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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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059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12
☆、第200章 過繼之爭~~


  雖然三皇子心下給秦鳳儀叫秦漏勺, 但秦鳳儀當真是御前的事一點都不往外說的人,就跟他媳婦說。

  當然,這還不包括他時時顯擺他如何得皇帝陛下喜歡啥的。

  好在,秦鳳儀如今在侍詔廳出不過跑跑腿,他也接解不到什麼機要。

  說來也是叫人氣悶,倒不是三皇子氣悶, 是大皇子氣悶, 大皇子發現,他這做親兒子的, 陪在父親身邊的時候也沒有這姓秦的小子多啊。

  是的,哪怕自從生了嫡子後, 大皇子與父親的關係愈發親近, 但,大皇子現已年長, 景安帝都會派給他差使做。故而,大皇子真是沒個閑的時候。不比秦鳳儀,在侍詔廳也就是個跑腿, 而且, 他差使便在御前, 有的是時間陪景安帝吃飯說話聊天。

  要是別個人這般得他爹的青眼, 大皇子也沒啥, 但, 姓秦的不是一直跟他不對付麼。

  雖然大皇子懷疑胎夢啥的, 是秦鳳儀跟他示好來著。不過, 這姓秦的也沒有再進一步的示好。而且,這姓秦的自從得了御前的差使,簡直是一步登了天,連大皇子現在的長史邵長史都勸大皇子莫要與秦鳳儀交惡,哪怕不交好,但也絕對不要交惡。

  總之,興許是秦鳳儀把大皇子心愛的文長史幹掉的緣故,哪怕秦鳳儀特意提醒了胎夢的事情,叫大皇子夫婦又露了回臉,大皇子卻是怎麼看秦鳳儀都覺不順眼。

  大皇子看秦鳳儀不順眼,秦鳳儀看他也不見得如何順眼。

  秦鳳儀玩兒的好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

  近來,二皇子也時時出現在御前,倒不是景安帝有什麼要緊的差使給他,而是讓二皇子多往愉老親王那裡走一走。

  景安帝看到這個二兒子就心裡悶得慌,愉親王是景安帝的親叔叔,叔侄感情一直不錯,愉老親王無嗣,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湯藥,都無效用,且到這頭髮鬍子花白的年紀,愉老親王于子嗣之事也不勉強了,愉老親王雖則還沒明說,但那意思,是要過繼後嗣的。

  景安帝跟叔叔感情很是不差,自然不能看叔叔身後無子孫燒祭香火,景安帝想著把二兒子過繼給叔叔,但這事兒吧,現下不好明說,畢竟,愉老親王還沒有明確的請求過繼嗣子的意思,景安帝也不能確定叔叔六十上就生不出孩子了,人有的八十還能生哪。

  雖然景安帝覺著,他叔叔前頭幾十年都生不出,八十上再生的機會也著實不大。

  故而,這是一樁彼此都有默契卻不能明說的事。

  原本,景安帝也不急,可這不是他娘千秋宴,非但藩邦使臣來得不少,各地藩王亦都是到了的。其中就有閩王,閩王是景安帝的伯父,雖不是嫡親的伯父,但閩王在宗室裡比愉親王還要年長,可見其地位了。

  老一輩的親王,現下還在世的就是閩王與愉親王了。

  閩王這來了京城,兄弟侄兒的自然有一番走動。不同于愉親王膝下空空,閩王子孫繁盛。愉親王這膝下的空當,長眼的都瞧得見,而且,愉親王與愉親王妃都喜歡孩子,閩王帶了不少子孫一道來京城,閩王膝下也有那機伶的兒孫,時常往愉親王府孝敬。

  其用心,其實也不難猜。

  按理,閩王子孫亦是宗室,過繼愉親王府是一樣的。

  但,愉親王可是正經親王爵,便是降等襲爵,也是一個妥妥的郡王。而且,愉親王一支之尊貴,更勝閩王。

  就是從感情上,景安帝也不願意自己叔叔過繼閩王子孫。

  景安帝的意思,就是讓二兒子多往愉親王家走一走,他們在京城守著的,如何就讓閩王兒孫奪了頭籌。

  只是,這二皇子委實不機伶,想也知道,這要是個機伶的,就愉老親王那性子,他喜歡誰從不掖著藏著。看秦鳳儀順眼,就大公主之事上,秦鳳儀這面子可是大了去!就是壽王說起來,也說秦鳳儀是投了他王叔的眼緣兒。

  可二皇子,這位他爹一直讓他親近愉老親王的皇子,都親近好幾年了,愉老親王說起他來也就是個面子上的情。

  閩王的子孫們可不是二皇子這等大皇子的複讀機,那叫一個機伶乖巧會討好,愉老親王平日裡事忙,這些個孩子,專往愉親王妃那裡奉承,把個愉親王妃也奉承的歡歡喜喜的。

  簡直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景安帝想著自己也不是個笨人,也不知怎麼生出二兒子這麼個榆木疙瘩。

  景安帝看到二兒子就發愁,與二兒子說了幾句話,內侍端上茶來,二皇子站在一畔,動都不知道動一下。秦鳳儀順手就把茶接過,雙手奉給皇帝陛下。二皇子自己接了自己的那盞,景安帝看他一眼,更覺灰心,就讓他退下了。

  景安帝問秦鳳儀,“鳳儀你是不是自小就這麼機伶?”

  秦鳳儀在御前一向也能吃著茶的人,而且,他還是蹭的景安帝的茶吃,秦鳳儀從來都是自信到爆棚,雖不明白皇帝陛下問他的意思,還是道,“那是當然啦~我小時候可聰明了,什麼東西一學就會的。不過,後來玩兒了幾年,就荒廢了。要不是遇著我媳婦,我估計就在揚州城做一輩子紈絝啦。”

  好吧,秦鳳儀雖則機伶,也不是沒有缺點,那就是,老婆奴!

  景安帝想著,秦鳳儀是個很得愉老親王喜歡的,這景安帝心下一動,就派了秦鳳儀個差使,景安帝暫未直說,先問秦鳳儀,“你覺著二皇子如何?”

  秦鳳儀道,“二皇子挺好的,挺和氣的啊。”有大皇子對比,二皇子簡直就是個好人有沒有。

  景安帝一笑,“你去跟著二皇子當幾日差,也不必別個,教二皇子個機伶,他實在太老實了。”

  秦鳳儀不高興了,撅著個嘴抱怨道,“還說讓我在御前當差,這才幾天,就要我去跟著二皇子了。陛下您這變得也忒快了些。”可是把秦鳳儀鬱悶壞了。

  “這只是暫時的,過幾天還叫你回來。”景安帝還得哄著他些,“這樣,你以前不能隨時陛見,總要等著朕的宣召,朕便許你隨時陛見的許可權,你什麼時候想朕了,只管過來陪朕說話。”

  “好吧。”雖則有些勉強,秦鳳儀還是應了,只是,他道,“這怎麼算教好了啊。我又沒當過先生,也不會教啊。”

  “俗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三皇子跟你在一處久了,都添了些活絡氣兒。”

  “要不,您讓我去教三皇子吧?”

  “三皇子暫不用你教,你就跟著二皇子。”

  秦鳳儀無法,也只得應承了。於是,這御前第一小紅人,在御前沒呆兩天,就被打發去跟著二皇子了。以至於不少人懷疑,秦鳳儀是不是要失寵還是怎地?

  秦鳳儀回家跟媳婦說起自己差使的變動,“叫我跟著二皇子啦。”

  李鏡看丈夫自己就不大樂,遞果子給他吃,問他,“總得有個緣故吧。”

  秦鳳儀拿了塊栗子酥,歎道,“說來你都不能信,陛下說,叫我教二皇子個機伶,這可怎麼教啊?”

  李鏡亦是目瞪口呆。

  秦鳳儀簡直能愁死,他道,“你不知道二皇子有多呆。陛下叫我跟著他,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李鏡問,“快與我說說,到底因何叫你去跟著二皇子了?”

  秦鳳儀其實也是有自己理解的,秦鳳儀悄悄同媳婦道,“估計是今天二皇子忒沒眼力,叫陛下不痛快了。”

  “怎麼說?”二皇子讓陛下不痛快,如何就牽連到自己丈夫身上了。

  “我都沒見過這麼沒眼力的。”秦鳳儀一向是什麼事都不瞞媳婦的,屋裡反正也沒別人,秦鳳儀就說了,“陛下在與二皇子說話,我在一畔陪著,老馬端茶進來,那二皇子,動都不知動一下。按理,陛下可是他親爹,他都不知道接了老馬手裡的茶奉給陛下的。我看他不動,我才接了茶奉給陛下。陛下接了茶,再看他的時候就有點兒不一樣了,我說不出來,反正話也沒再說幾句,便打發他下去了。你說,這得多沒眼力呀。”

李鏡是在宮裡呆過的,李鏡道,“皇子們身份尊貴,況一向有內侍宮人服侍,這也不算什麼稀奇。”

  秦鳳儀道,“可做兒子的明明就在邊兒上,順手給父親遞一盞茶算什麼,不過順手的事,又勞累不著,做父親的能不高興。”

  李鏡笑,“你以為人都似你一般。”要說機伶有眼力,就是李鏡也是要遜秦鳳儀一二的。秦鳳儀就是憑著厚臉皮、有眼力、心誠,當然,還有秦鳳儀自己的努力,便以鹽商出身的身份,通過了岳父景川侯的考驗,娶到了媳婦。

  秦鳳儀想到二皇子這差使,真是發愁的很。

  李鏡是個細緻的,問丈夫,“二皇子老實也非一日了,他自小就這樣,什麼事都是跟著大皇子來的。他二十年都這樣過來的,怎麼陛下突然間就點了你讓你跟著二皇子的。”

  秦鳳儀道,“就是看二皇子沒眼力吧。”

  “定有深意。”李鏡篤定。

  李鏡還叫著秦鳳儀回了趟娘家,跟她爹打聽。

  景川侯是皇帝陛下的心腹,而且,不是心腹一年兩年,而是,一直就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因是在書房說的話,景川侯就直言了,道,“約摸是為著愉老親王的事。”

  李鏡一點就通,只是,她有些不解,“二皇子畢竟皇子之尊,就是過繼親王府,也應該沒什麼大礙啊。”

  景川侯道,“太后千秋,閩王也來了,聽聞,閩王兒孫多有往愉親王府走動的。”

  “不至於吧。”李鏡道,“閩王與愉親王到底是隔了一層的,愉親王與今上可是嫡親的叔侄,而且,關係一向也好。”

  景川侯不好說二皇子的不是,更不好說景安帝的不是,這要二皇子是個得愉親王喜歡的,景安帝也就不會派秦鳳儀在二皇子身邊幫忙了。換個角度些,景安帝也不地道,愉老親王不喜二皇子,你倒是給你叔換個會哄你叔高興的啊。可要是景安帝自己心愛的兒子,他又捨不得過繼給他叔。如此說來,二皇子倒有幾分可憐。景川侯與女婿道,“既然陛下讓你跟著二皇子,你就老實跟著二皇子,他有哪些要提醒的地方,你提醒他一二才是。”

  李鏡對於父親的話都略有不解之處,更甭提秦鳳儀,他倒是知道閩王是哪位,但是,二皇子與閩王有什麼關係啊?而且,這關係到愉老親王什麼事啊?對了,他媳婦說,二皇子要過繼愉親王府的,難不成,以後二皇子要給老親王做孫子了?

  秦鳳儀很想細問,景川侯卻是不說了,與這個笨女婿道,“讓阿鏡回去與你說吧。”

  李鏡其實也有未想通之處,但夫妻倆回家歇息後,李鏡想通的地方還是要比秦鳳儀多一些的,秦鳳儀從媳婦這裡確定二皇子是要過繼給愉親王做孫子的,秦鳳儀感慨道,“我知道陛下為什麼要我教二皇子個機伶了?”

  “為什麼?”

  “這還不簡單,愉爺爺喜歡我這樣兒的唄。”秦鳳儀道,“我跟愉爺爺可好了,我跟你說吧,他就喜歡我這樣機伶聰明的。這可不是我吹牛啊,二皇子真是呆得跟木頭有一拼,愉爺爺一準兒不喜歡他。”

  秦鳳儀這樣一說,李鏡就明白了,李鏡道,“原來如此。”

  李鏡就與秦鳳儀說了一番陛下的心意與閩王的主意,李鏡道,“陛下讓你跟著二皇子,無非是叫你幫著二皇子在老親王跟前露露臉,別叫閩王系的子孫們忒得了意,倒糊弄了老親王去。”

  “這怎麼可能啊,愉爺爺可是陛下的親叔叔,就算過繼孫子,也得有遠有近呢。怎麼可能放著好好的皇子不過繼,去過繼旁的宗室的孩子。”

  “要是真有宗室子投了愉老親王的眼緣呢?”

  秦鳳儀一想,倒也是這個道理。

  秦鳳儀道,“我曉得了。原來是為的這個,陛下也是,不直接與我說。要不是岳父指點,我還懵著哪。”

  於是,秦鳳儀就這麼著領了個皇帝陛下交給他的新差使。

  但緊跟著,秦鳳儀就明白,皇帝陛下為什麼一提到他二兒子就愁得跟什麼似的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40
☆、第201章 閩八郎


  二皇子之為人, 真是秦鳳儀生平僅見。

  並不是說二皇子不好相處,還是性子不好什麼的,但是,秦鳳儀真是寧可跟不對眼的大皇子相處,也不願與這等麵團處事啊。

  二皇子的差使在宗人府,景安帝既有過繼他的意思, 便安排他跟著愉老親王當差, 也能培養下感情啥的。可就看二皇子在宗人府當差這麼些日子,都沒能跟老親王培養出啥感情, 就知此人為人之愚鈍了。

  秦鳳儀倒是很得老親王喜歡,老親王知道秦鳳儀被派到二皇子身邊後, 還挺高興, 中午就是叫了秦鳳儀與他一道用飯的。秦鳳儀真不愧是景安帝的貼心小探花,景安帝交待給他的事, 只要是知道皇帝陛下具體的意思,他一向很用心的。

  秦鳳儀跟老親王投緣,老親王見他來了, 還叫侍從回府添幾個淮揚菜, 老親王還問, “你不是在侍詔廳麼, 如何又到二皇子身邊啦。”

  秦鳳儀道, “陛下怕您叫閩王給拐跑了, 他正吃醋呢, 叫我過來服侍您老人家。”

  愉老親王笑, “你這嘴,在御前服侍,可不好這樣信口開河的。”

  “您老非問我,我能不說實話?”因是夏天,秦鳳儀喜食素,夾了筷子青嫩的小青菜給老親王放碗裡,道,“您嘗嘗,這青菜燒得好,青脆青脆的,還沒那股子菜生味兒,當真是好手藝。”

  愉親王嘗了,道,“嗯,是不錯。”

  秦鳳儀還沒跟老親王說兩句話呢,就有閩王的第八子過來了,給老親王送了些家裡的鮮桃兒。這閩八郎過來送東西,因是夏時,臉上有些熱出的粉紅,他年紀比秦鳳儀略長些,也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但較之秦鳳儀這等有“鳳凰、神仙”之名的自是差得遠,叫秦鳳儀說,單論相貌,不見得能勝得過他大舅兄或是平嵐。

  這大中午的過來,愉親王自然要問有沒有吃飯。閩八郎笑道,“我父親說這桃好吃,立刻叫我給叔叔送來,還沒用。”

  愉親王立讓人添了碗筷,又命添幾道菜,問閩八郎愛吃什麼,閩八郎笑道,“以前就是吃我們閩地菜,這來了京城,就想吃京城口味兒。”

  秦鳳儀道,“焦炸小丸子就很好吃。”

  愉親王揭他老底,“是你想吃焦炸小丸子了吧?”

  秦鳳儀笑嘻嘻地,也不否認,道,“因為我喜歡,我才介紹給小王爺的啊。”與閩八郎道,“特別好吃,你在閩地吃過沒?”

  愉親王好笑,“堂堂王府,還能沒有小丸子吃不成?”

  秦鳳儀道,“我以前在揚州就沒有吃過啊,我們揚州都是吃獅子頭。我頭一回在我媳婦那裡吃到焦炸小丸子,一個人就吃了半盤子。唉喲,炸得那叫一個焦酥入味兒。這焦炸小丸子,其實很有些講究,火小了,不焦就不香。火大了,就不是焦,而是糊了。要想能炸到那恰當的火侯,可是不容易。”

  愉親王聽他這叨叨了半日的焦炸小丸子,連忙與侍從道,“叫他們立添一道焦炸小丸子,給這小子堵嘴。”

  秦鳳儀與閩八郎道,“小王爺也嘗嘗,愉爺爺這裡的飯菜很不錯。”

  閩八郎倒不是才認識秦鳳儀,就秦鳳儀這張臉也叫人過目不忘,何況,秦鳳儀雖則官職不高,卻是京城御前小紅人,故而,閩八郎對秦鳳儀頗有所瞭解,只是一直沒有機會結交罷了。秦鳳儀卻是頭一回見閩八郎的。二人都是交際好手,說起話來也很和氣。

  閩八郎其實八面玲瓏,溫文爾雅,但他有一樣委實是比不了秦鳳儀,臉皮沒有秦鳳儀的厚。而且,閩八郎這人,一看就是個心思細膩的,秦鳳儀不是,他是想到啥說啥,而且,吃飯就是吃飯,他還在長個子的年紀,吃飯極香甜,一面吃,一面還說,“愉爺爺,你說也怪,以前我念書,費腦子,吃得多,倒還說得過去。現在我都不念書了,還是吃飯吃很多,下午還要吃一頓點心,每晚再加一頓宵夜。”

  原本正是暑天,愉親王不大有胃口,但看秦鳳儀吃得香甜,自己不知不覺也多吃了兩筷子,聽秦鳳儀這話,愉親王笑道,“這有什麼稀奇的,我看你今年比去歲長高了不少。正長個子的年紀,大小夥子,自然吃得香。”

  秦鳳儀道,“您說,幸虧我家境還可以,我要是生在個窮家裡,估計家都要被我吃垮了。”逗得愉親王一陣笑。

  秦鳳儀一向是個熱情的性子,他覺著哪樣好,還會夾給愉親王,叫老頭兒嘗嘗。也讓閩八郎多吃,那一套熟稔熱情,仿佛這是他地盤兒一般。

  閩八郎這頓飯吃得那叫一個堵心。

  好在,這姓秦的只是外臣,想到這個,閩八郎也便罷了。

  閩八郎還問,“秦探花怎麼有空過來了?”

  秦鳳儀笑,“陛下讓我跟二皇子身邊服侍,我就跟著一道過來了。以往就是想來愉爺爺這裡,都得看時間便不便宜,駱掌院嚴格的要命,假都很難請。以後方便了,我沾二殿下的光,每天都能過來。”

  秦鳳儀還說呢,“以前也沒見宗人府這樣熱鬧,怎麼現在這般人來人往的啊?”這話是跟愉老親王說的。

  愉親王道,“這不是趁著這回太后娘娘的千秋,大家都來了。許多宗室子孫尚沒有官封,或是按例或是按律,到了年紀的,總該給個職司。”

  秦鳳儀點頭,原來如此。

  秦鳳儀當天傍晚與二皇子一道回宮時,就同二皇子說了,“二殿下,如今正是夏天,你那裡可有什麼瓜果梨桃的,每天在宗人府當差,也可帶些去孝敬老親王啊。”

  二皇子想了想,“我那裡就是宮裡的份例,這個,成麼?”然後,就一幅拿不定主意的模樣望著秦鳳儀。

  秦鳳儀道,“待我想想,對了,也別從你宮裡份例裡出了。我跟陛下說,再有往老親王那裡的賞賜,你都給老親王帶去,成不?”

  這事,二皇子還是幹得了的。

  二皇子也知道秦鳳儀是來幫他的,二皇子很誠懇的說,“秦探花,你也知道,我是個笨人。要是我哪裡有不好的地方,你只管同我說就是。”

  秦鳳儀雖不喜二皇子這樣笨拙的人,但看二皇子這樣說,他連忙道,“誰說殿下笨了,殿下是質樸,為人厚道。陛下就是派我來輔佐殿下的,殿下你想,其他幾位殿下,可唯有您,是陛下派我過來的呀。”

  二皇子那叫一個不自信喲,他道,“是不是因為我比幾位哥哥弟弟都笨啊。”

  秦鳳儀心下暗歎,不得不說,有時候,二皇子雖不聰明,這話卻是一語中的。秦鳳儀道,“這是哪裡的話啊,我與二殿下說吧,以前我在揚州,還有人說我傻呢。我只不理那些人,努力念書,一樣有出人頭地的那一日。我問殿下,殿下想不想改了你這性子?”

  二皇子道,“這笨也能改的聰明麼?”

  唉喲,秦鳳儀都不曉得,皇帝陛下那樣的人物,如何生出二皇子這樣的兒子。秦鳳儀卻是一臉篤定,“我說能就能,只要殿下聽我的!”

  “成!我聽秦探花的!”

  二皇子是知道秦鳳儀素有天下第三聰明之人的雅號的,他雖笨了些,素有自知知明,在宮裡,就聽大哥的。如今父親派了秦探花在他身邊,他便聽秦探花的。

  二人去景安帝那裡陛見,景安帝略問了問兒子宗人府的差使,便將二皇子打發去太后那裡了,留下秦鳳儀說話。秦鳳儀道,“那個閩八郎,中午就去愉爺爺那裡蹭飯了。愉親王,老親王。”

  “沒事兒,你就叫爺爺也無妨,你這年紀,倒是能給愉王叔做個孫子的。”景安帝一笑,問他,“閩八郎是誰?”

  “就是閩王的八兒子,他家封地不在閩地嗎?我就叫他閩八郎了。”

  景安帝一樂,秦鳳儀道,“那傢伙,看著斯文,真是一點兒不老實,送桃兒就送桃兒吧,偏趕上大中午人吃飯的時候送。你要是想過來吃飯,他與愉爺爺也是叔侄,又不是外人,你早些來,既送了桃兒,還能陪著愉爺爺說會兒話,中午留下來吃飯也是順理成章的。非得大中午的送,還說什麼,是閩王吃後覺著桃兒好吃,立吩咐他過來送的,他不敢耽擱什麼的。誰還沒送過東西呀,我爹從不叫我大夏天的中午給人送東西,多曬啊。他這是親爹麼,哪裡有這樣使喚兒子的。”

  “少胡說。”景安帝正色道,“在朕跟前隨你怎麼說,出去可不許說這話,朕知你素來無心,可叫禦史聽到,或是叫閩王知道,質疑宗室血統,這豈能甘休的!”

  “我曉得的,就跟陛下這樣一說。”秦鳳儀道,“剛我問二殿下,咱們守著愉爺爺,能叫他一個外來的占了尖兒,二殿下在宮裡,無非就是皇子的份例,他又那樣的老實。我想著,不如這樣,以後陛下再有賞賜給愉老親王的差使,就交給二殿下吧。二殿下就在宗人府當差,這離得也近,與愉爺爺也熟,他又是皇子,他親自去,豈不比內侍更近乎。陛下說,可好?”

  “你都這麼一大套的理了,朕能說不好麼?”景安帝實在是每天國家大事都忙不過來,一些個小事,他是真沒那個心思。其實,這差使就是二皇子自己來討,景安帝又怎會不允,可二皇子他想不到此處。見秦鳳儀這般周全,景安帝更是高興,還誇秦鳳儀,“果然派你在二皇子身邊再沒錯的。”

  人情往來什麼,景安帝對秦鳳儀是大大的放心,不過,景安帝還有些個旁的要求,他與秦鳳儀道,“朕有九子,七皇子八皇子九皇子還年少,暫可不提,前頭略大些的六位皇子,你都見過,就屬二皇子最老實。鳳儀,二皇子一向心實,這為人處事,就略遜了些,該提醒他的地方,你可要提醒著些。”

  秦鳳儀一向有些二百五,他與景安帝又很投緣,見皇帝陛下這樣託付他,秦鳳儀一口就應了,道,“陛下放心吧,咱們才是自己人,只要我在二殿下身邊,我斷不能叫他吃了別人的虧去!”

  景安帝想著,小探花雖然說話比較直,做事情還是很靠譜滴。

  秦鳳儀剛應承了景安帝的話,準備好生輔佐二皇子,結果,第二天就知道輔佐二皇子是一個多麼艱難的事情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52
☆、第202章 二殿下艱難的改造工程


  秦鳳儀做事, 一向心實,景安帝既然派他來幫著二皇子,他便要為二皇子打算的。像這種宮裡給愉親王賞賜之類的事,就讓二皇子跑腿,不就是讓二皇子借陛下的賞賜露臉麼。這樣的事,其實並不難求, 景安帝是二皇子他親爹, 又有過繼二皇子給愉親王的意思,只是, 二皇子自己想不到,也沒人為他張羅。

  也就秦鳳儀這實誠的, 替他討了這差使。

  而且, 二皇子就在宗人府當差,近水樓臺的。秦鳳儀也提醒了二皇子一些禮節上的事, 像這種給長輩端杯茶,扶著長輩走路,說些貼心話, 哄長輩高興……秦鳳儀覺著容易的了不得的事, 在二皇子這裡, 真是比登天還難。

  秦鳳儀每天有空拉著二皇子排練, 要是教別人, 譬如小舅子一類的人, 秦鳳儀有話就直說了, 可到二皇子這裡, 秦鳳儀倒是想委婉的來,二皇子聽不聽得懂委婉的話尚且不說,就是秦鳳儀直截了當的說了,二皇子做起事情來還手忙腳亂的。

  秦鳳儀還得耐著性子,“就遞一盞茶,殿下坐著,看我怎麼做。”讓二皇子的貼身內侍捧過茶來,秦鳳儀起身接了,雙手奉給二皇子。

  然後,秦鳳儀道,“二殿下學一次。”

  二皇子真不是個聰明人,但笨人有笨人的好處,聽話。而且,二皇子挺能吃苦的。他並不伶俐,卻很肯下功夫去練。二皇子還叫秦鳳儀坐椅子上,內侍端上茶,他接來給秦鳳儀。秦鳳儀再三交待二皇子和那內侍,“你們可不能說出去,不然,禦史要參我無禮的。”

  二皇子道,“放心,我定不與人說的。小邱也是自幼服侍我的。”這位殿下很知道秦鳳儀是為自己操心著想。

  就這麼個端茶的事,二皇子練了三天才練好。

  倆人陛見的時候,秦鳳儀私下就提醒二皇子了,“在陛下跟前,要有這樣的事,殿下不要讓內侍來。殿下就接了,奉給陛下,知道嗎?”

  二皇子道,“放心,我記得了。”

  話說景安帝見著二兒子給他奉茶,驚的都愣了一瞬,才接了茶,臉上的笑意都深了幾分,笑道,“行了,坐吧。”

  秦鳳儀給二皇子個鼓勵的眼神,二皇子安心坐了。

  景安帝又不瞎,自然看到二人眉眼間的事情,景安帝心下大慰,想著鳳儀當真是朕的貼心人哪,把二皇子交給他果然是對的。

  景安帝問起二皇子在差使上的事,二皇子道,“近來上報的到年紀還沒有差使或是官封的宗室子不少,父皇,這些要怎麼辦呢?”

  景安帝不答,呷口茶,反是問二兒子,“要是你說,當如何?”

  二皇子道,“大哥說,有例按例,無例按律。”

  回答很迅速,只是,這話何其沒滋味,秦鳳儀聽得直翻白眼,景安帝都覺著,茶喝著不香了。秦鳳儀當下就說了,“殿下,陛下問的是你的意思,你說你的想法就是,不必提大殿下。”

  二皇子悶聲道,“我,我也是這樣想的。”

  景安帝都覺著茶水開始寡淡了,景安帝淡淡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二皇子有些惶恐的看親爹一眼,再看秦鳳儀一眼,秦鳳儀給他個安撫的眼神,二皇子退下了。

  景安帝頭疼,按額頭,歎氣。秦鳳儀過去幫著給景安帝揉太陽穴,勸道,“二殿下就是太老實了。”

  景安帝道,“朕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秦鳳儀道,“您現在生氣有什麼用,是不是二殿下小時候,您太少鼓勵他了。”

  景安帝道,“朕看你小時候也沒人鼓勵你,你不是還總挨先生的揍麼。”

  “我是屬於不用人鼓勵的那一種。”秦鳳儀自己就自信的了不得,與景安帝道,“人跟人怎麼一樣呢?像我這樣完美的人本來就不多啊。”

  “是,像你這樣怕媳婦的,的確不多。”景安帝實在不喜歡二兒子那種小心翼翼的模樣,他比較喜歡秦鳳儀抗打擊型的。

  “誰說我怕媳婦啦?”秦鳳儀是死不承認的,“我家可都是我做主。”

  景安帝一樂,想到二兒子雖是個木頭,卻還不能不為二兒子打算,與秦鳳儀道,“二皇子差使上,你要覺著哪裡不足,也要提醒他,倘你有不懂的,只管來問朕。”

  秦鳳儀應了,“陛下放心吧,我看二殿下很肯學習。就是陛下您別太嚴格了,您看您今兒個,一個不順心就要撂臉子的。二殿下又慣是會看人臉色的,見你不悅,他心裡還不知怎麼個沒著落哪。您以後可不能這樣了。”

  景安帝歎道,“朕慣把人當你這等厚臉皮的一般哪。”

  “我臉皮厚?我臉皮厚?”秦鳳儀不依,拽著景安帝的袖子,必要他說個明白。景安帝笑著拍拍他胳膊,“好了好了,臉皮薄行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秦鳳儀自己也笑,道,“好久沒陪陛下下棋了,咱們殺一盤,如何?”

  景安帝問他,“可帶足了銀兩?”

  秦鳳儀道,“今兒個我是要往回帶銀子噠!”

  “野心還不小!”

  “這叫壯志比天高。”

  倆人你一句我一句,就擺開了棋盤。待下過棋,秦鳳儀就又被留下賜飯了,吃著飯,秦鳳儀就跟皇帝陛下打聽了,“現在宗人府熱鬧的很,以往在京城不覺著宗室人多,如今這一看,呵,可真不少。陛下,這麼些人,都要給爵給官兒麼?”

  景安帝打發了內侍宮人,只留了下馬公公在身邊,道,“這也不一樣,五代之內的,皆有官職或爵位,五代以外,就是普通宗室了。不過,普通宗室也有普通宗室的一份例銀可領。”

  “唉喲,那朝廷的開銷可是不少。”

  景安帝道,“是啊。”

  秦鳳儀看景安帝臉色淡淡的,就問,“陛下,是不是銀子不大夠用啊?”

  景安帝一挑眉,秦鳳儀一幅“被我猜中”的得意樣,笑道,“我爹心疼銀子時,就是陛下剛剛的模樣。”

  景安帝笑,“你這嘴這樣沒個遮攔,還拿長輩打趣,你父親就沒訓斥過你。”

  “我可是親兒子,我爹哪裡捨得?”秦鳳儀道,“我爹對我可好了,他什麼事都依我。不過,也經常糊弄我。我小時候吃了虧,打架打輸了,回家叫我爹去給我報仇,我爹出去溜達一圈,回來就說,仇已幫我報了。其實,根本沒報,就糊弄我。”

  景安帝笑道,“孩子間打架,哪裡有父母助拳的理。”

  “這可怎麼啦,以後我兒子打架打輸,我就去幫我兒子打回來。”

  “等你先生出兒子再說吧。”

秦鳳儀叫景安帝問鬱悶了,不過,秦鳳儀一向很樂觀,他再三道,“那天我夢到的大白蛇,就是胎夢。再過倆月,我請大夫給我媳婦診一診,肯定准的。”

  秦鳳儀還道,“我把我兒子的名字改了。不叫大寶兒了,改叫大白。”

  景安帝險沒嗆著,笑一陣方道,“這名兒改得好,有來歷。”

  “我也這樣想。”

  陪陛下用過晚膳,秦鳳儀就出宮回家了。

  李鏡問他當差可順利,秦鳳儀道,“二皇子倒是肯學習,只是他這性子委實不討喜。改起來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先挑著要緊的叫他改了吧。”

  秦鳳儀去了官服,換了家常衣衫,道,“二皇子的性子怎麼這樣啊,問他什麼事,就說,大哥如何如何。陛下問的是他大哥嗎?明明是問的他!這話聽著,真沒勁!”

  “二皇子的生母原是皇后娘娘的陪嫁侍女,一向恭敬溫順,二皇子自己的性子呢,又像他母妃,他們母子是依附著鳳儀宮過日子的,自然什麼都是鳳儀宮母子說了算。”

  “現在二皇子也是正經當差的皇子,怎麼還這樣?”

  “這性子豈是一時半會兒能改了的。”

  “不叫他改一改,陛下看他就不會高興。”秦鳳儀癱榻上,道,“快累死我了。”守著這麼個人,心累。

  李鏡拉他道,“先去洗一洗,早些睡吧。”

  秦鳳儀反握著她的手,“你跟我一道洗。”

  “我剛洗過。”

  “再洗一次嘛。”秦鳳儀央求,啾啾啾親媳婦的手三下,年輕小夫妻,李鏡也只有依了他。

  當晚夫妻二人的內闈之事就不提了,反正,休息一夜,第二天,秦鳳儀又開始了對二皇子的改造工程。通過教二皇子端茶的事,秦鳳儀對二皇子的性情大致有了瞭解,有話直說便好,很不必委婉,或是拐彎抹角什麼的。

  於是,秦鳳儀就直說了,“殿下,請記住臣的第二句話。以後,不論誰問殿下什麼事,殿下再不能說,大皇子的意思是什麼什麼,這樣的話!”

  二皇子有些懵,“那說什麼呀?”

  “殿下怎麼想就怎麼說,如果殿下不知道,就說不知道。但是,絕對不要再說,大哥怎麼怎麼說的話。”秦鳳儀盯緊二皇子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二皇子的眼神裡果然出現了猶疑,二皇子輕聲道,“可是,大哥說的話,都是對的啊。”

  “誰說大殿下說的都是對的,有一天大殿下要是指鹿為馬,您也會附和的說大殿下是對的嗎?”秦鳳儀其實明白二皇子在為難什麼,秦鳳儀直接道,“大殿下還沒有登基做皇帝,待大殿下登基,您為了生活好過些,再說,大哥什麼什麼都對的話吧。現在,還是您的父親在位,您就是說,也要說,父親如何如何的話,好嗎?”

  二皇子輕聲道,“秦探花,你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

  “原本我想著,殿下是個沒主見的人,可聽殿下這話,就知殿下心裡是個明白人。”秦鳳儀道,“您既然是個明白人,我問問您吧,當初教您功課的先生,可有跟您說過我這樣的話。”

  二皇子搖頭,“沒有。”

  “因為他們怕得罪大殿下,我不怕,所以,我敢說實話。”秦鳳儀道,“殿下,現在真不必事事都將大殿下放在前頭去說。陛下如果問的是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知道的話,該怎麼說就怎麼說。”

  二皇子道,“可是,有時大哥的話未嘗沒有道理。”

  “那您心裡知道就行,如果陛下問的是你,你就說自己的意見,如果你與大殿下的意見一致,也不要說‘大哥如何如何說’的話,你要說,‘我是這樣想的,我遇著大哥,與大哥說了此事,大哥的意思,也是如此’,如果您有自己的意見,直接說就好。”

  “這樣成嗎?”

  “成!”

  這便是秦鳳儀教導二皇子的第二件事,不要“大哥說”,要“自己說”!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54
☆、第203章 李鏡生辰


  要說景安帝喜歡秦鳳儀,真不是沒有道理的。秦鳳儀非但擅長解悶陪伴類工作, 就是給他些不好辦的差使, 他也都是盡心盡力。

  就拿二皇子的個性來說, 景安帝早就是看到這個二兒子就愁得慌了。

  做父親的,沒人願意看到一個兒子長成另一個兒子的應聲蟲。可這事,又不能責怪大皇子。景安帝不是沒提點過二兒子, 結果,提點沒用。景安帝雖則對皇子們不錯, 但每天也不是把奶爸做好就萬事大吉了的。事實上,景安帝繼位時就頗有波折。待繼位後吧, 又是勵精圖志, 憋著心氣兒的想把父兄丟掉的大塊地盤再奪回來。待國泰民安, 發現, 兒子們都長得奇奇怪怪的了。

  大兒子倒是不錯, 景安帝也一直比較重視長子。結果, 二兒子卻是凡事以大兒子為主心骨,小時候想著, 長子照顧次子,景安帝沒覺著如何, 待大了再這般,景安帝就是怎麼看怎麼覺著不對頭了。好在,二兒子只是長成了複讀機。三兒子卻是發展成了強頭, 老四老五不好不壞, 也還成, 但也沒有特別出彩的地方。倒是小六郎,天真可愛,景安帝很喜歡。

  如今,秦鳳儀不過與二兒子同歲,沒想到,就能幫著改一改二兒子的性子。

  秦鳳儀實在是個實心辦事的,主要是,秦鳳儀審美與景安帝有些相像,或者其他大臣會覺著,二皇子一直這個樣子,而且,大皇子既嫡且長,以後江山必是大皇子的啊,二皇子這般是笨有笨招,也沒什麼不妥的。

  但,秦鳳儀就是聽不得二皇子開口就是“大哥如何如何”。只要他還在二皇子身邊,必要讓二皇子改了的。

  非但說話上要二皇子改一改,就是平日裡二皇子在宗人府的差使,秦鳳儀完全就成了二皇子的助手。下官捧上來的,要二皇子批閱簽字拿主意的文書,秦鳳儀都要幫他一道看過。秦鳳儀看著都是暗暗心驚,訝然道,“宗室竟有十幾萬人之眾啊。”

  “是啊。”二皇子道,“每月薪俸批示,都要自宗人府走。”

  秦鳳儀問,“這銀子從哪兒出啊?”

  二皇子道,“戶部。”

  秦鳳儀點點頭,想著,這些個宗室每年可真是不少的開俏。怪道他提起宗室,陛下的臉色都淡淡的,想是銀子花得太多了吧。

  秦鳳儀跟著二皇子在宗人府,也頗長了些個見識。待下晌沒什麼事的時候,秦鳳儀還要讓二皇子做一天的公務總結,譬如,都處理了什麼公文,關於什麼事的。二皇子年紀不大,記性不咋地,秦鳳儀道,“事情太多,的確是不好記。用奏章記下來,放到身上,待陛下有問詢時,拿出來就能看了。就是陛下不問,咱們陛見時,殿下哪裡想不起來,拿出來看看就是。”

  二皇子很是肯聽秦鳳儀的。

  而且,不論有事還是沒事,秦鳳儀每天都要拉著二皇子過去陛見,說一說二皇子這一天的工作。其實,宗人府能有什麼要緊的工作,但二皇子做事認真,還拿摺子記錄下來,而且,說話不再以“大哥說”開頭,景安帝就很滿意了。

  非但景安帝滿意,愉親王看二皇子也順眼不少。

  主要是,愉親王喜歡秦鳳儀,時常喊秦鳳儀一道用飯,秦鳳儀看二皇子改了些先時的毛病,也都帶上他一道。愉親王私下還與秦鳳儀道,“你這差當得真不錯。”

  秦鳳儀道,“二皇子其實是個明白人,而且,肯學習,改起來就快。”

  秦鳳儀因同愉親王關係好,他素來是個有話直說的性子,道,“我家以前還做生意的時候,雖然銀子是有的是,但其實許多做官人家的子弟,都看不起我們商賈。那時我就覺著,做官可真威風,後來到了京城,見識了天子氣派,我又覺著,像愉爺爺你們皇家宗室,這等生來富貴的,才真是天之驕子。可如今有了些經歷,就覺著,其實,各有各的不容易。”

  愉親王一笑,“生而貴胄,也有貴胄的責任,不然,你以為這潑天富貴是好享的。”

  秦鳳儀笑,“是這個理。可見世間沒有一樣是容易得的。”

  秦鳳儀因常跟二皇子在一處,就是他媳婦的慶生酒,也請了二皇子參加。秦鳳儀親自給二皇子送的帖子,同二皇子道,“正好是休沐的時間,殿下有空就過來樂上一樂,我還請了三皇子和六皇子。”

  二皇子接了,認真道,“我必來的。”

  結果,說必來也沒來。

  三皇子倒是替二皇子帶了份生辰賀禮,與秦鳳儀道,“關娘娘身上有些個不大好,二皇子在關娘娘身邊侍疾,不能來了。”

  秦鳳儀連忙問,“什麼病,要不要緊啊?”

  三皇子道,“聽說是犯了舊疾。”

  畢竟是他媳婦的生辰酒,秦鳳儀沒再多問,想著什麼時候收拾一兩樣藥材送給二皇子才好。秦鳳儀請三皇子六皇子進去,還摸摸六皇子的頭,笑道,“這些天不見,殿下又長高不少。”

  六皇子道,“還算你義氣,知道給我下帖子。”因為收到正式請帖,六皇子頗覺有面子。

  秦鳳儀逗他,“忘了誰也不能忘了六殿下您哪。”

  六皇子年紀雖小,極好面子,聽這話很是高興,就揚著小腦袋,靦著小胸脯的進去了。秦鳳儀的親家,張羿也過來了,只是大公主沒來,因為大公主預產期就在下個月,這些天無非就是在自家園子裡走一走,門是不敢出了的。不過,張羿也帶了不菲的生辰禮。

  另外,岳家一家子是必來的。

  秦鳳儀專將媳婦的生辰酒擺在了休沐時,就是為了人多熱鬧。再者,就是方家方悅小夫妻兩個,雖則囡囡師妹兼師侄女已是有了身孕,不過,月份尚淺,方悅帶了媳婦一道熱鬧一二。再有,就是秦鳳儀的朋友,如酈家酈遠,這與秦鳳儀是老交情了。還有平嵐,這是秦鳳儀新交的朋友,說來,平家秦鳳儀就請了平珍平嵐兩個,平珍要畫畫,讓平嵐代他送了李鏡生辰禮,自己並沒有來。平嵐是帶著妻子過來的。另則,就是現在與李鏡交情不錯的嚴姑娘嚴大姐,余者,秦鳳儀李鏡夫妻未曾打擾。

  就是這些人,也熱鬧的很。

  最高興的莫過於秦家人與李家人,秦家人高興,是因為,秦老爺秦太太又能榮幸的與皇子殿下們一道吃飯了。李家人高興是因為,看親家這樣的重視自家女孩兒,哪裡有不歡喜的。

  李老夫人與秦太太誇孫女婿道,“早先阿鳳一來京城,我就看他很好。這人品這性情,都沒的說。”

  秦太太也不禁說起古來,笑道,“阿鳳頭一年來京城,回家後常說起親家老太太,我們家老太太去的早,阿鳳沒見過。阿鳳就說,要是他祖母活著,定是如您老人家一般慈悲和善。”

  這樣慶生的日子,大家說說笑笑,自然都是說些高興的事。

  便是後丈母娘景川侯夫人回家,都與丈夫說,“以後二女婿待咱們玉如,就像大姑爺待咱們阿鏡一般,我便什麼都不擔心了。”

  景川侯這樣的性子,亦是道,“是啊。咱們也陪不了孩子一輩子,不論兒女,我都盼著小倆口和睦。”

  景川侯夫人想著繼女這生辰,以前在娘家,因為是待字閨中的女孩兒,生辰其實未大辦過。李鏡這嫁了人,按理說上頭還有婆婆呢,夫家卻肯這樣的為她張羅生辰。而且,看秦鳳儀連皇子一流的貴人都能請家裡來,可見秦鳳儀在御前多麼的得臉面了,竟真的能與皇子結交。景川侯夫人都覺著這鹽商小子的確是有些本領的。哎,都說五月生的人沒福,看繼女這不挺有福的,可見民間說法也不都是准的。

  李老夫人更不必說,吃過孫女的二十歲生辰酒回來都是樂呵呵地,與心腹嬤嬤道,“阿鏡先時頗有些坎坷,我也更心疼她一些,如今我才算放心了。”

  那心腹嬤嬤笑道,“先不說咱家大姑爺讀書上進,就是咱家大姑爺待咱們大姑娘的這份兒心,要我說,縱是沒功名,這也是一等一的好男兒。”

  “是啊。”李老夫人感慨道,“鳳儀啊,真是個難得的。就是秦親家一家子,也俱是明白人。”想到孫女當初非秦鳳儀不嫁,當真是一等一的好眼光!

  不要說李家長輩,就是李家這些平輩,如李二姑娘李三姑娘,皆是心內含春的少女了,自是覺著姐姐、姐夫情分好,叫人羡慕。就是崔氏這在夫家也一向順遂的,回家都沒少誇秦鳳儀,“以往看著妹夫跳脫,真真是個會心疼人的。”

  李釗笑,“我就盼著他倆一直這樣好,可千萬別打架了。”

  崔氏聽得忍俊不禁。

  李鏡今日亦是開心,晚上還同秦鳳儀道,“請的人太多了,不是說就咱們兩家吃一回酒的麼?”

  “也沒請什麼人,都是京城玩兒的不錯的。”秦鳳儀道,“我今年生辰就沒得過,你的再不過,也太可惜了。人一輩才有幾十個生辰啊。”

  李鏡雙眸含笑的看著他,眸間真是萬種情義,輕聲道,“一會兒咱倆一道沐浴,如何?”

  秦鳳儀嗷的一嗓子,高興的一把就將媳婦抱了起來,李鏡笑著捶他兩下,“快放我下來,以後你再這樣,可不跟你洗了。”

  秦鳳儀不放,抱著親了一回,直接就將人按壓到了榻間。別看李鏡會武功,這個時候一徑心慌害羞,便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夫妻二人折騰了大半宿,秦鳳儀給媳婦洗好,抱媳婦上床時,李鏡簡直是沾枕既著。秦鳳儀是舒坦又有些疲倦,不過,仍是得意的想:這才是一家之主的派頭啊!

  待第二日早上起床,秦鳳儀還與媳婦說了備幾樣藥材的事,秦鳳儀道,“聽說二殿下母親位份不高,備幾樣滋補的藥材,我給二殿下帶去。”

  李鏡唇角微微一抿,想說什麼,終是沒說,道,“那就燕窩雪蛤人參鹿葺一類吧,這四樣,有滋陰補氣的,也有是大補元氣的,只是人參鹿葺性熱,吃的時候得問過太醫才成。”

  秦鳳儀應了,早上用過飯帶著一大包的藥材去了宗人府。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55
☆、第204章 秦鳳儀的厲害


  秦鳳儀是個熱情的性子,知道二皇子他娘病了, 連忙給帶了滋補的藥材去, 還與二皇子道, “你宮裡若是有什麼不便宜的,也只管與我說。咱們能在一處就是緣分,可別見外。”

  說得二皇子心裡愈發過意不去了。

  二皇子一上午都能霜打的茄子似的沒精神, 秦鳳儀以為二皇子是惦記他娘,就與他道, “要實在記掛,你就先回宮看看關娘娘, 就是陛下知道, 也不會說你什麼的。”

  二皇子心中過意不去更甚, 秦鳳儀看他這蔫鵪鶉樣兒, 直接給他收拾東西了, 一面道, “你就回去看關娘娘吧,我跟陛下說, 讓他多關照關娘娘一些。”

  二皇子實在是過意不去了,悶聲道, “我母妃已經好了。”

  “那你這愁眉苦臉的樣兒做甚?”收拾好的東西又給放下了。

  二皇子看秦鳳儀一眼,悶悶地,“我覺著, 對不住你。”

  “你怎麼我了?”秦鳳儀還沒明白過來呢。

  二皇子是個實在人, 老老實實的同秦鳳儀說了, “我昨兒要去你家的,可母妃一早上叫我過去,就說身上不好,折騰半日,太醫就給開了個太平方。她一徑說不舒坦,我也沒能去你家。你還這麼關心我,秦探花,我心裡,很過意不去。”

  “哦。”秦鳳儀此方恍然大悟,道,“原來關娘娘的病是裝的啊,就為了不讓你去我家吃酒?”

  二皇子實在是既羞且愧,說不出話來。

  秦鳳儀摸摸頭,“我還真沒多想。”他拉把椅子坐二皇子身邊,看他都這樣兒了,也不好責怪他,秦鳳儀已是想通這其中的門道,問二皇子,“你跟你娘在宮裡沒被皇后為難吧?”

  二皇子搖搖頭,秦鳳儀道,“你心裡是個有數的,哎,我有個朋友也是庶出,在嫡母手下討生活,日子就艱難。算了,你都跟我實說了,我不會怪你的。”

  二皇子心下很不好過,再憋屈的人,也是人,不是木頭。二皇子眼圈兒都有些紅了,秦鳳儀勸他道,“你這是有緣故的,又不是你故意不來。你心裡明白就成。”還拿帕子給他擦眼淚。

  二皇子抽了一鼻子,問,“那你以後還跟我好不?”

  “好。”

  “還像以前那樣指點我不?”

  “指點。”

  二皇子難得感情大爆發,很是哭了一回,把心裡話都跟秦鳳儀說了。有些事,還真的出乎秦鳳儀意料之外,在秦鳳儀看來,二皇子過繼愉親王府是挺好一件事,可沒想到,二皇子自己並不大樂意。二皇子道,“我要是過繼給愉叔祖做孫子,以後就沒辦法孝敬我娘了。我娘就我一個兒子,要是我過繼了,我娘以後連個孝敬的兒子都沒有了。”

  秦鳳儀自己也是個孝敬的人,二皇子這樣的孝心,秦鳳儀道,“這也是啊。”又與二皇子道,“這事也不用急,眼下愉爺爺身子骨硬郎著哪,再活個三五十年沒問題。這過繼之事,又是不在眼前,你現在好生孝敬你娘就是。就是以後,真說到過繼上頭來,你怎麼想的,與陛下直言就是了。你不願意,誰也不會勉強你啊。”

  “可我又怕父皇生氣,說我不知好歹。”

  “什麼叫不知好歹啊,你不願意換爹就是不知好歹?要是有這樣的道理,我倒要問問陛下。”秦鳳儀偏生還是個愛大包大攬的性子,尤其富有豐富的同情心,秦鳳儀道,“你放心吧,到時我一定為你說話。”

  二皇子點點頭,秦鳳儀與他道,“可凡事,你自己心裡也得有數。小事不要緊,大事上莫失了分寸。”

  二皇子道,“大事一般都跟我沒關係啊。”

  秦鳳儀聽這話直翻白眼,“行了,咱們先把小事做好再說。”

  秦鳳儀私下同景安帝提了二皇子這事,秦鳳儀道,“這事,我只與陛下說,回家我媳婦我都不會說的。除了陛下,便是老馬你聽到了。如果有人說出去,就是咱們仨當中的一個。”便把二皇子母子倆的處境說了,秦鳳儀道,“庶出本就不如嫡出,以前我也覺著二皇子不若其他皇子一般神采飛揚。他這人,話不多,人也不是那等八面玲瓏型的。可有時想想,真叫人心疼。這也怪,您說,關二爺是何等威風,怎麼關娘娘就這麼軟弱呢?都是姓關的,這差跑可真大。”

  景安帝本身也不是很喜歡關美人,不然,也不能二皇子都這麼大了,關美人還在美人的位份上。景安帝道,“她也是皇子之母,自己如此,有什麼法子。”

  “有什麼法子?你家小老婆,你沒法子?”秦鳳儀見景安帝臉色要不好,忙給他奉上香茶,勸道,“也只得陛下多關照他們些了。還是我這法子好,我就一個媳婦,既沒通房也沒小妾,我媳婦待我也好。”

  “可不是麼,時不時便揍個鼻青臉腫。”景安帝諷刺道。

  “誰說的誰說的?沒有的事。”

  “也不知道是誰,一路從城裡哭到城外,臉都哭腫了,是不是你?”

  “不是不是!”秦鳳儀堅決否認。

  二皇子母子之事,不是件能往外說的事。要是說關美人不該裝病吧,就關美人這軟弱性子,說她一句,真得嚇死她。也不好說平皇后,人家平皇后什麼都沒幹啊,又不是平皇后讓關美人裝病的。

  饒是景安帝九五之尊,如今也只好不去鳳儀宮,改去裴貴妃那裡了。

  平皇后簡直是摸不著頭腦的就失了寵。

  原本,大皇子給景安帝生了個不得了的皇孫,景安帝近些天一直宿在鳳儀宮,與平皇后好的仿若初婚。這完全不知因何而起,景安帝就不往鳳儀宮去了。就是初一十五這兩日,也沒往鳳儀宮去。平皇后這下子可坐不住了,平皇后與母親哭訴,“若是我哪裡不好,也得有個緣故?無緣無故的就如此,叫我一肚子的委屈也不知往何處訴去。”

  平郡王妃問,“是不是你哪裡不合陛下的心意了?”

  “前一天還好好兒的,問了我不少永哥兒的事,也不曉得如何就這般了?”平皇后說著,眼淚都下來了。夫妻這些年,關鍵是,倆人感情一直不錯,突然間,丈夫移情別戀了,不自政治利益上講,就是夫妻情分,這叫誰能受得住呢。

  平郡王妃悄聲道,“有沒有問一問陛下身邊的近人。”

  “他們也不曉得。”

  “那馬公公呢?”

  “那老東西,憑誰也甭想從他嘴裡問出什麼來。”

  平郡王妃一時也沒法子了,安慰了女兒半日,道,“這你也別急,我回去尋你父親拿個主意。”

  平皇后點點頭。

  平郡王妃當天晚上與丈夫說了這事,平郡王濃眉微擰,“絕不會沒有緣故,陛下何曾這樣發作過皇后。”

  便是只有夫妻二人,平郡王妃聲音都壓得極低道,“打聽都打聽不出來。”

  “陛下御前之事,不好私自窺視。”平郡王問,“多久了?”

  “一個多月了呢。”

  平郡王閉目想了想,道,“陛下把秦探花派給了二皇子,近來,二皇子母子那裡可有什麼事沒?”

  平郡王妃道,“這個我倒是不曉得,要不,明兒我進宮問一問娘娘。”

  “先不要進宮。”平郡王道,“明天讓阿嵐去找秦探花打聽打聽。”

平郡王妃道,“二皇子母子素不受寵,難不成,是因著他母子,陛下發作娘娘?”

  “這話何其糊塗,就是不受寵,關美人不打緊,二皇子那也是陛下親生骨肉。”平郡王道,“現在諸皇子都長大了,當差的當差,成親的成親,就是看著皇子的面子,待皇子生母也要和氣些才是。”

  平郡王妃道,“你放心吧,娘娘也不是刻薄人,何況,關娘娘是自小就跟著娘娘的,她們姐妹一般。”

  平郡王道,“讓阿嵐打聽一二再說吧。”

  平嵐與秦鳳儀一向能說得上話,平嵐親自來打聽,秦鳳儀挺想跟平家人念叨一二的,可他在御前當差,想著平嵐都來找他打聽了,可見是宮裡啥都沒打聽出來。

  這事就不好說了。何況,他與大皇子一向有過節,平皇后又是平嵐親姑媽,疏不間親,也不好跟人家侄兒說人家姑媽的不是。秦鳳儀想了想,道,“不是我沒義氣,我師父說了,御前的事,半句不能往外說。就是我師父來問,我師父也叫我不能說的。”

  平嵐一聽,就知道必是有什麼事的,他也知宮中規矩,忙道,“鳳儀,我並沒有私窺御前的意思。只是想請你指點一二。”

  秦鳳儀思量半晌,道,“阿嵐,你救過我的命,我也不好就叫你回去。這麼說吧,合不合適的,你聽一聽。”

  “鳳儀請講。”

  秦鳳儀琢磨了一番,方開口道,“像先時大公主與柳家的親事,陛下自是好心,覺著,降公主于侯府,天大恩典,柳家必然對公主恭敬以待。但後來,柳家認為,當年德妃娘娘是柳家的侍女,公主固然尊貴,也不過是柳家侍婢之女。聽說,前幾年柳伯夫人還時不時就要與公主說一說當年對德妃娘娘如何的大恩大德。”

  秦鳳儀雖然個性奇特,但他能在御前盛寵不衰,就必然有自己的本事。他是個極會說話的人,他這話一說,平嵐當下就愧的了不得。平嵐欲辯,“平家可萬不敢有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我知道。我也只是一說,阿嵐你一聽便罷了。”

  平嵐坐也坐不住,略說幾句,心驚肉跳的辭了秦鳳儀而去。
milayo 發表於 2018-5-23 16:57
☆、第205章 生隙


  秦鳳儀這話,雖則只是淡淡風句, 卻是驚心動魄、如降驚雷啊!

  平嵐回家私下與祖父說了, 平郡王輕聲道, “瞧見沒,這就是秦探花的本事。大殿下非要與他交惡,如今可不是吃了虧。”

  平嵐道, “鳳儀這話,真是厲害。”

  “朝廷裡多少人, 都盼著在御前露頭,這些人, 沒一個是無能之輩, 卻是叫秦探花能占了先。非但占了先, 人家還牢牢的占穩了。”平郡王道, “先時我就看他不錯, 沒想到, 他厲害到這般地步。”

  平嵐道,“難就難在, 大殿下與鳳儀關係一般,想叫鳳儀替皇后說話, 怕是不易。”

  平郡王道,“太遲了,先時太后千秋宴兩人已是撕破臉, 秦探花要是個會輕易低頭的, 當初根本不會與大殿下衝突。”

  祖孫倆一時也沒有什麼好法子, 其實,秦鳳儀肯提醒平嵐,這真是給了平嵐天大面子。要不是與平嵐關係不錯,而且,平嵐救過秦鳳儀的性命,這樣的皇后在馬公公那裡都打聽不出來的事,秦鳳儀如何肯隱諱提醒呢。

  人家能隱諱的說一句,是人家的情分。

  平嵐特意上門,李鏡還問丈夫平嵐來有什麼事呢。

  秦鳳儀道,“不能跟你說。”

  李鏡道,“我可是什麼事都與你說的。”

  秦鳳儀想了想,“等睡覺時再說。”

  李鏡便知是機密要事了。

  李鏡與秦鳳儀商量道,“攬月與瓊花的親事定在了六月,瓊花總得備幾樣婚嫁物什,他們成親的屋子,攬月家已是預備好了。瓊花娘家也不在這裡,我想著,就讓她從府裡出嫁。她服侍你一場,而且,我嫁過來這一年,多虧她幫襯,我給她預備了十台嫁妝,她這些年的東西,也全都叫她帶走。這是單子,你瞧瞧。”李鏡一向有條理,什麼都是擬出單子來的。

  秦鳳儀接過看了,見上頭衣料子、首飾、箱櫃什麼都是全的,秦鳳儀笑道,“這就很好。從我的壓歲箱子裡挑一對大金元寶給瓊花姐姐壓箱底,算是我的意思。你介時再問一問咱娘,她定也有添妝。”又說,“瓊花姐姐不容易,咱們得多照顧著她些。”

  “你放心吧。”李鏡把單子交給小方收著。

  秦鳳儀還很一碗水端平的道,“介時,小圓小方出嫁,都按此例。”

  把倆丫環喜的了不得。

  秦鳳儀是晚上睡覺了才跟媳婦說了平嵐過來的事,“皇后娘娘近些天在宮裡不大好過,他過來找我打聽。”

  “這事兒稀奇,你是正經朝中大臣,後宮的事如何能知道?”

  “我跟你說了吧,不是為別個事。”秦鳳儀低聲道,“是因著二殿下的事。”

  “二殿下怎麼了?”

  “你看看二殿下都長成什麼樣兒了,不論幹什麼都是看皇后母子的臉色。這事當然不好怪皇后,皇后雖是嫡母,可二殿下也有生母。只是,他略與我走得近些,我請他參加你的生辰宴,關娘娘就裝病絆住二殿下的腳,沒叫他來。難不成,二殿下母子與咱家不睦?陛下又不傻,我尋思著,是陛下冷落皇后了。”秦鳳儀與媳婦道。

  “陛下怎麼知道關娘娘裝病的事,關娘娘一向不得寵,二皇子也不是個會冒頭的。”

  “我跟陛下說的。”秦鳳儀完全沒有半點告狀不好的意思,秦鳳儀歎道,“你不曉得,二殿下當真是個實誠人,我初時也沒多想,拿藥材給他,他覺著對不住我,都哭了。我這才知道關娘娘裝病的事,二殿下與我說了好些話,哎,他這人,軟弱是軟弱了些,心裡到底是個明白的。”

  “要是不明白,就知道凡事跟著大殿下走呢。”李鏡道,“你素來愛發個善心,可我得提醒你一句,二殿下跟大殿下可是二十年了,跟你才多少功夫,你別叫人哄了去才好。”

  “放心吧。我也只是奉陛下之命輔助二殿下,二殿下的性情,只要大事明白,小事就算了。說到底,以後江山還是大殿下的,我知道他不敢得罪大殿下。只是,堂堂皇子,也不能忒窩囊了,這叫人看著不像。”秦鳳儀摟著媳婦軟乎乎暖乎乎的身子,道,“陛下在一日,我在朝中一日。哪一日,大殿下坐江山了,咱們就辭官回老家。”

  李鏡什麼都不說,只道,“我聽你的。”

  秦鳳儀看媳婦如此溫順,還趁機跟媳婦提意見,“你以後可得對我溫柔些,陛下總是笑話我被你打的事。”

  “唉喲,陛下怎麼知道啊?”

  “這誰曉得,他還知道我哭到城外找岳父做主的事呢,有事沒事就拿出來笑話我。”

  李鏡忙安慰丈夫,“你放心吧,咱倆下半輩子也不能再吵架的。”

  秦鳳儀點頭,“我也這樣想。”媳婦武力值太高,打也打不過啊。

  秦鳳儀真是提點了平家,平家不知怎麼商量的,眼下是再無捷徑可走的,只得是平郡王妃進宮與皇后說,讓皇后善待二皇子母子。

  平皇后真是冤死了,“我何曾刻薄過他們母子,什麼東西但凡我這裡有的,何曾少過他們母子的?”

  平郡王妃安撫皇后閨女,“娘娘,你是個爽俐性子,直來直去慣了的,但以後,得多留心了。關娘娘的確是陪娘娘嫁進宮來的,可如今,她也是皇子之母了。二殿下,這是陛下的骨肉。別個不說,有一事,你父親早就說不妥了,我先時也與娘娘提過。”

  “母親說的是何事?”

  “兄弟間,便是要好。可二皇子但凡說話,皆是以‘大哥如何如何’開頭,這就不大好。”平郡王妃道,“天下父母心,就是我自己的兒女,我也是希望他們雖然要聽取兄弟的意見,但也要各有各的主見才行。”

  “我不是沒有說過二皇子,可他又不改,我有什麼法子?何況,現在二皇子已經不這樣兒了。”平皇后輕哼一聲,道,“母親不曉得,二皇子但凡再說‘大哥如何’,秦探花就嗓子不舒服,咳來咳去的。二皇子如今已不這樣說了。”說到這個,平皇后就一肚子的火。這個姓秦的,簡直是八字與她鳳儀宮不合。先時尋她兒子的不是,害她兒子被陛下訓斥,如今二皇子也跟姓秦的好得什麼似的。就李鏡的生辰宴,你秦家什麼出身哪,你家媳婦的生辰宴,就要皇子參加,好大個臉!

  平郡王妃看閨女臉上不痛快,心下暗歎一聲,勸閨女道,“這不是很好嗎?娘娘說過的事,二皇子沒能改了。結果,秦探花幫著二皇子改了。娘娘該謝秦探花才是。”

  平皇后深吸一口氣,“是,這事我是該謝秦探花。母親不曉得,因著秦探花在御前得意,母親不知道他多大的譜,就他媳婦一個二十歲的生辰,皇子就請了兩個去。就是父親過壽,也不過是大郎二郎過去。他一個七品小官兒,內眷生辰,便有這樣的派頭,也算京都一景兒了!”

  平郡王妃道,“這個我知道,秦探花還請阿嵐過去了哪。阿嵐回來也與我們說了,三皇子六皇子去了,二皇子在宮裡侍疾未去,是不是?”話到這裡,平郡王妃可算是稍有些明白癥結在哪裡了。她就說嘛,二皇子唯唯諾諾也是頭一天了,如何陛下突然就惱了。平郡王妃可不是秦鳳儀這實心腸的,一聽二皇子在宮裡侍疾,平郡王妃就知是什麼緣由了。

  平郡王妃想著,秦探花為人聰明,定是瞧出二皇子是故意不去的。話說,平郡王妃委實高估了秦鳳儀,秦鳳儀根本沒看出來關美人是裝病,主要是,二皇子太老實,被秦鳳儀感動,然後,啥都與秦鳳儀說了。而且,人家二皇子不是故意不去,是二皇子的娘絆住了二皇子的腳。

  但平郡王妃有一點沒想錯,那就是,怕就是因此事得罪了秦鳳儀,秦鳳儀在御前說了什麼。

  一想到閨女失寵皆因秦鳳儀而來,而自家孫子還特意去秦家打聽,想來現下秦鳳儀都笑歪了嘴吧!平郡王妃一想到此番,心下便是一陣氣惱。

  只是,此時斷不好再閨女面前露出來,不然,閨女這性子,斷然要惱上加惱的。平郡王妃定一定神,繼續問閨女,“關娘娘身子不舒服麼?”

  平皇后道,“那天她舊疾犯了。”

  平郡王妃輕聲道,“娘娘,我知道你不喜歡秦探花。他這人,性子是有些驕縱了。小戶人家出來的,我聽說秦探花的父親就是個鹽商,頭一回去景川侯府,嚇得都不會走路了,抬腿就是同手同腳,張嘴說不出個俐落話來。這樣的出身,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也是有的。可現在,他在御前得意,陛下喜歡他,我們又何必去得罪他呢。既然陛下讓他跟著二殿下,這是陛下的意思,二殿下能不與他親近麼。這事,怪不得二殿下。”

  “我也沒有怪二皇子。”平皇后道,“我實話說,我待二皇子自然是比不上大郎,可這些年,凡是大郎有的,自也有他的一份的。我真是沒虧待過他們母子。”

  “如今朝中小人多,娘娘心下無愧,架不住小人讒言。關娘娘與二皇子都是老實人,又一向與娘娘大殿下親厚,二殿下這性子,略改些也好。說真的,有時二殿下一說‘大哥如何如何’,我心裡,既欣慰他們兄弟和睦,到底也不免擔憂。如今面兒上改一改,心下仍舊和睦,那才好哪,倒省得叫人多嘴。何況,二殿下終是要過繼給愉親王府的。記得一個‘好’字,就沒有大差子。”平郡王妃又道,“還有秦探花,我知道娘娘不喜歡他。可陛下喜歡他,就當看著陛下的面子吧。陛下身邊的人,只要陛下喜歡,咱們一句不是都不要說。況秦探花待二殿下很有些實心意,他既如此,娘娘該賞他才是。何苦要結怨於他?”

  平皇后捶捶胸口,她簡直一想到秦鳳儀就胸悶,都快落下病根了,平皇后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是哪輩子與這姓秦的有冤孽,他本是景川之婿,阿鏡也算是咱家的外甥女。可看遍滿朝上下,沒有他們夫妻再叫人寒心的了。”李鏡進宮從不登鳳儀宮的門兒,都是直奔裴貴妃那裡,鬧得平皇后在宮裡很是沒面子!

  平郡王妃勸道,“就是一家子,也有不和睦的兄弟呢。娘娘把心放在陛下身上,放在大殿下身上,放在小皇孫身上,只要陛下、殿下、小皇孫都好,娘娘還有什麼不好的呢?”

  平皇后壓下一口氣,“母親說的是。”

  也就平皇后,有這樣顯赫的娘家,就是一時失了帝心,也有娘家幫她打聽消息。平皇后做了二十年的皇后,也不是個笨的。既是知道問題出在二皇子母子這裡,無非就是待二皇子母子更和氣周全些罷了。就是秦鳳儀那裡,平皇后與景安帝說了,“我聽說,秦探花跟著二殿下,當差很是勤謹。我看二殿下的性子也越發的好了,正有內務府供上的鮮荔枝,這東西,在京也是難得的。不如賞秦探花一碟子,還有大公主那裡,她往年都愛這一口。”

  景安帝自然說好,“皇后看著辦吧。”

  見皇后知道改一改這性子,景安帝也不是什麼鐵石心腸,畢竟多年夫妻,便又往皇后宮裡去了,夫妻倆自然有許多話要說。先說了一番小皇孫逗人的事兒,把景安帝哄得高興了,平皇后才說起二皇子的事,道,“小時候不覺著,二郎膽子小些,總是大郎帶著他玩兒。小時候倆人跑著玩兒,在園子裡跌個跤,都是喊大哥。大郎呢,做兄長的,我從小就教他,好生照顧弟弟們。小時候不覺什麼,待孩子們大了,我也發愁二郎這性子,凡事都要找兄長拿主意。小時候無妨,可他這成親了,在外頭,這也是頂門定居的爺們兒了。總這樣,不是個法子。我有心給他拗一拗,可這孩子本就老實,我就狠不下這個心來。我看,陛下自把秦探花給了他,二郎這性子大有改變。我雖不喜秦探花,二郎卻是我兒子,他能與二郎有益,我心裡也是謝他的。”

  景安帝笑,“鳳儀那孩子,你不瞭解他,待你瞭解他,就知他是個實心人了。”

  “我只看他做的事,倘他能于二郎有益,以後我還賞他。”平皇后又勸丈夫,“二郎性子軟,又是剛當差,就是有秦探花幫著,陛下也多指點他才好。”

  這話景安帝自然聽得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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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荔枝


  平郡王妃回家後自然與丈夫說了自己的推測,推測就是秦鳳儀在御前說了皇后娘娘的不是, 才令皇后娘娘失了寵。

  平郡王一臉淡定, “若不是因此, 我何必讓阿嵐去找秦探花打聽。”

  平郡王妃一驚,“王爺何不早告訴我。”

  “告不告訴你也沒什麼差別。秦探花請二皇子過去吃酒,不過是覺著與二皇子相處得不錯。三皇子六皇子也去了, 阿嵐也去了,他請的光明正大, 偏生關娘娘就犯了舊疾。為什麼關娘娘會犯舊疾,娘娘沒同你說?”平郡王道。

  平郡王妃倒也不是自欺欺人的性子, 道, “難道就因這麼點小事, 他就要在御前說娘娘的不是?”

  平郡王反問, “什麼叫小事?這叫小事?”

  平郡王要是那一意偏袒自家人的性子, 也坐不到今天的位子了, 平郡王道,“二皇子身邊的差使是陛下親自賞的。秦探花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 我與你說,他不是朝中那些滑不溜手的老泥鰍們, 這是個做事的人。當初為著閱兵的事,他就能與正二品大將軍翻臉,也要把事做成。陛下讓他跟在二皇子身邊, 聖心如此, 他沒有推託, 勢必就要把事做好。請二皇子吃酒怎麼了?三皇子六皇子也去了,這又不是什麼正經宴會,阿嵐也去了。何苦要攔二皇子,你攔了二皇子,秦探花難道就猜不透這其間的貓膩?他既知道,他是常伴御前的,尋個恰當的機會,他就說了,你能如何?”

  “你把事做在前頭,能怨人家尋機報復?”平郡王道,“他還肯提醒阿嵐一句,這就是他的人情。若真是結了死仇,誰會提醒你?大皇子與秦探花不睦,那不過是他們年輕人的意氣之爭。皇后娘娘何等身份地位,她是做長輩的,她都出手了,難道叫人家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平郡王想想就來氣,“一國之母,要有一國之母的氣度。”

  平郡王妃連忙道,“行了,我知道了。皇后不見得就是要秦探花如何,這秦探花近來也的確是叫人寒心,你不曉得,還有他媳婦阿鏡,小時候在宮裡,皇后如何照顧她的,都忘了。這會兒進宮,只管去裴貴妃那裡孝敬。”

  “不要說了。”平郡王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當初若不是大皇子妃之爭,阿鏡阿釗不見得就與方閣老去江南。彼時覺著阿嵐與她也是一樁極好的親事,如今想來,她怕是不願意這樁安排的。”

  “秦探花雖好,可不是我說,他能好得過阿嵐。她不樂意,也是她的損失。”

  “莫欺少年窮。”平郡王道,“他要是不好,方閣老這致仕的年紀,怎麼會破例再收個關門弟子。阿嵐自是不差,便也不要小看別人。”把妻子這裡教導了一通,平郡王還是交待平嵐,“你與秦探花都是年輕子弟,且彼此性情投緣,多來往才好。”

  平嵐點點頭,又問了宮裡姑母的事,平郡王歎道,“沉得住氣才好啊。”

  平嵐道,“依我說,姑母一國之母,不必與鳳儀較勁。就是贏了,打壓了鳳儀,也沒什麼面子。好不好的,反是落了人眼,叫旁人得意。”

  “誰說不是。她這樣自己上陣,介時大皇子與秦探花那裡,豈不是沒個可調和的人了。”平郡王說來都發愁,“秦探花原與咱家交情不錯,倘皇后能低些姿勢,中間調和,令大皇子與他交好,御前正多一個助力。如今可好,都得罪光了。”

  平家祖孫為皇后母子發愁,秦鳳儀今天卻很是歡喜,先是得了宮裡賞的荔枝。他正與二皇子在宗人府做事呢,宮裡內侍捧了一碟冰鎮的荔枝過去,說是皇后娘娘賞的。

  秦鳳儀這驚的,真怕皇后給他在荔枝裡下毒,不過,這也就是想想,皇后只要還沒失心瘋,且辦不出這事來。秦鳳儀謝了賞,接了荔枝,打賞了送荔枝的內侍,還與二皇子說呢,“皇后娘娘如何賞我這個?”

  二皇子道,“羅公公不是說,因著你差使當的好,輔助我有功?”

  秦鳳儀想著,怕是他提醒平嵐的事,平皇后知他情,謝他呢。秦鳳儀想著,自己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好人有好報啊。荔枝這東西,南夷多的很,只是,南夷州離京城路遠,且荔枝易壞,故而,運輸成本極高,以往就是在揚州,這也貴的咋舌,秦鳳儀家鹽商出身,都只能是夏天嘗個味兒罷了。今到京城,更不是尋常物什。秦鳳儀道,“這東西可不得了,殿下,你也吃。”秦鳳儀先遞了給二皇子。

  二皇子笑著擺擺手,“今兒一早宮裡就分了,我也有一份兒,與你這個差不離,我已是吃了的。這個東西難得,你送家去,叫你爹娘也嘗嘗才好。”

  秦鳳儀吸著口水道,“你不說,我都忘了。”還是二皇子孝順啊。

  不過,送家之前,秦鳳儀先去孝敬了愉老親王一回,愉老親王也是有的,還比秦鳳儀這份兒大呢。愉老親王笑道,“你有這份心,我就高興。行了,看那一臉饞樣,怕你自己都不夠吃的。”

  秦鳳儀剝開一個荔枝,感慨道,“瞧瞧這雪白的果肉,這芬芳的香味兒,只聞這味兒就知道有多好吃了。”看他都要流口水了,愉老親王心說,這孩子饞得夠嗆啊。結果,就當愉老親王以為秦鳳儀還不得趕緊把荔枝吃光的時候,秦鳳儀先遞到愉老親王嘴邊,愉老親王笑,“你的孝心我都知道,你吃吧。”

  “快吃,這是我給愉爺爺你親自剝的。”看他這麼心虔,愉老親王便笑著吃了。秦鳳儀自己也忍不住嘗了一個,秦鳳儀感慨道,“去歲急著春闈、入翰林念書,光顧得忙了,也沒吃得上這荔枝,今可叫我嘗著味兒了,嗯,這可是上等的妃子笑。”一面吃還一面點頭。

  愉老親王笑,“你這嘴巴倒是靈光。”

  秦鳳儀極克制才吸吸口水,把荔枝扣起來,放到食盒裡,愉老親王還問,“如何不吃了?”

  秦鳳儀道,“我爹我娘我媳婦,都還沒嘗過味兒呢。叫攬月送家去。”

  愉老親王心下暗道,真是說不準什麼人就有大福呢,想到秦鳳儀那結結巴巴、哆哩哆嗦、走路同手同腳的圓滾滾土財主爹,愉老親王都不曉得這秦老爺如何生出秦鳳儀這樣機伶漂亮又孝順的孩子的。

  秦鳳儀自己饞的要流口水,想到家中爹娘媳婦,還是只吃了一個,就命小廝把一碟子圓滾滾的冰鎮荔枝送回家去了。

  秦鳳儀心眼兒多,只吃一個,哪裡能解饞啊。傍晚與二皇子進宮陛見後,二皇子說完這一天的差使,看他爹沒什麼指示,他就先告退了。秦鳳儀不走,他笑嘻嘻地瞧著陛下,一幅很歡喜的模樣。景安帝好笑,“什麼事這麼高興?”

  “陛下知不知道,皇后娘娘賞了我一碟子荔枝。”

  “知道。”

  見陛下也不問他荔枝味兒好不好?如果陛下問,他就要與陛下說,為了孝敬父母,就吃了一個,都沒嘗出味兒好不好來。那樣的話,陛下一向大方,估計立碼得再賞他一碟子。結果,陛下竟然不問。秦鳳儀只好繼續感慨道,“要不老話都說,好人有好報,我算是明白了。”

  景安帝笑問,“你做什麼好事了?”

  秦鳳儀說事情,因他覺著自己的事情機密,向來是要清場的,只叫老馬一人旁聽。秦鳳儀就與景安帝說了,“阿嵐找我打聽,其實我哪裡知道什麼事,這些天我不是在跟著二殿下麼,我想著,你們老夫老妻的,就是拌個嘴,沒幾天也就能和好的。但我想著,陛下待我這麼好,夫妻失和,總歸不好。我就提醒了他二殿下的事,想著讓皇后娘娘我照顧二殿下母子些。今天皇后娘娘就賞了我荔枝,您說,是不是我做好事得好報啊。”

  景安帝笑,“原來是你這只小信鴿啊。”他還說皇后怎麼突然靈光了呢。

  “您跟前的事我可是一句話都沒往外說的,咱們的事,我連我媳婦都不說的。我是委婉的提醒的阿嵐,阿嵐這人不錯,救過我兩次呢。”秦鳳儀道,“他們家,我就喜歡老郡王和阿嵐。”

  “你這還挺挑啊。”

  “那是!”秦鳳儀道,“以前我也不喜歡二小舅子,但後來發現,他也有優點,我才跟他好了。”

  秦鳳儀還一臉邀功的模樣,“陛下您說,我是不是辦了件好事?”做好事,總得有賞吧。陛下要問他想要什麼賞,他就說,想要一碟子荔枝嘗嘗。

  結果,景安帝道,“皇后不是賞你了,還來朕這裡邀功做甚?”

  “不是邀功。”秦鳳儀想著,陛下今天怎麼這樣沒默契啊,他便繼續道,“其實,我做好事,並不想讓人報答,我只要人家知道我做了好事,我就很高興了。我這心裡喜的,一整天都沒個人能說,我憋了一整天,才過來陛下這裡,同陛下說一說哪。”

  景安帝笑問,“你與大皇子,這就算合好了吧?”

  “沒哪!”秦鳳儀道,“大皇子是大皇子,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

  “唉喲,你這分得可真清楚啊。”

“那是!”

  秦鳳儀主動討好,“陛下,我陪您下棋吧?”陪陛下下棋,以荔枝為賭注。

  “今天不想下?”

  “那您寫大字沒?給我開開眼界?”拍陛下馬屁,尋機弄倆荔枝吃。

  “沒寫。”

  “看陛下有點兒累了,我給陛下揉揉肩膀吧。”秦鳳儀過去給景安帝捏起肩來,景安帝其實從不要求朝臣做這些事,但秦鳳儀吧,一則年紀尚輕,二則,秦鳳儀天生有一股子愛與人親近的勁兒。他還給景安帝按過頭呢,也按得很舒服。而且,今天秦鳳儀頗有些自己的小算盤,服侍起來更是不惜氣力。

  看他這賣力的捏肩膀,景安帝終於覺出不對了,問,“你這是有什麼事吧?”不然,這小子平常可沒這麼好。

  “沒事沒事,我真心孝敬。”秦鳳儀簡直是捏肩捶腿的,把景安帝服侍的渾身舒泰,原本心中的些許煩燥也不知不覺消散了去。景安帝真是喜歡秦鳳儀,不只是對年輕臣子的欣賞,還帶了些長輩對晚輩的意思。

  秦鳳儀一通服侍,就到了晚膳,馬公公問晚膳擺在何處,景安帝一看秦鳳儀完全沒走的意思。而且,人家服侍他這半日,也不好就這麼打發了孩子去。景安帝原想著到皇后宮裡用晚膳的,如今便道,“擺進來就是,叫他們添幾樣淮揚菜。”

  馬公公笑,“老奴先時已吩咐了。”

  秦鳳儀笑嘻嘻地,“老馬你是個義氣人。”飯後水果總會是荔枝了吧~

  馬公公一笑,轉頭傳膳去了。

  秦鳳儀在景安帝這裡吃了頓晚飯,因是夏天,他獅子頭只吃了兩個,然後,膳後水果妃子笑,秦鳳儀兩眼放光的把自己跟前的一碟子全都吃完了。

  看他那一臉饜足的小模樣,景安帝哭笑不得,“合著是來朕這裡吃荔枝了。不是今兒賞你了麼?”

  秦鳳儀正色道,“我可是誠心服侍陛下的。”然後他才說,“皇后娘娘賞的,我就吃了一個,剩下的都叫小廝帶回家去,給我爹娘還我媳婦嘗味兒去了。”

  景安帝並不愛這荔枝,道,“也就是離得遠,人們方覺著珍貴,朕覺著,還不如瓜果梨桃的味兒呢。”把自己的那一份也賞了秦鳳儀。

  秦鳳儀吧唧吧唧全吃完,這才起身告辭。

  景安帝看他一出門就蹦蹦跳跳的模樣,有心說,這剛吃飽,別蹦噠。可轉眼,秦鳳儀就沒影兒了,年輕人,走路也快。

  不過,自背影都能看出秦鳳儀多麼高興了。

  景安帝與馬公公道,“我看,鳳儀倒不似屬牛的,更似屬豬的。”

  打趣一句,景安帝起身去了太后宮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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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又見荔枝


  秦鳳儀回家後, 竟看到家裡還有半碟子荔枝, 不由問媳婦, “怎麼還沒吃過?隔夜就要壞的。”

  李鏡道, “父親母親已是吃過了,每年宮裡的荔枝都是有數的, 皇子們估計也就是這麼一碟子, 這次皇后大方,怎麼給你這許多?”

  秦鳳儀一面換衣裳一面把自己那套好人有好報的理論歡歡喜喜的同媳婦講了, 秦鳳儀道,“可見皇后娘娘知道我的好意了, 不然,她如何會給我荔枝啊。你快吃吧,我都吃兩碟子了, 這碟子就是送回家來給你和爹娘吃的。”

  李鏡驚道,“不是就賞了這一碟子麼。”她問過攬月的。

  秦鳳儀嘿嘿笑,小聲與媳婦道, “我看這一碟子不過二十幾顆, 咱們一家子吃可不富餘, 就叫攬月把這一碟子送回家, 我傍晚陛見時去陛下那裡吃的。你趕緊吃吧,這東西在京城稀罕,可別放壞了。”說著還給媳婦剝了一個。

  李鏡道, “你也吃。”

  “不行, 我吃太多了, 可是一個都吃不下了。”秦鳳儀喂到媳婦嘴邊,李鏡笑著吃了。倆人吃完荔枝,晚上沒什麼休閒活動,沐浴後便早早睡了,李鏡還是提醒了自己的傻丈夫一聲,別以為皇后給碟子荔枝就是知你情了,說不得是做給陛下看和呢。

  秦鳳儀根本沒把皇后這樣的老娘們兒放眼裡,道,“管她呢。一婦道人家,無甚要緊。我又不是跟她好,我是跟陛下好。”他跟著陛下吃飯的人,管皇后做甚?

  秦鳳儀嘟囔一回,便與媳婦早早睡了。

  秦鳳儀當天在陛下那裡蹭了兩碟子荔枝,還想著第二天繼續蹭呢,結果,第二天就遇到了麻煩。景安帝似是心情不大好,又有程尚書求見,秦鳳儀想著,乾脆甭想荔枝了,就欲同二皇子一道告退。景安帝心情不佳時,還挺喜歡看見秦鳳儀,覺著這小子會討自己開心,且二皇子也在宗人府這一二年了,景安帝便與他二人道,“你們現下都在宗人府,也聽一聽。”

  其實哪裡有筆墨可服侍啊,秦鳳儀就站在一畔服侍罷了。程尚書來說的是宗室開銷漸大的事,程尚書道,“四體不勤,而享高爵厚祿,且如今宗室十萬之眾,每月開銷便多達五十萬白銀,長此以往,怕是戶部都難支撐。”

  景安帝道,“祖宗家法如此,朕也無奈啊。”又問二兒子,“二郎,你有什麼話要說不?”

  二皇子想了想,道,“兒子也覺著,開銷挺多的。可是,要是裁撤,宗室怕要不滿。兒子愚鈍,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

  二皇子能這般說話,已是大有長進。景安帝頜首表示滿意。

  秦鳳儀不必人問他就說了,“是啊,給人東西,人都高興。這往回要,就得罪人了。”秦鳳儀道,“不過,宗室難不成是白拿錢,不幹活麼?”

  景安帝道,“祖宗家法,宗室出身,五代內皆有官爵傳承,有官爵的,自然自官爵祿出。便是普通宗室,一人每月亦有二兩銀子。”

  程尚書補充一句,“便是有官爵的,又有幾人能為朝廷效力,無非是情吃俸銀罷了。要依臣的意思,這些只有官爵而無實差不辦事的,俸祿裁撤一半!”

  秦鳳儀想著,唉喲,我程叔叔平日裡瞧著和氣,這說話可真硬啊。

  “程卿莫急嘛。”景安帝道。

  程尚書且然為此事悶氣久矣,故而,御前說話也不是很好聽,他道,“臣怎能不急,此次太后千秋,諸藩王來京,又是成百上千的官爵位要放出去,戶部銀錢本就吃緊。陛下,不是臣刻薄,實在是倘不為後人計,以後朝廷只發宗室的俸銀怕都要入不敷出了。”

  秦鳳儀跟著勸程尚書,“尚書大人莫急,陛下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肯定能想出好法子的。”

  景安帝聽這話都想翻白眼了,道,“朕沒法子,你這天下第三聰明的人給朕想個法子吧。”

  “我關鍵是不知道宗室是怎麼樣的,而且,這幹拿錢不用幹活的事,我也沒見過呀。”秦鳳儀一攤手,表示自己的無奈。

  程尚書道,“這有什麼沒見過的,就是不幹活,幹拿錢。要是會投胎,還有官兒做。”

  秦鳳儀大為詫異,“還有這等好事?我看幾位皇子到了年歲都要做點事的啊。”

  程尚書道,“可不就有這等好事麼。”

  秦鳳儀程尚書二人你一言我一語,這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倆說相聲哪。

  秦鳳儀其實心裡鬼主意多的很,他那倆眼珠子一眨一眨的,景安帝就看出來了。景安帝命馬公公打發了閒雜人等,對秦鳳儀道,“說吧說吧。”

  程尚書有些奇怪,這是個什麼樣的默契,怎麼陛下就突然打發了宮人內侍,清場後就讓秦鳳儀說了,這是叫秦鳳儀說什麼啊。秦鳳儀鬱悶,“陛下都把我看穿了,這以後咱們倆之間就沒有秘密了啊。”

  “咱們之間還要有什麼秘密嗎?”景安帝心說,就你那直白臉,看不出來的都是瞎子。

  (於是,瞎子一:二皇子……;瞎子二:程尚書……)

  既是陛下叫他說,秦鳳儀一向是什麼話都敢說的,他道,“這事兒有什麼難的啊,就是有點兒得罪人。銀子還是在陛下手裡的,陛下當然不好直接就減,不然,就太失人心了。尚書大人也不要急,那些要官要爵的,無非是討個官封,以後多份收入。可這官封哪裡有白討的,我們翰林做官,還得秀才、舉人、進士一輪一輪的考過來呢。陛下隨便尋個由頭,考校一下在京的宗室子弟。有好的,給些甜頭,有些四六不通的,直接就黜了去。還要想官兒,想要官兒讓他明年重考,什麼時候考上了,什麼時候再給官兒。三次不過,官爵就此甭提。您還得拿出春闈的嚴格來,不能讓人舞弊。宗室到年紀可討官封的,三年考一次。這還愁什麼,有本事的,給個官封也沒白糟踏了銀子。沒本事的,不給他銀子,他能怎地?”

  秦鳳儀這擺明瞭是要欺軟怕硬的。

  景安帝與程尚書對視一眼,都不能相信這小白癡是真有主意。

  好吧,景安帝也沒覺著秦鳳儀是小白癡,但也沒想到,他竟真有個不錯的主意啊。

  景安帝道,“鳳儀你這是怎麼想出來的?”

  “這個又不用怎麼想,那當初我考功名,不就是為了證明我聰明,可以做官嗎?可見,這能做官的人,起碼得是個聰明人才行啊。宗室要做官,自然是一個道理。不過,我也沒聽說哪個宗室官兒做得不錯的,是不是宗室都不大成啊?”

  景安帝道,“宗室中亦有賢德之人,只是,他們多在封地罷了。”

  秦鳳儀就不大懂這裡頭的規矩了。

  程尚書連忙道,“依臣看,秦侍讀的主意不錯。”

  秦鳳儀連連擺手道,“可別在外頭說是我的主意,我前些天才受過刺殺。外頭就說是陛下的主意就行啦。”

  程尚書暗想,阿鳳人當真是聰明,就是年紀尚小,御前隨意了些啊。

  景安帝叮囑幾人道,“此事暫莫要往外說,朕得思量一二。”

  三人自然都允了的。

  景安帝依舊留了秦鳳儀用膳,還很大方的與他道,“荔枝管夠,只是你也莫要多吃,那是個上火的玩意兒。一會兒給你兩碟子,帶回家去,與你父母同享,豈不好。”

  秦鳳儀嘿嘿直樂,“陛下聖明,那實在太好不過了。”

  景安帝還吩咐道,“老馬,去禦膳房說一聲,做幾年淮揚小菜,要鳳儀愛吃的。”

  馬公公去了。

  秦鳳儀與景安帝道,“陛下太客氣了,我要知道您為這事為難,我早幫您相法子了。陛下待我這樣好,我也得更好的回報陛下才行。”

  景安帝笑,“有許多人,不見得沒想到這法子,只是他們都不比鳳儀你心思純淨,他們怕得罪人,不敢與朕說。”

  “這有什麼怕得罪人的啊。您剛還說宗室裡頗有賢德之人呢。只要是賢德的人,想一想也得知道,官爵皆是有才者居之的道理。再者說了,要是這麼多人幹吃餉不幹活,也不是什麼好事。朝廷有錢,還是要用在刀刃上才好。朝廷好了,宗室自然好,不說別個,仗著這姓氏,做什麼事不便宜啊。倘朝廷不好,就是公侯王爵,於宗室,又有什麼好處呢?”

  “如鳳儀你一般明白的,又有幾人?便是有明白之人,誰家沒幾個子孫,為著兒孫之利,也就情願糊塗了。”

  “所以說,他們沒有咱們好啊。”秦鳳儀笑嘻嘻的,能幫到陛下,他也很高興,他還說呢,“其實,如果是我啊。就是普通宗室,老弱病殘這樣的咱們可不能袖手,管一輩子是應當的,每月發銀子,好叫他們生活。但是年輕的宗室,出生起一有份錢糧,這無妨,這不是宗室麼,原也該有些好處,不然,豈不白姓了國姓?我看京裡很多大族人家,皆有自己的族學。這宗室裡的人吧,小時侯該出叫他們去上學。若是有出息的,想科舉只管科舉,但有得中者,也可為陛下效力。陛下看,我是二十歲中的進士,就以二十歲為標準,二十歲之前,給銀給糧,去當地官學也不收束修,待得過二十歲,銀糧便不能再給了。堂堂七尺男兒,難道沒這幾鬥糧食就要餓死,該叫他們自行謀生。他們總歸是宗室,起碼徭役賦稅就比別人輕鬆許多,這在民間,便是了不得了。若是七尺男兒,手腳俱全竟沒個謀生本事,活該餓死,那也是他的命。”

  當天傍晚,秦鳳儀提著一個紅漆描金的食盒回了家,跟家裡顯擺,陛下賞他四碟子荔枝。

  這回荔枝多了,秦鳳儀粉兒大方地,“這東西不能過夜,給岳父送兩碟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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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這章名字不好取



  第208章

  這個描金紅漆盒子比較大, 秦鳳儀讓媳婦找個家裡比較小的食盒, 把冰鎮著的荔枝叫李鏡的陪嫁媳婦與小圓去了侯府。

  剩下的兩碟子, 自家吃也夠的。秦老爺還要挑幾個供祖宗, 秦鳳儀道,“一宿就壞了, 明兒臭了熏著祖宗。”話說昨兒的荔枝, 給李鏡拿屋裡一半,老兩口還挑了五個供祖宗, 剩下的五個,估計也就一人嘗個味兒。祖宗知道什麼啊, 供一宿都壞了。

  秦老爺沉了臉道,“供進去,祖宗一見就能吃到了。怎麼就能薰著祖宗了, 不孝的小子。”

  秦鳳儀忙道,“成成,我去供祖宗。”

  秦老爺還擔心兒子對祖宗不敬, 跟了兒子一道進去, 秦鳳儀不似他爹對祖宗那般虔誠實在, 秦鳳儀端了一碟子去祠堂跟祖宗說了兩句話, 估量著祖宗也吃著荔枝的味兒了,就勸他爹一道出來,把荔枝端出來大家吃了。

  秦鳳儀道, “爹娘、阿鏡, 你們吃, 我在陛下那裡已是吃過了。”

  李鏡問他道,“陛下怎麼突然賞你這麼些個荔枝啊。”

  秦鳳儀笑,“我今兒幫陛下出了個好意,這是陛下賞我的。”先剝一個,原想喂媳婦吃,看媳婦紅紅的小嘴唇含著雪白荔枝的模樣,秦鳳儀就心裡癢癢的。結果,他還沒喂呢,媳婦就給他個眼神。秦鳳儀在這上頭伶俐的了不得,連忙手一轉,喂他娘吃。

  秦太太笑彎了眼,道,“我兒,你自己吃吧,你也愛吃這個。”

  “我在陛下那裡都吃飽了。”秦鳳儀道,“娘,快吃啊。”

  秦太太張嘴吃了,想著兒子這成親後比以前更孝順了,果然是先成家後立業,男孩子,成家後就穩重了,也懂事了。

  秦鳳儀還給他爹剝了一個,秦老爺以為兒子也要喂自己,在兒媳婦跟前,這如何使得,秦老爺連忙道,“我自己吃就行,自己吃就行。”伸手接過,自己擱嘴裡吃了,道,“果然是宮裡的好果子,比咱們在揚州吃到的味兒更好。”

  秦太太也說好,笑道,“都是咱們阿鳳當差勤勉,不然,陛下如何能賞下這麼多的荔枝。”

  秦老爺也是一臉欣慰,笑道,“是啊。”

  李鏡平日裡也很愛吃荔枝的人,這回卻是有些吃不下去了,她心裡就急著問一問丈夫,到底是給陛下出了個什麼樣的好主意,陛下才會賞他這些個荔枝。

  李鏡自小在宮中長大,她可是知道宮裡那一群人的,向來不會做虧本的買賣。

  李鏡吃了幾個荔枝,就說有些涼,沒有再吃了。

  秦老爺秦太太一向胃口不錯,這東西關鍵是不能隔夜,於是,倆人總算是美美的吃了回荔枝。

  待夫妻二人回房後,李鏡也沒急著問,直待晚上屋裡沒人了,倆人上床歇下,李鏡方問起秦鳳儀究竟給陛下出了個什麼主意。秦鳳儀道,“你可不能往外說,這是個得罪人的事。”

  “我你還不放心麼,咱家的事,我何曾往外說過。更何況是你的事。”

  秦鳳儀便大致與媳婦說了,李鏡擰眉,“你這主意,可算是把宗室都得罪了。你怎麼這樣冒失。”

  “這算什麼冒失啊,你不曉得,陛下可為這事兒發愁哪。陛下待我好,我豈能看著陛下發愁啊,當然是有主意就與陛下說了。”

  李鏡道,“就顯得你聰明是不是?宗室的事,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主意,也算不得什麼高明的主意,當然,這也不是壞主意。只是,你這話一出,就將十萬宗室都得罪慘了。這原是他們景家的事,你多什麼嘴,這下子可好了,省得宗室沒人記恨了。他們惹不起陛下,還不將仇全都對著你來啊。”李鏡真是快愁死了,恨不能把吃進去的荔枝吐出來。

  秦鳳儀道,“想那麼遠做甚?我也做官一年了,你們婦道人家就是心思淺,做什麼事不得罪人哪。以前咱爹做生意,一樣叫人眼饞眼氣,氣咱家生意好。我跟陛下說得來,一樣有人嫉妒我得陛下喜歡。這些宗室人雖多,也不過是烏合之眾。怕什麼呀,有陛下呢,天塌下來肯定也是他頂著。”

  李鏡氣得心裡發悶,道,“知道商鞅是什麼死的嗎?”

  媳婦這樣一說,秦鳳儀沉吟道,“媳婦,難道我竟有商君的才幹啊?唉喲,我先時都不曉得。”

  李鏡擰他腰一下子,“跟你說正經事,不許嬉皮笑臉。”

  “我說你這也想得太遠了,商鞅是變法而死,那也是秦孝公死後的事啦。現在陛下活得好好兒的,怕什麼呀。好幾十年後的事,不用想,誰知道幾十年後是啥樣子啊?我十六歲前,再也沒想到我能來京城中探花還娶了侯府的大小姐哪。”秦鳳儀摟著媳婦揉揉腰,與她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有什麼好擔心的呢?我早就看透了,自從做了那個夢,我覺著,我就仿佛被神明點醒了一般。媳婦,我實話告訴你。我可不是大街上隨隨便便的庸碌人,我是被神明點化過的人,你說,神明為什麼點化我,不去點化別人啊?”

  李鏡不想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秦鳳儀便自問自答,“那肯定是對我有什麼特殊的使命,難怪從小我就覺著,我這一生註定不平凡呢。”

  哪怕是聽慣了秦鳳儀自吹自擂,李鏡也委實有些受不住,心下一陣巨大的噁心,李鏡連忙探出床頭,哇的一聲就吐了。

  秦鳳儀嚇一跳,連忙自床上跳下去,給媳婦拍背,喂媳婦喝水,又大嗓門兒的把丫環喚進來。然後,秦鳳儀兩眼放光的望著剛剛止吐的媳婦,歡喜萬分地表示,“媳婦,你這是有了吧?”

  李鏡受不了剛吐過的房間,令侍女將書房收拾出來,她去書房睡。

  秦鳳儀給媳婦披上披風,跟只老母雞似的咕咕咕的跟在媳婦身邊,一徑問,“是有了吧是有了吧是有了吧?”

  “你要跟來,再不許吹牛,知道不?”都是被這傢伙噁心到才吐的。

  “不吹不吹。”秦鳳儀跟著媳婦就要去書房,李鏡無奈,“穿鞋穿鞋。”

  “沒事,又不涼,地也很乾淨。”

  “不穿鞋不許上床。”

  好在小方把鞋拿過來了,秦鳳儀踩上鞋,趿拉著跟著媳婦去了書房休息,秦鳳儀還在追問,“是不是有了啊?”

  李鏡嗔道,“這是能急的事麼?我也不確定呢。”不過,這個月月事沒來,也是真的。

  秦鳳儀連忙道,“明兒就請個大夫過來瞧瞧。”

  李鏡道,“起碼得倆月,大夫才能確診。”

  秦鳳儀都不敢跟媳婦一個被窩了,怕碰著孩子。不過,他一隻手伸過去,摸著媳婦的肚子,想到舊事道,“我說我做的是胎夢吧,你還不信!”

  “來,再把那天的夢跟我說一說。”李鏡催促道。

  “現在想聽啦,我不說了。”秦鳳儀還端起架子來。

  李鏡道,“快說吧。”

  “你得跟我說好的,我才說。”

  “你還沒完啦!”

  好吧,看媳婦要翻臉,秦鳳儀道,“行啦行啦,我不與你個小女子一般見識。”然後腰下又挨了一下,秦鳳儀氣的,“你再擰我,我可翻臉啦。”

  “來來,翻一個給我看看,也給你兒子看看。”

  秦鳳儀就是翻臉也翻不過媳婦啊,何況,還有兒子哪。秦鳳儀賠笑,“是我不對,行了吧?來,跟你說了。”把自己做得那胎夢原原本本的跟媳婦說了一回。

  “你還說這不是胎夢,這能不是胎夢麼。”秦鳳儀可算是占著理了。

  “還真是啊。”李鏡雖則聰明,對於民俗瞭解的真不多,她道,“這也怪,三殿下的孩子是屬狗的,三殿下夢到小狗崽多正常。怎麼你夢到大蛇呢?”

  “大皇子家的小子也屬狗,怎麼小郡主就夢到太陽了啊。這也不都不屬相。”秦鳳儀問,“你這當娘的,就沒夢到過啥?”

  李鏡道,“我要夢到,我早告訴你了。”

  秦鳳儀一臉喜滋滋,“兒子以後肯定跟我好。”

  “是,跟你說,不跟我好。”夫妻倆在一起時間長了,便有夫妻相,李鏡雖則沒變得秦鳳儀這般國色天香,卻是學秦鳳儀往時模樣翻了個大白眼。

  秦鳳儀喜之不盡,忍不住的鑽啊鑽的鑽媳婦被窩去了,抱媳婦在懷裡,什麼都不幹,狠狠親一口,道,“媳婦,咱們終於快有兒子了。”

  “是啊,你這念叨都小半年了。”

  “不是小半年,是整整五年了!”秦鳳儀很淳樸地道,“我從頭一眼見你,就想跟你生兒子。”

  李鏡也是唇角上翹,還叮囑丈夫,“暫不要與父親母親說,待大夫確診了,再告訴老人家。不然,要是鬧錯了,豈不叫老人家失望。”

  “怎麼會弄錯啊!這還能錯!我親自做的胎夢,還能錯!”

  “你就等幾天嘛。”

  “好吧好吧。”

  只是,秦鳳儀哪裡等得住喲,他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起床後,臉都沒洗就跑去跟爹娘報喜了,他還神秘兮兮的叮囑爹娘,“我媳婦說,還沒請大夫確診,不叫我說。爹、娘,你們就當不知道,明白不?”

  “那今兒請個大夫家來就是。”

  “我媳婦說,得兩個月上大夫才能診出來呢。”

  “這倒是。”

  不過,當天早上吃飯時,秦太太對李鏡那叫一個關懷備至,雖則婆媳倆關係一直不錯,但這樣恨不能把李鏡看化了的殷切,李鏡瞪秦鳳儀一眼,“定是你跟父親母親說了。”

  “沒說。”秦鳳儀還不承認。

  秦太太滿眼笑意,“阿鏡,這是咱們家的大喜事啊。”

  “到底還沒確診,倘或不是,豈不叫您與父親失望麼。”

  “不失望不失望。”秦老爺倆眼都笑沒了,道,“你們這成親不過半年,新婚夫妻,早一日晚一日,總會有的。不過,我看這八九不離十了。”

  “是啊,而且,定是個有出息的孩子。”秦太太讚賞的看兒子一眼,道,“阿鳳這胎夢做得好,大吉的胎夢。”覺著兒子也很有本事,做了個再吉利不過的胎夢。

  李鏡慢慢的喝著粥,道,“這夢到大蛇,是什麼個預兆呢?”

  秦太太道,“這可是好兆頭,在民間,蛇有小龍的稱呼,這夢到蛇,孩子生下來必是有本事的。而且,阿鳳夢到的還是會發光的大白蛇,這可是上上等的胎夢。”

  “是啊,咱們揚州還有個傳說,說方閣老下生前,他們家的祖老太太,就是方閣老的母親,夢到了家裡來了一隻大白龜,果然,方閣老做了宰輔。”秦老爺道。

  “唉喲,原來是這個緣故啊,我說師父怎麼字白圭呢。”

  “凡是生前有胎夢的,這樣的孩子,多是有來歷的。”秦太太問李鏡,“媳婦,你出生前,家裡做什麼胎夢沒?”

  李鏡笑道,“我祖母說,母親生我前,曾夢到一個鳥語花香,仙氣繚亂之地,有一個仙子一樣的人將一個大白蛋給了母親,還說,以後就承你照料了。母親轉天就生的我。”

  秦鳳儀一拊掌,“這就對啦!”

  秦老爺秦太太李鏡以為秦鳳儀有什麼高見,就聽秦鳳儀一臉認真道,“娘,你想想,生我前,你是夢到的小山一樣高的牛犢,牛生的是小牛啊。但蛇不一樣啊,蛇生的是蛇蛋,蛇蛋孵出來,才是小蛇。”然後,秦鳳儀做出總結,“媳婦,當初那仙子給岳母大的大白蛋,定是一隻蛇蛋啊!”

  秦老爺&秦太太&李鏡:……

  好吧,就是這樣的推理水準,秦鳳儀還能自封為天下第三聰明之人。

  由於秦鳳儀講了個冷笑話,一家子冷嗖嗖的吃過早飯,秦鳳儀就去衙門當差了。不過,他出門前秦太太正色叮囑他了,“你媳婦有孕的事,斷不要往外說。孩子三個月前胎相不穩,叫人知道于孩子不利。”

  秦鳳儀原是想著出門就要宣傳一下他媳婦懷孕的事的,結果,聽母親這樣說,秦鳳儀連忙正色道,“娘你放心,我一個字都不會往外說的。”

  但秦鳳儀這個性子,有喜事不說,簡直是憋的難受。秦鳳儀一肚子喜事憋著,他就往兵部去了,他岳父剛下朝,見女婿來了,以為有什麼事呢。昨兒女婿打發人送荔枝去,景川侯也想問問他,如何得了陛下的賞的事。

  見秦鳳儀來,就讓他進屋說話。

  但看秦鳳儀這眉宇間掩不住的澎湃喜色,又不像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景川侯笑,“一大早上過來做甚?”

  秦鳳儀多想說啊,可偏生不能說!於是,他一臉得瑟的笑,“岳父,你猜。”

  “我猜不到。”

  秦鳳儀湊到岳父跟前,一雙大大的桃花眼裡滿是喜悅的問,“那岳父你想不想知道。”

  景川侯推開女婿這張絕世美臉,道,“你這一大早的過來,不就是想與我說的嘛。直接說!”

  “岳父你問我嘛,你不問我,我怎麼說啊!”

  景川侯看他一大早上的這樣高興,想著昨兒個女婿得了稀罕物連忙著人給他送去,這孩子,有孝心。景川侯看在一碟子荔枝的面子上就問句無聊的話,“阿鳳,你有什麼喜事啊?”

  秦鳳儀大笑三聲,然後一臉欠扁模樣,“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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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宗室大比上


  秦鳳儀很欠捶的在他岳父這裡晃了一圈才去宗人府, 可想而知秦鳳儀的喜悅啊。當天, 秦鳳儀以同樣欠捶的方式分別撩到了二皇子、愉親王、皇帝陛下、以及下班回家順路去的方家。

  要不是秦鳳儀經常出賤招大家都習慣了, 遇著個性子火爆的, 的確是要把他臭扁一頓的。

  不過,皇帝陛下看他這麼臭得瑟, 便給秦鳳儀與二皇子派了個差, 讓他倆輔助愉親王,準備著宗室子弟大考的事。

  是的, 皇帝陛下就是這麼雷厲風行,他說時久不見宗室子弟, 聽說他們都很出眾,正好朝中有了空缺,皇帝陛下說了, 誰考得好,介時就給個官兒做。不是那等宗室蔭封的虛銜,實實在在的實職。

  這下子, 在京城的宗室都有些沸騰, 不曉得皇帝陛下用意何在。

  閩王還去景安帝那裡打聽, 景安帝笑道, “孩子們都大了,他們多是隨著父祖在封地,朕見得不多。可朕時常想著, 咱們家的孩子, 龍子鳳孫, 斷不能差了的。今次母后千秋王伯、王兄、王弟們的都來了,子侄們朕也見過不少,朕瞧著,都是好孩子。咱們自家的好孩子,自然要重用。所以,朕想著,擇些個英才,讓他們先鍛煉一二。”

  閩王還真不曉得景安帝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閩王笑道,“只是,我等宗室,無旨不能擅離封地。”

  景安帝笑道,“這說的是有爵的宗室,要朕說,如王伯這等王爵,需要鎮藩地,守國土,無事不可輕動還罷了。年輕的孩子們,哪裡這麼些個規矩,朕還想他們到京城來,多讓朕見見,咱們宗室,一樣有人才啊。”

  閩王聽聞此事如何不歡喜,笑道,“陛下聖明,老臣都聽陛下的。”

  景安帝笑道,“這樣的宗室大事,要不是伯王過來,還有愉王叔,您二位幫朕參祥著,朕還真拿不定主意。”

  景安帝就說了,“有一回,愉王叔與朕說,有些個無官無爵的宗室,今已是平民了,礙於咱們皇室的姓氏,還有老祖宗的規矩,竟不能往他處生活,日子過得十分困苦。朕聽了,心裡很是不好受。”

  “是啊,老臣在封地,時時令人多關照底層宗室的生活。哎,這能有什麼法子,無非就是多給些銀米叫他們過活罷了。”閩王說得十分動情,“可說來,到底是一個老祖宗。”

  “可不是麼。”景安帝道,“所以,這回見著宗室子弟,朕十分歡喜。朕呢,於宗室,倒是有一些想法,想問一問閩伯王的意思。”

  “陛下請講。”

  “先時,宗室婚嫁,都要請示朝廷,以前倒是無妨,太|祖皇帝那會兒,宗室人少,婚喪嫁娶的,不必回稟,宮裡也能知道。如今宗室人口十萬,有官有爵的,還能知道,那些無官無爵的宗室子弟的婚嫁,還要往上稟。朕這裡倒沒什麼,只是,這些事一樁樁經過縣、府、當地藩王府,這樣一層層的報上來,經的人多了,就耽擱時間。朕見到都是喜事,只有高興的,只是記得今年竟看到蜀地報的婚嫁摺子,有些個是前年就跟蜀王府報備的,朕如今才看到。輾轉多年,豈不耽擱人家喜事。這便不美了。朕想著,往後宗室平民,便各自婚嫁吧,不必上報朝廷,也不必上報各地藩屬,只要去官府結了婚書就行了。他們日子過得好,朕就高興。”

  景安帝覺著宗室人口多,故有此一說,閩王可不覺著自家人多,但其實,底層宗室的婚嫁權,這于閩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閩王笑道,“陛下此乃仁政,老臣聽陛下的。只是,愉王弟是宗人府宗正,還是要問一問愉王弟的意思才好。”

  “這是自然。”當天中午,景安帝賜宴,把愉親王、二皇子、秦鳳儀,還有大皇子都叫了來。

  秦鳳儀自然是排在最後。

  好在,這宴人少,即便是最後,他也不過是居二皇子之下罷了。閩王看到秦鳳儀,還特意贊了一句,“本王自來了京城,常聽人說起神仙公子。本王就想,何等人物方堪配神仙之名,原不信有這等人物。今見了秦探花,方則信了,怪道陛下都要點他為探花呢。”

  景安帝笑道,“去歲朕剛好四十歲,殿試時一眼見到鳳儀,就覺著他有探花相。今伯王也這般說,看來,朕的眼光不錯。”

  閩王笑道,“豈止不錯,非常不錯。”

  秦鳳儀笑道,“王爺過獎了,相貌不過是爹媽給的,我主要是學問好,陛下眼光也好。”

  閩王這輩子便是見過不少在他跟前展露才學之人,但那些才子們就是自誇人家也是引經據典,再沒有秦鳳儀這般大咧咧的說自己好的。閩王一笑,這孩子可真實在,把本王的話當真了。

  閩王笑道,“秦探花非但才學過人,年紀輕輕就能在二殿下身邊服侍,可見陛下對你的信重啊。”

  “是啊,陛下一直待我很好,我也很喜歡陛下。我也很喜歡王爺,聽說王爺的封地在閩地,那離泉州港很近吧,聽說泉州港那裡很多海外藩人。”

  閩王笑道,“是啊。不過本王見得不多,泉州也不比揚州,聽說秦探花是揚州人,揚州可是好地方,李太白都說,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聽說,揚州瓊花極美。”

  “哪裡用聽說啊,我老家院子裡就有一株極大的瓊花樹。”秦鳳儀道,“我們揚州,非但瓊花美,人物也美啊。”

  閩王哈哈一笑,“看得出來。”

  大家都樂了,秦鳳儀道,“我不是誇自己個兒,我自己個兒還用誇嗎,長眼的都能看出我這相貌如何來。我是說,我們揚州,不論男子還是女子,多是秀美的。”

  景安帝笑道,“行了,你這一通自誇。伯王的閩地,也不比你們揚州差。”

  “那是啊!閩地最好的就是泉州了,泉州港百萬繁華,可惜我小時候父母不放心,我也沒去過。待後來我大了,又要科舉,沒來得及去。”秦鳳儀認真道,“王爺 ,您這封地可真正好。”

  閩王笑道,“都說閩地是個苦地方,我父親在世時,沒人去的地界兒,我去了。剛一去,唉喲,真不習慣,夏天刮海風,屋頂都能刮飛嘍。”

  “但有泉州港就富了啊,海外的珍珠、珊瑚、寶石、玳瑁、香料,皆是我們這裡的貴重物。就像我們揚州,靠鹽吃鹽。閩地就是靠港吃港唄,有一個來錢的就行啦。”秦鳳儀自己呱啦呱啦的說了一通,看閩王臉上的笑都淡了,不禁看看陛下,他這完全是奉承閩王的啊,怎麼就不高興了。

  景安帝笑道,“伯王莫怪,鳳儀家原來是經商的,故而,他對經濟很是在行。”

  “我說嘛。”閩王道,“只是如今秦探花都居於御前了,可不能這樣張口銀子閉口錢的了。”

  “為啥呀?”秦鳳儀不解,不過他頗有眼力,瞧出閩王有些不高興了,便笑道,“不過,我不是朝中張口銀子閉口錢的那個,程尚書才是。”

  愉親王一笑道,“你這般打趣程尚書,小心他知道。”

  “知道就知道唄。”秦鳳儀笑嘻嘻地。

  景安帝說秦鳳儀,“簡直是天生的話癆。”

  秦鳳儀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說話。也就是陛下這樣的心胸,如大海一般的寬廣,能包容我了。”

“來,咱們先吃一盞酒,這是宮裡窖藏的美酒,伯王嘗嘗,可還成?”

  閩王舉起杯,笑道,“本王早聞著酒香就饞了,結果,秦探花說個沒完。”

  秦鳳儀也跟著舉起盞,道,“我主要是一見王爺就高興,便忍不住囉嗦了幾句。我敬王爺,就當賠禮吧。您也知道,我是鄉下地方來的,祖上十八代沒一個官身,乍然入了高堂,就得長輩們多指點、多包涵了。王爺,借陛下的酒,祝您福壽安康、吉祥如意。”

  秦鳳儀真是個能屈能伸的,倘是寒門,當然,寒門一般都會以出身寒門為榮,但寒門出身的翰林,一般清貴高傲,哪有秦鳳儀這樣諂媚的。閩王到底居高位多年,秦鳳儀都這樣主動賠禮了,且這是御前小紅人,閩王笑道,“也祝秦翰林青雲直上,官運通達。”

  秦鳳儀朝景安帝眨眨眼,對閩王道,“您放心吧,我都跟陛下說好了的。”

  大家喝一回酒,景安帝便說起宗室考試的事情來,與愉親王道,“朕上午與伯王說話,伯王很是贊頭,這如何考較,還得王叔、伯王幫朕想一想。”

  愉親王道,“陛下突然一說,我還沒啥主意。大殿下的意思呢?”

  大皇子道,“今年是秋闈的年頭,要是仿科舉,就得一輪一輪的來了。還有出題,考試時間、在哪裡考。二弟一直在宗人府,二弟的意思呢?”

  二皇子就坐大皇子下首,習慣性的,“我聽——”後頭仨字“大哥的”還沒說出口,秦鳳儀就咳了兩聲,二皇子連忙改口,“嗯,大哥,我要想一想。我覺著,大哥說得挺對,就是,科舉是自秀才到舉人到進士,這考起來就是三年的事,宗室要是這樣考,不如就直接與學子們參加科舉就是了。既是宗室單獨的考試,總會有些個不同吧?秦探花,你說呢?”二皇子倒是改了凡事“大哥說”的習慣,如今他是習慣性的發表過意見後再加一句“秦探花,你說呢?”。

  大皇子心下已是不悅,卻依舊不動聲色,笑的和煦,“是啊,秦探花一向多智,天下第三聰明之人,秦探花定有高見。”

  秦鳳儀在御前都能話癆一二,哪裡有他不敢說的話,而且,他是個凡事都喜歡發表意見的,就是大皇子不問,他也想說呢,見大皇子問了,秦鳳儀便道,“要依小臣說,也不必學科舉那一套,若宗室裡有人想念書考功名,自然也是好事。但這回,是陛下想考較宗室,以授實缺。小臣想著,人與人所擅長之事也不一樣,倘是個擅文的,授了武官且不美。要是個擅武的,授了文官,更是亂了營。既要考一考,就是要擇良才,既要擇良才,必然要有個門檻兒的。要是細說,小臣說不了太細。小臣只是覺著,凡事先做了再說,宗室又不是外人,與陛下、兩位殿下、兩位王爺,您們都是一家子,哪裡就要如春闈秋舉一般,鬧得偌大聲勢嚇死個人呢。就是我們小戶人家,家裡長輩偶也要考校子弟的。要依小臣的意思,選個寬敞地界兒,習文的一般身子弱,先考他們,陛下出題,您是主考。兩位王爺呢,就是副主考。兩位殿下,你們原該一道考,可陛下是主考,這在官場上,得避嫌,你們就不必考了,兩位王爺上了年紀,你們雖是皇子的身份,畢竟是晚輩,多孝敬著些,別叫兩位老人家累著,也就是了。小臣我,跟著跑個腿兒,幹些氣力活。介時考過了,你們一道看考卷,也好知宗室子弟文章好壞。取良才而用之,這以後說起來,也是皇家宗室的一樁雅事。”

  秦鳳儀這一套話下來,愉親王看他的眼神愈發欣慰,閩王也不禁看秦鳳儀一眼,然後眼神不經意的掃過一臉高興的二皇子、眼神微沉的大皇子、以及喜怒莫辯的皇帝陛下。

  閩王多年王爵,自景安帝說考校宗室子弟以授實缺時,就知景安帝是有備而來,只是,閩王沒想到的是,以景安帝的城府,竟用秦鳳儀這樣心機淺顯到讓人一望即知的小輩做事。這是什麼樣的審美安排,閩王有些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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