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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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200150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7:42
第10章

  要不是李鏡在場,方悅非得問問李釗,李鏡不是相中秦鳳儀了。

  李鏡心下卻是對與秦鳳儀的進展很滿意,這秦公子一點兒都不怕她嘛。也不曉得先時是什麼回事,這也不必急,待她以後問問就明白了。

  秦鳳儀也沒只顧與李鏡說話,他也打聽了方閣老吃的什麼藥,請的哪家大夫,還給方家介紹了揚州城幾家有名的大夫,表示了探病的誠心。

  

  方閣老其實沒什麼大礙,正是草長鶯飛的時節,方家這宅子,在方閣老回鄉前提前收拾過,景致自然不差。他老人家正在院子亭中烹茶,見著孫子與方家兄妹過來,眉眼間透出歡喜。見到秦家父子時,方閣老不由一愣,繼而讚歎,“這是誰家兒郎,好生俊俏模樣。”

  秦鳳儀一幅二百五的歡喜樣,笑嘻嘻的一揖,自我介紹,“老大人,我姓秦,叫鳳儀,這是我爹。聽說您身子小有不適,我跟我爹過來給您請安問好,您老可好些沒?”

  方閣老微微頜首,笑道,“坐,坐。”

  秦老爺表明來意,送上禮物,方閣老笑道,“有勞秦老爺、秦公子想著,我初回鄉,昨兒就饞了獅子樓的獅子頭,一時貪嘴,吃了倆,這可不就塞著了。”

  秦鳳儀笑,“獅子樓的獅子頭,當真是一絕,而且,這時候吃,裡頭放了河鮮芽筍,再一清燉,清香適口,我有一次餓極了,一頓吃了仨。”

  方閣老望向秦鳳儀,拈須笑道,“那不叫多,我年輕時,有一回,一頓吃了四個。”

  “我現在年紀小,還能再長個子,以後說不得能吃五個。”

  方閣老哈哈大笑。

  李釗白眼秦鳳儀,心說,怎麼跟個棒槌似的,白瞎了這好模好樣。偏生,他那好妹妹還跟著說,“這揚州的獅子頭,的確不錯。我在京城也吃過,聽說也是揚州請去的大廚,可到這揚州城吃,偏生又是一番滋味。”

  “那是!”秦鳳儀道,“京城的山水能跟揚州的山水一樣麼,水土不一樣,做出的東西,味兒便不一樣。阿鏡,你吃過獅子樓的獅子頭不?”

  “剛不是說過麼,去過了。”

  “那下回咱們去明月樓,我請你吃三頭宴。嘿,我跟你說,咱們揚州,最有名的就是三頭宴,扒豬頭、拆燴鏈魚頭、蟹粉獅子頭。唉喲,那叫一個香。”秦鳳儀說得來勁,忽然想到什麼,問,“你不會明月樓也去過了吧?”

  李鏡含笑,“便是去過,再去一次也無妨。”

  “那不成,我得帶你去一個,你沒去過,還最地道的地方。”秦鳳儀想了想,道,“那咱們去河上吃船菜,這春天,魚蝦最嫩,撈上來用水一煮,魚蝦都是甜的。船菜瞧著不起眼,實際上,比些大館子還地道。                                                 ”

  李釗道,“看你倆,過來探病,倒說起吃的沒個完,再把先生饞著了,如何是好?”

  方閣老笑眯眯的掃過李鏡,與李釗道,“這不必擔心,我年輕時,比你們更會玩兒。”結果,明明大夫說了,這既是撐著了,得吃幾天素方好。就因為秦鳳儀在方閣老跟前說那些吃的喝的,老爺子當天一看,素湯素面的,就很不開心。

  方悅私下與李釗抱怨,“那天秦鳳凰說得那叫一個天花亂墜,把我這剛回揚州城的都饞得不輕,何況老爺子。當天吃什麼什麼都不香,還吵吵著要吃新撈的河蝦,說蝦是小葷,無礙的。”

  李釗忍俊不禁,方悅悄聲道,“鏡妹妹是不是相中那位秦公子了。”

  “不許胡說。”李釗是不能認的。

  方悅顯然是把秦家的底細都打聽清楚了,道,“別說,那秦公子,真不愧有鳳凰公子的名號,生得的確是好。以往在京城,你與平嵐算是平分秋色,咱們不提出身才幹,單論相貌,我說這話你不許惱,那秦公子,當真不比你們遜色。”方悅說不比二人遜色,已是客氣說法,實際上,秦鳳儀那等相貌,比李釗還要好上兩分的。

  李釗道,“我看先生也對鳳儀有些另眼相待的意思。”

  “可不是麼,秦公子走後,祖父直誇他生得靈秀。”方悅道,“他這樣的相貌,還真是……難怪鏡妹妹素來眼光極高的,也不能免俗了。”

  “誒,我說,你這總提阿鏡,是個什麼意思?”

  方悅笑,“你少跟我含糊,我又不瞎。我與鏡妹妹也是自幼相識,她什麼樣的人,難道我不曉得?我先時就覺著,她連平嵐那樣的人都不放在眼裡,普天之下,焉有能入她目之人?我原以為我這輩子怕是見不到有此等人物了,不想在揚州城就瞧見了。”

  “你少提平嵐,我妹妹與他,一無婚約,二無媒聘。”李釗道,“你可將嘴把嚴實了,不許亂說。”

  “我曉得我曉得。”方悅也就是八卦一下,問,“鏡妹妹不在家麼?”

  李釗道,“剛羽衣坊的裁縫過來,她來揚州,帶的衣裳不多,我說,乾脆做幾件,也好穿,眼下天氣也越發熱了。”

  方悅笑,“妹妹怕是要赴鳳凰之約了。”

  “秦公子是城中知名人物,你雖是揚州人,卻也是頭一遭回老家。倘他相邀,咱們有他這個嚮導一道逛逛揚州城,也沒什麼不好。”李釗說得坦蕩,雖然他妹妹相中秦鳳儀那張臉,他也不能讓妹妹單獨赴約,自然是有他相陪的。

  方悅一想,也是這個理。李家乃帝都豪門,眼瞅這秦鳳凰走了大運,便是李鏡無下嫁之意,只要秦鳳凰不傻,還不順勢攀上李家這高枝啊。秦鳳凰有這段機緣,方悅也不妨與他多來往。

  

  李家就等著秦鳳儀的帖子了,秦鳳儀在家卻是頗多猶豫。說來,昨兒自方家回家,他爹當真是一臉欣慰與榮光啊。

  欣慰是欣慰兒子出息了,懂事了,榮光是因為,那麼多送禮的,唯他見著閣老大人了。秦太太問起來,秦老爺茶都顧不得吃一口,先大贊兒子有出息,與妻子道,“要說咱家的門第,不要說閣老大人病了。便是閣老大人好好兒的,咱們去請安,也不一定能見得著。這回啊,真真咱們阿鳳,我都不曉得他如何交到了那樣顯赫的朋友。原本我在偏廳等著,想著縱是見不到閣老大人,能送上一份禮,也是好的。不想,咱們阿鳳出去一刻鐘就回來叫我,我們就與李家公子李家姑娘還有方家公子一道進去了,親自給閣老請的安,中午還是方公子陪著咱們吃的飯。唉喲,這可是再想不到的造化。”

  秦太太聽得一臉驚喜,猶有些不能信,“當真是見著閣老大人了?”

  “那還能有假!”秦老爺接過丫環奉上的茶,問兒子,“那李公子李姑娘是什麼人哪?”

  秦鳳儀喝的是桂花蜜水,對大舅子與媳婦的來歷自然清楚,道,“李大哥是景川侯家的公子,阿鏡是景川侯的長女,他們是兄妹。”  

  秦老爺手一歪,一盞茶灑了大半盞,澆濕了衣裳。秦太太連忙問,“燙著沒?”秦鳳儀已是眼疾手快的幫他爹把濕了的地方提起來,秦老爺道,“無妨,茶水並不燙。”撂下茶盞問兒子,“你如何認識他們的?”

  秦鳳儀怎好說“夢裡”認識的,秦鳳儀道,“在瓊宇樓見過,後來,又在古玩店見了一回,便認得了。”

  秦老爺秦太太互看了一眼,都不能信兒子有這般的運道,秦太太先回了神,問,“怎麼沒聽你說過?”

  “這有什麼好說的,又不熟。”夢外這才剛認識不久呢。

  秦老爺可不似秦鳳儀東想西想亂想一氣,秦老爺也不去換袍子了,道,“要是不熟,人家能見著你在外張望,就帶咱們一道去見閣老大人的?這是什麼樣的人情?人家是看重你,才帶咱們一併過去的!這孩子,是不是傻呀!”這麼要緊的事,竟然不跟家裡說一聲。

  秦鳳儀看他爹叨叨個沒完,也不給他爹提著茶漬沾濕的地方了,松了手道,“娘,你看我爹這勢利眼的勁兒!你不知道,我爹跟趙胖子說話,都是‘趙老爺長,趙老爺短’,殷勤極了。爹,那趙胖子有啥啊,不就會寫個字畫個畫,就他畫的那畫,很不怎麼樣嘛。”

  “你快給我閉嘴吧,人家趙才子畫得不好?人家是翰林院出來的!你畫得好,你也去翰林院給我畫一個。”秦老爺說兒子,“人家趙老爺的書畫,咱們江南稱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

  “好好好,第一第一。”秦鳳儀道,“爹你不換衣裳,我得去換衣裳啦。”

  “有事。”秦老爺喚住兒子,道,“人李家公子李家姑娘這麼照顧咱們,你明兒就下帖子,請人家來家裡吃飯。”

  “家裡有什麼好吃的,我跟阿鏡說好了,帶她去吃船菜。”

  秦老爺又是歎氣,“李姑娘的閨名,私下叫叫也便罷了,當著人家兄長的面兒,勿必得尊敬著些。”又道,“人家是姑娘家,又是京城來的,勿必找乾淨地界兒吃飯。”

  “我曉得。”秦鳳儀看他爹沒別的吩咐,就回院裡換衣裳了。待換了家常衣裳,秦鳳儀盤算著到哪裡請他媳婦吃飯,這想著想著,秦鳳儀突然想起來,他不是不打算與媳婦重續夢中緣了麼?

  那麼,他,他,他是怎麼答應請他媳婦吃船菜的啊?

  先時他不過隨口那樣一說。

  秦鳳儀回憶了一下,好像是在方家吃過飯,秦家父子告辭,她媳婦便與她大舅兄說,“讓先生好生養一養,阿悅哥這裡事情也多,咱們便一併回吧。”

  然後,自方家告辭後,他媳婦就問了一句,“是船菜的蝦好,還是今天中午的蝦味兒好?”

  他就拍著胸脯道,“明兒咱們去吃船菜,你便曉得了。”

  然後,他媳婦微微一笑,“好啊。”

  似乎,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來了。

  

  秦鳳儀長聲一歎:他就曉得,他媳婦這完全是對他一見鍾情啊!

  唉呀,真是太苦惱了,他媳婦好像喜歡上他了可咋辦哩~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7:44
第11章



  秦鳳儀在家甜蜜、臭美、又為賦新詞強說愁了一回。當然,新詞沒賦出一個字,他就是對他媳婦的一片真心感到惆悵。

  主院的秦老爺秦太太可是就兒子的終身大事很一番商議,秦太太打發了丫環,再三跟丈夫確認,“那景川侯的大小姐,當真是相中咱們阿鳳了?”

  “這能有假?”秦老爺道,“咱們阿鳳,當初剛生下來,叫了城南的吳瞎子過來給他算命。吳瞎子就說了,這孩子,一等一的富貴命,以後有大福的。果然,吳瞎子這卦再錯不了的。你想想,要不是阿鳳,景川侯家的公子小姐,人家能理我?要說咱阿鳳的相貌,就是拿到京城去,那也是有一無二。”說著,秦老爺一歎,“別的倒無妨,我就擔心咱們家的門第,與景川侯府還是有些差距的。”秦老爺這話說得委婉,什麼叫“有些差距”啊,就秦家這鹽商門第,就是到了景川侯跟前,也分巴結得上、巴結不上呢。

  秦太太思量片刻,倒是另有看法,問丈夫,“你瞧著,那李姑娘待咱阿鳳如何?”

  “沒的說!”秦老爺斬釘截鐵,“咱阿鳳你也曉得,有些個孩子脾氣,說起話來也是隨心暢意、直來直去的。人家李姑娘,還幫他圓話。正因有李家姑娘、李家公子的另眼相待,方家對咱們也是客氣的。不然,哪得與方家公子一席用飯。”

  秦太太笑,“那你就別擔心了。我與你說,這孩子們的親事啊,全看有沒有緣分。你想想,前兒咱們才說,該給阿鳳議親了。這不,正巧就遇著景川侯家的姑娘。你說,要是無緣,那景川侯府遠在京城,如何能到揚州來?便是到了揚州來,他家那樣顯赫門第,按理,交往的皆是方家這樣的大戶人家,如何就能與咱阿鳳相識?便是相識,倆人就能看對眼?可偏偏,就這麼有緣千里來相會了,就這麼,看對眼了,你說說,這難道不是天上的緣分?說不得,咱阿鳳,就有這命!”

  說著,秦太太喜滋滋道,“原本,我想著,方家要有合適的姑娘,原也配得咱阿鳳。不想,有更好的。”

  繼而,秦太太又是信心滿滿地表示,“單論咱阿鳳的人品相貌,什麼樣的閨秀配不得,你也別想太多,原我就想給阿鳳說大戶人家小姐。倘是要聘商賈之家的姑娘,咱阿鳳能耽擱到這會兒!”

  秦老爺一笑,“別說,什麼人什麼命,咱阿鳳,沒準兒就是命好。”

  “什麼叫‘沒準兒’,定是如此!”

  

  秦家夫妻斷定兒子命格不凡,定能娶得貴女進門。

  眼前就有這樣的好人選,秦太太斷不能讓兒子錯過這等良緣,對於兒子的終身大事,秦太太那叫一個關心。當下請了羽衣坊的裁縫來家,給兒子置辦新衣。秦太太也是女人,頗明白姑娘家的心事,這姑娘家啊,就沒有不愛俏郎君的。雖則兒子相貌本身已是極為出眾,但,這可是最要緊的時候,秦太太是不惜銀錢工本,定要叫鳳凰兒子在李姑娘跟前好生開屏。

  還有,給人家姑娘的帖子,也要用上好的雪浪箋,令兒子親筆書了,方令家裡最懂事的管事送去。送帖子前還告誡了管事一番送帖子的規矩,大戶人家規矩重,倘管事沒規矩,豈不令人小瞧,介時丟的是她兒子的臉面。

  倒是秦太太不曉得,正因她叫秦鳳儀親自寫帖子的事,險令李釗在妹妹親事上重做出考量。

  秦家管事是個機伶人,妥妥當的把帖子送了去。

  李釗接了帖子,便打發秦家管事下去叫茶了,也沒忘了賞個跑腿紅包。只是,李釗把這帖子翻天覆去的瞧了幾遭,當真是越看越不滿意,捏著帖子就尋妹妹去了。

  李鏡正坐在花園裡看書,見兄長過來,起身相迎,李釗擺擺手,“坐。”

  李鏡見她哥手裡捏著張帖子,不禁一笑,朝她哥伸出手去。李釗把帖子交給妹妹,皺眉,“你瞧瞧這兩筆字,這當真是念過書的?”

  “要是沒念過書,哪裡會寫字?再者,看人先看人品。先帝時趙天時倒是一筆好字,結果呢,叛了我朝降了北羅,字好有什麼用?人品不成!”李鏡展開帖子一瞧就笑了,上面就一行字:阿鏡,明天一道去吃船菜,可好?

  倘換個別的只見了三面的人,還是個男人,敢寫這樣的帖子,李鏡不摔到他臉上去。偏生,秦鳳儀寫起來,李鏡便只想笑了,李鏡與她哥道,“你看,秦公子多麼率真。”

  李釗以扇遮面,李鏡說她哥,“你這是什麼怪樣。”

  “這小子忒輕佻!”李釗氣不順,“明兒他再喊你閨名,叫他好看!”

  “你還不成天‘這小子、這小子’的喊人家秦公子。”李鏡把帖子往書裡一夾,與她哥道,“學識不好,可以學習。才幹不足,可經歷練。唯獨人品,這是天生的。我看中秦公子,主要是看中他的人品。”

  “哪裡,相貌才是天生的。”李釗心說,那姓秦的有個屁人品,揚州城沒幾人說他好。

  李鏡卻是一笑,對他哥道,“這話也對,我唯有相貌有所欠缺,自然要在這上頭補足。我呀,就是相中秦公子生得俊了,比大哥還俊。”

  李釗氣個半死,深悔不該帶妹妹來揚州散心。

  李鏡道,“其實,哥,秦公子還有樣好處,你沒發現麼?”

  “我瞎。”

  李鏡道,“秦公子能讓我高興,我一見他就高興。我活這十幾年,唯獨秦公子令我如此歡喜。”

  李釗一歎,“這事我可沒允呢,我必要細考察他,非得我允了,這事才算成了一半,知道不?”家裡都盼著他妹能與平郡王府聯姻呢,要是知道他兄妹二人另有打算,老頭子先得七竅生煙。

  “知道知道。”李鏡笑,“要是沒有哥你替我把關,我也不放心哪。”

  “這小子,也不知哪兒來得這份時運。”

  

  不獨李釗,便是方悅,都覺著秦鳳儀當真是有時運。

  大概獨秦鳳儀不會這麼想了,在秦鳳儀看來,阿鏡原就是自己媳婦啊!這叫什麼時運啊,這是命中註定!

  

  秦鳳儀甭管學識上如何令李釗不喜,他對女孩子很有一手,就是請李家兄妹吃船菜,他也安排的妥妥當當。秦鳳儀早上用過飯就來接李家兄妹了,他一身輕紫長袍,頭帶紫金冠,腳踏小官靴,站在李家別院中廳時微微一笑,便是李釗都覺著,秦鳳儀一笑間,整個別廳似乎都亮堂三分,真真是蓬蓽生輝。便是上茶的小廝,都不禁多看了秦鳳儀兩眼,暗道,世間竟有此等神仙人物!

  秦鳳儀與李釗打過招呼,笑道,“鏡妹妹還沒打扮好呢?”

  李釗一聽秦鳳儀這口氣熟稔的“鏡妹妹”就心裡發悶,提醒秦鳳儀,“秦公子,家妹的閨名,一向只有在家裡叫的。”

  秦鳳儀點頭,“哦,這不就是在家麼。”

  也不知妹妹那樣聞弦歌知雅意的怎麼相中這麼個聽不懂人話的棒槌,李釗都不想與秦鳳儀交流了。秦鳳儀卻是熱情的很,與大舅子,不,夢裡的大舅子道,“大哥,你們吃早飯沒?”

  “吃過了。”

  “那咱們先去瘦西湖,這會兒春光正好,許多人都去踏春。可惜這會兒過了上巳節,不然,上巳節才有意思,那會兒,大姑娘小媳婦的都出來了,唉喲……”眼尾掃過大舅子的臉色,秦鳳儀忙道,“我是說,那會兒女眷多,鏡妹妹不至於害羞。”

  李釗冷哼一聲,秦鳳儀立刻嚇得不敢說話了,李釗問,“你很喜歡去街上看大姑娘小媳婦啊?”秦鳳儀在揚州城名聲可是不大好的。

  這話秦鳳儀哪裡能認啊,秦鳳儀道,“哪裡是我喜歡看她們,是她們喜歡看我。”

  跟這等渾不吝的傢伙說話,李釗氣得胃疼。

  秦鳳儀觀量著大舅哥的臉色,小心翼翼的開口,“大哥,我真不是那樣人。”

  “不是哪樣人?”

  “不是亂來的人唄。”秦鳳儀道,“你別聽人胡說。不然,你看我這相貌,我不敢說在揚州城稱第一吧,可也沒見過比我再好的。因我生得好,打我主意的女娘們多了去,我要真是亂來的人,哪裡能是現在的名聲。以前還有花樓給我送帖子,不收錢都想我去,我一次都沒去過。我當然不敢說是那種對女色不動心的人,可我現在還是童男子哪。大哥,你是嗎?”

  秦鳳儀突放大招,李釗正在吃茶,一時沒防備,一口茶就給噴了。秦鳳儀立刻道,“瞧吧,你肯定不是了。我就知道,大哥你也只是瞧著正經,就像美男子宋玉寫得那篇《好色賦》一樣,長得越好的,越不好色。因為再好看的人,美男子都見過的。反是長得一般的,好色的比較多。”說著這等渾話,他還一個勁兒的拿小眼神兒瞧李釗,很明顯,好色的肯定不是童男子的秦鳳儀,那麼是誰,不言而喻。

  李釗氣的,抖一抖衫子上的水漬,一指秦鳳儀,“我去換衣裳,回頭再教訓你。”

  秦鳳儀偷笑,“大哥快去吧,瞧大哥噴得這部位,不知道的還不得想錯了大哥。”大舅子嗆了茶,不少水漬沾到了□□的地方。

  李釗當下就要動手,秦鳳儀蹭得跳起來躲老遠,還威脅李釗,“你要欺負我,我就告訴阿鏡去!”

  李釗指一指秦鳳儀,他畢竟年長幾歲,難不成還與個猴子計較,放句狠話,抖擻著袍子回去換衣裳了。

  秦鳳儀夢裡夢外頭一回見一向嚴肅的與老夫子有得一拼的大舅子這般狼狽,心下很是偷樂一陣。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7:55
第12章

  秦鳳儀待李釗走了,就招來小廝道,“去裡頭問問,鏡妹妹可快好了,就說我在外等著她呢。”

  小廝觀秦鳳儀如觀奇人,真是個奇人哪,把他家大少爺氣得那樣,硬是沒被攆出去。秦鳳儀說那小廝,“愣著做什麼,快去問問。過一時天氣熱了,坐車會覺著熱的。”他這媳婦,旁的都好,就是這一樣,打扮起來沒完沒了。

  小廝只得去了。

  李鏡與李釗是一道出來的,見到李釗時,秦鳳儀還偷笑兩聲,過去與李鏡打招呼,“鏡妹妹好。”

  李鏡笑,“秦公子好。”

  “別叫秦公子,多生分,叫秦哥哥吧,叫我阿鳳哥也一樣。”秦鳳儀又贊李鏡這衣裳好,“妹妹生得白,這桃紅的正襯妹妹膚色好。”

  李鏡笑,“女孩子梳洗起來時間久,讓阿鳳哥久等了。”

  “也不久,我是想你早些出來幫我跟大哥說幾句好話,別叫大哥生我氣了。”

  李鏡早聽他哥抱怨過一回了,三人邊走邊說,李鏡道,“我哥那是與你鬧著玩兒呢,哪裡就真生氣了。”

  “那就好。”秦鳳儀道,“你不曉得,我一見大哥就想起我小時候念書時學裡的老夫子,那叫一個莊嚴威武。”

  李釗道,“這麼莊嚴威武也沒把你治好,可見那夫子不過了了。你要是過來我府上念書,我包管你也能莊嚴威武起來。”

  “不用不用,我有不懂的請教鏡妹妹就是。”秦鳳儀與李鏡啊,“鏡妹妹,咱們先去遊湖,中午就在船上吃,晚上去二十四橋,今兒十五,月色正好。”

  “都聽阿鳳哥的安排。”

  秦鳳儀是騎馬過來的,也帶了馬車,不過,李家兄妹自有車馬,秦鳳儀自馬車裡取出一個食盒,交給李鏡的丫環,與李鏡道,“裡頭是些我們揚州的小零嘴,你放路上吃。”

  李鏡一幅淑女的了不得的模樣,點頭,“有勞阿鳳哥了。”

  秦鳳儀當真覺著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不想他媳婦還有這樣溫柔的時候。秦鳳儀伸手要扶媳婦上車,李釗伸手就把他推開了,扶著妹妹的走,“上去吧。”

  李鏡心下鬱悶的瞪他哥一眼,你看阿鳳哥的手,纖長潔白,陽光下如同一塊精雕美玉。看她哥的手,當然也不算醜,但與阿鳳哥的手一比,勉勉強強只能算漢白玉一類,雖帶個玉字,到底不是玉。李鏡就搭著這不甚美好的兄長之手上了車,心下很是遺憾,挑開窗對秦鳳儀一笑。

  秦鳳儀湊過去同她說話,“我就在一畔騎馬,你有事只管叫我。”

  李鏡道,“春天路上人多,騎馬小心著些。”

  “放心吧,我曉得。”

  李釗瞧著倆人隔窗說話,直接拉走秦鳳儀,“呐,你馬牽過來了。”

  秦鳳儀與李鏡眨眨眼,騎馬去了。

  

  秦鳳儀安排活動很有一手,主要是,他這十幾年沒幹別的,專司吃喝玩樂,對瘦西湖更是熟的了不得,每一處風景,每一處人文,他都能說得上七七八八。還有周圍哪有飯莊子都有什麼好菜色,更是如數家珍。

  不要說李鏡,便是對秦鳳儀很有些意見的李釗,都覺著有秦鳳儀做嚮導很是不錯。

  中午就在船上吃的飯,在揚州,春天的魚蝦最是鮮嫩,如今吃的是河蝦,這蝦子不大,殼軟,秦鳳儀那嘴頗是不凡,李鏡就瞧著,一隻蝦子挾進嘴裡,接著就是一隻完整的蝦殼出來。這等吃蝦的本領,李家兄妹是沒有的,李釗令侍女剝蝦。

  秦鳳儀親自替李鏡剝,“京城天氣冷,魚蝦亦不若江南豐盈,我們自小吃慣了的,你們初來,不大習慣,多住些日子就好了。杭州有道菜,用龍井茶炒蝦仁,用得也是河蝦來炒,這菜,春天最是好吃。鏡妹妹,以後咱們有空還能去杭州,這龍井蝦仁,杭州做得就比揚州要地道。”

  飯後的茶是揚州珠蘭茶,茶香芬芳,是適合女孩子。

  李鏡都道這茶好。

  秦鳳儀心說,夢裡就喜歡,果然夢外也是不差的。

  

  中午用過飯,三人就在船上休息,待下午天氣涼爽人,去岸上走一走。伴著和風,兩岸垂柳萬條絲絛垂落湖水,秦鳳儀這樣的俗人都有了心曠神怡之感,不禁道,“今天天氣真好。”

  “是啊。”李鏡笑睨秦鳳儀一眼,道,“阿鳳哥當知道我出身景川侯府了吧?”

  “知道啊。”秦鳳儀道,“我早就知道。”

  李鏡原是想著,大概秦鳳儀知曉她的出身,故而今日對她格外殷勤,但聽秦鳳儀這話,再觀秦鳳儀的神色,坦誠到一眼望到底。這兩句相處,李鏡已知秦鳳儀性情,知道此人並不是頗有心機之人,便說出了自己的疑惑,道,“我有些不明白,先時阿鳳哥兩次見我,似是十分驚懼。不知,這是何等緣故?”

  秦鳳儀不由面露尷尬,“這個啊——那啥,你看那野鴨,多好看——”

  李鏡直接把他臉板正自己面前,兩眼直對秦鳳儀眼睛,正色道,“不要轉移話題。”

  “你看你看,怎麼總這樣。”剛說這女人今天溫柔,沒半日呢就原形畢露。

  “總這樣?我與你還是頭一回出來遊湖,怎麼是總這樣?”

  秦鳳儀心知說錯話,立刻閉嘴不言。

  李鏡問他,“到底怎麼回事,你要不說,我可自己查了!要不,我自己查?”

  秦鳳儀嘿嘿一樂,道,“要別個事,你一準兒能查出來。這事,我不說,你要能查出來,我就服你。”

  “快點說,你別招我發火啊!”

  一想到這女人發火時的可怕模樣,秦鳳儀連忙舉手投降,“瞧你,好不好就要翻臉。這女人哪,得溫柔,頭晌還好好的,這太陽還沒下山呢,你這就露了原形,可不好。”

  李鏡笑,“你少胡說,我本來就這樣。”催秦鳳儀,“你到底說不說。”

  “我得想想怎麼說呀。”

  “實話實話就是。”

  “這兒不行,人多嘴雜的。”

  “那回我家去說。”

  “晚上咱們不得賞月麼。”

  “你比月亮好看多了。”

  李鏡就這麼把秦鳳儀帶回自家去了,李釗也想聽聽,這秦鳳儀是挺古怪,與他兄妹相處,處處透著熟稔,偏生以前並未相見過。

  

  待到了李家,李釗摒退了下人,然後,兄妹倆就等著秦鳳儀說了。

  秦鳳儀道,“說了怕你們不信。”

  “你說我就信。”李鏡道。

  “反正你們不信我也沒法子。”秦鳳儀道,“我先時做過一個夢,夢到過鏡妹妹,所以,頭一回見她,簡直把我嚇死!”

  “你夢到過我?”

  “可不是麼,說來你都不信,要不是那天在瓊宇樓見你男扮女裝,我也不信哪!後來在古玩店,我又見著大哥,又把我嚇一跳。”

  李鏡問,“你害什麼怕?”

  李釗道,“說不得在夢裡做過什麼虧心事。”

  秦鳳儀翻個白眼,李鏡好奇,“那你在夢裡就知道我,知道景川侯府,知道我大哥?”

  “我還知道你腰上有顆小紅痣哪。”秦鳳儀突然賤兮兮的來了這麼一句,李鏡饒是再大方的性情,也是臉騰的紅成一團,坐立難安,別開臉去。至於李釗,那模樣,恨不能尋劍來砍死秦鳳儀,好在李釗理智猶存,低聲怒問,“你如何知道這個?”

  秦鳳儀嘟囔,“都說夢裡知道的。”

  “放屁,世上有這樣的夢!”

  “你愛信不信,我還知道大哥你屁股被蛇咬過,你最怕蛇了,是不是?”

  李釗大驚,“誰與你說的?”這是他小時候的事,現在的貼身小廝都不曉得。

  “當然是阿鏡與我說的。”

  李鏡心理素質相當不錯,問秦鳳儀,“那你在夢裡,咱們是什麼關係,你如何知道這些?”

  “這還用問,我都知道你腰間有痣了,能是啥關係,你是我媳婦。”眼瞅李釗要殺人的眼神,秦鳳儀連忙道,“夢裡夢裡,現在沒成親,不算。再說,阿鏡你最好別嫁我,我夢裡夢見自己沒幾年就死啦!”

  李鏡臉色先是一紅,自是聽到秦鳳儀說在夢裡竟與她做了夫妻,接著一白,便是聽秦鳳儀說在夢裡沒幾年便死了的事。

  這一爆料,比先時說在夢裡曾與李鏡做夫妻都要勁暴,饒是李釗也不禁道,“這怎麼會?”看著秦鳳儀挺結實的模樣啊。

  秦鳳儀一攤手,無奈道,“這誰曉得,人有禍夕旦福,不過,棲靈寺的大師也說了,我既夢到自己死了,說不得現實不會這麼早死。”

  李鏡忙道,“那不過是夢,如何說這樣不吉利的話。”

  “我本來不想說,你非問,問了又不叫人說。”秦鳳儀道,“看,總是你有理。”

  由於秦鳳儀爆了個會“早死”的大料,李釗對秦鳳儀也沒了先時的芥蒂,與他道,“棲靈寺是揚州大寺,裡面的了因方丈我也見過,是有名的高僧,既是了因方丈這麼說,可見亦有逆轉之機,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啊,跟你們說,許多事都變了。”秦鳳儀並不似李家兄妹這般憂心,他展顏一笑,如皓月當空,月華千匹,李釗也不禁一樂,“老天疼憨人,說不得見你這憨樣,格外疼你幾分。”

  把事都說出去了,天色亦已晚,秦鳳儀起身告辭。李釗親自相送,李鏡也要起身,李釗與她道,“外頭風涼,你別出去了,我送一送阿鳳吧。”

  

  李釗一路相送,路上也並沒有說什麼。不過,大事大非上,秦鳳儀總有些明白的,知道他可能會“早死”,大舅兄定不能叫他媳婦再嫁他的。

  不過,不嫁也好,這婆娘,溫柔不到半日便原形畢露的。這麼彪悍,誰娶誰倒楣啊!

  秦鳳儀心寬,倒覺著無事一身輕了。

  及至二門,秦鳳儀道,“大哥,留步吧。”

  李釗道,“阿鳳,對不住了。”秦鳳儀坦誠相告夢中曾早死之事,且,他這夢如此邪性,李釗這是親妹妹,自然不能叫妹妹冒著守寡的危險嫁秦鳳儀。

  秦鳳儀一笑,“我明白,大哥,我走了。”

  

  秦鳳儀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既有輕鬆之感,總算不用娶那厲害女人了,又覺著心裡像空了一塊似的。好在,他素來心寬,待回家被爹娘一通問今日與李家兄妹出遊之事,秦鳳儀就把這些心事忘了個七七八八,待得晚上沐浴更衣躺床上睡覺,秦鳳儀才想起來,他媳婦當時在瘦西湖問,他是不是知道媳婦出身景川侯府的話,秦鳳儀想,他媳婦是不是懷疑他想夢景川侯府的高枝啊?

  切,這婆娘,一向心眼兒多,說話也七拐八繞十八彎,叫他現在才明白。

  攀什麼高枝啊!

  他要是想攀高枝,還會告訴她他夢中之事麼,憑那女人對他一見鍾情的模樣,只要他啥都不說,還不是會照著夢裡發展娶了她麼。

  只是,他不想那樣做。媳婦待他到底不錯,雖然厲害些,多是為他好的。如果他以後當真有什麼危機,他不想連累到媳婦。畢竟,青春年少,守寡的日子可怎麼過喲?便不是守寡,寡婦再嫁也尋不到好人家了。

  突然間,秦鳳儀發現,自己好像又發了回善心,做了回大善事。

  

  只是:

  上回發善心,把小秀兒發沒了。

  這回發善心,把媳婦發沒了。

  

  秦鳳儀抱著被子在床上打個滾,心裡憋悶的:小秀兒那好歹不算他碗裡的飯,可他媳婦這個,明明是他的啊明明是他的啊明明是他的啊!他怎麼這麼嘴快,把媳婦給發沒了啊!

  最後,秦鳳儀總結:這發善心,當真不是人幹的事啊!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7:56
第13章



  雖然是發善心做好事,但這回做善事的捐失忒大,把碗裡的媳婦都發沒了。秦鳳儀本就夠鬱悶的了,結果,他娘還一直追著他問跟李姑娘出遊如何如何啊,李姑娘高不高興啊……那一幅殷勤模樣,恨不能他立刻去做李家上門女婿似的。當然,他家就他一根獨苗,估計捨不得他給人家上門。再說,就算他家願意叫他上門倒貼,人景川侯府也不缺兒子啊……

  只是,誰曉得發善心損失多大麼!那可是媳婦喲!就這麼沒了!

  秦鳳儀心裡正捨不得,後悔不該發善心,結果,一把善心發成了光棍。他娘還問個沒完,秦鳳儀滿臉晦氣,“甭提了,娘你就別想了,阿鏡是再如何也不會嫁我了!”

  “這話怎麼說的?世上還有比我兒更俊的?”那李家姑娘,不是極愛俊俏郎君麼。

  秦鳳儀倒不是有事瞞著父母的脾氣,他連媳婦和大舅兄都能說,這事便沒有什麼不能說的。只是,他夢到自己死了,這事,能告訴媳婦和大舅兄,無非就是媳婦不嫁他了,大舅兄做不成大舅兄了。可爹娘不一樣啊,就他爹娘,知道這事兒不得嚇癱。秦鳳儀直接道,“俊有什麼用,他家是景川侯府,能嫁我麼?”反正媳婦也不能到手了,想必他媳婦也不介意他說幾句壞話吧。

  “你怎麼了?這世間,只有配不上我兒的,哪裡有我兒配不上的!”秦太太給兒子鼓了回勁,不叫兒子自卑,問兒子,“到底怎麼了,總不能就出去一回,這事便不成了吧?”

  “娘,咱們兩家,本也沒議親,你這說什麼呢。要是人家姑娘跟我說幾句話,就要嫁給我。我娶得過來麼。”

  “這位李姑娘不是不一樣麼,我聽你爹說,她對你特別上心。”

  “娘,就我爹,出門連老娘們兒都不愛瞧他,他做生意是成,可在這上頭,他能比我看得准?”秦鳳儀道,“不成就不成吧,這事原也要看緣分的。”

  “那你們是如何看出你們沒緣分的,我怎麼瞧著特別的有緣分哪。”

  “你瞧著有什麼用,又不是你嫁給我。”

  “胡說八道。”秦太太給兒子逗笑,拉了兒子的手道,“我的兒,咱們揚州城,到底是小地方。你說這闔城,也沒什麼大戶人家可尋。你這親事,倘是小門小戶,就委屈了你這人品才幹。這好容易有李家這段緣法,你可得抓住了啊!”

  “景川侯府算什麼,就憑我這相貌,說不得以後能娶公主呢。”

  秦太太便是以往喜歡自吹,還是有一定限度的,不承想,在這自吹自擂方面,還當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秦太太卻是小心臟有些受不住,連忙道,“我的兒,公主倒不必了。聽說,做駙馬,那跟入贅差不多,在公主跟前沒地位的。我的兒,你如何能受得了這樣的搓磨。”合著不是覺著兒子配不上公主,是覺著做駙馬忒苦。

  秦鳳儀擺擺手,“娘,你就先別管了,親事我也想放一放,著什麼急啊。就像娘你說的,尋就尋個好的。”

  “成!”秦太太就不信了,憑他兒子的品貌,就娶不到個好媳婦!那什麼李姑娘,這般沒有眼光,錯過她兒子,等著後悔去吧!秦太太這不知底裡的,很是抱怨了李鏡一回。

  

  當晚秦老爺回來,秦太太把這事與丈夫說了,秦老爺也頗覺可惜。秦老爺道,“眼下也顧不上這個了,你備份厚禮,巡鹽禦史張大人這就要任滿還朝,咱們鹽商商會要擺酒相送。阿鳳也閒不住,讓他跟著管事學著些,這些人情往來,以後可是少不了的。”秦老爺是鹽商商會的會長,這些事,自然是他的分內事。

  秦太太點頭,道,“說來,張大人當真是不錯的官兒了。張大人一走,來的不知是哪個?”

  “聽說派來的是一位平大人平禦史。”

  “平禦史?”秦太太想了想,道,“平家,我記得有一回同綢緞莊陳家太太說起話,他家與江甯織造陳大人府上是同族,就是借著織造府的光,在揚州城開了綢緞莊。聽陳家太太說,帝都平家可是郡王府,顯赫的了不得。難不成,是平郡王府的人?”

  秦老爺道,“這就不曉得了,既是姓平,說不得是同族。”

  秦太太道,“那這給新禦史的禮物,可是得一併預備起來了。”

  “是啊。”秦老爺歎道,“只盼新禦史能與張禦史一般方好。”鹽商雖則豪富,但要打點的地方當真不少,尤其鹽課上的,哪裡打點不到都不成。

  秦老爺眼下事多,正好兒子開竅懂事,索性就帶著兒子,既叫他學習了,也能幫襯自己。秦鳳儀甭看生意上的事不大懂,這人情往來他倒不陌生。像給張大人安排的餞行酒,秦鳳儀就頗有主張,席上安排的都是揚州□□菜,張大人在揚州城,自然少不了吃這些菜,可此臨別這際,見著揚州□□菜,喝著揚州□□酒,張大人對這座繁華府城,亦不禁生出難舍之心啊。

  秦老爺自張大人那裡也打聽到了,新來的平禦史是雅人中的雅人,而且,出身平郡王府嫡系,讓秦老爺一定把人伺候好了。

  秦老爺其實還想多打聽些平禦史的喜好,張大人卻是不願多說。秦老爺自然不能強求,待張大人走的時候,秦老爺安排了諸鹽商相送,還有鹽商送給張大人的愛民傘,一包揚州棲靈寺的泥土。張大人捧著這兩樣東西,委實覺著秦老爺會辦事啊。

  張大人揮淚辭別了這座江南第一名城,踏上新的仕途征程。

  諸鹽商回家,就等著新的巡鹽禦史駕到了。

  

  秦老爺回家讓兒子去古玩店尋些雅物,必要上等物什。秦鳳儀道,“古玩店雅物多了,要尋什麼啊,總得有個類別啊。琴棋書畫還分四大類呢。”

  “新來的平禦史,是平郡王府的嫡系,咱們哪裡曉得他喜歡什麼。”

  “啊,平禦史——”秦鳳儀想了想,“夢中”對此人倒是頗有印象,秦鳳儀道,“爹你不用急了,我知道。這位平禦史,平生最愛丹青。”

  “那就去尋上等古畫。”

  秦鳳儀道,“我先去鋪子裡尋一尋,人家是郡王府的,什麼好東西沒見過。聽說,這位平禦史,少時曾去宮裡臨摹名家名畫,我是擔心,便是能尋來一二幅好畫,可落在人家眼裡,怕也是不能入目之物。如此,一來白花了銀子,二來,送了主家瞧不上的東西,這東西,倒不若不送的好。這樣,我先去古玩鋪子裡瞧瞧,若有合適的,就買回來,若是不好,咱們再商量。”

  “成,就按你說的。”秦老爺道,“這字畫你不大懂,找個懂行的與你一道去。”

  “我讓趙胖子跟我一道去。”

  秦老爺嗔道,“趙才子趙才子,你這孩子,人家對你另眼相待,你也不能放肆。”

  “他本來就胖,肚子圓的跟個球似的。”秦鳳儀嘀咕一句,“我先去給趙胖子寫帖子去。”

  “去吧去吧。”秦老爺揮手,將人打發了出去。

  秦太太見兒子走遠,方抿嘴笑道,“看咱阿鳳,現在越發有條理了,說話還知道‘一來如何、二來如何’。越發長進了。”

  “還成。”秦老爺慢悠悠的呷著茶,“到底沒白同景川侯府的公子一道出門,這就出去遊玩一日,就知道這麼些事。平禦史這些喜好,我都不清楚。”以為兒子是從李釗那裡打聽出來的。

  秦太太歎,“可惜李姑娘沒眼光,沒看中咱們阿鳳。”

  秦老爺道,“這也不必急,種得梧桐樹,自然引來金鳳凰。只要咱阿鳳知上進,有本事,以後還怕娶不著好媳婦。”

  “是這個理,下個月是方家南院大太太的生辰,我過去給她賀一賀,也順帶瞧瞧,他家長房可有適齡淑女。”景川侯家的姑娘不成,秦太太轉眼就打上了方家閣老府姑娘的主意。

  

  秦鳳儀不曉得他娘又思量著給他說親事呢,他給趙家送了帖子,趙老爺當天就回了,讓秦鳳儀第二日過去。秦鳳儀請趙老爺幫著去瞧畫,趙老爺可是要有條件的,與秦鳳儀說了,“這事辦妥,你得好好的叫我畫兩張。”

  “一張。”秦鳳儀還價。

  “三張。”趙老爺伸出三根圓滾滾的手指。

  “好吧,兩張就兩張。”秦鳳儀不大樂意,還是應了。趙老爺不知道什麼癖好,就愛畫他,秦鳳儀卻不是個喜歡叫人畫的。因為,秦鳳儀不大靈光的腦袋認為,大家都是畫仕女圖,女人才叫人畫呢。

  趙老爺笑著哄他,“我府裡的鶯歌,又學了幾支新曲子,介時我叫她唱給你聽。”

  秦鳳儀笑,“甭說,小鶯歌的嗓了,在揚州城也是數得上的。”

  “那是。”趙老爺遺憾道,“就是生得差了些。”

  “還不都那樣。”秦鳳儀一向覺著,人都長得差不多,也沒什麼太好看的。

  趙老爺看秦鳳儀一眼,“在阿鳳你眼裡,估計誰都差不多。”

  “那不是。”秦鳳儀拍一下趙老爺圓滾滾的肚子,笑道,“像趙老爺您這滿肚子才學的,咱們揚州城也就這一個。”

  趙老爺哈哈大笑,與秦鳳儀道,“這馬屁,多少人拍過,還是阿鳳你拍出來,叫我最歡喜。”

  秦鳳儀再拍兩下,“看你說的,虧你也自稱才子,這能是馬屁嗎?就算是,也是馬肚啊。”

  趙老爺道,“阿鳳啊阿鳳,你就是白生了這麼幅好模樣,該多念幾本書才好。”

  “你不曉得,我小時候也是聰明伶俐的,後來生了場大病,自此,一看書就頭疼。”秦鳳儀說得有鼻子有眼,問趙老爺,“你說,這是不是老天爺不叫我念書啊。”

  “信你鬼話!”趙老爺問,“今天就是瞧字畫麼?”

  “上上好的字畫。”

  趙老爺打聽,“這是要送給新禦史的。”

  “瞞不過您。”趙老爺是揚州城的知名人物,張禦史剛走,秦家這麼急著淘換古物,秦家暴家之家,家裡沒人愛書畫,自然是走禮用的。秦鳳儀道,“新來的禦史,姓平,京城平郡王府上的嫡系,聽說,極愛丹青。這走禮,自然得投其所好,在這上頭,我又不大懂,只得請您幫著掌掌眼,拿個主意。”

  趙老爺在京城做過翰林的,平郡王府的大名自然是知道的,趙老爺問,“可知這位平禦史的名姓,說不得我在京城時還見過。”

  “姓平,叫……”秦鳳儀想了又想,最後道,“看我這記性,竟想不起來了。”

  趙老爺與他道,“磨刀不誤砍柴功,要我說,你把平禦史這事打聽清楚,我這裡也幫你想一想。這上等古畫,向來可遇不可求。”

  “我對京城的事又不清楚,要不,你跟我一道跟李大哥問一問。”

  “李家?”趙老爺道,“他家不是賣醬菜的麼,他家能知道禦史的事?”

  “看你,就想著醃菜了?你是多愛吃醬菜啊!”秦鳳儀悄與趙老爺道,“景川侯府的長子,李釗,我李大哥。”

  “唉喲,阿鳳,我以後得對你另眼相看了。”

  “看吧,以往淨說好話哄我,說得天花亂墜的。這知道我與李大哥認識,立刻對我另眼相看。趙老爺,我與你說,你一直嚷嚷著你的畫不能進境,知道什麼緣故不?你這心啊,不清靜!”勢利眼的趙胖子!秦鳳儀道,“這愛書的人,必極於書。愛畫的人,得極於畫。你們才子不都說麼,字如其人,可孰不知,畫也如其人。你畫畫時,心得靜,這樣才能畫出好畫來。”

  秦鳳儀胡說八道一通,趙老爺道,“我倒想靜,每次請你來畫一幅畫,三催四請不說,等閒你還叫苦又叫累。有你這樣不配合的,我畫畫能清靜麼。”

  “走吧走吧。”秦鳳儀別看過了十幾年紈絝日子,他心思活絡,與趙老爺道,“我李大哥現在已是舉人了,你家裡我趙大哥不也是舉人麼,咱們帶著趙大哥一道去,也弄個臉熟不是。”

  趙老爺猶豫,“這不大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快叫人把趙大哥請出來。”

  “請什麼請,老子叫他,還用請的?”趙老爺與秦鳳儀道,“阿鳳我沒白認得你,你這人,有良心。”

  “切,你別捧我,這是順帶腳的,到底你們兩家能如何,我可不敢保證。”

  “你看,這剛誇你。”趙老爺到底年長,處事老成,道,“我還得說你一句,景川侯府也是帝都豪門,雖不比平郡王府,這也是一等一的人家。你雖與人家熟,也不好不先下帖子就直接上門的。這樣,此事也不要急了,反正平禦史一時半會兒到不了揚州,你先寫張帖子,給李家送去,待李家回了信,咱們再上門。這樣,才合禮數。”

  秦鳳儀思量一二,“也好。李大哥這人性子端莊,的確是個講究規矩的。”貿然上門,又得說他沒規矩了。正好,一天沒見媳婦了,也瞧瞧媳婦去~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03
第14章

  李家接到秦鳳儀的帖子,李釗與妹妹商量,“你說,他這是打算過來做什麼?”

  李鏡精神頭有些不大好,一想到秦鳳儀說的那些“夢中”事,李鏡一宿沒睡好覺,心情複雜。一則,她是相中了秦鳳儀,但當真還沒有太大情分,要說見了四面,就能冒著以後可能做寡婦的可能性嫁給秦鳳儀,那是胡說八道,情未至,李鏡做不出來。二則,她又委實擔心秦鳳儀,秦鳳儀瞧著好好的,而且,縱有些紈絝名聲,實際上並不是個會亂來的人,最大的惡就是些紈絝間的口角。而且,瞧秦鳳儀那天欲言又止的模樣,這死斷不是病死的。

  聽兄長這話,李鏡道,“肯定不是後悔先時說了那些話……你以前總說人家人品不好,要真是人品不好,如何肯以實相告。”

  “我先時不是看你心太熱,才那樣說的麼。”李釗道,“雖做不成親事,阿鳳心性的確不錯,是個好的。就憑這個,也值得相交。”將帖子給妹妹看,“他說要帶人一道過來,不知道是有什麼事呢?”

  李鏡接了帖子,還是秦鳳儀那筆不咋地的字,此時瞧著,卻是越看越親切。李釗見他妹愣神,不禁心下暗暗吃驚,想著秦鳳凰這功力難道已經深厚到令她妹妹透過字跡見美貌的地步了麼!

  李鏡出了回神,見帖子上寫的是攜友同訪,李鏡道,“這個趙裕,也是揚州城有名的才子,以前在翰林院做過翰林,後來辭官回了鄉,記得他人物畫得最好。這個趙泰,說不得跟趙裕是一家,即寫在趙裕的後面,多是晚輩後生。”李鏡情不自禁的為秦鳳儀操了回心,“秦公子帶著趙家人過來做甚?”一時又道,“他那人,素來熱心,難不成是趙家人求到他頭人,他卻不過情面,就帶他們過來的?”

  “你少發昏了,秦鳳儀的確還算厚道,可他也不傻,他跟咱們正經不是很熟,難道還會為別人的事來求咱們,他有那麼大面子?”

  “哥,你這叫什麼話,咱們看他,是覺著不熟。可依秦公子說,他對咱們,可是熟得不能再熟。倘有什麼難事,他都上門了,就看在夢裡的面子上,也不好回絕他的。”李鏡再次道,“人家待咱們,多麼厚道。”

  “行,只要不是什麼難辦的事,我一準兒幫他,成了吧?”李釗道,“不過有一樣,明兒你去找阿澄說說話,別留在家裡。”

  李鏡看也哥操心的跟只老母雞似的,不由好笑,故意道,“不行,我等著瞧瞧看秦公子可是有什麼事?”

  “唉呀,我說阿鏡,你們以後,還是少見面。”

  “見一面可怎麼了?”

  “我不是怕你把持不住麼。”

  李鏡氣笑,“不見就不見。”回憶一遭秦公子的美貌,李鏡感慨,“別說,秦公子的樣貌,當真挺叫人難以把持。”

  李釗連忙道,“這話,在家說說也便罷了,在外可千萬不許說的。”

  李鏡哼一聲,她能連這個都不曉得麼。

  李釗此方喚了管事進來,吩咐管事回了秦家下人,讓秦鳳儀第二天過來。

  

  李釗其實覺著,不怪他妹妹對秦鳳儀尤為另眼相待,秦鳳儀此人,的確有些過人之處。就擱秦鳳儀與他們說的那“夢中”之事,擱別人,知道自己早死,如何還有這等灑脫自在氣。秦鳳儀就不一樣,與李家兄妹把老底都抖了個乾淨,結果,李釗再見秦鳳儀,秦鳳儀竟還是那幅張揚的鳳凰樣。

  秦鳳儀規規矩矩的施一禮,原本挺平常的禮數,由秦鳳儀做出來,那姿勢硬有說不出的瀟灑好看,秦鳳儀笑道,“大哥早上好。”送上禮物。

  李釗令侍女接了,還一禮,“阿鳳你也好,坐。”也請趙家父子也坐了。秦鳳儀又將趙家父子介紹給李釗認識,李釗笑道,“我少年時就聽說過趙翰林的名聲,至今京城說起來,論畫美人,趙翰林的美人圖當真一絕。”

  “那是。”秦鳳儀道,“大哥,趙才子可是咱們揚州城第一有學問之人,他畫的那畫兒,縱我這不懂畫的,都覺著好。原本以為趙才子就了不得了,偏生我這位趙世兄更是青出於藍。大哥您說說,這可還有天理不,怎麼才子都趕他們老趙家了?有才學,真有才學!”

  趙老爺連忙道,“阿鳳,你這也忒誇張了,李公子在京城什麼世面沒見過。不說別個,李公子年紀輕輕,已是舉人功名。我家阿泰,年長李公子好幾歲,也不過是個舉人。較李公子,相差遠矣。”

  秦鳳儀道,“我大哥這屬於天才那一種,不好比的。趙世兄已是難得了,咱們揚州城,趙世兄亦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大家互相吹捧了一回,李釗方轉至正題,問秦鳳儀,“阿鳳你此次過來,可是有事?”

  秦鳳儀道,“可不是麼,險把正事忘了。”給李釗使個眼色,李釗把下人摒退,秦鳳儀方說明來意,“我只知道來的巡鹽禦史姓平,聽說是平郡王府的嫡系,極愛丹青。大哥你也曉得,我家是鹽商,平禦史過來,我家得有所孝敬才是。可多餘的事也打聽不出來,大哥你對京城的地頭熟,可曉得這位平禦史的情形。”

  “新禦史定的是平家人啊。”李釗沉吟道。

  “是啊。”聽大舅兄這口氣,感覺還不如他消息靈通呢。秦鳳儀道,“不知道就算了,這也沒什麼。”

  “新禦史是哪個我是不曉得,不過,平家嫡系,愛丹青的,我倒是曉得一位。”李釗道,“這是平郡王的老來子,平珍,他是平郡王最小的兒子,如今也不過二十幾歲。說來書畫,幾近癡迷。你要是想尋件趁他心意的古畫,那可不容易,他曾在宮裡臨摹前朝古畫,在陛下的珍寶齋一住便是大半年。京城名畫,沒有他沒見過的,想在揚州城尋這樣一幅,得看你的運道了。”

  秦鳳儀好奇了,“依大哥你說,這平大人該在翰林當官兒啊,這怎麼倒來了揚州管鹽課?”

  李釗一笑,“這皆是朝廷的意思,我如何曉得?”

  “這可難了。”秦家送禮多年,秦鳳儀亦頗有心得,要是來個沒見過世面的暴發,這禮反是好送,無非就是銀錢上說話。最難送的,就是這種見多識廣的。人家什麼都見識過,這種人,最難討好。秦鳳儀打聽,“那這平禦史還有沒有其他嗜好,譬如,琴啊棋啊啥的?”

  李釗道,“天下最好的琴,大聖遺音、焦尾都在宮裡珍藏,平珍有一張綠綺。還有,平珍不喜棋道。”

  秦鳳儀思量半日,也沒思量出個好法子,不過,他在“夢裡”有個習慣,一遇難事就問媳婦。而且,他今天來,原就是想順道瞧瞧他媳婦的。於是,秦鳳儀四下瞅一眼,問李釗,“大哥,阿鏡不在啊?”

  李釗重重的咳了一聲,秦鳳儀一拍腦門,吐吐舌頭,不好意思,“哥,我一不留神,一不留神。”對,對,外人面前不該叫媳婦的閨名!

  李釗正色道,“這次便算了,以後你言語得慎重。”

  “一準兒一準兒。”不過,大舅兄也忒小氣了吧。他不娶他媳婦就是,難不成,因著他說了實話,連見都不能見啦!

  

  秦鳳儀打聽完了事,看李釗也沒留飯的意思,縱沒見著媳婦,也只得起身告辭。

  待出了李家門,秦鳳儀對趙老爺道,“李大哥規矩嚴吧,一句話說不對付就擺臭臉。”

  趙老爺好笑,“我說阿鳳,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你打聽啥人家告訴你啥,還嫌人家規矩嚴。走吧,去獅子樓,我請客。”

  “那哪兒成,我還有事求你呢,我請我請。”

  說有事求趙老爺,其實也沒什麼事,秦鳳儀就是跟趙老爺打聽了回這揚州城的古畫行市。趙老爺道,“這麼與你說吧,先不說民間珍品不能與帝室珍藏相提並論,便是偶見一二難得佳作,那真正上乘的,除非是家裡揭不開鍋,或是有什麼要命的事,不然,誰家也不會把這樣的書畫轉手。現在古玩鋪子裡擺著的,都是二三流的東西。”

  秦鳳儀問,“難不成,咱們揚州府就一件這樣的好物什都沒有?”

  “有,總督府裡據說有幅吳道子真跡,你敢去討?”

  “你這不白說麼。”秦鳳儀給趙老爺斟酒,“我要有那本事,揚州城還能盛得下我?”

  “我勸你,另尋他法。”

  秦鳳儀笑眯眯地,“我記得趙伯伯你好像也藏了不少好畫啊?”

  趙老爺險沒叫秦鳳儀嗆死,趙老爺將肉嘟嘟的脖子在秦鳳儀跟前一橫,惡狠狠道,“要畫沒有,要命一條!你殺了我,你乾脆殺了我!”

  “唉喲,我的趙伯伯,可不能這樣啊,你可是咱們揚州城的第一才子啊!這叫人瞧見多不好。”秦鳳儀忙將趙老爺肉嘟嘟的脖子擺正,笑嘻嘻地,“我就開個玩笑,俗話說的好,君子不奪人所愛,我就問問,我就問問。”

  “這還差不多。”趙老爺舀了一勺子獅子頭,“說來,這獅子頭,還就這獅子樓的最地道。”

  “明月樓的也不錯,聞起來也是一樣的醇香,只是吃起來不如這獅子樓的軟嫩。”

  “要不說獅子樓的最地道呢。”

  秦鳳儀給趙泰布菜,道,“阿泰哥,你多吃點,我聽趙伯伯說,明年你要去京城春闈,待到了京城,怕就沒這麼好吃的淮揚菜了。”

  趙泰性子端方,不大習慣他爹跟秦鳳儀這種嬉笑吵鬧的說話方式,趙泰謝過秦鳳儀,道,“阿鳳你這樣伶俐人,且年紀尚小,該多將時間用來讀些書。”

  “阿鳳是書念得太少,你是書念得太多。”趙老爺道,“看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也就阿鳳,不是外人,倘是外人,人家還不得惱的。”

  秦鳳儀道,“要是外人,阿泰哥如何肯說這般關切的話。”秦鳳儀又將自己小時候生病,病壞了腦子,一念書就頭疼的鬼話說了一遍,趙泰連忙道,“為兄的失言了,阿鳳你縱不讀書,也是一等一的機伶人,不似為兄,倘不念書,倒不知做何營生。”

  “哪裡,我最羡慕會讀書的人了,腹的萬卷書,多好。”說來,秦鳳儀這奉承人的本事,半點不比他做紈絝的本事差,連趙泰這樣端方性子,雖覺著秦鳳儀有些聒噪,卻也覺著,秦鳳儀不失是一個好少年。尤其懂得為父母分憂,孝順!

  

  秦鳳儀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想出怎麼給平禦史送禮的法子,李鏡下午回家,換過衣裳去見他哥,自然問起他哥秦鳳儀的來意。李釗如實說了,“平珍要來揚州任巡鹽禦史,秦家想送禮,不知平珍喜好,前來打聽。”

  李鏡道,“平珍要說畫畫是當世名家,他懂鹽課?”

  “不過叫他應個名兒,鹽課上的事,平郡王府自然給他安排了懂的人。”李釗道,“這揚州鹽課,可是肥差中的肥差啊。”

  李鏡不預說鹽課,她自然更關心秦鳳儀的事,李鏡道,“這揚州,有什麼能入平五爺眼的東西,這回怕是難尋了。”

  “是啊。”想到那秦鳳儀一副還想找他妹妹商量的模樣,李釗就不願意再說秦鳳儀,李釗問妹妹,“今天與阿澄可玩兒的好。”

  “挺好的。”李鏡問,“哥,阿鳳過來打聽事,沒有空手而來的道理,他送了些什麼?”

  李釗一下午都在琢磨平珍任揚州巡鹽禦史之事,經妹妹一提醒,笑道,“我還沒看呢。”令侍女取了來。

  李鏡打開來,竟是一套焗補的古瓷,那是一套雪色茶具,雖焗補過,卻是焗補的巧奪天工,竟是將碎痕之處將勢就勢的焗補出一枝蜿蜒峻拔的老梅來。李鏡笑,“哥,你看,這是當初咱們看過的那套茶具,前朝趙東藝大師的手藝,當時我就相中了。咱們過來江南帶的銀子不多,還要置辦給先生的禮物,就沒買。這定是阿鳳送給我的。”

  “送給你的?”你倆可真是心有靈犀啊!

  “難不成是送你的,你又不喜歡焗過的資器。”李鏡道,“我最愛趙大師這份獨具匠心。”

  李釗鬱悶的:嘿!秦鳳儀你小子啥意思,都說了我妹不能嫁你守寡,你咋還送東西勾搭我妹哩!

  見妹妹就要把這茶具帶走,李釗道,“你幹嘛?”

  李鏡一臉理所當然,“既是阿鳳送我的,我自然要拿我屋裡去。”歡歡喜喜把茶具抱走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03
第15章秦水仙



  知道少女懷春時的表現特徵麼?

  最主要的一個表現特徵便是:想得多。

  便是一向自詡冷靜自持的李鏡也不例外,尤其李鏡很有些顏控的小毛病,遇到的偏生還是絕代美貌的秦鳳凰。這不,李鏡抱著茶具回屋,立刻就想多了。那天她與兄長去古玩店,原是為了尋一件給方閣老安宅的紫砂壺,偏生就見著了這套前朝趙東藝焗補過的茶具,像秦鳳儀,一向不喜這破碎後再焗好的瓷器,李鏡卻是對此情有獨衷。只是,兄妹二人下江南,縱出身景川侯府,帶的銀錢卻是不豐,當然,憑兄妹二人如何吃用遊玩是足夠的,但,這樣前朝有名大師的瓷器,開價就是六百兩,這便是對於侯府,也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故而,李鏡也只是賞玩一番,並未購下。

  不想,今天秦鳳儀便送了來。

  李鏡便想多了,想著,當初在古玩店她兄妹雖然將秦鳳儀嚇了一跳,但想來事後秦鳳儀必是又去了古玩店,肯定是跟讓老闆打聽了他們當時買東西的情況,近而購下這套茶具。

  原本,李鏡對秦鳳儀所說的“夢裡”之事,既惆悵又恍惚,心裡又有那麼一絲懷疑,因為秦鳳儀的經歷委實太過離奇。但,看到這套瓷器,李鏡是真的信了。她的喜好,非極親近之人不能知道。

  說她與他在他的“夢中”做了好幾年的夫妻,也不知“夢中”那裡年,他們是怎麼過的日子。

  李鏡又是一番惆悵,心下不禁思量,秦家要是想在禮物上討好平珍,怕真是不易了,秦鳳儀大約正在為此犯難吧。

  不要說對平珍不大瞭解的秦家,便是對平珍有所瞭解的李鏡,都覺著,想討好平珍不是那樣容易的事。

  一想到秦鳳儀要為此犯難,李鏡心裡竟也不大好過。

  

  李鏡在自己屋裡情思半日,傍晚兄妹倆吃飯時與她哥商量道,“哥,咱們與秦公子也算有段機緣。雖則有欠緣法,可眼瞅他這樣的犯難,哥,我這心裡,總是過意不去。”

  “這有什麼過意不去的?”李釗道,“他來打聽,能說的我都說了。要換第二個人,有這樣的便宜?”

  “不是說這個,就是你不說,秦家在外打聽,平珍的事也不是什麼秘密。阿鳳過來跟咱們打聽,是打心眼裡覺著,跟咱們親近。”李鏡給他哥盛了碗豆腐羹,“你說,這世上,他這樣的人有幾個?不要說咱們出身侯府,便是出身尋常大戶人家,倘是那些卑劣的人,要知我相中了他,還不得趁勢巴結上來?秦公子就不一樣,他生怕害了我。”

  “我也就是看在他這一點上,才見的他。”

  “行啦,你就一小舉人,見見秦公子怎麼了?哥,不是我說,你以往可不是這樣的勢利人,如今,越發勢利了。”因為李釗說秦鳳儀的不是,立刻得了妹妹一個“勢利眼”的評價。

  李鏡道,“你說,就你幫人家這麼一點小忙,能與人家的對咱的恩情相抵麼。”

  “有什麼恩情啊?你恩來恩去的。”

  李鏡正色,“不娶之恩。”

  “我真是求你了,你有話直說吧。”見妹妹又給他布菜,李釗道,“別給我布菜了,你這菜,可不‘好’吃!”

  李鏡與她哥商量,“給平珍備禮,就是咱們來備,都不好備,何況秦公子。既知他有此難事,不如幫幫他。”

  “怎麼幫?”

  “我幫他把禮湊齊了就是。”

  李釗問,“你?”

  “自然是我,你那眼神,你會挑東西麼。”把他哥最愛的青筍放他哥碗裡了。

  “不成。”李釗道,“你們少些見面才好,既知無緣,就當彼此遠著些。不然,見得多了,心思重了,又知不能嫁娶,介時,你要怎麼著?”

  “你當我還真把持不住啊。”李鏡道,“大哥你這樣出眾的人成天在我身邊,我眼光方養刁了的。要不,你與我們一道去,這便不怕了。你想想,秦公子這經歷多神奇啊,我總覺著,秦公子不是個凡俗之人。倘是凡俗之人,哪裡有生得他那樣好的。何況,他既然在‘夢裡’夢到咱們,便是說咱們幾人之間必有一段因果。便是今日遠遠避開,焉知明日會不會遇上?既如此,倒不若順心意而為,如此,秦公子有什麼難處,趁著咱們在揚州,能幫的幫了。介時,我與大哥你回了京城,這因果,也算了了。”

  

  知道為什麼秦鳳儀沒說出“夢中”之事前,李釗也不大願意這樁親事的緣故了吧。聽聽他妹妹的口才,想著他妹妹的才幹,李釗如何捨不得妹妹真的就嫁給鹽商子弟,委實太過委屈妹妹了。

  李鏡對她大哥是鞭辟入理的一通勸,李釗終於點了頭。主要也是秦鳳儀經歷太過奇特,何況,有他跟著,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倘他攔得太緊,倒真叫二人彼此生出牽掛來,那就不好了。

  

  如此,李釗便給秦家下了帖子,請秦鳳儀過來一趟。

  秦家接到李釗的帖子時,秦鳳儀不在家,是秦太太接到的。秦太太那叫一個驚喜,想著兒子前幾天不還說李家這事沒戲麼。如何李家又打發人送了帖子來?秦太太立刻替兒子應了,還賞了李家下人下大紅包,令管事留著吃了茶,方打發了那送帖子的小廝去。

  當晚丈夫兒子一回家,秦太太就與丈夫兒子說了這個好消息,還抱怨兒子,“你瞧瞧先時你說的都是什麼話,人家都主動打發人給你送帖子了。明兒換那身月白的袍子,過去後好生與李公子李姑娘說話,知道不?”

  “知道。”秦鳳儀心下一喜,以為他媳婦請他過去呢,那他一定得穿得好看些才行啊。結果,接了帖了瞧了一回,竟是大舅兄的字。秦鳳儀失望極了,無精打采道,“我今兒剛去過,還在李大哥跟前說錯了話,他叫我明天去做啥,不會是嫌我今天說錯話,過去打我一頓吧?”

  秦太太連忙問,“你說錯什麼了?”

  “也沒什麼,就是一不留神,喚了阿鏡的閨名。”

  “你也是,當著人家兄長的面,可不能這樣沒規矩。”秦太□□慰兒子,“放心吧,這不是什麼大事,李公子不至於為這事責你。

  “娘你不曉得李大哥的脾性,他常為著丁大點兒的事,就能叨叨你一下午,叨叨得人頭暈。”

  秦太太笑道,“有時人家說你,倘你果真有什麼地方不大好,改了就是。”

  秦鳳儀拿著帖子直歎氣,“李大哥給我派帖子,我一點把握都沒有。要是阿鏡給我的帖子就好了。”

  秦太太險沒笑出聲來,與丈夫交換個眼色,看兒子這模樣就知道有多中意人家李姑娘了。只盼李姑娘不要似那些常人般勢利,莫要糾結於門第之限才好。

  

  第二天,秦鳳儀就打扮得俊逸秀美的上門了。

  李釗每回見秦鳳儀這麼鮮亮奪目就擔心他妹會越陷越深,於是,先與秦鳳儀講了半日為人當穩重的話,言下之意就是,讓秦鳳儀到他家來時,不要刻意打扮。結果,秦鳳儀以為李釗說的是昨日他不該直呼李鏡閨名。秦鳳儀還覺自己料事如神,心說,果然是為這個說我的。秦鳳儀想著,夢裡叫了好幾年,豈是說改就能改的?不過,為了以免大舅兄囉嗦起來沒個完,秦鳳儀連忙應了,還道,“大哥的話我記下了,大哥放心,以後我定端莊穩重,向大哥學習。”

  李釗此方露出滿意模樣,與秦鳳儀說明想幫忙的意思。李釗問,“你昨兒特意來我這裡打聽,想是知道我家與平家的關係吧?”

  秦鳳儀點點頭,“你跟阿鏡的後娘不就是平家人麼,這個平禦史說起來算你們的後舅舅,我想著,你們肯定熟的。”

  李釗平生頭一回聽人這麼說話的,與秦鳳儀道,“對外說話,那個‘後’字就去了吧。”兄妹二人生母早逝,景川侯續娶的平氏為妻,故而,這平珍,還當真是李釗兄妹在禮法上再正經不過的舅舅。不過,像秦鳳儀說的,不是親舅舅,是後的。

  反正,不論大舅兄說什麼,秦鳳儀點頭就是。待他媳婦出來,秦鳳儀終於松了口氣,笑若春花的起身相迎,“阿鏡,你可來了。”

  李鏡見秦鳳儀一身月白衣袍,色若春曉,清雅出塵,心下便不禁多了幾分歡喜,也是一笑,“今兒外頭很熱麼,阿鳳你腦門上汗都出來了。”

  秦鳳儀立刻腆了一張俊美無邊的臉遞到媳婦跟前,關鍵,他還閉著眼睛,一幅等著媳婦給擦汗的乖乖樣。結果,李鏡剛想擦,李釗一隻手伸過,將秦鳳儀的臉摁了回去。秦鳳儀嚇一跳,自己醒過悶兒,見大舅兄臉都黑了,秦鳳儀連連作揖道,“對不住對不住,大哥,我這一時沒改過來!大哥,我可不是故意的啊。阿鏡,我不是有意的!”

  李鏡看他汗還沒擦又急出一頭汗,連忙道,“我知道,我知道。莫急莫急。”

  秦鳳儀自己提袖子把臉上汗隨便抹了,他本就是唇紅齒白的好相貌,這麼一急,臉都急紅了,更添三分豔光。李鏡不由心說,便是沒有“夢中”之事,這麼個美人叫她給擦汗,她也必是願意的。

  李釗沉著臉,“走吧!早把事辦完,早清靜!”

  然後,李釗提步先行。

  秦鳳儀在大舅兄身後做個鬼臉,李鏡不由莞爾。

  秦鳳儀眉眼彎彎朝媳婦一笑,就想伸出手去挽媳婦的手,結果,想到又不能跟媳婦成親,便又欲將手縮回去。李鏡卻是不待他收回手去,悄悄在他手上碰一碰,便加急步子,追了她大哥去。

  秦鳳儀卻是走不動了,他望著自己被媳婦碰過的那只手,心說,難不成媳婦還是對我餘情未了?

  這可不行啊,有空他得批評媳婦一回,這可不行啊,他生死未蔔,是不能同媳婦成親的。哎,他媳婦愛他愛到不顧將來可能守寡,這可如何是好啊!

  哎,他媳婦就是太愛他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06
第16章

  這次出行,並不似前番李釗秦鳳儀騎馬,李鏡坐車。

  這次出行,李鏡也是扮了男裝,騎馬同行。

  原本,是李鏡在中間,結果,因著秦鳳儀李鏡倆人總是有說有笑,李釗便把秦鳳儀叫到自己那邊去了。弄得秦鳳儀大是不滿,秦鳳儀道,“大哥你忒小氣,我跟阿鏡說說話怎麼了。再說,你也別總說我的不是,你就偏著阿鏡,她有不是,你怎麼就不說了?”

  李釗聽這姓秦的一口一個“阿鏡”的喊他妹閨名,就一肚子火大。李釗沉了臉問,“哦,她哪裡有不是了?”

  李鏡臉上的笑,忍都忍不住,唇角彎彎。就聽秦鳳儀道,“大哥,你聽聽阿鏡都怎麼叫我的,竟然叫我阿鳳。我倆才兩天沒見,她就叫我阿鳳了。這怎麼能行啊,我比她年長,都說了要叫阿鳳哥的!大哥你不是素來有規矩,怎麼不說她,只說我?”

  李釗道,“看你這樣,有個做哥的穩重勁兒麼?”

  “做哥看穩重啊,那是看誰生得早,我比阿鏡生得早,她當然得叫我哥了。”說著,秦鳳儀突然腦子一亮,想出個絕好主意,與李鏡道,“阿鏡,你看,現在咱們見一面多難哪,跟天上的牛郎織牛似的。而且,我過來找你,大哥總是橫挑鼻子豎挑眼,不叫咱倆見面。他還總說我不是,別看他板著臉一本正經很有理的樣子,其實我心裡有都明白,他就是不想我來找你。我也不想總來,可不曉得為啥,有時特想你,就想過來瞧瞧你。”

  李鏡好話聽了千萬,唯秦鳳儀這話,叫她心裡一陣酸暖。李釗都未來得及攔上一攔,李鏡已道,“以後你想我就來我家,咱們一道說說話。”

  “好是好,只是有個王母娘娘的大哥在咱倆中間,哪有這麼容易的。”秦鳳儀臉上笑得跟朵牡丹花似的,與李鏡說出了自己主意,“阿鏡,我想了個絕好主意,咱倆結拜吧?”

  “結拜?”

  “是啊,做了兄妹,就能天天見面了,大哥也不擔心了。”

  饒是李鏡聰慧過人,也給秦鳳儀這主意驚著了,她可是從沒想過跟秦鳳儀做兄妹的,她又不是缺哥哥。不想,李釗卻是極力贊同,“這是個好主意。”

  秦鳳儀笑,“是吧?以後阿鏡做我妹妹,我比現在還要疼她。”

  李釗道,“既是做兄妹,你就要有個兄長的穩重樣。”

  “是是,我一定向大哥你學習。”見李釗應了,秦鳳儀就當李鏡也應了,轉頭與李鏡道,“阿鏡,咱們中午就去獅子樓吃飯,它樓裡那些大菜,你肯定都吃過。新近來了個廚子,做得好一手黃魚面。”

  李鏡笑笑,“成,那可得嘗嘗。”做兄妹,也,成,吧?

  既是要做兄妹了,李釗也就不死拉著秦鳳儀在自己身邊來了。而且,做了兄妹,秦鳳儀自認也放下心中一樁難事,這樣就可以跟媳婦天天見面,也避免了媳婦嫁他做寡婦的風險。於是,放下心中難事的秦鳳儀,更加眉飛色舞的與李鏡有說有笑起來。

  這一回,有異性兄妹的梗在前,李釗便不說什麼了。想著,他二人縱無“夢裡”的夫妻緣法,做夢外兄妹,亦是好的。

  

  李鏡是個極有品味之人,而且,說幫著秦鳳儀挑禮物,也是相當賣力,三人足走了一天,方把禮物挑好。而且,李鏡並不只選古玩,有些今物,並不比那些二流古玩差。至於書畫,一件未購。李鏡道,“平珍的丹青固然是好,可他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有年齡所限,也不過一流水準,遠遠未到大師之境。古畫他見得多了,你這裡沒有那等古代名家的丹青,倘是尋幾張二三流的,反不入他目。你與那位趙翰林不是相熟麼,請趙翰林畫幅好的丹青,介時裱了送去。趙翰林的美人圖也是極不錯的,如此,可算今人名家丹青切磋。”

  “成,就聽阿鏡你的,你的話,一準兒沒錯。”秦鳳儀道,“阿鏡,今天你也累了,你好生歇兩天,我與趙胖,不,趙翰林先說好,介時去他那裡選畫,你與我一同去,你眼光比我高。”

  “好啊。”李鏡一口應下,笑道,“到時,我與我哥一道去。”

  “這是自然。”秦鳳儀道,“還有咱們結為異性兄妹的事,雖不用大辦,也要請幾位朋友做個見證方好。介時咱們就在明月樓擺酒,如何?”

  李鏡淡淡一笑,“好,聽你的。”

  

  秦鳳儀出門一整日,非但把給平禦史送禮的事辦好了,還要與李家兄妹結拜。頭一件事,秦家夫婦都無比熨帖,後一件,秦太太就說了,“唉喲,我的兒,我不是說讓你與李姑娘好生相處,你怎麼弄了個兄妹啊。”

  秦鳳儀道,“我都說娘你不要瞎想了,你就不聽。我與阿鏡,本就是兄妹之情。再說,結拜成兄妹有什麼不好的。要擱別人,阿鏡能瞧得上?”不是他吹,他媳婦眼光高的很。而且,兄妹怎麼啦,做了兄妹,他就可以隨便哪天去看他媳婦,也不用總被大舅兄三擋四阻的為難啦!一想到結拜這主意,秦鳳儀就覺著自己靈光的了不得。

  “我不是說結拜兄妹不好,算了,兄妹就兄妹吧。緣分未到,也是李姑娘無福。”

  秦鳳儀心說,在他娘眼裡,怕是沒有比他更好的了。他媳婦的好處,他娘哪裡知道呢?哎,說來,婦道人家,有幾人有他媳婦的眼光哩。

  既是要做兄妹,秦鳳儀就想大大方方的送他媳婦一些東西,而且,他媳婦的生辰也近了呢。

  雖則做不成夫妻,可看他媳婦為他的事,多上心啊。秦鳳儀只要一想到,心裡就暖暖的。

  秦太太也想到了備禮的事,與秦鳳儀道,“既是要結拜做兄妹,可得給人家李姑娘備份厚禮。”

  “這個我來準備,娘你就別操心了。”

  “我如何能不操心,介時擺酒還是咱家來張羅的好。”

  “我說了,擺酒擺在明月樓,再請趙胖子,哎,可惜阿羅哥去跑漕運了,不然,也請阿羅哥了。”秦鳳儀道,“這事本也不欲大張羅,就請趙胖子和阿泰哥吧。”

  秦太太笑,“我兒越發會辦事了。”

  “這是!”

  

  秦鳳儀要與李鏡結拜為異性兄妹,這事,自然與秦家夫妻的初衷有所不同,不過,這是景川侯府的公子小姐,能結拜為兄妹,也是極大的體面,秦家夫妻雖不欲將此事到處顯擺,心下亦覺榮光。想著這景川侯府的公子小姐果然有眼光,看人並不局限於門第身份。

  真正吃驚的是方家,李家兄妹的好友方悅就驚的了不得。因為,李秦三人結拜之事,是請了方悅方澄兄妹的。方澄都與她哥打聽,“哥,這位秦家公子是誰啊?”

  方悅道,“說來你都不能信,是咱們揚州鹽商商會會長秦會長家的公子。”

  方澄極是驚異,一個鹽商子弟,一方是景川侯府的嫡長子嫡長女,身份差距何止千萬裡。方澄道,“這位秦公子當真是有手段。”

  方悅笑的意味深長,“手段不一定高明,這位秦公子在揚州城有個名聲,你肯定還不知道。”

  “什麼名聲?”

  “人都叫他鳳凰公子。”

  “唉喲,什麼樣的人,就敢自稱鳳凰?”

  方悅道,“先時咱們在京城,京城中,若論斯文俊秀,當屬李釗。若論英挺俊俏,當是平嵐。不過,若單論相貌,他二人皆不及這位鳳凰公子。”

  “世間有這樣好看的人?”

  “你去了就知道了。”方悅道,“你可去開開眼吧。只是,別一見那鳳凰公子,也想著與鳳凰公子結拜個兄妹才是。”

  “三哥你這叫什麼話。”方澄嗔一句,打趣他哥,“那哥你可得打扮一二,別真叫人家秦公子比到泥裡去。”

  “泥裡不大可能,不過比到土裡倒是有可能的。”

  兄妹二人說笑打趣,見祖父溜噠著過來了,二人連忙出亭迎接,方閣老笑道,“你們說笑你們的,什麼事這麼高興,我在外頭都聽到你們的笑聲。”

  方澄扶祖父坐了,笑道,“是李家大哥和阿鏡姐姐,要與秦公子結拜的事。祖父你認識秦公子不,我哥說,城裡人都叫他鳳凰公子。”

  方閣老笑眯眯地,“如何不認得?上回我不舒坦,秦公子還來探病。嗯,是個齊整孩子。”

  方悅笑,“阿釗和阿鏡妹妹請我們後兒去明月樓一併吃飯,也算做個見證。”

  “那就去吧。”方閣老道,“阿釗阿鏡都是有分寸的人,這個鳳凰,既得他們另眼相待,可見必有其過人之處。你們年紀都差不多,咱們剛回老家,你們多認識幾個朋友,也沒有壞處。”

  二人皆笑應了。

  

  待得去明月樓赴宴,方澄才算開了眼界。那樣大紅底繡金槿花的袍子,這樣的豔色,竟然壓不住秦鳳儀那更加耀眼飛揚的相貌。不要說方澄這樣初次見秦鳳儀的,便是明月樓樓下那些吃酒的,多有認得秦鳳儀這張臉的,皆是看呆了去。

  秦鳳儀一路與認識的人打著招呼,一面照顧著李鏡先上樓,他隨於其後。秦鳳儀一行到的時候,人便齊了。說來,都是熟人,就是方悅,以往也是見過的,秦鳳儀又打了回招呼。方澄則是頭一回見,方澄與李鏡是閨中密友,也是舉止大方的大家閨秀,此時見著秦鳳儀,卻不禁多了幾分女兒家的扭捏。

  秦鳳儀待女孩子尤其有禮,抱拳一躬,“方家妹妹好。”

  方澄連忙還禮,“秦哥哥有禮了。”

  彼此見過禮,秦鳳儀道,“阿鏡,你與方家妹妹坐一處,你們是女孩子,在一處好說話。”

  李鏡道,“你不說我們也要坐一處的。”

  “那你照顧著方家妹妹些。”口氣之熟稔,自較常人更為親近。

  李鏡一笑,“我曉得。”

  人既齊全,秦鳳儀請的趙家父子做個見證,李家就請的方家兄妹,如此,秦李三人便結為了異性兄妹,李釗年紀最長,自然為兄長,李鏡小秦鳳儀一歲,與秦鳳儀以後便以兄妹相稱了。

  名分既定,秦鳳儀再到李家走動,也自在許多。便是李釗,先時的種種擔憂亦是煙消雲散。

  

  李鏡與秦鳳儀到趙家選畫時,李釗也沒攔著。

  秦鳳儀與李鏡悄悄話,“早知結拜後大哥就好說話,我該早提結拜的事。”

  李鏡笑,“也不曉得你怕我哥什麼?他那樣和氣的人,你還怕,怎麼膽子這樣小?”

  “唉喲,我不僅怕你哥,我還怕你呢。你們倆一說話,理都在你們這邊。你不曉得,大哥叨叨起來,能叨叨得你耳鳴,嗡嗡嗡,嗡嗡嗡,這樣子。”

  秦鳳儀說話有趣,逗得李鏡又是一陣笑。

  待到趙家選畫,因秦鳳儀先時與趙才子說好的,趙才子也挺大方,拿出自己得意的畫作讓秦鳳儀與李鏡挑選。李鏡見裡頭竟然還有一幅月下鳳凰圖,畫得正是月色之下,一人乘舟遠去。那人身形極具意境,不必說,定是秦鳳儀了。

  之後,李鏡選了一幅美人圖,另則這幅月下鳳凰圖,也一併挑了去。

  趙才子還與秦鳳儀道,“那你抽空讓我另畫一張啊。”

  “知道了知道了,看你這小氣的,我說,咱們這麼熟了,縱不看著我,也該能畫個十張八張的,還單用照著我才能畫出來。”

  趙才子道,“我就是瞧著你,也畫不出你萬一之神采啊。”

  “這倒是。”秦鳳儀道,“我總覺著,你把我畫得太醜了。”

  趙才子歎,“是啊,縱丹青妙筆,也難描你這天人之姿。”

  秦鳳儀深以為然。

  

  二人挑過畫,因還要出去遊玩,便未在趙家多加打擾。待辭了趙才子,李鏡將那幅美人圖給了秦鳳儀,另外一幅《月下鳳凰圖》自己收了起來,李鏡還說秦鳳儀,“這些什麼花魁選美的,都不是什麼好去處,你並不是那樣的人,這樣的事,以後還是少去。”

  秦鳳儀大概是“夢裡”被媳婦管習慣了,他點點頭,“我知道,就去了那一次,我先時沒去過,才去的。結果,人都很一般,還說是花魁,要花都那樣,花都要哭死了。還有那琴啊簫啊琵琶的,彈的也不好,叫人一聽就想睡覺。”

  李鏡笑,“那就更要少去了。”

  “嗯。”

  

  李鏡與秦鳳儀出去逛了一日,彼此皆心懷舒暢。就是李釗,見著妹妹拿回的《月下鳳凰圖》,不禁問,“你把秦鳳儀這畫拿回來做甚?”

  李鏡展開來給大哥看,再次品鑒了一回,“大哥你不覺著這畫中還真有阿鳳哥的三分風範,趙翰林畫人物,當真是有一手。”

  李釗微微皺眉,李鏡連忙道,“我想著,什麼時候請趙翰林幫咱們兄妹也畫一副。”

  李釗面色大為緩和,李鏡忙將畫收了起來,不著痕跡的遞給丫環。李釗道,“收著偶爾一觀也便罷了,切不可掛到牆上去。”

  “我曉得,待咱倆的畫得了,我再掛牆上,天天看大哥。”

  李釗受用的點點頭,覺著妹妹還是有些品味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11
第17章

  秦鳳儀把給平禦史的禮物置辦好,可算是出了大力氣,早上吃飯時他就說了,不跟他爹去鋪子裡了,得要兩天假期,好生歇一歇。秦老爺看兒子這軟趴趴的樣,想著,虧得生個好模樣,不然當真沒法兒看。秦老爺給兒子夾個翡翠燒麥,道,“給我坐直了,就你這憊賴樣,要是咱鋪子裡的夥計,我早叫他回家去了。”

  秦鳳儀懶洋洋的咬口燒麥,無甚胃口的放下,對他爹這話很是不滿,“我是夥計麼,我不是你兒子麼。你不心疼夥計,難道還不心疼心疼你兒子。”

  家裡就這一根獨苗,自小寵到大,秦老爺當真不是嚴父,笑,“行啦,心疼心疼,你就歇兩天吧。”

  秦鳳儀見有了假期,立刻高興了,身子也坐正了,吃飯也香甜了,喝了兩碗粥,半籠燒麥,倆三丁包子,還有不少菜,便腆著肚皮歇著去了。秦家夫妻看得哭笑不得,秦老爺道,“有時覺著跟個大人似的,能幫上忙了。你瞧,現在又是個孩子樣兒了。”

  秦太太滿眼寵愛,笑,“到底年紀小,也不能太拘了他。這樣就挺好,忙上幾日,歇上幾日。這幾天為著給平禦史備禮的事,阿鳳哪裡得著半點空閒了,你瞅瞅,我瞧著阿鳳都累瘦了。”又吩咐廚下熬些補湯給兒子喝,秦太太與丈夫道,“的確是累這些天了,就叫他歇一歇吧。”

  秦老爺道,“虧得你這樣的實誠人,還燉什麼補湯,他又不在家吃飯。”

  “不在家吃在哪兒吃?”兒子這不在家休養身體的嘛。

  秦老爺,“這剛結拜了兄妹,他能在家呆著?”

  不得不說,知子莫若父啊!秦鳳儀跟他爹要假期,還真不是為了在家歇著,這不,那啥麼,他跟他媳婦做了兄妹,他得更疼他媳婦些才好。說來他媳婦也命苦,家裡娘不是親娘,爹雖是親爹吧……其實,秦鳳儀“夢裡”也沒見過老丈人,主要是,“夢裡”他與媳婦都是在揚州城過日子,根本也沒去帝都城拜見過老丈人。可有句話說得好“有後娘便有後爹”了,他那老丈人,縱是沒見過,也覺著不是太靠譜。就看他媳婦穿戴,雖然也不差,但離奢華還是有些差距的,而且,夢裡他媳婦的嫁妝就不大豐厚,也是真的。哎,想來岳家不大寬裕。秦家雖自己是經商的,卻也時常跟官宦門第打交道,知道有些官宦之家,也就是個面兒光,內裡其實挺一般。說不得,他岳家也是如此。

  秦鳳儀這麼琢磨著,就去了銀樓,準備給媳婦定幾樣好首飾。

  是的,秦鳳儀不要現成的那些大街貨,他給媳婦弄幾個獨一無二的。秦鳳儀甭看學問上不咋地,但他自小就是個愛臭美的,眼光不錯,再加上頗知媳婦的喜好,不過,夢裡他可是沒有這樣為媳婦盡過心的。如今也做不成夫妻啦,秦鳳儀決定對媳婦再好一點。挑了些寶石,秦鳳儀又瞧了瞧玉器,秦鳳儀不甚滿意。夥計笑道,“秦公子您的眼光,不一定看得上咱們這兒現成的擺件。我們這裡有好玉,要是您相中哪個,您畫了樣子,叫師傅按您的意思雕琢也是一樣的。”

  秦鳳儀便又去瞧了玉料,結果,還真相中了一塊,那塊玉料原是塊羊脂玉,本身便是極好的玉材,不過,這羊脂玉上偏生了一抹粉紅,平添了幾分嫵媚。秦鳳儀笑,“這料子還成。”

  “公子您真是好眼光。”

  秦鳳儀道,“叫你們這兒最好的玉工師傅來。”

  

  秦鳳儀把首飾玉料的事交待好,就已是中午了,他沒去館子裡吃飯,一個人,在館子裡吃沒意思。也不想回家,現在他娘就一門心思的琢磨他的親事,一回去他娘就叨叨。秦鳳儀想了想,乾脆去找他媳婦一道吃飯了。

  秦鳳儀趕得巧,李家兄妹正在用午飯,聽聞秦鳳儀來了,李鏡還以為有什麼事呢。不過,看秦鳳儀笑眯眯的樣,李鏡也跟著高興,問他,“什麼事,這麼歡喜?”

  秦鳳儀笑,“好事,但現在不能告訴你。”他簡直不用人讓,便道,“阿鏡,我還沒吃午飯呢。”

  李鏡忙讓人加椅子加碗筷,又令廚下加菜,秦鳳儀看桌上不過四五樣小菜,兩道湯品而已,的確不大豐盛,想著岳家日子怕當真不大寬裕,心下更心疼媳婦。秦鳳儀心疼媳婦菜錢,怕超支,忙道,“菜不用加了,這也夠吃了。”

  李鏡道,“早上做什麼了,午飯都顧不得吃。”

  秦鳳儀險就把給媳婦打首飾的話說出去,不過,臨到關門,他還是牢牢的管住了嘴,秦鳳儀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樣,“你少套我話,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待侍女擺上餐具,李釗,“用飯吧。”

  秦鳳儀極有風度的先給媳婦布了一筷子菜,自己這才吃了起來。李家兄妹畢竟是打京城來的,故而,這菜多是帝都菜色,秦鳳儀也挺吃得慣,尤其一道焦炸丸子,秦鳳儀直拍大腿,“唉呀,我怎麼忘了這道菜。說來,我們揚州人吃,都是吃獅子頭。你們京城人,就會吃這種焦炸的小丸子。這樣焦炸出來的小丸子,又酥又香。我怎麼忘了,等我回家,也叫廚下做,給我爹娘嘗嘗。”

  李鏡笑,“你們揚州人,也會做這焦炸丸子?這可是有講究的,有些不會炸的,炸出來跟石頭一樣,既不焦也不酥,只剩一個硬了。”

  “這倒是。”秦鳳儀跟媳婦半點兒不客氣,“阿鏡,要不,一會兒叫他們給我炸一盤,待我走時帶走,回家再過油炸一遍就好吃了。”

  李鏡笑,“成。”

  李釗道,“難得你也喜歡京城菜,在京時,有許多你們南方人到京城做官,總覺著我們吃得鹹。”

  “你們吃得本來就鹹,我也是好些日子才習慣的。”說著,還朝李鏡眨眨眼。

  李鏡一笑,問,“難不成,我還逼你吃京城菜了?”

  “哪裡用逼,每回看你吃得津津有味,我就想嘗嘗。開始覺著有點咸,其實,吃慣了還好。尤其這焦炸丸子,特別好吃。”秦鳳儀先歌頌了回京城的焦炸小丸子,夾了一個放在嘴裡,搖搖頭,“這不是阿圓做的,阿圓炸的最好。”阿圓是媳婦身邊的丫環。

  李鏡道,“阿圓沒同我一道來,在京城呢。待什麼時候,叫她炸了給你吃。”

  “嗯嗯。”秦鳳儀壞笑,“阿圓還那麼圓麼?”

  李鏡瞪他一眼,“阿圓那是福相。”

  “福相福相,一臉的福相。”秦鳳儀嘿嘿樂了幾聲,他忙了一上午,又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委實餓了,足吃了兩碗飯才算飽。當初還假惺惺的不必加菜,結果,加的兩盤子菜都給他吃了。要是不加兩盤菜,估計得不夠吃。

  李鏡還關心的問他,“可吃飽了?”

  “飽了飽了。”秦鳳儀把肚子給媳婦瞧,“看我,肚子都吃鼓了。”

  “怎麼累成這樣?”

  “嘿嘿,我是不會告訴你滴。”秦鳳儀這等無賴樣,招來李鏡免費送他一大白眼,“不說就不說,看還不憋壞了你。”

  “我就憋著,也不說。”

  

  其實,依秦鳳儀的文化水準,他也說不出啥有水準的話,就是這些口水話,硬是把李鏡逗的不成。還有,這飯都吃過了,姓秦的怎麼還不告辭走人哪。

  李釗真是好奇死了,這秦鳳儀臉皮也忒厚了吧。

  

  人家秦鳳儀半點不覺自己臉皮厚,這原就是他媳婦、他大舅兄,現在大家結拜了,就是他哥、他妹,這又不是外處。而且,秦鳳儀下午沒有計劃,便打算在李家消譴了。

  這秦鳳儀死賴著不走,依李釗的教養,也做不出趕人的事,他就是喝了一盞茶又一盞茶,端茶好幾次,偏生秦鳳儀跟瞎似的,就瞧不出他“端茶送客”的意思。倒把一向伶俐的李鏡險笑出個好歹,李鏡忍笑,與秦鳳儀道,“阿鳳哥,咱們去我院裡說話吧。”

  “好啊好啊。”

  李釗將茶盞一放,與妹妹道,“你中午都要小憩片刻,阿鳳過來,與我說說話。”

  秦鳳儀平生最不愛與大舅兄說話,他連忙道,“大哥,我也有點困,我——”他險說跟媳婦去歇了,虧得沒說,不然又得得大舅兄教訓,秦鳳儀道,“阿鏡,你安排個地方,我睡一會兒,待下午,你醒了,我有話與你說。”

  李釗看這白癡還瞅他妹呢,一把拉過秦鳳儀,皮笑肉不笑地,“那正好,到我書房去歇吧。”

  秦鳳儀做最後掙扎,可憐巴巴的看向大舅兄,“能不去嗎?”

  大舅兄火冒三丈,“不能!”

  

  秦鳳儀內心很糾結地:大舅兄這麼拉拉扯扯的拉著他往書房去,不會是對他圖謀不軌吧?

  同時,秦鳳儀默默表示:那啥,要是大舅兄對他圖謀不軌,他可是死都不會從的!他是他媳婦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16
第18章

  李釗覺著,這縱是結拜了兄妹,也不似很保險的樣子啊。

  尤其是秦鳳儀這小白癡,隔三差五的就過來他家,你在有事,你過來,咱們幫你把事辦了,也就結了。可這小白癡,便是沒事也要來的。而且,說秦鳳儀笨吧,他還有點小聰明。像來他家,從不空手,但也不送重禮。如果是貴重東西,李釗還能以“東西太貴重”為由拒收,可秦鳳儀送的,什麼點心哪,衣料子啊、街上買的花籃外加一整籃的鮮花啊……總得來說,都是不值錢卻很討他妹喜歡的東西。

  尤其那整籃整籃的鮮花,他家一花園子花呢,買這些有什麼用?可偏偏,瞧他妹的樣子,竟喜歡的緊。

  而且,這小白癡來他家還不算,還時常約他妹出門。李釗不放心哪,必要跟去,結果,人家倆人倒也沒什麼私密事,無非就是去瘦西湖散步啊、坐船啊、或者哪個飯莊裡出了新菜,倆人一道去品嘗。

  說句心裡話,李釗活了十八年,從沒覺著自己是個多餘的人,但跟著人家倆人出遊,他竟硬生生的覺著,自己是個多餘的!

  雖然小白癡對他很尊敬,他妹對他也很好啦,但,李釗就是覺著,自己是個多餘的!

  便是李釗也不由尋思,難不成,他妹真的跟這小白癡有這樣的緣分?

  只是,便是有緣,李釗本身也認可秦鳳儀的人品,但,這不成啊!他,他,他這是親妹妹,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妹守寡啊!

  每當李釗隱諱的同他妹談心時,他那一向冷靜又智慧的妹妹總是一句,“咱們與阿鳳哥都結拜了,大哥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雖是結拜,到底是異姓兄妹。”

  李鏡便道,“我這輩子,說不得就來這揚州城一回,介時回了帝都,就再也見不到阿鳳哥了。”

  看妹妹露出悵然之色,李釗心疼妹妹,又不忍再說了。

  李釗道,“其實,我也不僅是為了你。你也知道,阿鳳是個實誠人,我看他對你極上心,他又是個有些糊塗的,他自以為是哥哥對妹妹,可以後,咱們一走,怕他要傷感的。”

  李鏡默默無言。

  

  這聰明人,就容易想多。

  秦鳳儀從來不會想這許多,他素來隨心而行,想來見媳婦,就過來看媳婦。想送媳婦東西,就送媳婦東西。

  故而,聰明人如李家兄妹,煩惱便多。像秦鳳儀這樣的,反是每天樂呵呵的。因為,他爹他娘也很支持他多找媳婦玩兒,他爹還說了,“李公子李姑娘來揚州城,怕也不能久留,你們既投緣,該多多來往。咱們揚州城好地方多了去,他們打京城來,到底不熟,你多帶他們遊玩才好。”也不要求兒子跟他去鋪子裡學做生意啦。

  秦鳳儀當真覺著:他爹可真好,特別理解他!

  秦鳳儀一高興,當晚還特意從獅子樓買了好菜回家孝敬他爹。

  

  秦鳳儀是個率真的性子,卻不知他爹他娘很有一番盤算。秦太太就與丈夫說了,“阿鳳對李姑娘這樣的上心,我瞧著,這事有門。”

  秦老爺道,“不都結拜兄妹了。”

  “這就是咱們阿鳳聰明的地方。”秦太太一幅對兒子特有把握的模樣,與丈夫分析道,“你想想,那李家高門大戶,縱李姑娘有意,能像現在這般,時常與咱阿鳳出遊相見麼?這先結拜了兄妹,見面便容易,憑咱阿鳳的相貌,哪個女孩子不喜歡他?”

  說完,秦太太又一臉欣慰的與丈夫道,“別說,咱阿鳳還真有幾分靈透。”反正只是結拜的兄妹,沒血緣關係,只要彼此情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秦太太不解內情,將兒子腦補的智慧過人。

  秦老爺給妻子一說,倒也覺著此事有門,秦老爺道,“要當真能成,這親事委實不錯。”

  “那是!”秦太太道,“我雖沒見過那位李姑娘,可你看她幫著挑的那幾樣給平禦史預備的東西,皆是既雅致又講究的,也就是李姑娘這樣的出身,才有這樣的眼光。而且,人家是誠心幫著咱阿鳳。沒聽阿鳳說麼,跑了一天呢,阿鳳一個男孩子都說累的腿酸,何況李姑娘這樣的大家閨秀。倘不是誠心幫忙,誰肯受這個累。這姑娘,多好啊。要是換了別個大戶人家的小姐,還不知如何嬌貴拿捏。”

  頓一頓,秦太太喝口茶潤喉,繼續道,“你不曉得,前兒我去方家南院大奶奶那裡說話,就她家那姑娘,平日裡扭扭捏捏、裝模作樣,就不必提了。我只是一說咱阿鳳,也沒說要跟他家提親啊,那方大奶奶就好像怕咱家相中她閨女似的,忙忙的與我說,定了她娘家的侄兒。哼,就她家那姑娘,尋常人矣,能與景川侯家的大小姐相比?人景川侯家的大小姐都對咱阿鳳另眼相待!她家閨女,上趕著要聘給咱家,我都怕委屈了咱阿鳳。”闔著秦太太是在方家碰了壁,肚子也窩著火。再者,秦太太說的也是實情,景川侯府的門第,擱在這揚州城,不要說方家南院的大姑娘,便是方家嫡支的姑娘,也沒的比。

  秦太太道,“明兒我就去棲靈寺給咱阿鳳燒柱紅鸞香,請菩薩保佑咱阿鳳的姻緣。”

  正是兒子姻緣關鍵時刻,秦老爺也迷信兮兮的表示,“多加香油錢。”

  “我曉得!”

  

  故而,這夫妻二人對於秦鳳儀隔三差五的尋李鏡之事,甭提多支持了。

  秦鳳儀自己也願意與李鏡相處,覺著,現在媳婦不似夢裡那般兇悍,就是偶爾有些小蠻性子。唉喲,秦鳳儀天生愛這口!如此,他去的更勤了。

  

  這一日,卻是銀樓的首飾打好了,秦鳳儀給媳婦送去。

  讓秦鳳儀唯一不大喜歡的就是,每回去瞧媳婦,總得先過大舅兄這關。

  今次亦不例外。

  秦鳳儀抱著個紅木匣子,笑嘻嘻地,“大哥,阿鏡在嗎?”

  李釗真想說不在,奈何他妹在家。因為這姓秦的總過來,她妹現在都少出門了,就等著姓秦的來約似的。

  不過,李釗是要一併去妹妹院裡的。

  去就去唄,秦鳳儀半點兒不怕大舅兄去,反正他與媳婦做啥,大舅兄都要在一畔守著的。久而久之,秦鳳儀都習慣啦。他現在都能將大舅兄視若無睹了。

  

  李鏡正在屋裡看書,見秦鳳儀來了,未語先笑,起身相迎。秦鳳儀一手托著匣子,一面擺手,“坐著坐著。”把匣子放他媳婦手裡,然後,一臉獻寶的得意樣,“阿鏡,你生辰快到了,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生辰禮。”

  李鏡生辰在五月,其實李鏡不大喜歡自己這生辰,民間的說法,五月是惡月。但看秦鳳儀特意為她慶生,李鏡笑,“什麼東西?”

  “打開來看。”秦鳳儀一臉期待。

  李鏡打開匣蓋,見是一套金嵌紅寶的首飾,不由有些呆。秦鳳儀雖則時常送她東西,可這樣貴重,李鏡有些猶豫要不要收。秦鳳儀已是迫不及待的呱啦呱啦說起來,“那天我去銀樓,看他們擺的都是一些俗貨,想來阿鏡你也不喜歡。我想了好幾天想出的花樣子叫他們照著樣式來打的。”拿起一支芙蓉花釵給媳婦瞧,“現下市面上的芙蓉釵多是以黃金為瓣,何其笨重。我叫他們用以金為枝脈,直接嵌紅寶磨出的花瓣,這花瓣也是有講究的,既不能太緊湊,緊湊太過就成一團失了這花釵的靈秀。也不能太稀疏,稀疏則不成個樣子。中間花蕊用的是黃晶,正合你戴。你看,這步搖、鐲子、戒子、項鍊,都是我想出的樣式。世上僅此一套!還剩了些料,給你磨了些花扣。阿鏡,喜不喜歡?”

  秦鳳儀一幅就等著被誇獎的神色了,李鏡笑,“很喜歡。”眼中卻是忽就滾下淚來,她緊緊握住秦鳳儀的手,哽咽難以抑制,以至渾身顫抖。秦鳳儀聽到李鏡哽咽問他,“告訴我,你在夢裡,是如何早逝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1 18:18
第19章

  女人真是一種難以預料的存在啊。

  秦鳳儀如是感慨。

  他明明是提前給他媳婦送生辰禮的,好端端的,前一刻還在笑,突然就哭了起來,還問他那些不能說的事。真的,要是能說,他一準兒跟他媳婦說。這實在不能說,關係到他的臉面問題,他是打死都不能說的。

  秦鳳儀簡直是落荒而逃。

  當然,逃之前沒忘了把帕子塞他媳婦手裡。

  

  一路跑出李家,秦鳳儀繼而一口氣跑出半條街,小廝攬月這此方牽著馬追了上來。秦鳳儀歎一聲,無精打采的騎馬回家去了。

  李鏡卻是狠狠哭了一場,李釗勸妹妹許久,李鏡方收了淚,待侍女捧來溫水,李鏡洗過臉,同她大哥道,“哥,我實在不甘心。”一個人,好端端的,無病無災,怎會年紀輕輕突然死去?

  李釗歎,“看秦鳳儀那樣,他是絕不會告訴咱們的。何況,他既夢中有所得,說不得也不會似夢中那個結局。”

  “他要是無德無行之人,死也就死了,也無甚可惜。可你看他,哪裡像有什麼大惡之人?我這心裡,要是看他真有個好歹,我沒幫過他,我怕是一輩子都不能安心。”

  “他有什麼事,我來幫他,你不好再與他相見。阿鏡,他既有此隱憂,別個想頭,你且斷了。”李釗苦口婆心,“秦鳳儀的確是個好人,你趁著情未深,別再與他來往了。他有什麼難處,我絕不袖手旁觀。要是他身邊有什麼可疑的人,我也留心。成不成?”

  “不成。”李鏡揉揉臉,“你是來跟著方先生念書的,明年就得春闈,不能耽擱。哥你也不必擔心我,我心裡有數。若能幫他查出身邊隱患,也不枉他待我一場。我幫他,全當報償。”

  李釗猶豫,“你真沒對他動心?”

  “我就是太不甘心他是那樣的結局。他這個人,咱們來往這些天,看也看得明白,他沒什麼心機,對誰好,就是一心一意對誰好。我也不是他突然送我首飾就心動的人,去歲我生辰,平嵐送的那一匣珍珠,論珍貴遠勝這匣首飾。我就是,太不忍心他落得早逝的下場。”倘是別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子,突然收到心儀男人的貴重珍寶,感動驚喜之下,以身相許亦不稀奇。但,李鏡不是這樣的人,她出身侯府,且她的素質,配得上侯府嫡女的身份。要說突然失態,並不因秦鳳儀的禮物在價值上如何貴重,而是這片心意,太難得了。

  

  李鏡決定的事,那必是要做到底的。

  秦鳳儀卻是經李鏡一哭,自此再不敢登李家的門。原本,“夢裡”時,他被媳婦各種收拾,簡直是受盡折磨,秦鳳儀是怕了這厲害婆娘。可沒想到,他媳婦這一哭更是厲害,秦鳳儀至今想起來都心裡悶悶的。好端端的,怎麼就突然哭了呢?還不如發頓脾氣叫人明白。

  秦鳳儀想不通,卻是怕了他媳婦哭,雖則心裡惦記,卻是不敢再去,生怕他媳婦問他上輩子如何死的事。

  簡直丟死人了。

  

  秦鳳儀是誰都不會講的。

  秦鳳儀悶悶的,秦太太看他這樣,以為他與李姑娘鬧什麼彆扭了,還打聽來著,秦鳳儀哪裡肯說。秦老爺看他在家沒精神,乾脆道,“平禦史就要到了,這些天鋪子裡也忙,你既無事,就與我到鋪子裡去吧。”

  秦鳳儀便繼續跟在他爹身邊打下手。

  不過,他不去李家,卻是未料到,李鏡要登門拜訪啦!

  把秦鳳儀嚇的團團轉,“這可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秦太太好笑,“我的兒,這是好事啊!”人家姑娘主動登門啦!秦太太是不管兒子這慌頭慌腦的樣,連忙吩咐管事,明日請獅子樓的大廚來家掌勺,再安排明日採買貴重食材,必要好生招待李家兄妹。

  秦太太與丈夫道,“你明日若無要緊事,也不要出去了,阿鳳到底年輕,你幫著他招待李公子,我明兒也不去方家南院赴方大奶奶的約了,我就在家,與李姑娘也好生說說話。”

  秦老爺點頭,“這話是。”

  結果,第二天秦鳳儀一大早就跑出門不見了。把秦太太氣的,直捶胸口,“這不爭氣的小子。”人家姑娘都來了,你可跑什麼呀!

  秦老爺也是急的團團轉,一迭聲的令家下人去找兒子,只要找到人,便是綁也要綁回來的。

  

  結果,夫妻倆都未料到,秦鳳儀是給李家綁了去。

  秦鳳儀為啥怕媳婦啊,這絕對是有原因滴。看吧,也不知他媳婦哪裡來得這些神機妙算,他天剛亮就起啦,偷偷摸摸出門,結果,剛出家門,就被他媳婦派去的人逮住,一路“押送”到李家。

  李鏡見著秦鳳儀便道,“我早料著你要偷跑!”揮手將下人打發下去了。

  “阿鏡你算無遺策!”秦鳳儀習慣性的拍馬屁,賠笑道,“有事好好說,你叫我一聲,我也過來了不是?”

  “你要這麼聽話,我用得著叫人去堵你?”李鏡問秦鳳儀,“你跑什麼,我到你家去還能吃了你不成!”

  “吃你隨便吃。”

  李鏡給這無賴話氣紅了臉,問他,“還沒吃早飯吧?”

  “這麼早,哪裡來得及。”秦鳳儀知道給媳婦逮住是再跑不了的,露出個可憐樣,道,“阿鏡,咱們一道用早飯吧。”

  “就知道吃飯,你這偷跑出家,你家不定怎麼急呢?你就不擔心父母著急?”李鏡哼一聲,喚來丫環,令丫環叫小廝到秦家傳個話,李鏡道,“就說秦公子到咱們府上來了,讓秦老爺秦太太不必記掛。”

  秦鳳儀不由心下感慨,他媳婦行事,夢裡夢外都是這般周全。

  先令人去安了秦家夫妻的心,李鏡接著安秦鳳儀的心,“你不想說的事,我以後不問了。你也不要成天提心吊膽的。”

  秦鳳儀立刻露出仿佛卸了千斤重擔的輕鬆模樣,“成!”

  “你先坐下,咱們說說話。”李鏡指指身邊的椅子,待秦鳳儀坐了,李鏡方道,“你不想說的,我不問。可有一樣,咱們雖有緣無分,但叫我看你遭那等下場,我不能坐視。你自己也留心,要是城中有什麼仇家,與我說,我縱幫不上什麼大忙,也能幫你想個主意。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

  先時他媳婦突然哭,他還覺著女人的情緒不能理解。如今給他媳婦的感動的,秦鳳儀抽抽鼻子,“阿鏡,你對我真好。”

  “才知道啊。”李鏡嗔道,“那你初時見我還跟見鬼似的,我多問一句,這些天就不見你上我家門了!”

  “我不是不想來,我心裡可惦記你了,就怕你傷心。可我又怕來了你總問我。”

  “好了,不問你就是。”李鏡問秦鳳儀,“你在城中可有仇家?”不問就不問,不直接問,還不能拐著彎的打聽了?

  “沒有啊。”秦鳳儀也不願意早死,他縱腦子不大好使,這事他翻來覆去想了幾百遍,與李鏡道,“以前我也就上學時欺負欺負同窗,出門頂多與朋友有個口角,那些不過小事。對了,前些天我與方灝打了一架,但方灝是個書呆子,他哪裡有殺人的本事。”

  “為何打架?”

  秦鳳儀不大想說,不過,此事倒也不是不能說,秦鳳儀就照實說了,“就為那壺,就是我送你的那個焗過的破壺。你不是喜歡這種破爛麼,我去古玩店,正好瞧見這壺,偏生給那小子預定了。你不曉得,他早就與我不對付,因他多念兩本書,成天以為自己多有文化,時常笑我學識不佳。我見著那壺,想著你定喜歡,要是個和氣的,我就請人家讓給我了。偏生是方灝,他要知道我也喜歡,如何肯讓。我就想個法子,氣得他跳腳,他一惱,竟然動手,結果,我倆打了一架,他氣得沒買壺就走了。我就把壺買下來了。就這麼點事,能為把壺就殺人。”

  “不至於。”李鏡也搖頭,認為這麼點小事不值得殺人,不過,李鏡看向秦鳳儀,正色道,“趙東藝大師的手藝,那是破爛麼?還有沒有眼光!原還以為你挺懂欣賞,原來都是裝的!”

  “我沒眼光,你有眼光,還不成?”秦鳳儀見左右無人,他媳婦也不問他那丟人的事了,心下輕鬆,心情也大好。自袖子裡摸出個荷包,裡面倒出兩個寸大的小玉雕,放到李鏡跟前,道,“你屬虎,我屬牛。看,這個小玉虎是給你的。這個小玉牛,是我的。這倆,是一塊玉料上來的,瞧出來沒?”

  李鏡見兩隻小玉雕皆玲瓏可愛,心下亦是喜歡,道,“挺好看。”本是羊脂玉料,卻是這小玉虎和那小玉牛脊上多了一絲胭脂紅,給這兩個小玉雕平添了一絲俏皮。

  “你那天就想送我的吧?”

  “是啊。”秦鳳儀把小玉虎放李鏡手心裡,偷偷在人家掌心劃一記,道,“你看,非但合了你的屬相,而且,還有絲胭脂色,更合了你的性情。”

  李鏡知秦鳳儀言下之意,笑眯眯的問秦鳳儀,“我什麼性情啊?”

  “胭脂虎唄。”秦鳳儀偷笑,李鏡氣得一抬手,秦鳳儀握住她手,“玩笑,玩笑。”

  李鏡抽回手,“老實點兒。”

  “知道知道。”秦鳳儀道,“我就是一時忘了。”嗯,沒成親,不能隨便握媳婦的手了。

  李鏡取走那只小玉牛,道,“這個給我吧?”

  秦鳳儀便收起小玉虎,貼身放好,悄悄與李鏡道,“那啥,阿鏡,你可不能喜歡上我啊。”

  飯還沒吃,李鏡就險給秦鳳儀這話噎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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