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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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062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4:14
☆、第180章 南夷巡撫下


  景安帝做皇帝這些年, 心計自然不少。

  但, 景安帝委實是信了,雖則秦鳳儀是方閣老的高徒, 景川侯的女婿, 但,這二人實在是沒教過秦鳳儀官場上的規矩啊。

  一個是京城正四品國子監祭酒, 一個是正三品南夷巡撫。

  官階自然是巡撫要高, 但, 南夷州什麼地方啊,不說鳥不拉屎,只看看那些來朝的土人族長是個什麼樣,就知道南夷州的是個什麼境況了。

  景安帝身為一國之主,萬人之上,朝廷至尊,自然不會嫌棄南夷州鳥不拉屎,但南夷州的確不是什麼豐腴的地方,與章顏先時所在揚州更是天上地下。

  舉朝上下,能說出南夷巡撫比京城國子監祭酒要好的,估計只有秦鳳儀這一個人了。

  而且, 秦鳳儀這認真模樣, 他是真心認為, 到南夷州做巡撫比在京城做祭酒要好啊。

  景安帝是實權帝王, 其實, 章顏在外為官, 他心中都有數。如章顏這樣的官宦人家的嫡系子弟,而且,這樣的年輕出息,一般都是外放個幾年,攢些資歷就轉為京城任職,向六部努力。如章顏的年紀,便是景安帝看他,都覺著,他有內閣之才。

  景安帝自然是喜歡章顏的,不然,當初也不能讓他知揚州。

  就是國子監祭酒一職,倘不是秦鳳儀突發“高論”,景安帝都認為,調章顏回國子監任祭酒是不錯的決定。

  結果,秦鳳儀這一番“高論”,竟然讓景安帝都有些猶豫了。

  景安帝道,“南夷州苦啊。”

  秦鳳儀道,“要是陛下讓我去,我一點兒不嫌苦。”

  景安帝笑,“你歇歇吧你,沒學會走,就要跑了。”

  秦鳳儀是真的很想去南夷州任個知縣啊啥的,他聽羅朋說的,南夷州風景特別好,物產也豐富,就是那裡許多山都是土人的地盤,而土人文化落後,多是以物易物過活,雖則守著寶山,過的卻是窮苦日子。

  秦鳳儀就喜歡這樣的地方,而且,秦鳳儀對於做官還頗有一番高論,他與景安帝道,“陛下,等以後我能外放了,哪裡的差使不好辦,你就把我往哪裡派。我就愛辦不好辦的差使,那些溫溫吞吞的事,沒意思。”

  景安帝就愛這樣的臣子啊,看小探花愈發順眼,笑道,“行,朕記得了。”

  秦鳳儀簡直是極力推薦章顏章大人任南夷巡撫,看他那認真模樣,景安帝忍笑,“朕想一想再說吧。”

  秦鳳儀還頗有些小機伶,他還與景安帝道,“陛下不是說,今年土人要過來為太后娘娘賀千秋麼。介時他們來了,我帶著章大人見一見幾位族長。南安州要是治理好了,不但于朝廷有益,就是于這些土人,亦是有益的啊。”

  這話,景安帝是贊同的。

  秦鳳儀自覺做了件大好事,他是個存不住事的,原就想告訴章大人一聲,好讓他多在陛下跟前表現一二,這樣就可以不用做國子監祭酒,改做南夷巡撫了啊。

  好在,秦鳳儀這運道十分不錯,在與章大人表功前,他在被窩裡先把這事同媳婦念叨了一回。李鏡險沒叫丈夫這事給噎死,好半天才喘了口氣,低聲說他,“你怎地這樣大膽。不論國子監祭酒,還是南夷巡撫,皆是朝中要職。你給陛下服侍筆墨原是好事,可在這樣的大事上發表意見,就太冒失,太得罪人了。”

  “哪裡有得罪人啊?”秦鳳儀半點兒沒覺著自己有得罪人。

  李鏡順了口氣,方與丈夫道,“章大人出身尚書府,今次兩任揚州知府還朝,必然是要爭國子監祭酒之位的。而且,他的出身、才學、政績、官位,都配得上祭酒之位。你為何要跟陛下說,讓章大人任南夷巡撫?”

  “南夷巡撫怎麼了,巡撫可是正三品高官。而且,南夷巡撫可比什麼祭酒有意思,祭酒就是跟書呆子們打交道。巡撫可是管著很大地盤兒的,我還想去做南夷巡撫呢,可惜我現在官兒太小,做不來。我跟陛下說了,等散館之後,謀個南夷州的知縣啥的做做。”

  李鏡氣的都不生氣了,李鏡問,“陛下應你沒?”

  秦鳳儀十分失望,咬了媳婦頸間一口,咬的李鏡一陣□□,笑道,“你給我老實些。”一看就知陛下沒允的。

  李鏡按住他的大頭,道,“你自家腦子跟常人不同也便罷了,莫去多嘴別人家的事。章大人爭祭酒之位,必是想以後往六部走,要入閣的。”

  “入閣急什麼啊,我老了也想入閣,可現在不是還年輕著嘛。我與你說,南夷州的事不好做,所以我才同陛下舉薦了章大人,他可是個有能為的。”秦鳳儀道。

  李鏡再三叮囑丈夫,“你這事莫出去說,要章家知道,我看你跟章大人的交情就完了!”

  “章大人才不會這樣哪,他很好的。”秦鳳儀覺著自己頗是瞭解章大人。

  章大人章顏現在正與父親商量謀缺之事,章尚書道,“大殿下也說你回來的巧,正趕上祭酒之位出缺。”

  章顏倒無所謂,他連任兩任揚州知府,在揚州任上考評皆是上等,不論是回朝任官,還是繼續外任,都少不了一個好位子的。

  只是,章顏不是很喜歡大皇子,章顏道,“父親雖做過大殿下的經學先生,畢竟君臣有別,兒子謀缺之事,還是不要與大皇子說太多。不然,落在小人眼裡,反是令人多想。”

  章尚書道,“你這話是。只是,大皇子問了,也不好不說的。”

  章顏心下明白,父親既做過大皇子的先生,那麼,自家便與大皇子有天然的政治上的利益關係。章顏倒是與父親打聽了一回秦鳳儀遇刺之事,章顏道,“恭侯府在帝都一向沒什麼實權,倒是他家長子,既是連大駙馬之位都守不住,也不似什麼有本事的人。焉何就能使喚得動那些個江湖中人,謀害鳳儀。這事,兒子一直覺著有些可疑。”

  因是父子倆私下聊天,章尚書便將內情與兒子說了,“也不只是柳大郎一人手段,秦探花是個張揚人,你在外不曉得,這位探花,頗有手段,陛下愛他愛得跟什麼似的。時不時的便要留飯說話的,我們這些老臣自是沒什麼,可當初,他本不是殿試前十,陛下因喜他俊俏,破例點他為探花,你知道,這就擋了多少人的道?不說別個,傳臚心裡就不能服。要是別人,這樣得了探花位,必要收斂行事,他不一樣,他簡直高調的不得了。你是不曉得,自從秦探花入了翰林院,翰林外頭時有女娘車馬等侯。也就是他娶了景川侯府的大姑娘,還是方閣老的關門弟子,不然,早不知多少人動手了。”

  “鳳儀雖則有些跳脫,為人並不討厭啊。”

  章尚書搖頭道,“他那為人,哪裡是正常的。不管探花怎麼來的吧,反正也是金榜進士,正經清流出身,你不曉得,他那舉止,與佞幸沒什麼兩樣。陛下尋他下棋,他就拉著陛下關撲。就大公主之事,還當朝大哭,嘩眾取寵,不成個體統。禮部盧尚書,都察院耿禦史,都不大喜他。咱們做清流的,誰與宗室走得近啊,就他,見著愉親王直接叫爺爺的,與壽王也說得上話。”

  章顏笑,“這不為奇,爹你沒在揚州呆過,鳳儀出身商家,天性就會攀關係,也不似尋常讀書人好臉面。你知道他是如何拜得方閣老為師不?”

  章尚書于此事當真有些好奇,道,“這說來真真是千古奇事,就是我們平日裡說起來,也不曉得老閣老如何到老收了這麼個關門弟子。”

  “我聽說過一些。”章顏道,“開始他白身就去拜師,連個功名都沒有,方閣老自是沒有收他。他為人十分活絡,就退一步說能不能過來請教文章。方閣老這樣的身份與名望,自然不會拒絕。秦鳳儀便每天去方家念書,他的確天資出眾,在第二年中了秀才後,方閣老便收下了他。爹,他與尋常清流不一樣,多是因其性情原因,可要我說,鳳儀性子還有些單純,雖是好攀附,為人並不壞。”當初秦鳳儀要考秀才,秦老爺還給揚州捐了兩座橋。當然,章顏當年取中秦鳳儀為秀才,自然不是因秦家捐的兩座橋的原因。他就是想說,秦家家教就是這樣的行事。因秦家還屬於土鼈暴發一流,沒有官宦世族的講究,很正常。

  章顏道,“爹你想想,拋開鳳儀這些不靠譜之事,他讀書四年便中了會試,便是會試名次低些,這也不是尋常資質。方閣老的眼力,不會差的。”

  “這我自然曉得,就是他這行事,委實欠些書香氣。”

  章顏繼續問秦鳳儀遇刺之事,道,“難不成,就因著鳳儀在京城太過著眼,就引來這些害他的人。”

  章尚書輕聲道,“自古以來,嫉妒最是醜陋,陛下因此事處置了不少人,還有些公門侯府的子弟,有些謀害過秦探花的,都有所處置,還有一些,皆是一概攆去了荒僻地界兒為官。這些人,前程算是完了的。”

  章顏皺眉思量一二,並未再多說。

  章家都覺著,國子監祭酒之事,十拿九穩了。

  就是大皇子,因著與章尚書有師徒之情,也很樂見章顏出任小九卿之一的國子監祭酒之位。

  但,誰也沒想到,就是這樣十拿九穩的差使,出了意外。

  景安帝直接點章顏連升兩階,自四品知府升為正三品南夷巡撫。至於國子監祭酒一職,景安帝也有了人選,點了兩湖的薄按察使回朝轉任國子監祭酒,還有,揚州巡鹽禦史任滿,景安帝點了素有煞名豫州的桂按察使。

  景安帝這一番安排,委實出乎眾臣意料之外。

  尤其章家與桂按察使。

  桂按察使原本是在去歲豫州大澇時,因糧商哄抬糧價,他一怒之下連斬十一顆人頭,完全是得罪人得罪狠了的,許多仇家是著意要把他弄到個冷僻地界兒的。因著南夷巡撫出缺,大家是眾志成城的準備把他安排到最荒蠻的南夷州任巡撫任到死的。而章顏,這位朝中新貴,肯定是回朝轉任小九卿之一的國子監祭酒,然後,只要資歷夠,有實缺,不管是往翰林掌院學士發展,還是往六部發展,都是一條青雲大道啊!

  朝中大員們多是這樣想的。

  只是,事實證明,皇帝陛下似乎不是這樣想的。

  簡直是太神奇了。

  這完全不該是皇帝陛下的思路啊!

  就是章家,也不能看著孩子去那等荒僻地界兒啊!還有大皇子,當初都與章尚書說了,祭酒之位問題不大,結果,章顏被點了南夷巡撫。

  南夷巡撫,是大皇子留給那不識抬舉的桂韶的啊!

  結果,桂韶反得了巡鹽禦史的第一肥缺,而國子監祭酒落在了兩湖薄按察使的頭上,這是盧尚書的門生,年紀不老小,都將六十的人了。最得大皇子看重的章顏,刑部章尚書之嫡長子,外任皆是上上評的章顏,竟然得了最荒僻的差使——南夷巡撫!

  景安帝為帝多年。

  大皇子為子多年。

  許多重臣為臣多年。

  彼此間,不是沒有瞭解。

  正因瞭解,如大皇子,如諸臣才覺著,陛下這一決定很與往日不同。

  雖說私窺御前是大罪,但,有手段的沒有不打聽的。這一打聽,陛下決定這些任命前,是與秦探花在一處的。

  而且,大皇子還打聽出了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因為,有人曾聽秦探花在年前說了一句,“巡鹽禦史最肥,只要是鹽商,沒有不巴結巡鹽禦史的。所以,任此差的人,必得清廉,還得能幹,不能怕得罪人。”

  好嘛,倘桂韶怕得罪人,就不會連確十一顆人頭了。

  景安帝做這些年的帝王,什麼不明白,當初桂韶的名字在南夷巡撫人選裡,他就猜到了幾分緣故。只是,這朝廷終是朕的,還不能讓你們說了算。

  大皇子打聽出這句話,愈發覺著震驚。

  他的話,他的父親沒有採納,反是採納了一個七品小翰林的建議!

  尤其,這位小翰林曾狠狠的拂過他的面子!

  大皇子自然不會為秦鳳儀保密,不過,事關御前,大皇子委婉的提醒了章尚書一句,問他是不是得罪過秦翰林。

  這話從何起呢?

  章尚書是老一輩的高官,年紀做秦鳳儀祖父都勉強夠格,章尚書按自己的審美,是不大喜歡秦鳳儀的。但倆人面兒一向和氣,就是自家兒子,與秦鳳儀也很好啊。

  不過,章尚書還是私下問了兒子一回。

  章顏也有些意外這南夷巡撫之位怎麼落到自己頭上,但,他與秦鳳儀完全沒仇,相反,倆人雖則從未深交,但性子相投,關係很不錯。

  章顏想了想,“爹你多慮了,鳳儀怎麼可能會害我?再說,他一個小翰林,職不過七品,這樣的朝中大事,陛下如何會聽他的呢?”

  章尚書道,“可這樣的事,大殿下若我把握也不會亂說。”

  章顏道,“我問一問鳳儀就曉得了。”

  章尚書道,“勿必要私下問。”

  章顏自然明白這其間利害,他一向是個聰明人,問也問得巧妙,一字未說,就是請秦鳳儀吃飯,還說要謝謝秦鳳儀。秦鳳儀這骨頭輕的,一下子就把事說出去了,秦鳳儀道,“我就知道大人您不是那等俗人。祭酒有什麼好當的,還是南夷巡撫好啊。我聽朋友說了,南夷風景可美了,哎,我都很想去南夷做官。可惜陛下不讓,我現在官職太小,也做不了南夷巡撫。不然,哪裡輪得到大人你啊。我想好了,大人您先去,待我們庶起士散館後,我爭取考個好名次,這樣才好跟陛下求個南夷州的官兒當。等以後,大人你做巡撫,我在你手下做個知縣就成。你好生提攜一下我,待我知縣升知府,以後你這巡撫的位子就能推薦給我了。”

  章顏真的深深的震驚的,他覺著,他完全沒有明白過秦鳳儀。雖則他二人交好,他真是一點都不瞭解秦鳳儀的性子,這還是那個能娶到京城第一侯府景川侯府大姑娘的秦鳳儀麼?這還是那個死皮賴臉都要拜方閣老為師的秦鳳儀麼?

  如果不是瞭解秦鳳儀的過去,章顏真的認為,自己面前坐著的是一位聖人,還是活的聖人!

  秦鳳儀話到興處,還深情的握住了章顏章大人那雙細緻白皙的手,動情道,“大人您先去把南夷巡撫的位子占住了,以後就是咱們的了。”

  章顏看向秦鳳儀緊握住自己的雙手,然後,還有秦鳳儀漂亮真誠的臉孔,當真就想一口老血噴出來,然後怒吼一聲:天下第一冷的南夷巡撫,還要個屁的先占住啊!你當這是什麼好差使不成!

  秦鳳儀當然覺著是好差使,不然,他也不能極力舉薦章顏章大人啊!

  章大人給氣的,只恨當初柳大郎怎麼沒多派幾個殺手宰了秦鳳儀!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4:15
☆、第181章 奇鋒異數


  說來, 章顏章大人沒一巴掌抽死秦鳳儀, 倒不是章大人好涵養,也不是因章大人因著秦鳳儀是御前小紅人, 不願與他翻臉。章大人之所以克制, 是因為秦鳳儀說了一句話,“陛下真的很喜歡大人你哪, 我只這樣一說, 沒想到, 陛下就真的點大人做了南夷巡撫。陛下還說,南夷苦,擔心大人吃不得辛苦哪。”

  就是因這句話:我只這樣一說,沒想到,陛下就真的點大人做了南夷巡撫。

  是的,秦鳳儀也沒想到。

  當然,秦鳳儀這小子十分可恨,原本他國子監祭酒十拿九穩,雖則章顏也沒覺著國子監祭酒有什麼意思,但這是朝廷小九卿,而且, 一個是小九卿, 一個是蠻荒地界兒的巡撫, 孰好孰差, 簡直不問即知啊。

  這兩者, 皆稱得上朝廷中上品官階了。

  秦鳳儀雖得陛下青眼, 但,章顏不相信秦鳳儀有左右朝中大員人選的本事。

  章顏就問說了,“這也沒什麼辛不辛苦的,我等皆是為陛下效力。”

  “對啊!”秦鳳儀重重的一拍幾案,認真道,“我就知大人你不是那等庸俗之人。大人你不知道,南夷州不好管啊,我聽我岳父說過,現下南夷州雖說是朝廷的地盤兒,但那些土人不是很馴服。我媳婦說,大人你以後是要入內閣的。可是我算了算,現下內閣都是老頭兒,最年輕的駱掌院、程尚書也四十好幾了,大人你現在才三十出頭,就是往內閣奔,也得十幾年呢。哎,那國子監祭酒有什麼意思啊,都是跟書呆子們打交道。大人這樣的才幹,以後十幾年都在京城熬資歷,太可惜了。南夷州雖然人們都說苦啊什麼的,我有朋友去過。可惜我現在在翰林脫不得身,待我能外放,我一準兒過去。我還跟陛下說了,哪兒不好管就把我外放到哪兒去,我就愛去那不好管的地界兒。”

  章顏道,“是,你本事大。”

  “不是本事大,我不愛在京城,京城人心眼兒太多。”秦鳳儀道,“再說了,京城不是做事業的地界兒。京城是當官兒的地界兒。”他還與章顏道,“我看陛下是很想把南夷州收入掌中的,只是,南夷州土人不太好打交道。我真是晚生十年,不然,這大功定是我的。”

  章顏道,“那要不我帶你一道去。”

  “真的?”秦鳳儀簡直兩眼放光,他不容章顏拒絕,“那可說好了啊,我把我媳婦、我爹我娘一道帶去。我跟土人們都熟,我還會說他們的話哪。”秦鳳儀突然嘰哩呱啦大吼一聲,說了一連串的土話,他那神情,莊嚴極了。

  章顏問,“說什麼呢?”

  秦鳳儀道,“在跟鳳凰大神祈願,說你會帶我去南夷州,不然你就會受到鳳凰大神的懲罰。”

  章顏:……我就隨口一說好吧。

  秦鳳儀是真的想去南夷州,而且,章顏幾次試探,發現這小子完全是將南夷州當成個好的不得了的地界兒。怕正因如此,這小子才會在陛下跟前舉薦他。章顏倒有些氣不得惱不得了,而且,聽秦鳳儀這話,陛下的確是重視南夷州之事。只要陛下重視南夷州,依現在南夷州的情況,他不愁無功可立。只要功勞在陛下眼裡,那麼,這天下最冷的巡撫之位,倒是做事業的好地方了。章顏狀元出身,心如電轉,笑道,“只要陛下同意,我恨不能有鳳儀你這樣的好幫手呢。”

  “等我庶起士散館後,我就去找你。”

  章顏自然稱好,還與秦鳳儀打聽了一些南夷州的事,秦鳳儀是與南夷土族族長都有交情的人,秦鳳儀道,“四月便是太后娘娘的千秋,聽陛下說,南夷土族要來京城為太后娘娘賀壽,陛下讓我接待他們。大人,你要是不急著去南夷州,我介紹你們認識。”

  章顏笑,“那就有勞鳳儀你了。”

  “大人這話外道,您以前可是救過我貞操的人啊。”

  章顏險沒噴了茶,打趣秦鳳儀,“我聽說鳳儀你去歲,家裡葡萄架子可是倒了一回啊。”

  秦鳳儀笑,“我現在都知道葡萄架子的典啦,你少笑話我,其實是我把我媳婦教導了一回,她現在可怕我可聽話了,我叫她往東,她不敢往西的。”

  章顏聽秦鳳儀吹牛,已是忍俊不禁。

  秦鳳儀當真是很關心章顏這事,他一慣是個熱心腸,還讓章顏多進宮,多聽一聽陛下對南夷州的意思。這樣,待章顏過去,差使也好當。

  此時此刻,章顏是真的相信,秦鳳儀完全是好意了。

  雖則秦鳳儀有些臭美邀功的意思,但,秦鳳儀近在御前,景安帝的心意,他定比旁人要清楚些。此次陛下的安排,秦鳳儀大約只是個幌子,怕是秦鳳儀說的那樣,景安帝是要派個人去收服了這些土人。

  這一頓飯,倒是把章顏吃得高興了。

  待秦鳳儀飯後告辭,章顏與父親去書房說話,章顏談及此事,章尚書拈須沉吟,道,“陛下素有壯志,若是想完全收復土人,倒也合陛下心意。”

  章顏道,“倘是如此,倒是咱們錯怪鳳儀了,他當真是好意。”

  章尚書道,“陛下心有四海,正是你等年輕人建功立業的機會啊。”

  章顏稱是。

  秦鳳儀回家後還跟媳婦說了在章家吃飯的事,李鏡一向細緻,細細問他都說了些什麼,秦鳳儀大致與媳婦說了。秦鳳儀還道,“你上回還說我多嘴,我哪裡多嘴了,章大人極有心胸,還謝我哪。”

  李鏡道,“上遭說你多嘴是你不該隨意的在御前舉薦人,章大人沒惱,是他已經跟你打聽明白,陛下是要對南夷州有所動作的。只要陛下重視南夷州之事,一旦他收服那些土人,便是大功一件,以後還愁沒有前程麼。”

  秦鳳儀道,“我可都是出自公心,才舉薦章大人的。”

  “我自知你的好意,今章家也曉得了,只是,以後御前還需慎重。”

  “我慎重著哪,陛下待我好,我看陛下有難事,自然要幫陛下出主意的。陛下用不用的,能幫忙我都會幫忙。”

  李鏡簡直不知要如何同秦鳳儀說,這是一國之尊,不是你老家二大爺啊!

  李鏡都想請父親幫著同丈夫說一說這官場上的忌諱門道什麼的,景川侯聽閨女說了章家事,道,“章老鬼就知道情佔便宜,得了鳳儀這麼大的實惠,也沒見他跟鳳儀道個謝。”

  李鏡道,“父親,莫不是陛下真要對南夷州下手了。”

  景川侯道,“章顏當年便是狀元,正經翰林,陛下總不會無緣無故的將章顏這正當年的棟樑打發到南夷州。此時既將他破格提至巡使位,自然是要用他的。南夷州一向是土人的地盤兒,若能將南夷土人徹底收服,必是大功一件。”

  李鏡思量片刻,道,“章顏畢竟是文官出身,陛下既用他,看來還是要想以文教之功來收服土人的。”

  景川侯喜歡的便是長女的悟性,景川侯就聽李鏡道,“不知現在南夷將軍是哪位?”

  景川侯在兵部,道,“是一位劉將軍。”

  李鏡道,“這位劉將軍倘是有才幹之人,可是要起來了。”

  “端看他自己造化吧。”他家諸子都不是武將的材料,倒是這個長女,武道一途極有天資。景川侯一向重視長女,李鏡生母早逝,有事也願意與父兄商量,李鏡就說起丈夫的性子來。李鏡道,“相公太實在了,他完全是好心,覺著跟章大人親近,故而在御前舉薦章大人。先不說他這樣舉薦親近之人,陛下會不會多心。就如章家這樣的家族,章尚書是大皇子的經學先生,他家一向與大皇子親近。章大人此次回朝,我看先時要謀的怕是國子監祭酒之位。相公這樣隨意舉薦,明白人還知他的情,以後章大人倘能在南夷州建功,自然是好的。可倘有個什麼意外,相公豈不讓人忌恨。何況,人家還不一定知他的情。”

  景川侯道,“你呢,因資質好,事情便想得多,想得細緻,便因細緻,很容易鑽了牛角尖。阿鏡啊,你要知道,這世上,你不可能面面俱到。鳳儀時常做些蠢事,有時候,我也覺著他蠢到不行。只是,他有一樣,比世人都聰明。”

  李鏡有些不解,景川侯道,“他這樣的得陛下青眼,陛下待他好,他自然要忠心以報。你心細,鳳儀呢,心純。你要知道,陛下不是糊塗天子,鳳儀倘是你這樣的謹慎細緻的性子,怕是並不能久得帝心。正因他事事為陛下考慮,陛下方對他另眼相待。”

  “章顏不過與鳳儀泛泛之交,鳳儀出於公心舉薦於他,他知情也好,懷恨也罷,在朝為官,便不能怕人恨,尤其,鳳儀是陛下身邊近臣,眼紅他的人多了。章顏知鳳儀的情,是他明白。如果他不知情,覺著鳳儀壞他前程,那又如何?他雖有個尚書父親,鳳儀一樣有我們這些人。他雖官階略高些,可他在陛下心裡,不一定有鳳儀得聖心。”景川侯道,“鳳儀要做官,那麼,舉朝只有一個人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陛下。”

  李鏡細思量父親此話,道,“只是,相公現下因時常侍奉君前,便有人說他是佞幸了。”

  “那是因他官職低,他現在七品小官兒,多少大員都不及他在御前的寵愛,焉能沒人忌恨於他。待有朝一日,他官居顯位,人們就該說是一段君臣相宜的佳話了。”景川侯根本不擔心女婿,相對于別人的正統路子,秦鳳儀明顯是奇鋒異數。要是讓秦鳳儀學那些中規中矩的大臣,那也就不是秦鳳儀了,他也就沒有今日了。

  秦鳳儀完全不曉得他媳婦擔心他擔心到去請教岳父去了,秦鳳儀在宮裡還跟景安帝叨叨呢,“陛下還說南夷州苦,章大人一點兒不嫌苦,他還請我吃酒來著。”

  景安帝嘖嘖,“你這存不住事兒的,是不是把我跟前的話與章顏說了?”

  “這又不是什麼機密。”秦鳳儀道,“我說了待土人來了介紹章大人給他們認識,還讓章大人多進宮,陛下您多指點著他些。他以前在揚州,我們揚州多麼的繁庶之地,南夷州跟土人打交道,可得讓章大人多些個準備。這樣,待他去了南夷州才能當好差啊。而且,陛下您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我覺著,您稍微指點一下,章大人也很聰明,必能明白到南夷州如何當差。而且,您這樣的器重他,他心裡得多感激啊!”

  秦鳳儀還很會維繫君臣關係哩。

  景安帝原不喜多嘴之人,但,秦鳳儀這樣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景安帝偏又生不起他的氣來。

  景安帝一高興,又給了秦鳳儀一件差使,景安帝的話,“此次太后壽宴,朕交給大皇子張羅,朕看,上回閱兵之事,你就出了不少力氣。不若這回也跟著跑跑腿。”

  秦鳳儀不愛跟大皇子一道當差,他道,“我能不能跟六皇子一道啊。”

  “六郎年紀尚小,還未當差呢。”景安帝看他那不情不願的樣子,道,“看你這樣,你還不願意啊?”

  “不是不願意,我過年時把大皇子給得罪了。”秦鳳儀尋了個理由。

  景安帝笑,“怎麼沒聽你說過?”

  秦鳳儀道,“我不是怕陛下偏心大皇子麼,要是知道我得罪您兒子,您不喜歡我了可怎麼辦啊。那我得傷心死。”

  景安帝問他,“你怎麼得罪的大皇子?”

  秦鳳儀就把大皇子賜他對聯荷包的事給說了,秦鳳儀道,“我又不知道這些個規矩,原來,殿下賜我對聯,我應該備份回禮的。我不曉得這些,就自己寫了份對聯和一對荷包,回了大皇子。”

  “這算什麼得罪?大皇子的心胸,不會將這些許小事放心上的。”

  秦鳳儀只得應了這差使。

  秦鳳儀得了差使,便暫時不必去翰林念書了,回家跟父母一說,秦老爺秦太太都挺高興,只是,大皇子畢竟皇子之尊,夫妻倆都叮囑兒子,對大皇子必要禮貌恭敬。

  秦鳳儀自是應了,待夫妻倆回房說話,李鏡道,“這差使雖好,奈何咱們與大皇子有些隔閡,你這差使怕是不好當。”

  秦鳳儀自信滿滿,“無妨,我先在陛下跟前說了,先時得罪過大皇子。”與妻子細說了他在御前給大皇子下套之事,秦鳳儀道,“大皇子要是公正待我還罷了,倘他要在陛下跟前告刁狀,陛下肯定得說他是故意告我狀的。這樣,陛下就不會太放在心上。”

  李鏡一樂,“這回總算長了些心眼。”

  “這我能不長心眼兒啊,上回我就白跑腿白出力,一點兒好都沒得著,好處都給他占去了。陛下也是,就不會給我個好點的差使,我真寧可跟三皇子一道當差。”

  秦鳳儀難免又抱怨了一回。

  卻不知,倘是別個人聽到他這抱怨,還不知如何眼紅呢。庶起士都未散館,秦鳳儀這都是第三遭得差使了吧。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4:28
☆、第182章 皇子身邊有小人


  秦鳳儀不樂意與大皇子一道當差, 真不是沒有理由的,景安帝讓他過去跟著跑個腿兒, 倒不是景安帝不想給秦鳳儀安排具體的差使, 只是, 秦鳳儀原在翰林,而且, 他是探花出身, 具體差使要按職位來,他就真的只是個跑腿的了。景安帝卻是覺著,秦鳳儀性子機伶又實誠, 要是給他安排個不起眼的位子, 顯不出他來,景安帝也覺著委屈自家小探花,故而, 就讓他跟著跑跑腿。由於秦鳳儀是個能時常陛見的,他這跑跑腿兒的差使,別人也不能小瞧他。

  秦鳳儀完全沒明白皇帝陛下的苦心啊,他就覺著大皇子這人沒勁, 還搶臣下的功勞, 沒心胸沒氣度的,但皇帝陛下一片好心,他也不能拒絕。於是, 秦鳳儀也只得去大皇子那裡報到了。

  結果, 大皇子真就拿他當個跑腿的了。

  你說把秦鳳儀氣的, 秦鳳儀回家跟媳婦說,“上回我跟著岳父跑腿,那是因岳父是我長輩,他是什麼呀!”心下一千個不服!

  其實,秦鳳儀這話本身有問題,大皇子是什麼呀,大皇子是君。你秦鳳儀是什麼呀,你秦鳳儀是臣!要擱別個人,這樣不招大皇子待見,當真是要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還不知如何誠惶誠恐哪。秦鳳儀不是,大皇子拿他當跑腿,遇事也不問他的意見,他覺著,大皇子這就是與他不對付!沒眼光!瞎子!明明就是嘛,他在皇帝陛下跟前都是有什麼說什麼,就是有朝中大事,他想說又猶豫著要不要說的時候,皇帝陛下都會讓他說一說的。說對說錯的,還會指點他。看大皇子這樣兒,根本沒拿他當回事。

  怎麼說呢,秦鳳儀這完全就是犯了一種病啊。

  這病的來由,還要自秦鳳儀的出身說起。他雖是小戶人家出身,可長眼的都看得出來,秦鳳儀這性子,一看就是被家裡寵著長大的。自秦鳳儀出了名兒,秦老爺秦太太也跟著兒子出了些小名兒,只要是對秦鳳儀熟悉的,去過秦鳳儀家的,都曉得秦鳳儀在家是如何的受寵。

  他為何性子嬌縱,就是自小到大,爹娘百依百順。

  說來,秦鳳儀這破脾氣,還不如公侯府第出身的李釗、驪遠等人呢,更不必提官宦之家出身的章顏了。

  怎麼說呢,雖則秦鳳儀不過是鹽商出身,但他心中那一等的驕傲,以自我為中心,你們必須要聽我的意見的性子,完全不比大皇子這嫡長子出身的龍子差!

  可人家大皇子是嫡長子啊,人家生來萬人之上,自然多的是人巴結奉承,大皇子這樣長大的人,有些自以為是,你們都要臣服於我,你們都要奉承我,都要哄著我啥的,太正常不過了。

  可你秦鳳儀不過是個臭鹽商,哪怕現在你科舉了,進步了,你也就是個七品小官兒啊,你咋脾氣這麼大啊!你還要皇長子禮賢下士不成?

  不得不說,秦鳳儀就是希望大皇子禮賢下士。

  秦鳳儀不見得是士,可他就是這幅臭脾氣,他覺著自己都得皇帝陛下的欣賞,你大皇子不欣賞我就是沒水準沒眼光。

  這樣的想法多麼的大逆不道啊,可秦鳳儀完全就是這樣想的。

  李鏡自然是與丈夫一條心,聽丈夫說與大皇子一道當差的辛苦,李鏡也是有氣,丈夫雖則品階低,卻是陛下親自派去的人。這要是略講究的人,先不說秦鳳儀探花出身的身份,就說他是你家裡長輩派去的,你好意思拿他當個下人使喚的?

  李鏡道,“他畢竟是皇子,你暫且支應他一二。”給秦鳳儀出主意,“你也不要忒實誠,你太好說話,別人只當你好欺!”

  秦鳳儀哼道,“我要是叫他給治了,我就不姓秦!”

  秦鳳儀想法子對付大皇子去了。

  李鏡卻是覺著大皇子此舉十分詭異,不說秦鳳儀以後如何,反正看大皇子那樣兒,也不像什麼有長遠見識的人。但依李鏡對大皇子的瞭解,大皇子是很愛與清流來往的,他在清流中名聲也好。丈夫一甲探花出身,絕對是清流中的清流啊。何況,丈夫還是方閣老的關門弟子,方閣老可是自首輔位上致仕的。再者,還有自己娘家。

  李鏡十分明白,丈夫之所以在朝炙手可熱,與他出身也有關係。而且,丈夫的家族出身雖只是鹽商門第,但,丈夫的聯姻,相公的師門,皆是京城顯耀家族啊。

  不然,當初丈夫為著大公主之事去宗室那邊兒走動,倘不是有侯府與方閣老這兩座大山,宗室哪裡會理他。

  可以說,丈夫完全是腳跨清流與豪門,而且,他不是師門與岳家可有可無之人,他是能在方閣老和岳家跟前說得上話的。

  按理,大皇子應當籠絡丈夫才是,如何會這樣不客氣的使喚他?

  李鏡委實想不通,都覺著大皇子不知是不是抽風還是怎地?

  李鏡這樣的聰明人都想不通大皇子所為,那是因為,她與大皇子的思路完全沒在同一個點上啊。她畢竟是閨閣女子,且未在朝中,沒有與大皇多方面接觸。李鏡不知道的是,大皇子完全沒有抽風,人家大皇子是頗有自己打算的。

  秦鳳儀在大皇了這裡一向不大馴服的,桀驁的,不懂規矩的,大皇子便想著,先馴服了秦鳳儀,再給他些體面差使不遲。當然,其間原理不必多說,大家都懂,如同馴狗熬鷹一類,再文雅一些,打一棒子再給個甜棗那樣的。

  故而,大皇子不是不重視秦鳳儀,他是要馴化了秦鳳儀,讓秦鳳儀為他所用!然後,再重視秦鳳儀!

  李鏡是完全不曉得大皇子是此等心計,若是她曉得,她得說大皇子倒是好盤算了。只是,大皇子是不是每天都照鏡子,李鏡就不曉得了。

  大皇子要籌辦裴太后的千秋壽宴,還要馴化不服管教、目中無人的秦探花,一時間,頗是忙碌。

  秦探花並不曉得大皇子是打算馴化他的,但他心裡明白,大皇子待他不好。於是,秦探花做了一件讓大皇子怒髮衝冠的事。要知道,秦探花一向光明正大,他有什麼事,向來不避人。故而,秦探花所為之事,簡直是令權貴側目、重臣訝然。

  因為,景安帝親自點的秦探花跟著大皇子一併籌辦裴太后壽宴之事,這是何等的體面。但,就是這樣的體面,秦探花還在大皇子身邊跑腿呢。然後,他,他就光明正大的去找大皇子的死對頭三皇子去了!

  而且,不是偷偷摸摸私下找三皇子,秦鳳儀直接就尋到了工部衙門。

  秦鳳儀非但是找三皇子,他還找了六皇子。

  且不說大皇子如何私下恨的咬牙切齒,自心底嫌了秦鳳儀,當然,大皇子面兒上是半點都不會顯露出來的。在外人跟前,尤其是在他爹跟前,他都是一幅好兄長的模樣。可私下,大皇子在妻子與母親跟前,完全是將秦鳳儀罵了個豬狗不如的。大皇子的一句話,“養不熟的狗雜種!”可見是恨到極致,不然也不能飆髒話。

  平皇后與小郡主聽聞秦鳳儀去找三皇子、六皇子,心下皆是不痛快,三皇子一向與大皇子不對付的,至於六皇子,六皇子年歲尚小,可裴貴妃是後宮中僅次於平皇后的妃位了,而且,六皇子一向得陛下喜歡。

  小郡主捧著肚子先說,“可見不是當初在揚州時上趕著找小叔巴結的時候了,這還真是小人得志的嘴臉了。”

  平皇后的政治經驗較小郡主還是要強許多的,平皇后道,“打去歲春闈起,如今也一年了,秦探花先時只是陪陛下解解悶兒,如今都能服侍筆墨了。不要說他以前如何,秦家做鹽商的事,誰都清楚。”與兒子道,“英雄還不問出身呢,他現在得陛下的喜歡,又是陛下親自派到你身邊去的,我記得,當初大公主的事,他就與三皇子聯繫過,六皇子也早與他走動過。他是陛下身邊的人,自然不會只與你一人親近。大郎,你得穩得住。”

  大皇子道,“兒自是穩得住,只是他如此這般,當真是令人惱的很!”

  “太后壽宴之事,還不是由你說了算,他不知好歹,給他個閑差供著他就是。畢竟是你父皇親自派給你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吧。”平皇后道,“再者,我聽說景川侯一向喜歡這小子,他又與方家交好。他雖是個沒眼力的,咱們也不必與他計較。且,我聽聞他為人十分不穩重,這樣的人,你父皇初見覺著稀罕,多宣召幾次罷了。不穩重的人,是在你父皇身邊呆不久的。”

  大皇子也只是生氣,要讓他拿出法子來對付秦鳳儀,他一時也沒什麼法子。大皇子只恨當初柳大郎怎麼沒多派幾個刺客,宰了秦鳳儀!

  秦鳳儀原跟著大皇子當差的人,他突然去找三皇子六皇子,大皇子暫時卻也只得忍下這口氣。

  但,在其他人看來,哪怕章顏這樣剛回京城,對秦鳳儀在京城的瞭解不深,也覺著,秦鳳儀真是個神人啊。

  便是章顏,他也不大喜歡大皇子。但,大皇子畢竟是嫡長子,章顏自己也不會與大皇子壞了關係。而秦鳳儀這種,還在大皇子手下當差呢,這簡直就是直接與大皇子半撕破臉啊。

  你待我不好,我找你死對頭去。

  秦鳳儀對著大皇子都有這等手段,章顏真是長了見識。

  就是章尚書私下與兒子說起來,也覺著秦鳳儀有些個唐突了。章顏道,“鳳儀在陛下跟前都是倍得寵愛之人,如何與大皇子這般?他可不是心眼兒不活絡的人哪?”

  章尚書一時也想不明白,秦鳳儀與大皇子究竟是有什麼過節。就是去歲年下大皇子賜對聯荷包之事,那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秦鳳儀這等揚州土鼈,不懂宮裡規矩也是有的。大皇子並不是斤斤計較的性子,不過,章尚書畢竟是在朝多年。他想了想,然後道,“秦探花怕是太招人眼了。”

  章顏皺眉,“父親的意思是——”

  “他已是這樣的得陛下青眼,怕是有人不願意大皇子亦如陛下一般,與秦探花交好。”

  不得不說,章尚書能官居刑部正二品尚書之位,他的推斷,完全無愧於刑部尚書、內閣相臣之名。

  景安帝喜歡秦鳳儀,初時是因為秦鳳儀長得好,但,景安帝這種中興之君,看人看事自有標準,秦鳳儀非但能討君上高興,他當差辦事什麼的,哪怕平日裡時常有些奇葩事,便是章尚書說,秦鳳儀當差其實很有一套。雖然他現在辦的都是小差使,可秦鳳儀年輕啊。初接招待南夷土人的差使,這差使,小的沒人願意接,秦鳳儀接了,把那些個土人哄得暈頭轉向,就是在御前,他亦能節制那些個四六不懂的土人。還有北蠻人,更是群只知勇武的蠻子,把鴻臚寺卿氣得不得了,秦鳳儀就找了幾個人把北蠻人給收拾了,還收拾的心服口服。這都是人們知道的,還有些旁人不知,章尚書身為二品大員卻是曉得的事,就是去歲閱兵之事,秦鳳儀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這樣的人,還是探花出身,自然得陛下歡心。

  可大皇子不一樣,章尚書做過大皇子的經學先生,他深知,大皇子身邊也有太多的人,這些個人,心思各異。但有一樣,大家都是相同的,那就是,既是侍奉在大殿下身邊,自然要得大殿下重視才好。而秦鳳儀,今已是在御前紅的發紫。這樣能得陛下帝心的一個人,大皇子估計早就有心籠絡,可大皇子身邊的人,不見得願意見到秦鳳儀在御前紅的發紫後,再來大皇子跟前同他們搶飯吃!

  章尚書一下子就明白了。

  哪怕他不知曉大皇子要馴化秦鳳儀的大計,章尚書也猜到了,大皇子與秦鳳儀交惡,必與大皇子身邊近人有關。因為,如果有個人能好生勸一勸大皇子,大皇子又不傻,便只看秦鳳儀是陛下跟前得意之人,大皇子也不當與其交惡的。

  章尚書感慨一聲,“大殿下身邊有小人哪。”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4:31
☆、第183章 臣心.帝心


  章尚書曾任大皇子的經學先生, 依他與大皇子的交情,原該立刻提醒大皇子。只是, 大皇子這皇子的身份, 章尚書即便是想提醒一二, 也要尋個適當的時機。偏生,這一時半會兒的, 也沒有合適的時機。

  章尚書還想讓兒子去與秦鳳儀打聽一二, 看秦鳳儀與大皇子到底有何心結。章顏道,“依我說,父親不要急。平家人可不傻, 且老郡王還在朝中呢, 倘是大皇子需要提點,平家人自然會出言相勸。”

  “你這話也有理。”章尚書道,“只是我看秦探花為人一向是大智若愚, 他與大皇子這心結自何而起呢?”

  章顏道,“我與鳳儀也只是泛泛之交,父親覺著,他會告訴我。”

  章尚書一時啞言, 好吧, 雖則秦探花時有奇葩舉動,但秦鳳儀要是個傻的,現在在陛下跟前得寵的估計早換人了。先時大家都認為, 秦探花就是靠臉, 結果, 這都一年了,人家秦探花反是能在御前更近一步,服侍筆墨了。連一地巡撫的大事,儘管終是由陛下聖心獨斷,但,秦鳳儀敢在御前另薦人選,而且,陛下非但未惱怒於他,反是賞了他跟著大皇子張羅太后千秋的好差使。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本領。想一想兒子與秦鳳儀交情雖不深,也是略有交情,而且,此次南夷巡撫之事,也是秦鳳儀在御前舉薦。

  關鍵是,秦鳳儀不是挖坑埋章顏,自陛下下旨令章顏巡撫南夷,對章夷已有過兩次召見,可見陛下對南夷州的重視。

  連章尚書都覺著,秦鳳儀這總在御前奉承的,對於帝心的瞭解,怕是比他們這些內閣老臣都要深一些。這並不是內閣重臣才幹不及秦鳳儀,內閣每天要處理多少大事,秦鳳儀卻只需哄陛下開心,他離得近,瞭解的自然就多了。

  章尚書不是那等無恥之人,人家剛舉薦他兒子,他還要讓兒子去找秦鳳儀打聽與大皇子之間的事。畢竟,秦鳳儀可不是個傻的,要是他在御前說點兒啥,那真是倒大黴了。故而,章尚書便也沒再讓兒子去秦鳳儀那裡打聽秦鳳儀與大皇子交惡的始末。

  章家不打聽,不代表沒人打聽。

  平家就很奇怪,平嵐都與以前在大皇子身邊做過伴讀的堂弟打聽,大皇子到底是怎麼看秦鳳儀這樣不順眼的。

  平嶽道,“我近來去大殿下那裡的時候少了,不過,以前還挺好的,有一回,秦探花與北蠻王子打架受傷,殿下還著我送了傷藥給他。按說,大殿下可沒有對不住秦探花的地方,就是年前大殿下還賞了秦探花對聯荷包,是秦探花自己土鼈,不懂規矩,鬧了笑話,大皇子也並沒有說什麼。”

  平嵐一聽就覺著不對了,他問堂弟,“怎麼是大殿下譴你去給秦探花送傷藥?大殿下可有派內侍相隨。”

  平嶽道,“正巧我去大殿下那裡請安,他見我到了,便讓我跑了一趟腿。”

  平嵐輕輕的將眼睛閉上,深深的吸了口氣,“豈不得罪人?”

  平岳不解,“哥,這得罪誰了?難不成,大殿下送藥還送錯了?”

  平嵐雙眸微睜,淡淡道,“你若是大殿下跟前的侍衛,過去賜藥,還算名正言順,你是御前侍衛,早已不在大殿下身邊當差。殿下要賜藥,著內侍、近臣都可以,獨不該讓你去,你現在,已不是殿下的人。”

  平嶽就不明白了,道,“只要殿下一片好心,秦探花還能挑這個?”

  平嵐道,“若是秦探花是不小心自己跌傷、摔傷,殿下讓你順帶著送個藥,並無妨。他與北蠻三皇子打架的事,我在北地時就聽說了。阿岳,在彼時,殿下賜藥就代表殿下的政治立場,你明白嗎?”

  “殿下的確也是關心秦探花的啊。”

  “那為何不光明正大的關心,為何不打發近身內侍親自賜藥?”平嵐哪怕沒有細問當時場景,也猜到大皇子的忌諱了。

  平嶽自小給大皇子做伴讀,自然要替大皇子辯一句的,平岳道,“哥,你不知道,那個秦探花,委實沒個輕重,他把北蠻三皇子臉上抓的都要毀容了,還把人家小腿咬個對穿。他自己也被人家揍得跟個豬頭一般,那會兒,不少禦史參秦探花行事莽撞。殿下要是明白著賞他傷藥,怕是又得有人規勸殿下不能助長秦探花的氣焰了。”

  “這話何其糊塗!他北蠻三王子算什麼,他難道是我朝的什麼貴人不成?兩人打架,秦探花還不會武功呢。”平嵐道,“禦史不過是嘩眾取寵,殿下何需在意禦史的話,我朝此時難道還需忌憚北蠻人不成!”

  平岳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平嵐與堂弟細說了一回這其間的利害,晚上就找祖父說了大皇子與秦鳳儀之事。平嵐道,“秦探花為人並不討厭,他與咱家也算親戚,依我看,大殿下做事,的確有些謹慎了。”

  “你說送藥的事啊,之後過年,大殿下不是賞了對聯荷包麼,可秦探花並沒有接大皇子的示好之意啊。”平郡王不似孫子平岳認為是秦鳳儀土鼈不懂規矩,便是秦鳳儀不懂,李鏡也是懂的。平郡王0道,“為人臣者,雷霆雨露皆為君恩。大殿下自然有不周到的地方,可秦探花的脾氣,也有些大了。”

  平郡王並不是在挑剔秦鳳儀,他這把年紀這樣的威望,就事論事罷了。

  平郡王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道,“大皇子是天之驕子,秦探花呢,小戶人家嬌寵出來的孩子,不是我說,他那脾氣,比我還大哪。”

  “一般來說,這樣的性子,待大些,吃些苦頭,撞幾回南牆,總能改了的。可秦探花偏生有運,陛下待他極是親近,他自己也機伶,又有運道,眼瞅平步青雲了。他如今在朝可是個熱灶,多的是人想與他結交,你小姑丈與方閣老也都喜歡他。他這性子,自然也驕傲了些。”平郡王說起大皇子、秦鳳儀二人道,“他們兩個啊,一個是皇子之身,一個是風頭正盛,再有人一挑撥,較勁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何況,我看秦探花原也不似要與大殿下交好的意思。”

  平嵐道,“我也聽說秦探花與三皇子、六皇子關係都不錯。”

  平郡王道,“秦探花是得了陛下的青眼,方有如今的地位。他是不會投靠哪位皇子的,便是與大皇子遠著些,倒也無妨。”

  平嵐道,“我倒很喜歡秦探花為人,他這人,眼光行事俱有獨到之處。”

  平郡王一笑,“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

  平嵐為大皇子可惜,平郡王道,“大殿下那裡,有陛下呢。我們終只是大殿下的外家,君臣有別。”

  不枉平嵐認為秦鳳儀可交,秦鳳儀對平嵐的觀感也不錯。

  秦鳳儀在大皇子的手下做事很不順,先時,大皇子拿他當奴才使,總讓他這裡跑那裡顛的,秦鳳儀乾脆去找三皇子、六皇子,其實,京城多的是愛看熱鬧的人,秦鳳儀不過是去工部尋了三皇子一回,便有些乍呼人說秦鳳儀與三皇子如何如何了。

  根本沒如何,秦鳳儀無非就是提醒三皇子一聲,“太后娘娘的壽宴,我跟著跑個腿,三殿下你也是大人了,可得好生準備獻給太后娘娘的壽禮。”

  秦鳳儀根本沒瞞著景安帝,他陛見時自己就主動說了,秦鳳儀道,“我家就我一個,可我也認識家中兄弟姐妹多的朋友。我跟在陛下身邊這麼久,也見過幾位皇子,大皇子自不必說,他是陛下的嫡長子,最是尊貴。二皇子啥都跟著大皇子,自有大皇子照顧。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都是有親娘的,就三皇子,親娘不在了,還是個強頭,這樣的性子,最不討父母喜歡了。我們民間有句話說,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陛下讓我幫著太后娘娘的千秋宴跑個腿,我這些天都想著這差使哪。大事我是辦不了的,可我想著,長輩的壽宴,尤其太后娘娘這樣尊貴的身份,什麼金珠玉寶都有的,老人家最盼望的,還是兒孫滿堂。有時候想想,在陛下您心裡,自然是孩子們都一樣的。可您太忙了,況,下頭人可不這樣想,外頭多的是勢利之人。我卻不是那樣的人,陛下待我這樣好,您要是沒空多關心三殿下,我反正能幫他的,能提醒他的,都要提醒他一聲的。”

  是的,在臣子們心裡,秦鳳儀去親近一向與大皇子不對付的三皇子,絕對是與大皇子不睦到失心瘋啊!不然,斷不能辦出這樣離譜的事來!

  但,在景安帝心裡,並非如此。

  三皇子一樣是景安帝的兒子,哪怕景安帝自己也不大喜歡三兒子的性子,覺著這個兒子太不討喜。但,這依舊是自己的兒子。三皇子這樣的京城第一大冷灶,冷到結冰,秦鳳儀過去提點三皇子一二。若是秦鳳儀與大皇子走得太近,景安帝說不得會多想,但三皇子這裡,哪怕秦鳳儀這特意過來解釋,景安帝也不會多想的。

  倒是秦鳳儀委婉的說些三皇子日子不好過的事,景安帝對這個三兒子難免多了幾分憐惜。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4:46
☆、第184章 耳光


  秦鳳儀直接找三皇子玩兒了, 大皇子雖則面兒上沒說什麼,心裡再痛快不過。然後, 先時還想著讓秦鳳儀跑腿馴化秦鳳儀的大皇子, 直接把秦鳳儀給閒置了。啥差使都不給他, 跑腿兒都不讓他跑了。秦鳳儀回家跟媳婦一說,“我看, 我乾脆還回翰林念書算了。先前拿我當奴才, 現在什麼都不叫我幹,我呆那兒也沒人待見我啊。”

  李鏡對大皇子也是有氣,道, “大皇子別個本事尋常, 這折騰人的本事倒是不差。”大皇子這手段,李鏡半點兒不陌生。一般朝廷若是想閒置個人,多是這樣明升暗降, 把你放到個沒啥事的位置上,你自然就閑了,也沒權了。

  李鏡也不欲秦鳳儀與大皇子對上,畢竟, 疏不見間, 大皇子是陛下親兒子。倘有個不睦,陛下肯定還是偏著自己親兒子啊。李鏡道,“那你回翰林念書也好。”

  秦鳳儀雖動了回翰林院的念頭, 他畢竟是自小到大一帆風順慣了的, 用平郡王的話說, 秦鳳儀這小戶出身的傢伙,脾氣比他還要大上三分哪。雖則回翰林念書沒啥,秦鳳儀關鍵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活了二十有一年,何時吃過這樣的虧啊!

  秦鳳儀這人吧,你要好生好氣與他商量,他興許沒啥。可你要是想整治他,叫他低頭,別看秦鳳儀官職不高,出身尋常,他當真是個硬氣的,斷不能低這個頭。

  秦鳳儀騎馬都走到翰林院門口了,翰林院裡的學士經常被稱儲相,朝廷便有非翰林無以入內閣的說法,所以,翰林又稱儲相。這樣一個儲相衙門,小九卿之一,房舍卻並不如何寬闊壯麗,就是門臉,也很普通。秦鳳儀騎馬立在翰林院門口,仿佛與翰林大門有仇般盯著翰林院的大門,鬧得翰林院倆看門兒的兵丁心裡都發懸,暗想,莫不是九命爺爺在給咱們翰林院看風水還是怎地?

  其實,踏一步進去,便不必再與大皇子生那閒氣。

  但,不知為何,秦鳳儀就是不想踏這一步!

  這一步,實在是太憋屈了!

  秦鳳儀正騎馬在翰林院門口愣神,就聽一個聲音道,“你這是做什麼呢?”

  秦鳳儀回頭,見駱掌院自門口下轎,看了秦鳳儀一眼。

  秦鳳儀甭看不是什麼重規矩的人,但他現下長大了,對師長們一向很有禮貌。駱掌院都下轎了,秦鳳儀也跳下馬來,想著駱先生是自己少時恩師,秦鳳儀便跟著駱掌院往屋裡去。

  駱掌院看秦鳳儀那一臉的陰鬱就知有事,待侍從上了茶,駱掌院便將人打發下去了。秦鳳儀也沒掖著藏著,與駱先生說了近來差使難辦。秦鳳儀說了一能如何被為難的事,道,“真是氣死我了。我不想幹了,可這麼回來,也忒丟人。”

  駱掌院看他那一臉倒楣相,說他,“你也是笨,既是陛下點你的差使,你回來算什麼,明擺著跟陛下說你幹不了,無能。你就在大皇子身邊呆著唄,先時人家讓你跑腿,你嫌累。現下啥都不讓你幹,你又說閑的慌,你可真難伺候啊。”

  駱掌院睨他一眼,“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就在大皇子身邊耗著,他讓你幹啥不讓你幹啥,你就依他,有好茶好水的喝著,待陛下問起你差使來,你隨便攬些功勞,也便過去了。”

  秦鳳儀更氣了,“我豈是那樣的人!我把功勞分給別人倒罷,我豈能去搶別人的功!那還是人嗎?”秦鳳儀一發怒,簡直是啥話都敢說,他還說駱掌院,“先時我以為你還是以前的先生,沒想到,如今做了大官,就成了老油條!跟你說,以後別想我再叫你先生!我才不要認老油條做先生哪!”又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就是去混混的!我要是混,我幹嘛要做官啊!我是為了做實在的事,才做官的!”

  秦鳳儀直接就哇啦哇啦的同駱掌院嚷了一回,也就駱掌院現在的涵養了,駱掌院面色不變,說他道,“那你這一有事就跟喪家之犬似的跑回翰林院,我也沒看出你是要做實事的啊。”

  “你能看出啥?自來眼神兒就不好!誰說我要回翰林院啦!我就是路過,你非要我進來坐,我能不給你面子嗎?”說完,秦鳳儀就一幅拽得二五八萬的模樣走了,一面走一面還憤憤的想,這世道真是不行了,原來挺好的駱先生,現在也成了一幅官油子的模樣。

  秦鳳儀一向有些衝動,但出了翰林院,他才想到,他一下子把駱先生罵了一頓,倘駱先生還是先時在揚州教他的酸生,也則罷了。今駱先生都是翰林掌院,正二品高官,而且,正管他啊。他這樣把人得罪了,怕駱掌院要給他小鞋穿了!

  唉喲,這不是把回翰林的路給堵死了嗎?

  秦鳳儀出了翰林院方有些後悔,可他話已說了,還嗆了駱掌院好幾句,開弓沒有回頭箭。秦鳳儀雖則是個厚臉皮,但也得分事情,像娶媳婦、哄陛下開心,逗一逗長輩,再如何厚臉皮也無妨。今日這事,明明是駱掌院說的那些話不對,他自己又沒有錯。原來的駱先生多好啊,這才十幾年,就成了一幅官場老油條的口吻,秦鳳儀歎口氣,想著世間竟又少了一位志同道合之人。

  只是,翰林已是回不去,眼下也只有另想法子了。

  秦鳳儀去大皇子那裡報到,依舊是讓他閒置,願意幹啥幹點啥,但太后千秋啥的,差使沒一件是給秦鳳儀的。

  秦鳳儀乾脆也不在大皇子那裡坐著了,他做官也有小一年了,在京城認識的人也不少。大皇子不用他,他又不是木頭,難不成,就不會自己尋些事情做。

  他還找了六皇子,送給六皇子一把木頭刀,賄賂六皇子,讓六皇子回宮跟貴妃娘娘打聽一下裴太后的喜好。六皇子得了賄賂,倒是很用心給秦鳳儀打聽了,結果,秦鳳儀一聽,沒勁。六皇子打聽出來的,基本上內務司都有所準備了。什麼,太后娘娘喜蘇繡,喜白瓷,這些大皇子早著人去辦了。秦鳳儀想著,這上頭,他是幹不過直屬于大皇子吩咐的內務司的。

  秦鳳儀對於接待外賓啥的,也是一把好手,今年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壽,有屬國來朝。秦鳳儀與鴻臚寺陳寺卿也是熟的,結果,待到鴻臚寺時,那裡已經有大皇子的近臣坐陣了。

  秦鳳儀心說,簡直是不給人留活路啊!

  秦鳳儀也不想想,京城原就是人才彙聚之地,他雖是天資出眾,但能在京城,能在大皇子身邊有一席之地的,又哪個是天資平凡的呢。

  秦鳳儀想另闢蹊徑,結果,發現路都給大皇子給堵死了。

  要是秦鳳儀就這樣認輸,他也就不是秦鳳儀了!

  想當年秦鳳儀十六歲獨自來京,就敢向景川侯求娶愛女,這豈是尋常人的膽量。

  秦鳳儀一向有些遇強則強,大皇子把路堵死,反是激起秦鳳儀的好勝心!秦鳳儀拿出當年備考春闈,如今在翰林念書的努力來,他各衙門的轉,然後,終於給秦鳳儀想出個好法子來。想去歲,陛下過四十萬壽,他們庶起士原沒資格送賀禮,但大家一併給陛下送了一幅龍騰萬壽圖,陛下便很是心喜。秦鳳儀想著,讓六部九卿各個衙門也能以闔衙門的名義向太后獻一件壽禮才好。

  秦鳳儀先去找岳父商量的,景川侯也沒問女婿怎麼不去找大皇子獻計,反是過來他這裡。景川侯道,“這主意倒不錯。”

  秦鳳儀笑,“要是岳父覺著還成,我一個衙門一個衙門的去說,再問一個別個大人的意思。”

  景川侯道,“莫要讓人獻什麼金珠玉寶,俗。”

  “岳父放心,我曉得。”

  在岳父這裡得到了肯定,秦鳳儀回家跟媳婦一說,李鏡也覺著主意不錯。秦鳳儀先是到兵部與鄭老尚書商量,鄭老尚書是當朝首輔,秦鳳儀的話,“鄭爺爺您當朝首輔,百官的楷模,如鄭爺爺您這樣的地位,這樣的德望,這事,我也只有找鄭爺爺您來商量了。”

  鄭老尚書笑,“你可少拍我些個馬屁吧,直接說,什麼事。給你這一套奉承,我這心都提溜起來了。”

  秦鳳儀就一五一十的與鄭老尚書說了,“也是去歲陛下萬壽時,我們庶起士一道獻禮給我的靈感。也並不是要什麼金珠玉寶的東西,就是太后娘娘千秋,萬國來朝,以往我也不曉得這些藩外小國的事,可去歲經了一回,發現這些小國,雖國小,比我朝差的遠,可心眼兒半點兒不少。今他們要來,我朝應展□□氣派才是!”

  鄭老尚書笑,“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去歲庶起士們獻的騰龍萬壽圖,他是知道的,陛下也很喜歡。倘依各自衙門獻一樣壽禮,再附上闔衙門官員的名字,既在些藩邦小國跟前露了臉,陛下太后亦是歡喜的。

  鄭老尚書與景川侯關係不差,秦鳳儀一向會奉承人,一口一個爺爺的,秦鳳儀又是御前小紅人,便是鄭老尚書,也只會與他交好,不會與他交惡的。況,秦鳳儀這主意,當真不錯。鄭老尚書道,“我這裡自是無妨,就是別個衙門,你過去說一聲的好。”鄭老尚書雖是首輔,卻不想以首輔之名來吩咐其他衙門去辦。主意是秦鳳儀想的,他直接與諸人說如何如何,以後這事是算他的還是算秦鳳儀的呢?鄭老尚書在朝多年,焉能不知此理?且以他的身份地位,犯不著與秦鳳儀爭功。

  秦鳳儀笑道,“是,我聽鄭爺爺的。”

  鄭老尚書喜他嘴甜,笑道,“什麼聽我的,你怕是心裡早都想好了。”

  秦鳳儀還真是想好了,秦鳳儀道,“昨兒想了大半宿才睡,有些個想好了,有些個還沒想好。”

  “什麼沒想好,說說看。”

  秦鳳儀道,“昨晚想起來了,年前北蠻人與南夷土人過來,咱們不是準備了一次閱兵麼。這回來的藩邦使團更多,聽說還有些海外國家的使臣要來,我想著,要不要再搞一次?”

  主意並不差,不過,鄭老尚書是聽出來了,秦鳳儀是誰也沒說,先同他講的。鄭老尚書道,“要震懾那些個藩邦小國,必然是文教武功都要展示一回才好。”與秦鳳儀道,“你現下是在大皇子那裡當差,你這些主意我看著不錯,再去問一問大殿下的意思才好。”秦鳳儀與大皇子失和之事,鄭老尚書消息靈通,亦是聽說了些。

  秦鳳儀心說,他把我擠兌的無路可走,我焉何還要去問他!

  不過,鄭老尚書跟前,何況,鄭老尚書特意點了他這一句,秦鳳儀亦識好歹,笑道,“我記得了。”

  這麼說著話,秦鳳儀可是沒有半點要同大皇子彙報的意思。

  秦鳳儀自己定要把這事辦成的,然後,他想著,先去同各衙門口的大員們說通了,待陛見時,就能同陛下具體細說了。秦鳳儀委實沒料到,人能無恥到這個地步。他官職低,進宮不便,都是景安帝宣召他,他才能進宮陛見的。所以,秦鳳儀才想著,先去做事,陛見時再回稟陛下。結果,他進宮不便,大皇子可是便宜的很,人家想見他爹隨時能見的。

  秦鳳儀就發現,他還沒同陛下說這事兒呢,大皇子又著人來接手他手裡的事務了,人家已經提前跟他爹說了,而且,是以他大皇子的名義說的。

  秦鳳儀當真是氣得渾身發抖,倘不是攬月死死抱著他家大爺,秦鳳儀非去找大皇子說個明白不可。就是有攬月攔著,秦鳳儀也是一腔怒氣無處可發,尤其大皇子的長史官還陰陽怪氣的說了句,“大殿下說了,這事就不勞秦探花了。”

  秦鳳儀原就氣得要發瘋,攔還攔不住著,還有人火上澆油。倘那長史官不說這話也還罷了,他這話一出,秦鳳儀推開攬月,過去就是兩記耳光!直接把這長史官抽的兩頰紫脹,說不出話來。秦鳳儀指著長史官被他抽出血的嘴角,冷冷道,“你有本事,就叫大殿下去陛下跟前告我!你看我怕不怕去陛下跟前對質!”說完就上馬走人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5:01
☆、第185章 巧言令色


  秦鳳儀氣得, 他當時正在禮部同盧尚書說這千秋節禮部獻禮的事,盧尚書一向不喜秦鳳儀, 但秦鳳儀一臉真誠懇切的來了,盧尚書這人吧, 不是秦鳳儀這等沒臉沒皮的, 秦鳳儀這來說的是正經事, 盧尚書還是給他留了一點時間,讓他快說快走。

  這剛商量好, 盧尚書雖不喜秦鳳儀, 他是不喜秦鳳儀性子輕佻,不似正派人,秦鳳儀過來商量正事, 盧尚書這樣以上古君子自居的人,也不會為難秦鳳儀。事情說好了, 秦鳳儀恭恭敬敬的起身, 辭了盧尚書出去, 就遇著過來的大皇子的長史官。

  秦鳳儀的性子,上遭與大皇子當差,那是事出有因, 但,大皇子想讓平琳享秦鳳儀的功勞, 秦鳳儀都要自平琳手裡奪回來, 讓大皇子得了回便宜, 出了風頭。這一次, 秦鳳儀自己張羅的事,大皇子竟然派長史官來,這長史官還敢挑釁秦鳳儀,秦鳳儀這性子,說惱也就惱了。

  結果,正五品的長史官,就給秦鳳儀在禮部大門口啪啪抽了兩記大耳光!

  到底是誰沒面子?

  秦鳳儀自然是行事莽撞,但被揍的長史官,便是坐實了苦主身份,但他被七品小官兒給揍了,難不成會有面子!

  長史官簡直氣個要死,還沖上去與秦鳳儀說道,直接就讓秦鳳儀的侍衛攔了下來,秦鳳儀原想著,大皇子這般無恥,他定要去陛下面前討個公道。

  不過,秦鳳儀比一般的書呆子強的地方就在於,他出身商賈,甭看做了許多年的紈絝,但對於人情世故,誰親誰疏,秦鳳儀心裡跟明鏡似的。陛下自然是待他好的,但也好不過自己兒子。便是他把事情說了,陛下公正主持了,可大皇子沒了臉面,陛下怕也不能痛快。

  秦鳳儀心下一思量,他轉而去了大皇子那裡。

  大皇子正在內務司聽著內務司總管說太后千秋的事務,秦鳳儀一到,也不管別個,直接打斷了內務司總管的話,上前道,“跟殿下說一聲,我把文長史給打了。”

  大皇子心下立刻大怒,只是,他自小生于宮闈,頗具城府,此時身邊頗多下屬,大皇子只得按捺住怒火,問秦鳳儀道,“這是為何?秦探花過來與我說一聲,想是有理由的。”

  秦鳳儀心下冷笑,面兒上也做出一幅誠摯模樣,道,“原本以為文長史是個好的,卻不想,竟是這般的鬼祟小人,我剛從禮部出來,他就過去挑撥我與殿下的關係。用心之險惡,臣實在忍無可忍,想著殿下皇子之尊,身邊竟有這等險惡小人,臣對殿下甚是擔憂,就打了他!”

  接著,不必大皇子說話,秦鳳儀繼續大聲道,“臣得陛下欽點,協助殿下準備太后娘娘千秋之喜,這些天,臣不敢有一日懈怠,每天冥思苦想,就是想著如何能有個新點子,好為太后娘娘的千秋宴添喜,也讓四方來朝的藩屬小國見識一番我們□□氣派。臣昨日剛想出的法子,原是想著晚上一道與殿下陛見時回稟陛下的,因為急著去辦這事,早上先去的兵部,後去的吏部、戶部,這剛到禮部與盧尚書說好了,介時各衙門也出一份賀禮。不料,文長史今日得意洋洋的與我說,他的意見,殿下已是採納。什麼是他的意見,他哪裡來得這等意見,我倒不屑於與這等小人相爭,只是,一想到殿下清風明月一般的人品,身邊竟是這等小人服侍。臣身為陛下的忠耿之臣,如何能坐視殿下受小人蒙蔽,小人當下忍無可忍,打了他!”

  哪怕文長史說大皇子已將秦鳳儀想的主意提前彙報了,還暗示是以大皇子的名義說的,秦鳳儀卻是不信。大皇子的確愛出風頭,爭功,可大皇子不是傻子。秦鳳儀都往內閣首輔鄭老尚書那裡走動過了,若大皇子爭功到了這等不要臉的地步,秦鳳儀也就不爭這功了,畢竟,這等人品,全無皇子氣度,根本不必他去告狀,怕是皇帝陛下聽聞後亦不能饒了大皇子,更不必提朝中重臣,誰還不要個臉呢?哪怕是想以後跟著大皇子吃肉,若大皇子吃相這般難看,怕是朝臣嘴上不說,心裡也要有所判斷的。

  故而,秦鳳儀相信大皇子是搶了他的主意,提前彙報給了皇帝陛下,但,依大皇子的謹慎,這是個他與北蠻王子打架後都不會明著送藥的皇子,大皇子不會明著將秦鳳儀的主意攬到自己身上,因為。這太容易出紕漏了。

  只是,叫秦鳳儀咽下這口氣亦難,尤其那個文長史,這一慣是大皇子的狗腿子,秦鳳儀是幹不過大皇子,不是因他不如大皇子,是因為大皇子有個好爹!但,文長史這狗腿子,秦鳳儀必要把他幹掉的!

  大皇子不是陛見便宜嗎?不是愛私下去說小話爭功嗎?

  秦鳳儀是不得隨意陛見,那麼,他便將事情處處做在明處,人盡皆知,看大皇子怎麼說!

  秦鳳儀漂亮的桃花眼裡帶著一絲迫人的明亮,秦鳳儀上前一步,對上大皇子那雙暗濤洶湧的眼睛,他道,“這樣的奸佞,殿下還是早日處置的好啊!”

  大皇子也不過年長秦鳳儀一歲,自幼亦是眾星捧月的長大,大皇子端正的坐在上首之位,聽了秦鳳儀這套話,仍是面色不動,但,握住扶手的指骨不由暗暗用力,唯有如此,大皇子方能抑制住心頭怒火。他沒想到,秦鳳儀竟然掌摑他的長史!

  大皇子淡淡道,“秦探花誤會了,我在父皇面前已為你請功,說了這是你的好主意。你大概是誤會文長史了吧?”

  秦鳳儀心下一沉,暗道,幸而沒有衝動的去陛下跟前評理,不然當真要中了大皇子的圈套。不想此人平日裡慣愛做個禮賢下士的好模好樣,心卻這樣的歹毒。明明文長史說的是,大殿下已在御前回稟此事,令小臣過來主持。秦鳳儀當下便以為,大皇子搶了他的功,尤其大皇子就有搶人功勞的前科。秦鳳儀是萬萬沒想到,這竟是個圈套!

  若是他不知輕重的去陛下跟前告大皇子一狀,豈不是正對了大皇子的算計,而且,他若是在人家父親跟前告人家兒子的狀,偏生還告錯了,那麼,他成什麼人了?陛下會如何想他?別人會如何看他?

  一想到大皇子的算計如此歹毒,便是秦鳳儀也不禁順著後脊樑骨出了一身的冷汗。

  秦鳳儀絕不是個好纏的,哪怕他想通了大皇子的算計後亦是心下生涼,秦鳳儀仍是唇角一勾,道,“那可真就是誤會了,原來,那小人非但是要挑撥我與殿下不和,更愈栽髒殿下,汙殿下名聲。他挑撥我,我不惱,自來不為人妒是庸才,現下妒恨我的人也不少。況我與他本不相熟,可殿下待他不薄啊,他竟這樣欺上瞞下,我竟不知朝中有此小人!臣請殿下立誅此小人,以正視聽!”

  大皇子又不傻,總不能秦鳳儀這麼三言兩語的,他就誅殺自己的近身長史。

  何況,這本是他設給秦鳳儀的圈套,可惜這狗東西運道好,竟沒上套。但,大皇子也不會去殺自己人。大皇子輕描淡寫道,“不過是一樁誤會,說得上什麼奸佞小人啊。秦探花你素來不是小器的人,何況,你七品官身,就敢打五品長史,你這性子,也該收一收了。”

  秦鳳儀立刻大聲道,“若朝有小人,不要說五品,就是一品,我也敢打!何況,事關殿下,我深受陛下隆恩,焉能坐視殿下為小人糊弄!”

  秦鳳儀完全是一幅耿直剛烈得不得了的口吻,實在令大皇子作嘔。見大皇子不肯處置文長史,秦鳳儀只得道,“殿下一向心軟,我知道殿下是念及與文長史這些年的君臣情分。哎,殿下當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啊。”便也沒再逼迫大皇子。

  不過,他也沒再往別處去,他就在大皇子身邊坐了,大皇子有什麼吩咐,他想插嘴時就插嘴,想發表意見就發表意見,而且,更可恨的是,秦鳳儀不知如何開啟了忠懇正直臉的模式,他不論說什麼話,都是一幅忠心懇切的模樣,直接把大皇子噁心的午飯都沒吃。

  秦鳳儀知道大皇子傍晚必要進宮的,他倒沒跟著大皇子一並進宮,他另有法子,去宮門前等著,然後,終於等到了平老郡王。其實,秦鳳儀原是想著隨便哪位大人,他厚著臉皮求一求,總會有人給他個面子,帶他一道進宮的。結果,沒想到竟遇著了平老郡王,秦鳳儀心下一喜,這簡直再合適不過了。

  他上前請個安,平郡王笑,“你這是要進宮。”

  “有件大事要同陛下說,可我品階低,沒有陛下宣召,進不得宮,正在宮門口碰運氣,看哪位大人要進宮,帶我一道才好。可見我運道好,遇著外公您了。”

  平郡王是坐車的,到宮門也要下車,不過,陛下優待平郡王府,說了平郡王的車可直入宮廷,不過,平郡王一向恭敬低調,雖陛下有吩咐,他卻是半點不肯有違臣禮。今見秦鳳儀這般在風中苦等,且嘴又甜,平郡王一笑道,“你若有要緊事,與我一道進去便是。”

  秦鳳儀連忙上前一步扶住平郡王的手臂,平郡王笑,“我還沒老到要人攙扶哪。”

  秦鳳儀笑嘻嘻的,“外公您這身子骨兒,不是我說,就是我跟您比武,估計都勝不了您。我這是借您的胳膊避避風雨。”

  聽秦鳳儀這一語雙關,平郡王笑問,“怎麼,有什麼大風大雨不成?”

  秦鳳儀歎道,“我要說了,你定得掛心。這不是什麼大事,我已是把小鼠打了,只恐有些人起哄架秧子,傷到玉瓶。我原不想令陛下煩惱,可這事,我想半日,必得先來跟陛下通個信兒才好。”

  平郡王何等人物,想到秦鳳儀現下就在同大皇子一道辦差,那“玉瓶”二字所指何人,不問即知。事關大皇子,自己親外孫,平郡王沒有不記掛的,只是,平郡王這等老辣人物,便是記掛,他也沒有多問一句半句,反是問秦鳳儀近來差使如何。

  秦鳳儀笑道,“我跟著大殿下,長了不少見識。大殿下雖只年長我一歲,做事情細緻又能幹,就是一樣,心太軟。”

  平郡王道,“大殿下一向待人和氣。”

  “光和氣有什麼用。”秦鳳儀道,“我朝威懾藩邦,既要有文教之盛,又要有兵將之威。一國如同一人,大殿下實在太過念舊情,一些個小人,就是吃准殿下這一點,屢次生事。我雖不是殿下身邊的近臣,可我一個外人都看不下去,王爺說,讓不讓人惱!”

  平郡王拍拍秦鳳儀的手,沒說話。

  秦鳳儀的小機伶在平郡王這裡並沒有太過奏效,秦鳳儀自然也不會期冀他三言兩語,平郡王就能向著他。就平郡王根本不多問的模樣,秦鳳儀就知道,平郡王不欲多沾此事。這是再好不過,因為,論遠近親疏,平郡王都不可能向著他說話。對於秦鳳儀,平郡王不理此事,就是最有利的政治立場了。平郡王能直接面君的,秦鳳儀依舊在暖閣外等著,因他也是能時常陛見的人,暖閣的小內侍還請到室內坐等。平郡王稟過事後,沒忘了提一句秦鳳儀進宮的事,平郡王道,“老臣在宮門下車,正看到秦探花在宮門苦等,他說有事要稟明陛下,看他在外等著辛苦,臣就帶他一併進來了。”

  景安帝笑道,“怕是來跟朕邀功的,今早大皇子已是為他請功了。”

  平郡王笑著退下。

  景安帝召秦鳳儀御前說話,秦鳳儀看景安帝挺高興,還有些猶豫要不要跟景安帝講呢,可他在禮部門口揍文長史的事,當時定有不少人看到。倘禦史知曉,未免事多。景安帝看秦鳳儀似有事的樣子,仍是先誇了秦鳳儀想的主意,說他當差用心。秦鳳儀道,“真是當不得陛下一贊,臣是過來找陛下拿個主意的,臣今天一時惱怒,把文長史給揍了。”

  景安帝有些意外,想著大皇子還誇秦鳳儀當差用心呢,這怎麼秦鳳儀就與文長史打起來了。好在,景安帝自繼位起,頗經風雨,這並不是什麼大事,景安帝問秦鳳儀緣故。秦鳳儀一五一十的說了,秦鳳儀道,“我原是想著這主意不錯,想親自同陛下說的。可是,沒有陛下的宣召,我也不能陛見,就想著,先去請教鄭老相爺,聽一聽前輩的意見,鄭老相爺說這主意不錯,我就去各衙門說了。想著傍晚與大殿下一道進宮,再同陛下回稟。我急著做事,還沒同大殿下說呢,文長史就到禮部找我去了,說這事大殿下已經上稟陛下,可我還沒同大殿下說呢,大殿下如何知道呢?更可氣的是,那文長史話裡話外的暗示我,是大殿下奪我的功勞,先稟了陛下。他還說,大殿下的意思,這事以後就不勞我了。我當時氣得不得了,我倒不是信他的饞言,我雖與大殿下交情不深,以前還不小心得罪過大殿下,可就是年前我失禮之事,大殿下都未責怪我半句,殿下的心胸,我焉能不知?何況,殿下這樣的人物,這樣的地位,難道會與臣子爭功?陛下沒見文長史當時的嘴臉,您不知道殿下往日間都是怎麼待他的,他喜歡喝茶,殿下的好茶都給他喝了。他是蜀人,愛吃辣,我也與殿下一道進過飲食,殿下並不食辣,可每次殿下留我們用飯,文長史的那一份飯食必然是辣的。殿下這樣的剖心以待,文長史卻如此的挑撥我與殿下的關係,我實在是忍不住,給了他兩巴掌。”

  “我接著就把事跟殿下說了,殿下念舊情,總要給文長史留幾分面子。我想了半日,我這脾氣也是一時見了小人壓不住火,我不該在禮部就動手,我該找個暗巷揍他一頓。我看殿下總要讓他體面些的,我也知道大殿下待下頭人素來心慈。可這事就在禮部外頭,定是有人見著了,倘禦史知道,豈不多事。那文長史不過是個爭名奪利的小人,他見大殿下喜歡我,心裡嫉妒,怕大殿下喜歡我多過喜歡他。可他也不想想,一則我是一門心思的幫著大殿下把差使辦好,殿下看我用心,自然厚待。若他也事事用心,殿下自然一樣的待他;二則,我畢竟是陛下派去的,大殿下對陛下再孝敬不過,再加上大殿下的品格,待我自然親切。”秦鳳儀感慨道,“我因生得好,自小就有人嫉妒於我。只是,文長史這樣辜負殿下恩典的,我也是頭一遭見。他就是想想殿下這些年待他的情分,也不該行這般小人計量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5:09
☆、第186章 哭了


  甭看秦鳳儀把話說得委婉, 而且一句大皇子的不是都沒說,不過, 他這點子手段,斷瞞不過景安帝的眼。景安帝是何許人哪, 雖則這位元皇帝上位的方式有些個機緣巧合, 基本上, 要不是他爹、當年的太子、他爹心愛的七皇子一併都死在了北蠻人手裡,皇位是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今上的。但, 景安帝就是有帝王命, 而且,登基十年,就將自父兄手裡失落的陝甘之地重新奪了回去。

  這位帝王雖則一向和氣, 但他的手段,他的手腕, 只看平郡王這天下第一異姓王, 都只有在他跟前恭恭敬敬的, 不敢逾越分豪,就可知這位帝王的本事的。

  所以,秦鳳儀這點子小機伶, 景安帝無非就是看得一樂,想著小探花這入朝小一年, 倒是長了些心眼兒, 也會告狀了。

  景安帝之所以看得一樂, 而不是一惱, 是因為,景安帝有著強大的邏輯,他一聽就明白。是啊,這事的確是大皇子來給秦鳳儀錶功的,而且,當時大皇子說的是,“秦探花已是急著去辦了,讓各衙門早些準備。兒子等不及,先跟父皇來回稟,父皇看這主意可好?”

  這話,當然沒問題。

  就是現在看,也沒有問題。

  只是,景安帝是何許人,不論大皇子這等不及的過來為秦鳳儀錶功,還是秦鳳儀在他這兒直接就要把文長史幹掉。景安帝在他們的年紀,已經登基為帝,雄心壯志準備收復陝甘了。

  知子莫若父,景安帝深知長子性情。

  同時,秦鳳儀時常伴駕,就秦鳳儀這直不愣騰的性子,景安帝看兩眼就能明白。

  首先,秦鳳儀一向沒什麼心機,要是有什麼事不說,那能憋死他。如果秦鳳儀與大皇子關係好,有這樣的好主意,秦鳳儀早飛去大皇子那裡跟他念叨了,如何還會說等傍晚與大皇子一道進宮回稟。

  再從大皇子這裡,早在大皇子早上過來替秦鳳儀請功時,景安帝就知道他倆關係如何了。

  聽秦鳳儀這巧舌如簧的一番說,景安帝笑道,“唉喲,你這口才還不錯啊。”

  “主要是我這一片真心,為大殿下傷感,身邊竟有這樣的小人服侍。”秦鳳儀還跟景安帝這裡吹風呢,“陛下,大殿下可是您親兒子啊,您可得多關心他一些才是。”

  景安帝道,“行了,你倆的事,朕清楚的很。”

  秦鳳儀拿小眼神偷偷的瞧景安帝一眼,見景安帝沉了臉,他也不好再接著說了。景安帝想了想,道,“你先時說,與大皇子關係不好,朕以為你們只是小孩子脾氣,看來,你們是真的不怎麼樣啊。”

  秦鳳儀早被大皇子氣好幾天了,他現在也不裝什麼為大皇子考慮的模樣了,秦鳳儀還小哼一聲,“您去打聽打聽,究竟是誰欺負誰!要是他能單槍匹馬的贏了我,我也心服口服,總是仗著自己有個好爹,就欺負人。”說著,他還意有所指的瞟景安帝一眼。

  景安帝哭笑不得,“你爹不好?”

  “我爹當然好啦,只是,他無官無職的,因著以前做過鹽商,我家現在也是書香門第了,我爹出門還要被些個看不起呢。陛下您有權有勢!”說景安帝偏心自己兒子。

  景安帝擺擺手,“行了行了,朕何時給你委屈受了。來,跟朕說說,大皇子如何欺負你了?”

  秦鳳儀就自大皇子先拿他當奴才使喚說起來,他非但說,一面說,一面還能舉證,秦鳳儀道,“跑腿兒也無妨,我腿腳好,也不累,還有些事情做。可後來,總叫我閑著,我又不是過去吃茶的。要是沒事,我還不如回翰林院念書呢。我本來想著,他畢竟是陛下的兒子,我可惹不起他,我都打算回翰林院了。結果,叫駱掌院氣了我一回,我就又回去了。好容易想出兩個好主意,昨晚上我還找我岳父商量了,讓他幫我參祥參祥,這主意如何?岳父說還成,我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求了鄭老尚書,跑了大半天,中午就遇著那討人嫌的文長史。陛下不知道,他誤導我,說大殿下搶我功勞。我活了二十一歲都不知道人能壞到這地步,我當時氣壞了,給他兩巴掌,還想著來陛下您這裡告狀。半路上我火氣消了些,才想著不對頭,大皇子雖與我不對付,可他這樣的身份,做不出搶臣子功勞的事。我當時嚇得,冷汗都出來了,這就是個套兒啊!倘不是我多想了想,要是跑到陛下跟前告大皇子的狀,我成什麼人了!”

  秦鳳儀嘀咕道,“雖然現在也是跟您說了大皇子的不是,反正我也不打算再做官了,我就全都說了。”

  景安帝還鼓動秦鳳儀,“對對對,說吧說吧,把心裡委屈都說出來,也好回鄉過日子。”

  秦鳳儀態度很不咋地地,“說完啦!”

  景安帝看他這德行,問他,“按理,依你的聰明,文長史再怎麼挑撥,你也不該中計啊。大皇子幹嘛要搶你的功啊,他是皇子,難不成還與屬下爭功。”

  秦鳳儀反正已經打算回老家繼續做紈絝了,他半點兒沒瞞著,“他倒是沒爭過,可他幹的那事,一點兒義氣都沒有。”秦鳳儀就把去歲閱兵的事給說了,秦鳳儀道,“我把西大營的范將軍得罪慘了,我說不願意與他一起當差,就是因他沒義氣。要是跟您一道當差,當時范將軍再強硬,我們都吵到您跟前來了,您立刻就能把范將軍鎮住,這樣,東西大營比試分高下,順理成章。大殿下還說再議,那要議到什麼時候去!我跟范將軍吵了一頓,拿您的名頭把他給壓了下去,至今他見著我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當時范將軍就說了,哪怕東西大營比武,也不准我主持,不叫我出風頭。誰不愛出風頭上,可為了能把閱兵的事情趕緊辦好,我也得罪不起他,便答應了。”

  “結果你猜怎麼著,大殿下把主持兩營比試的差使交給了平琳!您說,有他這樣不義氣的人嗎?他知道他是皇子,是您的兒子,可是,這兩營比試的事,是我跑了好久,還大大的得罪了一個正二品大將軍,才辦下來的。就算范將軍不讓我幹,雖則閱兵的差使是您讓大殿下主持的,可難道我那些力氣就白出了,他總該問一問我,我幹不了,覺著誰合適吧?平琳是哪根蔥啊,我辛苦好幾天,叫他得了便宜!”秦鳳儀現下說起來都氣得了不得。

  景安帝一點兒不生氣,他還提醒秦鳳儀,“說來,你也得給平琳叫一聲舅舅的。”

  “什麼舅舅啊,我媳婦又不是後丈母娘生的!要這麼算,難不成我以為不叫您陛下,改口叫您大姨夫!”

  景安帝好懸沒笑場,他與秦鳳儀道,“繼續說,那後來怎麼是大皇子主持的?”

  秦鳳儀道,“我一見大殿下竟然把這露臉的差使給了平琳,我能心服的?就是我幹不了,我岳父在啊!我岳父是侯爵,他爵位比范將軍商將軍都要高,而且,我們關係也好,這樣出頭露臉的好事,我當然是想我岳父幹的!”

 這話,一聽就是實話,景安帝點點頭,“有理。”

  “當然有理了!”秦鳳儀道,“可那會兒,殿下已經說了讓平琳做,這也是個沒眼力的,他雖只是我後舅舅,可是我岳父的三舅子,這要是個明白人,就是殿下讓他做,他也不能接啊。”

  “興許平琳沒想到呢。”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我跟他話都沒說過幾句,我跟我岳父什麼關係,難不成,我辛苦下來的事,不叫我岳父得實惠,反是叫他得實惠去!”秦鳳儀大大的桃花眼翻了個白眼,哼道,“我可沒這麼大方!跟他也不熟!”

  景安帝還問,“鳳儀,依你的性子,應該替你岳父把這出頭露臉的事搶回來才是啊?”

  秦鳳儀歎氣,“我焉何不想搶回來。可當時準備閱兵,原是為了震懾北蠻人。平琳我是沒放在眼裡,可當時他爹平老郡王也在,老郡王為人還是不錯的。再者,我岳父與他家也是翁婿關係。還有,我若是非要把這差使搶給我岳父,叫大殿下面子上也不好看。他畢竟也是皇子之尊,為這麼點小事,豈不叫人看了笑話。只是,叫我看著平琳得這差使,卻也不能,我就建議大皇子親自主持了。”

  秦鳳儀也是灰了心,道,“後來我想想,這江山畢竟是您家的。雖則力氣是我出的,可大殿下願意讓誰做,也是大殿下的自由。我也不懂這朝中的規矩,還有人說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以前我爹做生意,要是哪個掌櫃做得好,必然要多給銀錢的,這樣,掌櫃才能更加用心的經營生意。我心裡,挺難受的。我做官,並不是為了賺多少銀子,做多大的官,我就是想實實在在的做點事。不是像那些老油條一樣,做事時你推我,我推你,待事情做好,一個個紅眼雞似的爭這麼點微末功勞。我不想變成那樣的人。可想一想,又覺著,這天下是您家的,以後也是大殿下做主,我這麼不識時務的去得罪他,挺傻的。再說,你們是親父子,您待我這麼好,我還要告您兒子的狀。您要是信了我,豈不生氣。要是不信我,您得說,白待我這一場,我竟是這樣的人。”

  秦鳳儀說著說著,就哭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5:18
☆、第187章 沒商量好


  秦鳳儀的性子, 從來都不會因為輸給別人哭,景安帝也最喜歡看他鬥志昂揚的模樣。今日一哭, 可見委屈。

  連景安帝這樣二十幾年的帝王,都給秦鳳儀的話說的動了情。

  秦鳳儀這一哭, 直接就把大皇子的心腹文長史給哭沒了。

  秦鳳儀心情不好, 景安帝雖要留他用飯, 他想著,他總歸是要回老家的人了, 這要是一吃飯, 再跟陛下吃出感情來,怕會捨不得陛下。秦鳳儀就說了,“我本就捨不得陛下, 你要是再待我好,我就更捨不得您了。不吃飯了, 我先回家了。”

  他就告退了。

  秦鳳儀先時因急著告大皇子的狀, 他進宮又不便宜, 故此,早早的在宮門口等著人帶他進去,他來的就比大皇子要早。大皇子主要是這半日都想尋個機會問一問文長史到底是怎麼挨的耳光, 他好在他爹面前給秦鳳儀上眼藥,結果, 秦鳳儀不知是不是防著他這一手, 還是故意噁心他, 一直就在大皇子跟前礙眼了半日。大皇子是打發都打發不掉, 最後就是,大皇子讓眾人散後,立刻找文長史來問究竟。而秦鳳儀就是趁著這功夫,在宮門口遇著平郡王,之後,秦鳳儀先一步進宮,當初秦鳳儀是想把文長史幹掉就算了,沒想到,他那小心計都給景安帝看了出來,秦鳳儀這本就是個直性子,再加上景安帝一鼓動,他非但把眼前的事說了,還將與大皇子那些積年舊事都叨叨出來了。

  由於秦鳳儀都打算回老家過紈絝日子了,他完全是沒有半點保留。待秦鳳儀告退離宮時,正遇著大皇子過來他爹這裡。秦鳳儀想著,反正自己也是要回老家了,懶得給大皇子見禮,只當沒見著這人,紅腫著眼睛就走了。

  大皇子眼尖,儘管秦鳳儀半低頭,他也瞧見了秦鳳儀紅腫的雙眼,大皇子心下一喜,暗道這姓秦的必是過來父皇這裡告狀,怕是叫父皇訓斥了。哼,也不想想,他一個外臣,就敢離間天家父子關係。大皇子還真不怕秦鳳儀告狀,他只擔心秦鳳儀不告呢。

  大皇子以為秦鳳儀是在他爹跟前吃了掛落,過去給君父請安時,大皇子還一臉關心地,“剛見秦探花,他行色匆匆的,眼睛也是腫的,莫不是哭了。”

  景安帝道,“秦探花要辭官了。”

  大皇子面露訝意,“今天見他還好好兒的,幫著出了不少好主意。如何就要辭官呢?秦探花的才幹,兒子是深知的,父皇斷不能允。他如今還年輕,性子上有些衝動是有的,這不,頭晌還跟文長史拌了幾句嘴。只是,這也不是大事,如何就到了辭官的境地?”

  景安帝問長子,“只是拌了幾句嘴麼?”

  “是秦探花,誤會了文長史的意思。”大皇子說的話也是有理有據,“今兒頭晌,聽說秦探花想出了那樣的好主意,他急著做事,兒子就過來先回稟父皇一聲。兒子想著,京城衙門多,大九卿小九卿這些衙門,還有軍中,光秦探花一個人我怕他忙不過來,就讓文長史去幫忙。秦探花誤會這差使不叫他幹了,他那性子也是有些魯莽,還與文長史動了手。說來,文長史也是父皇給兒子的老臣了,官居五品,倒挨了秦探花的打。我進宮前,文長史還千萬求我莫要提此事,秦探花也是一進誤會,都是為了當差麼。只要差使做好,他受些委屈也沒什麼的。”

  景安帝道,“文長史是五品,秦探花是七品,你讓他倆辦一樁差使,那誰為主,誰為輔?”景安帝根本不在乎臣子間雞零狗碎的事,包括秦鳳儀跟他說的那些大皇子辦的事,什麼讓他跑腿,讓他閒置什麼的,景安帝一樣都沒放在心上。上位者,有這些手段不足為奇。景安帝不悅的是長子的行事,你要收拾臣子,可你的手段得夠,你不能仗著身份,你得仗著手段,不能叫人挑出不是來!

  景安帝這一問,大皇子立刻有些難答了。景安帝道,“是你與朕說,這是秦探花想出的主意。官場上的規矩,你難道不明白?你派了一個五品過去,就是在奪他的差使,他誤會了嗎?”

  大皇子勉強道,“父皇,兒子也是想著文長史老成些,才讓他過去幫忙的。”

  景安帝道,“是秦探花沒把差使辦好嗎?文長史過去的時候,他都與禮部說好了,他自己能辦下來,沒要請你賜人幫忙,你焉何要派五品長史過去!”

  大皇子見父親陰沉的臉,也不敢再為文長史辯白了。景安帝道,“你也說,他是朕派去的老人了。你年輕,朕是讓他輔佐於你,不是讓他去搶人差使的!你一時疏忽,你身邊的人就有勸導之責。他倒還上趕著過去,做下這樣沒臉皮的事來!倘別人有了主意,你立刻叫自己的心腹去做這差使。別人有了功績,你立刻把功績賞了自己的近人。長此以往,如何還能有賢能之人服侍於你,如何還能有忠貞之士為朝廷效力。為上者,無需你與臣子比高下,臣子,是給你治理天下用的。你要怎麼用,你有你的喜惡,可你要是想守住這萬里江山,要讓眾臣膺服,你得記得,賞罰分明!”

  之後,景安帝道,“朕的皇陵還少一位修陵副使,讓文長史過去吧。”直接把文長史弄去修皇陵了,然後,景安帝給大皇子另指了一位邵長史。

  大皇子挨了父親一頓訓,也不敢再為文長史求情,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秦鳳儀回家眼睛腫腫的,秦老爺秦太太一看兒子這樣,就知是在外頭受委屈了。秦太太也顧不得忌諱,忙拉著兒子問,“是不是大皇子又給你委屈受了?”

  秦鳳儀一見爹娘,更是心裡難受,眼圈兒又紅了,道,“我跟陛下說了,不做官了,娘、爹,咱們這就收拾收拾回老家吧。”

  秦老爺秦太太互相看了一眼,秦老爺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秦老爺命丫環把兒媳婦叫來了,李鏡對於官場上的事要比公婆都清楚,李鏡到了,先讓丫環打水,給秦鳳儀擦過臉,此方打發了下人,一五一十的問秦鳳儀到底是怎麼回事。秦鳳儀跟家裡說了,秦鳳儀道,“我實在是受不了這氣,就都跟陛下說了。這自來親疏有別,我在陛下跟前說大皇子的不是,陛下再寬闊的心胸,心裡也不能痛快的。我想著,他以後必是不能似先前那般待我了。我也不想做官兒了,回揚州吧,這京城裡壞人忒多,還是老家好。”

  李鏡沒想到丈夫這出去了一天,就跟大皇子徹底翻臉了。李鏡問他,“不是說回翰林念書的麼,如何又往大皇子那裡去了。”

  秦鳳儀又將與駱掌院的事說了,秦鳳儀氣道,“我算是白認識了他,原想著他是個好的,沒想到竟成了官場老油子。”

  李鏡歎道,“你可真是誤會駱先生了,駱先生不過是激一激你。駱先生為官,素有令名。他先時外任做禦史,一年就參了十幾位五品以前大員,二十幾位五品以下官員。在外,還受過刺殺。陛下實在不放心他在外頭,方把他調回京城任職。他何嘗是什麼官場油子,就是他掌翰林院後,也清理出了一大批尸位素餐之人。興許是看你沒什麼精神,激一下你。”

  秦鳳儀眨巴下眼,鬱悶道,“那他可是激對了,馬上就要把我激回老家去了。”

  李鏡道,“為這麼點事,也不值當辭官啊。”

  “你不知道,我算是與大皇子撕破臉了,我把以前的事也都說了。你想想,我在人家老子面前說人家兒子的不是,陛下能高興麼。早點回老家吧,現在走,陛下還念著與我往日的情分,倘是還賴著不走,以後這情分消磨完了,更沒意思。”秦鳳儀甭看平日裡很聽李鏡的,但家裡什麼大事,都是他說了算了。秦鳳儀道,“明兒就收拾東西,哎,我再去同駱先生賠個不是,這人也是,就不會好好跟我說麼。也正好,一道跟他和桂花師娘辭行。岳父、師父那裡也得說一聲,還有朋友們,都得知會到了。”

  秦鳳儀是決定不再做官了的。

  這一決定不做官,秦鳳儀發現,生活真美好啊,早上也不用早起,願意睡到啥時候就睡到啥時候,更不用念書了。秦鳳儀想著,把自己以前讀的書都收拾收拾送給二小舅子和三小舅子好了。然後,秦鳳儀先把方閣老去辭行了,主要是,駱先生和他岳父白天都有差使要忙,他師父是退休老幹部,每天在家閑著。

  秦鳳儀一過去,說了要回老家的話,方閣老都懵了,他弟子明明是御前小紅人,這如何又突然回家啊。秦鳳儀雖則是個漏勺嘴,可事關大皇子,而且,他跟陛下告狀的事,還真不好跟他師父講。秦鳳儀含含糊糊地,“我把大皇子給得罪了,昨兒抽他長史官倆嘴巴,傍晚陛見時跟陛下說了,不做官兒了,回老家去。”

  方閣老一聽,頭髮險沒豎起來,看小弟子還不說呢,急的直拍桌子,“還不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師父非要問,秦鳳儀就說了。方閣老聽後歎道,“你這也忒沉不住氣了。”

  秦鳳儀道,“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我難道生來就是為了受氣?我想好了,回鄉去書院當教書先生,既體面,又不累。再把我家的鹽商生意弄回來,日子也好過。”

  方閣老問,“你說辭官,陛下也同意了?”

  秦鳳儀道,“同意了。”

  方閣老一聽陛下竟也同意了,還能說什麼,與小弟子道,“就是不做官,在京城多住些日子也沒什麼。何必急著回鄉呢。”

  秦鳳儀道,“我才不在京城呆了呢,風沙又大,人又壞,我回揚州去,揚州好。”

  方閣老不論怎麼留,秦鳳儀是一定要回鄉的,方閣老也無法,傍晚兒子回家,與兒子一道商量小弟子這事。方大老爺道,“師弟這事做的,是有些唐突了。不若,先讓小師弟歇一歇,待過兩年,這事淡了,再謀差使,也非難事。”主要是,秦鳳儀與大皇子有了過節,這在誰看來,陛下也不會高興的。

  方閣老歎道,“到底年輕了些!”年輕氣盛,秦鳳儀又是個驕縱的。方閣老原是盼著他碰幾次壁,這樣也能學些個人情世故,結果,秦鳳儀來了京城,順風順水,還得了陛下青眼。沒想到,這一碰壁,就碰了滿頭血。

  雖則秦鳳儀是行事莽撞,可一想起大皇子所為,方閣老也是不悅。官場上倒是不少上官奪下官功績之事,可那是官場上,你堂堂皇子之尊,這就幫著心腹人奪秦鳳儀的功勞了?

  秦鳳儀傍晚去的駱家,駱掌院倒是沒留秦鳳儀,駱掌院只是一臉公事公辦的臉孔,對秦鳳儀道,“我不管你是怎麼跟陛下說的,陛下又是如何允了的?我沒接到陛下要免你差使的旨意,按規矩,你自己上個辭官摺子遞上去。陛下若是允了,你願意回哪兒就回哪兒,與我無干。”

  秦鳳儀問,“先生,你是不是不在生我氣啊?”

  駱掌院擺擺手,“咱倆昨兒就斷了的,少來套近乎。”

  秦鳳儀道,“你看我這倒了大黴,還說這樣傷我心的話,先生,你可真是鐵石心腸啊。”說著,他重重的歎了口氣,“我不跟你說了,我找桂花師娘說話去。”

  待晚上,秦鳳儀走了,駱太太與丈夫說起秦鳳儀辭官的事,駱太太道,“先時不是說鳳儀做官做的很好麼,怎麼突然就要回鄉了?”

  “沒出息的東西,遇到丁點事就要辭官回鄉,隨他辭去好了。”

  駱太太道,“那你是好生與鳳儀說一說。”

  “道理不是人說的,明白的自然明白,要是糊塗的,再怎麼說也明白不了。”駱掌院不打算再多提秦鳳儀,覺著這半個弟子實在沒出息到了家!

  秦鳳儀回家就寫了辭官摺子,別人辭官,不是有病就是上了年紀,當然,還有些什麼“蓴鱸之思”啥的,就太文藝了,秦鳳儀不是那一款。秦鳳儀寫的理由是:先時與陛下商量好了的,臣這就回鄉過日子了。

  然後,說了一大堆叮囑景安帝保重身體的話,就把摺子遞上去了。

  這事兒,內閣一看,都覺著有些稀奇,不過,內閣裡的,都是老狐狸,大皇子身邊的前文長史被陛下打發去修陵了,今換了邵長史。如今,秦鳳儀又要辭官,大家便尋思著,必是各打五十大板哪。

  不過,秦鳳儀一七品小官兒直接幹掉了正五品長史,戰力相當不錯。只是,秦鳳儀大好前程就此斷送,他與大皇子之爭,顯然是沒占到便宜的。

  內閣將此奏章遞了上去,景安帝給回了一句:沒商量好。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5:19
☆、第188章 那就好


  秦鳳儀這都跟親戚朋友的說了要回鄉的事了, 明明都商量好了,然後, 皇帝陛下突然說:沒商量好。唉喲,秦鳳儀自認機伶, 這下子也不知要如何應對了。

  他那摺子被皇帝陛下批閱後, 駱掌院打發人給他送家裡來, 讓他看著辦,再不去翰林院念書就記他曠課。

  秦鳳儀在家直轉圈兒, 問媳婦, “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

  李鏡道,“你問我,我哪裡知道?又不是我去面聖的, 你不是說都與陛下說好了嗎?”

  “是啊,明明那天都說好的。”秦鳳儀道, “陛下留我吃飯, 我覺著, 反正是要走的,還吃啥飯啊,我就回來了。”

  李鏡氣的, “你怎麼沒說陛下要留你吃飯的事?”

  秦鳳儀委屈道,“有什麼好說的啊。我本來就捨不得陛下, 再留下吃飯, 豈不是更捨不得了。”

  李鏡沒好氣道, “以後叫你說事, 你就原原本本的都講出來,再不許有一點兒瞞著,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秦鳳儀拉著媳婦,“快給我想個折,陛下是不是不想讓我走啊?”

  “你又不瞎,這是想讓你走的麼。”

  秦鳳儀道,“但各家都通知過了,這說走沒走,親戚朋友們倒是好說,我以後見了大皇子多尷尬啊。”

  “這有什麼尷尬的,禦史還見天的參人呢,難道他們參了人,就不與那被參的見面了?”李鏡道,“陛下留你,要不,你再進宮同陛下說說話,要是成,咱們就繼續留下來做官,如何?”

  秦鳳儀問媳婦,“你是不是想跟我回老家啊?”

  李鏡道,“回不回老家倒是無妨,可這麼回去,看你這兩日跟生瘟的鵪鶉一般,這麼回去也忒丟人了。”

  秦鳳儀反駁道,“就是沒精神,我也是鳳凰,哪裡是鵪鶉啊,竟然對鳳凰大神不敬。”

  秦鳳儀本是個直率的性子,可有時候,頗有些疑心病,秦鳳儀與媳婦商量道,“你這也別急著高興,你說,是不是陛下虛留我,做做樣子啥的?”

  李鏡真是無語了,道,“你一七品小官兒,陛下要是打發你,說打發也就打發了,還用得著虛留你?你以為你是一品大員啊?再說,倘陛下虛留你,不會批‘沒商量好’,會直接說‘卿才幹甚好,朕如何如何捨不得’的話。這樣家常的話,一看就是真心留你的。”

  秦鳳儀感慨一聲,“陛下如此待我,實不枉我與陛下這些年的情義啊。”

  秦鳳儀道,“你說,以後與大殿下見面,會不會尷尬啊。”

  “咱家與他本就來往不多,見面能有幾回?再者,這回陛下直接把文長史打發了,可見陛下處事公公正,並沒有偏頗大皇子。要是這樣你還要走,可就真的對不住陛下待你的情義了。”雖然李鏡認為,丈夫滿打滿算,入翰林也沒有一年的時間,而且,皇帝陛下與臣子間的“情義”,反正丈夫說有,那就是有了。

  李鏡勸了他一回,秦鳳儀覺著,媳婦到底是婦道人家,他還去岳家打聽了一回,私下與岳父商量這事,秦鳳儀道,“岳父,你說,陛下會不會現在挺好,以後改主意給我穿小鞋啊。”

  景川侯這也是個沒“情義的”,女婿就這麼一問,第二天他就跟景安帝講了,景安帝著人給秦鳳儀送了雙“小鞋”來,召他進宮說話。

  秦鳳儀簡直是,他也不說別的了,先抱怨自己岳父,“我私下問的,他轉頭就跟陛下說了,可真沒義氣,一點兒不知保密。”

  景安帝笑道,“你少說你岳父,倒是看不出你心眼兒還挺多,想得還挺遠,還怕朕給你小鞋穿啊。”

  秦鳳儀正色道,“陛下別笑,我與陛下說吧,我重視咱倆的情義,可比陛下要重視一百倍的。你哪裡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呢,就知道笑話人。”

  “唉喲,你是怎麼想的啊?來來來,跟朕說說。”

  秦鳳儀道,“我何嘗不知道,只要我厚著臉皮繼續做官,依陛下的心胸,斷不會攆我的。可我不想那樣,咱們以前雖不認識,可那日殿試一見,我就是想服侍陛下一輩子的。我心裡,很傾慕像陛下這樣的人。陛下在我心裡,既是帝王,也是長輩。我總想著,善始善終的一輩子,才不辜負了咱們彼此。你不曉得,這世間的情義,就因為重視,便患得患失。我很擔心,陛下討厭我。倘真有那一日,我還不如早些回鄉,這樣,在陛下心裡,我還是您的小探花呢。”

  景安帝笑,“你現在也是朕的小探花。”

  秦鳳儀肉麻兮兮的同景安帝道,“咱們可是一百年都不許變的啊。”

  景安帝道,“反正朕不會變,鳳儀你會不會變就不曉得了?”

  “你放心好啦。你去打聽打聽,我跟誰好,認定了就是一輩子的。你看我待我媳婦,我在外頭都沒有多看過別個女子一眼。”秦鳳儀正色道,“我待陛下,亦是如此。”

  景安帝一笑,心下歡喜,“今天陪朕下盤棋吧。”

  秦鳳儀高高興興的應了,景安帝還留他一道用膳來著,待用過飯,景安帝讓秦鳳儀繼續跟著大皇子當差。秦鳳儀想了想,道,“還是算了。其實,該怎麼辦,大殿下心裡也有數。不是我推託賭氣,有陛下在,這差使再容易不過。只是一樣,陛下已經打文長史打發了。大殿下畢竟是皇子之尊,我以前跟我爹學過做生意,有一回,年下發喜面,我爹原定的是夥計一人二十兩,結果,大掌櫃記錯了。他跟夥計們說的是一人三十兩。這出錯了,可怎麼著呢?我爹那年,就按大掌櫃定的三十兩,給夥計們發的喜面兒。大掌櫃嚇慘了,覺著對不住我爹。我也覺著他記性不好,害我家損失了一大筆銀子。不過我爹跟我說,人都有犯錯的時候,大掌櫃平日裡很是用心,又不是故意的。我還問我爹,那把事情說明白不就行了。我爹說,他是大掌櫃,他說的話,底下各鋪子掌櫃們都要聽的。如今說他出了錯,以後他的威信必然要被人懷疑了。而且,不過是損失些銀子罷了。其實,那會兒我家也不過剛發家,並不似現在有錢。”

  秦鳳儀道,“如今這個,雖事不同,可道理相似。我是做臣子的,大殿下是做君上的。陛下已經打發了可惡的文小人,我這口氣也算出了。大殿下無非是受了小人的矇騙,不然,我與他雖則不是很對脾氣,也到不了這一步。京城人心眼兒多,文長史一去,他們心裡就得多想,若我再回去繼續當差,豈不是讓大殿下的處境更是不好了。倒不如我回翰林院,如此,文小人已走,我也沒了差使,各打五十大板,大殿下威望無損。只要把太后的千秋宴熱熱鬧鬧的辦下來,大殿下身邊有了心眼兒好的長史輔佐,再過些年,待我們都大些,興許再回頭看今日的事都覺著好笑了呢。”

  景安帝感慨道,“真是不枉朕待你一場。”

  秦鳳儀笑,“陛下待臣很好,臣以後還要更好更好,然後,叫後世人都說,咱們倆,陛下是聖君,我是賢臣。後人提起咱們來,就羡慕的不得了。”

  景安帝給秦鳳儀逗樂,“成,叫他們羡慕的不得了。”

  如此,秦鳳儀重回翰林院,只是給鐵面無私的駱掌院記了一日曠課,把秦鳳儀急的,跟駱掌院說了不少好話,駱掌院也沒給他改過來。

  秦鳳儀跟方悅抱怨,“你老丈人真是個活青天啊!”

  方悅笑,“過獎過獎,我岳父說了,平生最看不起一遇難事就打退堂鼓之人。”

  秦鳳儀哼哼兩聲,不說話了。

因是二人私下說話,方悅與秦鳳儀道,“你這可真是,考探花容易麼,說不幹就不幹,又不是什麼大事。”

  秦鳳儀同方悅道,“我曉得了,這幾天淨聽人念經了。”又說方閣老,“別看師傅這一把年紀,老頭兒罵起人來,真是中氣十足。”

  “那也是有人該罵。”

  “行啦行啦,你少含沙射影,對小師叔不敬啊。”秦鳳儀央求方悅道,“什麼時候你跟駱先生好生說一說,咱們這樣的關係,他這麼鐵面無私的,可不對啊。”

  方悅道,“你就歇了這求情的心吧,我岳父的脾氣,難道你不知道?”

  秦鳳儀鬱悶的,嘀咕道,“也不知咱們怎麼這樣命歹,淨遇上這些不肯走後門兒的長輩。要擱別人家,誰不偏著自己人啊。”嘀咕一回,他也沒法子,只得繼續努力念書去了。

  倒是岳家有一喜事,二小舅子秀才得中,雖然名次不是很好,但秀才都是一個榜,如今李欽升格為正經秀才公,自此也是有功名的人了。

  秦鳳儀難免過去賀了二小舅子一回,李欽人逢喜事精神爽,只是,家裡一個十九歲中傳臚的大哥,一個二十中探花的姐夫,他這歡喜裡也很有幾分謙遜,道,“跟大哥和姐夫比,我還應當努力。”

  秦鳳儀道,“只要專心念書,舉人也是小菜一碟。”

  李欽覺著,自己大姐夫這口氣也沒誰了。

  秦鳳儀送他一方好硯,郎舅二人說起話來,都很高興。倒是李鏡這裡,景川侯夫人尋個空叫了李鏡屋裡說私房話,與他打聽秦鳳儀與大皇子的事來。李鏡道,“不過是小人挑唆罷了。”

  景川侯夫人道,“我進宮時見了皇后娘娘,娘娘說,那不成器的長史已是打發了。咱們畢竟是一家人,可莫要遠了去才好。”

  李鏡一笑,“太太說的是,我也是這樣跟相公說的呢。”

  景川侯夫人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5:31
☆、第189章 微動


  景川侯夫人說的話, 李鏡根本沒同丈夫提,真是好笑, 怎麼當初欺負她相公時就不說是一家人了?現在倒張嘴閉跟的一家人?

  李鏡敷衍景川侯夫人幾句,景川侯夫人看她說得倒也真摯, 很是罵了幾句文長史, 就攜著繼女去老太太那裡了。

  李老夫人心情極是不錯, 二孫子中了秀才,大孫女婿這也不用回鄉了, 見著孫女, 哪有不高興的,私下還問了孫女幾句,李鏡低聲道, “陛下讓他跟著大殿下當差,也是看他先時差使做得不錯, 結果, 到了大殿下那裡, 總是不順,大殿下也不給他活幹,後來, 又鬧出些事,現在說是小人挑唆。剛剛太太又與我說了皇后娘娘的話, 皇后娘娘是一國之母, 她的話, 我們聽著就是。”

  李老夫人道, “就得這樣,皇后娘娘的話,再錯不了的。大殿下一向和氣,倘不是小人挑撥,不至於此。阿鳳年輕些,性子又直,你多囑咐著他些,以後遇事,還得三思而行才好。”

  “是。”

  李老夫人這樣說,也只是不想說皇后的不是罷了,心下到底不悅。早自大皇子選正妃時,李鏡在宮裡尷尬,後來把李鏡接回家,平家又有意要結親。當然,平嵐論個人資質倒是不錯人選,只是,當時的情形,平家與李家結親,倒更似在皇長子妃之位上的補償一般。彼時,李老夫人就不大樂意,但豪門家族,講究的是實惠,若是平家拿出平嵐來聯姻,倒還罷了。只是,沒想到大孫女不願意,倒是南下揚州與秦鳳儀相識。

  秦鳳儀出身自比不得平家,可要李老夫人現下說,她老人家也是更喜歡秦鳳儀一些。秦鳳儀對孫女好不說,為人也更是誠摯,便是出身尋常,自己知道上進。李老夫人早便覺著,孫女比平親家要更近乎些的。何況是平皇后,縱居後位,若不是有大皇子這麼個嫡長子,李老夫人怕是說不出什麼好話的。只是,人家畢竟是正宮,又有嫡長子,為了以後的日子,也不得不忍下這口氣罷了。

  雖則是要忍下這口氣,秦鳳儀是與大皇子再沒來往的。

  就是李老夫人,也讓兒媳婦景川侯夫人開始準備起二孫女的親事嫁妝,再者,二孫子有了功名,也該相看媳婦了。

  景川侯夫人自家兒女事多,這一忙起來,進宮的時候也便少了。

  秦鳳儀回翰林繼續念書奮發,倒是三皇子有事尋他。

  秦鳳儀與三皇子關係其實尋常,不過,大公主成親時,秦鳳儀找過三皇子做為娘家兄弟參加喜宴。後來,秦鳳儀得了為太后千秋宴打下手的差使,也提醒過三皇子,好生給太后準備一份壽禮。

  三皇子過來,直接就說,“我有事與你說,找個可靠的地界兒。”

  可靠,哪裡都沒有自家可靠。

  秦鳳儀就帶三皇子去自己家了,李鏡見三皇子過來,笑著讓侍女上茶,秦鳳儀道,“媳婦你先下去,守著門,別叫人進來。”

  李鏡心說,什麼要緊事啊。

  三皇子道,“不必如此,阿鏡姐比你還聰明些,丫環下去,阿鏡姐一道聽聽也無妨的。”

  秦鳳儀略有不滿,“別一口一個阿鏡姐的,我媳婦都嫁人了,你要叫秦大奶奶的。”

  李鏡瞪丈夫一眼,又吃這沒影兒的醋。

  三皇子也說,“要不是我沒人可商量,我真不樂意找你。”

  “快說吧,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倒絮叨起來了。”秦鳳儀催著三皇子,三皇子就說了,“不是你出的主意,說太后千秋,各衙門獻一份賀禮。我在工部也這些日子了,柳郎中新鑄出來的一把軍刀,其鋒銳更在現在軍刀之上。我想讓工部樊尚書以柳郎中這把軍刀為獻禮,樊尚書非要用什麼耕地的鐵犁做獻禮,還說什麼利天下農耕。你也知道我的境地,柳郎中也沒什麼交際。你不曉得柳郎中那人,他在兵器鑄造上可有一手了。”

  秦鳳儀道,“我說柳郎中家裡怎麼那麼多的刀槍劍戟,原來他在兵部是管著鑄刀的啊。”

  “他自己就精通鑄造,不是我說,柳郎中可是數一數二的鑄造大家。現在用的軍刀,也是柳郎中的鑄造方子。”三皇子道。

  秦鳳儀想了想,“我跟樊尚書也不熟。不如這樣,工部不用,讓兵部用此獻禮,豈不好?”

  李鏡先道,“那豈不是讓樊尚書多心,認為兵部搶他風頭。”

  秦鳳儀道,“他自己不肯出這風頭,還怪別人搶不成?”

  三皇子道,“你這也算在朝當差的人,怎的各衙門規矩都不懂?這新刀是工部鑄出來的,柳郎中也是工部的人,倘叫兵部獻上去,算什麼?你前兒還因著大皇子搶你功勞的事跟他急眼呐,現下就讓兵部去搶工部的功勞?你是不是還想好了,叫景川侯出頭賣好啊?”

  秦鳳儀摸摸鼻樑,死不承認,“哪裡有,那不是樊尚書不識好東西麼?”又說三皇子,“你少拿我說事,我還不知道你的小心眼兒,是不是看我跟大皇子臭了,你就找我來了?”

  三皇子也不否認,哼一聲,“你要跟他一處,我難道還要來找你不成?”

  李鏡打斷他二人,“行了,商量正事要緊。”

  秦鳳儀一想就是一個主意,與三皇子道,“你既然說是你們衙門的新刀,在你們衙門沒公佈前,還不許別人使,這法子就不好想了。我原還想著,讓東西大營先換這新刀,介時一展示,多長臉啊。”

  “這更不中用。”三皇子道,“東西大營多少人哪,這刀現在也沒幾把,要是成批帶出去,必得樊尚書親自開條子才成。”

  秦鳳儀直接就想了個主意,與三皇子道,“倒是有個最好的法子,你是皇子,拿一把出來總沒事吧。你先拿一把刀,給陛下過目。陛下定然心喜,還管他太后千秋獻什麼禮啊。只要陛下說這刀好,那必然就是好的,還用得著看樊尚書的臉色,真個蠢的,難不成太后千秋只能獻一件禮,你就是獻兩件,誰還嫌你多啊。”

  三皇子心下倒覺著秦鳳儀這主意還可以,他道,“你素來沒規矩慣了的,太后千秋獻禮,六部衙門也得均衡著些,沒有你獻一件,我獻兩件,他獻三件的。你要覺著我能直接把刀拿給父皇,我便這麼辦了。”三皇子沒娘的小孩兒,因著這性子,只會強頭不會撒嬌,在他爹跟前也不是很得意。不過,三皇子也有自己的聰明之處,這法子,他不見得想不到。他可是敢在御前跟大皇子嗆著來的人,只是,眼下只要沒瞎的都知道秦鳳儀這是與大皇子鬧翻了的。三皇子母族無人,妻族哪裡會支持他這麼個不受寵的皇子。他想著與秦鳳儀也算有些來往,就過來找秦鳳儀問個主意,以後若是能與秦鳳儀合得來,他是打算與秦鳳儀多多走動的。

  三皇子過來一趟,也沒吃飯,討個主意便走了。

  讓秦父秦母好生遺憾,竟然沒能再與皇子一桌吃飯的榮幸,明明家裡宴席都準備好了的。秦鳳儀安慰父母道,“等下回我請他過來吃飯就是,不過,他是個強頭,不如六皇子可愛。”

  秦太太說兒子,“誰都有缺點,就你是個好的。”

  秦鳳儀笑嘻嘻地,“娘你真是太瞭解兒子啦。”

  秦太太給他這厚臉皮勁兒逗得一樂,雖然沒能與皇子殿下一桌吃飯,老夫妻二人還是倍覺欣慰,覺著兒子有出息,瞧瞧,這就跟皇子殿下們有來有往的了。至於兒子得罪的皇長子殿下啥的,老夫妻一點兒不擔心,秦老爺私下還與兒子說呢,“大皇子總欺負你,我看他為人不怎麼樣。京城也不只他一個皇子,我看這個三皇子就很好,你多與別個皇子往來,也是一樣的。”

  秦鳳儀道,“看看再說吧,這也得兩相性子合適才成。我最喜歡陛下了,我跟陛下最好。”

  秦老爺笑呵呵地,摸摸兒子的頭,“那爹就放心了。”

  秦鳳儀給老爹摸得洋洋得意,高興極了。

  秦鳳儀除了給三皇子出主意,他還與媳婦商量著,“我想著,趁著太后娘娘的千秋,你不是說大公主是跟著太后娘娘長大的麼。你去問問大公主,有沒有給太后娘娘備一份壽禮,叫她備上一份。我看能不能尋機跟陛下說說,叫大公主也進宮給太后娘娘祝壽。”

  李鏡連忙道,“我其實早有心與你說,又擔心這事不好辦。”又道,“大公主給太后娘娘抄了好些平安經,還做了針線。只是,這事能成麼?”

  “你先別與大公主說,我先試試看。若是不成,便罷了,她不曉得,也省得失望。若是能成,大公主總有複爵一日。“

  李鏡與丈夫道,“你這剛得罪了大皇子,這事必要悄不聲的來,我擔心要是叫皇后那一起子知道,怕要使壞的。”

  “你放心,皇后也不過是個婦道人家,皇家的事,還是要聽陛下的。”秦鳳儀道,“陛下待兒女們都很好,別看他削了大公主的尊位,終還是成全了大公主與張大哥。陛下待我,更是沒的說。大公主這事,雖則面子上不大好看,可做父親的,哪裡有不惦記女兒的。朝裡那些個人,都是酸生,天天禮法規矩的沒個完。宗室裡吧,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愉老親王上了年紀,他又是宗正,不好出頭為大公主說話。這事得有個人張羅,我正好沒事,大公主又是咱們的親家,就為了兒媳婦,也得盡力呀。”

  說著,看媳婦肚子一眼,秦鳳儀道,“你不會跟大舅兄似的,得一把年紀才能有孕吧?”

  李鏡氣得給他一下子,“我是一把年紀了嗎?我可是比你還小一歲哪。”

  秦鳳儀連連求饒,還嘴賤地,“行行行,你年輕,你貌美,行了吧?”招得李鏡又給他兩下子,他才算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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