,這兵員也想好了,就招募三百人,一條船上,勉強足夠……”

“才三百?”朱厚照挑眉道:“鎮國府這樣寒酸?”

方繼藩略顯幾分尷尬,便道:“兵貴精不貴多啊,就算兵多,可咱們有這么多船馬嗎?養兵是要錢的,殿下,你這鎮國府,陛下才撥了那么點兒錢糧,夠什么用?”

朱厚照沒有多想便道:“我們可以自己掏銀子啊。”

方繼藩則是鄙視的看著朱厚照:“你來掏。”

“本宮……本宮沒多少銀子。”朱厚照一臉羞愧。

沒銀子你還瞎比比?狗的,我方繼藩的錢也想騙?

方繼藩道:“這兵,臣想好了,咱們的兵從義烏縣和永康縣招募。”

“為啥是那里,浙江人,他們……沒有北人勇武吧。”

方繼藩搖頭道:“北人不擅舟船,而南方水路密布,人們出行都需船,幾乎一村一里都有池塘和湖泊,他們打小便在江河湖泊里游水,雖然海上的情況和江河上的不同,可至少他們都懂水性。”

“這兩個縣,山多,靠幾畝田地,是養不起自己的。因而縣里的壯丁,大多無視朝廷的規矩,私自開礦,借此謀生,而又因為這兩縣向來勢同水火,所以為了開礦的糾紛,往往會大規模的械斗,他們拼命起來,是不要命的,每年不死個幾十人,都不罷休。”

“下海作戰,要求的就是勇氣,礦工們要力氣有力氣,要水性有水性,從祖宗十八代開始,每年都有小規模的戰斗經驗,祖宗十八代們,口耳相傳了無數戰斗的經驗,將他們招募來,不愁沒有精兵啊。再者說了,北人高大,高大在船上,沒什么用,太占用空間了,殿下聽說過嗎?個頭矮小的人,聰明。”

“是嗎?”朱厚照卻是樂了,拿著手在自己頭頂上和方繼藩比劃,得意的道:“本宮比你矮一些。”

方繼藩道:“嚴肅一點,我們在談國家大事。”

“好,一切依你便是。”

此次,鎮國府算是有事干了。

皇帝親自有了許諾,準鎮國府招募水師設一備倭衛,每年撥發錢糧也都以衛的標準。

少是少了點,不過這相當于三千人的錢糧啊。

當然,想要練精兵,單靠這所謂三千人的錢糧是不夠的,那么只好縮小一些規模了。

先招募三百人看看。

朱厚照得意非凡地道“練好了,就可以讓唐寅出海作戰了。”

方繼藩卻是正色道:“殿下,不成,想要徹底剿滅倭寇,我們還有許多事要做,殿下可曾想過嗎?為何……倭寇肆虐,屢禁不絕?”

“……”朱厚照沉默了。

方繼藩道:“因為利益啊,只要私人下海,依舊利潤可觀,倭寇就永遠不會絕禁,剿不勝剿。”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6
第四百二十四章:三觀奇正

朱厚照頷首點頭“這還不易,直接開海得了,讓人人都下海,且看他們如何?”

某些時候,朱厚照是一個線性思維的人。

關于這一點,方繼藩很是欣賞。

很多時候,處理問題,就該用線性思維,思前想后太多,顧慮重重,其結果就是,被無數人綁住了手腳。

可要開海禁,談何容易呢。

茲事體大,而當今皇帝,勤政沒錯,愛民也沒錯,說是中興之主,更沒有錯,唯獨,他是個循規蹈矩之人,想要讓他力排眾議,有點難。

方繼藩看著朱厚照“太子殿下圣明啊。”

朱厚照道“你天天說父皇圣明,又說本宮圣明,可很多時候,父皇和本宮,有很多的分歧,那么……誰才是真正的圣明。”

方繼藩想了想“太子里,殿下最圣明。皇帝里,陛下最圣明。都很圣明,能時刻陪伴在君前,總能使臣受益良多,學習到許多東西,臣很慚愧啊。”

“……”朱厚照終于知道,父皇為何總是要懲罰方繼藩時,雷聲大雨點小。而自己,卻總是挨揍的那個了。

一聲長嘆“那你說,該怎樣才能平倭。”

方繼藩道“以利誘之。”

“怎么誘呢?”

方繼藩笑吟吟道“現在臣不能說。”

方繼藩回到家的時候,卻聽到了一個好消息。

劉杰……回家了。

不,準確的說,劉欽使在朝鮮國,以欽差的名義,穩住了朝鮮國內,并且支持晉城大君李懌為王,李懌在大明冊封之下,已為朝鮮大王,而劉杰回國,同時還帶來了朝鮮國的使者。

這使者不是別人,乃李懌之子,也即是眼下的朝鮮國王,他親自隨著劉杰來此,朝鮮大明皇帝。

想不到啊,劉杰居然回來的這樣早,方繼藩本來還想讓他在朝鮮國發揮一下余熱,呆個十年八年,幫自己代購一下高麗參呢。

這一下子,主意泡湯,實是令人感慨。

不過,此番朝鮮國王親來,顯然,這李懌一方面,是對大明心存感激,同時,他也深知,自己的君位穩固與否,已經不必看國內兩班貴族的臉色,而在于大明的喜怒,因而,特地趁著這個機會,前來稱謝。

方繼藩對此,沒什么感覺,管自己啥事,又不給自己帶高麗參。

他將唐寅和胡開山叫了來,告訴他們,即將前往浙江。

胡開山聽聞之后,拜倒在地,激動的顫抖“小人一定不給少爺丟臉。”

他這樣的人,空有一身本事,而今,又不能落草為寇,這一身本事,確實是荒廢了,現在,方繼藩給了他一個機會,于他而言,是多么慶幸的事。

這大明的軍制,乃是世襲制,說難聽點,就算是從軍,那你也得先是軍戶才成,雖然軍戶沒有人稀罕就是了。

方繼藩說著,取出了一個簿子。

這其實是他早就準備好了的,乃戚繼光的練兵之法,尤其里頭,有大量關于鴛鴦陣的作戰方法。

行軍打仗的事,方繼藩又不懂,而戚家軍,這名震天下的練兵之術,不抄怎么對得起自己?

“你好生將這部書看透了,不懂得地方,讓唐寅給你解釋,這兵,就按著上頭練。”

胡開山拜謝“是,小人明白。”

“不要叫小人,我方繼藩是個很實在的人,不喜歡大家以主奴相稱,雖說平時都是我養著你,可這算什么呢?養你又咋了,不就是每日糟蹋十幾斤米,幾斤肉嗎?這值幾個錢。以后自稱在下吧。”

胡開山眼里模糊了。

遇到了方繼藩,才使自己有了清白之身,這些日子以來,確實吃了方家不少米,實在慚愧“小人一定盡心盡力,為少爺練兵,小人就是小人,自方家收容了小人,小人便是少爺身邊的奴仆,這沒什么好避諱的。”

這時代的人,真的很實在啊。

看來自家的大米,沒有被白糟蹋。

方繼藩隨即看向唐寅。

唐寅得知自己即將回到江南,也是愣了。

按理來說,他是翰林,即便是有差事,也不可任官三百里,大明的官員,是不能回原籍做官的。

可這一次,顯然是身負重任,平倭……自己成嗎?

自己的幾個師兄,而今都已嶄露頭角,只有自己這江南才子,名為才子,可實際上呢,卻是碌碌無為,他沉默了片刻,心里有些緊張,可又有一些期待。

倘若他還是從前那個唐寅,唯一的目標,可能就是考上了進士,而后一輩子做一個官老爺,這是所有人的最高理想,想來,也是唐寅的理想。

可是……

而今,在恩師門下,卻不同了。

恩師門下,沒有庸人。

一個都沒有。

大師兄歐陽志,保衛錦州有大功。小師弟王守仁,桃李滿天下。便連徐經,都已出海。哪怕是那徒孫劉杰,而今,平定朝鮮,大功于朝。

這是何其大的壓力啊,當初,那個狂傲的江南才子,而今,卻開始自卑起來。

他極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大師兄和小師弟哪怕是自己的徒孫一般,立下功業。

想了想,唐寅咬牙切齒“學生定不辱使命。”

方繼藩道“你起來,我有話和你說,先從招募士兵開始。”

方繼藩開始給他傳授機宜。

唐寅極認真的聽著,可一聽,有點糊涂了“為何招募義烏兵和永康兵?”

方繼藩極有耐心的道“因為他們勇氣可嘉,力氣也大,善于游泳,雖然可能桀驁不馴,可只要以嚴厲的軍法維持軍紀,這些人,便是精銳。”

唐寅想了想“可是恩師……學生雖是南直隸的人,可江浙之事,也略知一二,其實一直不太明白,為何……”

方繼藩有點無語“因為這些人……窮!懂了嗎?”

唐寅恍然大悟。

方繼藩對于窮人,歷來是深有感受的,比如說上一世,他,其他作者都是兩更、三更,或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唯有一個叫老虎的,卻是每日五更,這是為啥,就如這些義烏人和永康人一般,他們當真更忠義,扯,這是騙人的,就是窮的,人窮起來,太可怕了,往往總能突破人類的極限。所以說,招誰惹誰,都不可去招惹窮作者。

方繼藩足足關起門來,和唐寅深談了一夜,唐寅方才心里有了底。

在方繼藩門下,學到了一個極有用的知識,那便是,恩師是不會錯的,恩師說啥我干啥,照貓畫虎,絕不會錯。

兩日之后,唐寅啟程,帶著胡開山,兩個人并肩站在一起,猶如某個知名作家和知名籃球運動員。

想到此去浙江,奔赴不可知的前程,唐寅拜下,朝方繼藩深深行禮。

胡開山也拜下,雖然他跪下時,幾乎可以和方繼藩一樣高了,這令方繼藩心里很不舒服。

“去吧,伯虎,恩師一直很看重你,知道你的成就,定會比你的師兄弟們,更大。你不要讓為師失望,不要給為師丟人。”

“胡開山,到了浙江,甩開膀子來吃,不要像在家里一樣,總是放不開。在那兒,吃的是公糧。”

二人眼淚模糊。

“恩師……”唐寅忍不住了,淚水磅礴,想到這些年來,受恩師的照拂和青睞,想到恩師給予的總總好處,他……哭了,泣不成聲,匍匐在地上,渾身抽搐。

“恩……恩師請放心,學生即便是粉身碎骨,也絕不給您丟人,學生……定不負恩師。”

他哭的像是花貓一般,站起來,隨時又要摔倒的樣子。

胡開山忙是拉住他。

可是……

明明是拉,為啥給人一種拎著的感覺呢?

這一個瘦弱的身影,和一個龐然大物,徐徐朝著街道的盡頭而去。

方繼藩遠遠的眺望著兩個人,不由感慨,小唐……還是很天真的,比其他四個門生,更幼稚一些啊。

但愿這一次,他能漸漸成長起來,或者……葬身海底,然后被鯨魚吃掉。

無論如何,這也是自己的門生,方繼藩對于自己的門生和徒孫們,一向抱有極大的期許,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回到了家里,很是悶悶不樂,鄧健看少爺如此,忙是要給鄧健來捶腿,方繼藩一腳將他踹開“滾蛋,小香香呢。”

“在教小榮女紅呢。少爺你是不知道,這個小女孩兒,真是討人喜歡啊,府里上下的人,都喜歡小榮。”

朱小榮……朱秀榮……

朱厚照,你大爺,我方繼藩和你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深吸一口氣,方繼藩勉強換上了笑容“好生護著她,本少爺,也是……很喜歡這個孩子的,在府里頭,可不要教人欺負她,誰敢欺負她,本少爺將他剁成十八塊。”

“明白。”鄧健摩拳擦掌“請少爺放心,有少爺您這句話,小人便是死,也絕不教小榮掉半根毫毛。”

方繼藩心里苦笑,送走了兩個吃白飯的,家里還有一個啊,這個吃的倒是少,就是女人……終究是個麻煩。

尤其是我這等三觀奇正的人而言,女人,只是負擔啊。

這樣一想,方繼藩便開始惦念著朱秀榮了,卻不知她吃了蛋糕沒有,好吃不好吃,有沒有像自己這般,記掛著自己。
黃玉 發表於 2018-11-16 02:47
第四百二十五章:征服天堂

天津衛。

一艘來自于朝鮮國的艦船已經抵達這里。

朝鮮國王李懌對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他年紀并不大,剛剛登基為王,此次愿意來此,也是因為國內剛剛動蕩,新王登基,急需大明朝廷更大的支持!而現在朝鮮國內的情況,還算穩定,這才是他決定此刻親自來入貢的原因。

禮部的官員提前接到了音訊之后,一早就來此守候了。

因為此次來的乃是藩王,連朝廷都始料不及,迎接的禮儀比較倉促。

那負責迎接的迎客主事遠遠眺望,便見在那船上似有人下來,他笑吟吟的上前,見當先上了棧橋的人,便行禮,用一口流利的遼東口音朝鮮話道:“殿下遠來,想來辛苦,還請上岸,稍事休息。”

結果……那人一臉懵逼。

這主事看這人的反應,也懵逼了。

這么正宗的朝鮮話,他竟不懂?

本官不知接待了多少朝鮮國使臣,人家都聽得懂的啊。

于是他又道:“殿下……”

他剛說,來人便用一口河南口音的話道:“朝鮮國王在我身后,學生是舉人劉杰。”

這一下,有點尷尬了。

禮部主事叫吳觀,吳觀此時覺得自己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了。

隨后,他心里有所不滿起來。

你是舉人理解,乃劉公之子,這沒錯,本官見了你,行個禮,也算是恰如其分。

可是……你咋一點禮節都沒有?人家朝鮮國王遠來,遠來是客,為何你先下船?真是失禮了啊。

禮部負責招待藩臣,大明也號稱禮儀之邦,因而在這方面,是從不肯疏忽的。

吳觀便拉下了臉,目光才落到了李懌的身上。

這……其實還只是一個半大的孩子,十六七歲的樣子。

這大孩子竟還有些羞怯,居然藏在劉杰的身后。

吳觀上前,又用他的遼東口音的朝鮮話重述了一遍。

誰料,這李懌卻是用河南口音的漢話道:“此番入貢,是為面見大明天子,蒙大明厚恩,得以保全宗廟和國家,上使不必多禮。”

呼……

吳觀這才像是完成了自己使命一般。

這朝鮮國王的漢話,挺熟練啊,可是……咋和劉公的官話,有那么點兒相似呢?

吳觀又看了劉杰一眼,卻見劉杰依舊站在李懌的前頭,他不禁又有點生氣了。

不應當如此啊,你是大明的舉人,怎么可以在朝鮮王前頭呢?這是禮數,咱們大明,是禮儀之邦啊。

當然,這個時候,他不便說什么,只是一個勁的看著李懌跟在劉杰身后,亦步亦趨的!

太難看了。

吳觀深深的擰著眉心,不忍去看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咱們大明,行的是霸道,不是王道呢。

木骨都束!

這就是傳說中的木骨都束,在足足一個月的航行之后,隨著洋流,當人間渣滓王不仕號抵達這里的時候,只剩下七成的船員們……哭了。

這里就是木骨都束啊,在鄭和下西洋的文史里,這曾是七下西洋,大明的寶船,抵達最遠的地方。

在后世,這里便是東非,是非洲東岸索馬里的摩加迪沙一帶。

他們看到了許多黑色的人。

沒錯,這里的人面色都是黝黑的,圍著草裙,船隊抵達時,黑色的人們已是一哄而散。

“收起武器。”徐經經過長時間的暴曬,臉色已是古銅,早已沒了此前的英俊瀟灑,他菱角分明的臉上,薄唇輕抿,身后披著一件遮陽的斗篷,可即便如此,那天上的烈日,依舊使他渾身熱汗騰騰。

“木骨都束人久受大食人的襲擊,大食人經常在此抓捕奴隸,因而見到了陌生人,他們往往恐懼,大伙都將武器收起來吧,尋個當地人,先試著跟他們溝通!我們得在此扎營,我們的船已是到了極限了,必須得好好修葺……”

徐經頓了頓,又道:“這里偶爾會有大食人捕奴的海船來,我們在此設下埋伏,若是能截獲他們的艦船和補給,這就再好不過了。”

這三艘艦船,只剩下了兩艘,補給也幾乎已經告罄,另一艘船,眼看也不成了。

唯有人間渣滓王不仕號,卻依舊持久而堅挺。

這艘艦船,現在已成了所有人的心靈寄托,人們將這艘人間渣滓王不仕當做了自己心底的圖騰,它曾乘風破浪,曾迎接過驚濤駭浪,甚至有一次,船底觸碰到了礁石,還有……在遭遇了小股的海盜,人間渣滓王不仕號依舊用其殘破的船身,直接將對方的小船撞翻。

它誠如每一個下海的人一樣,孤苦無依,卻依舊用難以想象的堅韌,堅持下來,堅持到了最后。

雖然海上的疫病和可怕的風浪,以及未知的危險,已讓整個船隊減員了三成,可現在登上了陸地,所有人……都感觸得哭了。

滔滔大哭。

船員們親吻著龜裂的土地,有人直接躺下,在地上翻滾起來,即便這土地滾燙至極,可那含淚的人,依舊如孩子一般裂開嘴,大笑。

只是這笑,和哭泣沒有分別。

這里的每一個人,徐經都已可以叫出名字,每一個舵手,每一個水手,每一個水兵……

他回頭看了他們一眼。

“抵達了這里,我們與此國的國王進行聯絡之后,修葺了船只,我們就可以回去了。”徐經回頭看了一眼楊建。

回去……

回到故土去……

楊建回頭,看著那碧波汪洋,汪洋的海平線,沒有盡頭,此來歷經了足足一年多,此去……又需要多久呢?

他甚至已經沒有勇氣去想象,回程的路上將會經歷何等的艱辛,想著想著,他的眼眶紅了。

“嗯!回去!”

即使有再多的困阻,還是必須要回去啊。

無論如何也要回去。

不求封賞,不求封蔭妻子,他什么都不求了,只想回家,回家見一見自己的老母親,抱一抱自己的妻兒。

除此之外,其他的,在此時就變得沒有那么有意義了。

楊建哽咽道:“徐翰林……”

徐經朝他搖了搖頭,因為他看到,自己最親愛的朋友,在海洋里結下了深厚友誼的王細作已深一腳淺一腳的過來了。

這一次航行,除了依靠徐經自己對海洋的了解之外,王細作也給了不少的幫助。

徐經用最純正的葡萄牙語朝王細作道:“噢,我最親愛的朋友……”

王細作則用最純正的鳳陽官話道:“徐編修,我們終于到了大陸的中點!”

說著,二人熱情的抱在了一起,相互親吻對方的臉頰。

這種超越了國界甚至州界的友誼,卻在這片舊的大陸,彼此連接了起來。

接下來,王細作就開始和徐經謀劃起來。

要回去,就必須得有大海船,經過這里的海船,只有一種,那便是大食人的艦船!

王細作稱其為奧斯曼帝國,他們經常來此捕奴,據聞該國喜歡黑色的人,他們會挑選了強壯的黑色人,而后對其閹割,再充塞大食人的后宮。

黑色的太監?

“這也是我聽同伴們說起的,每當這個時候,奧斯曼帝國的蘇丹船隊就會經過這一帶,這是我們的機會,我們可以在這附近襲擊他們,而后奪船。”

徐經認真的聆聽,而后帶著幾分擔憂地道:“我們的人手夠嗎?”

“不夠!”王細作說得斬釘截鐵,接著又道:“對方的人數起碼會有三五百人,而且定是精銳,他們的戰斗力,可比你們強。”

王細作湛藍的眼睛里,掠過了一絲嘲諷。

這是實話,明軍很久沒有強敵了,戰爭對大明而言,太過遙遠,即便是對付韃靼人,那也可以借助著高大的城墻據守。

可是在世界的其他地方卻不一樣,那里幾乎每一年都是烽煙四起,永不停歇的戰爭,從未消亡過。

而事實上,在此時,歐洲人和奧斯曼人還在不斷的相互攻伐,奧斯曼帝國依舊對整個歐洲世界,保持著銳意的進攻姿態,不斷的擴張。

徐經愣了一下。

王細作建議道:“我們不妨可以聯合此處的木骨都束,只要得到了他們的幫助,訓練他們,或許會有機會,這里的木骨都束人都飽受奧斯曼人的欺壓,或許會愿意和我們合作。”

徐經皺著眉道:“你和奧斯曼人有仇?”

“……”王細作只是看著徐經,不吭聲。

徐經卻捕捉到了王細作目中的恨意,他笑了:“可以試一試,輸了就是死,可是沒有船只,估計也是死,可我絕對不能死……”徐經深吸了一口氣道:“我一定要回去,所以我決不能輸。”

“是啊,沒有人想死,也沒有人認輸。”王細作感慨。

徐經瞥了他一眼,卻是淡淡的回眸看著海岸,迎著海風,看著海鷗在天上盤旋,他淡淡的喃喃道:“恩師,我會回來的,我曾說過,我徐經一定不辱使命,一定不會教您失望,現在……我已至天涯,也定會回到恩師的身邊。”

他咬著下唇,目中……隱隱有淚水似要奪眶而出。

這個曾遇到了風浪和疾病且還活下來的漢子,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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