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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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199015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36
第70章

    秦鳳儀自從中了舉人, 在揚州城的風評就與以往大大不同了, 哪怕當初他中秀才時, 也沒有這樣的上等風評啊。最開始,秦鳳儀的風評多是與相貌相關,鳳凰公子就是例嘛。後來,秦鳳儀中了秀才,大家才覺著,鳳凰公子除了臉好像還有些內涵。待得秦鳳儀今日一朝中舉,立刻由一個臉很出眾還算有內涵的富戶公子升格為了才貌雙全的天才人物。

    好在,揚州城還有位二十二歲的方解元, 所以,人們在誇讚文魁鳳凰公子時, 還是會說一句,也就比方解元略遜一線罷了。

    但,如今, 秦家擺酒的時候, 不少眼明心亮、精明強幹的賀喜的人對於秦鳳儀的評價又上升到了“會辦事”的層次。無他, 瞧瞧秦家這精道的。昨兒個解元府擺酒, 秦鳳凰就從早忙到晚的幫著張羅待客。今日秦府擺酒,解元公就親自到了,也是裡裡外外的幫著忙啊。

    秦鳳儀去給方悅幫忙人們不覺如何,就方悅現在解元的身份,願意上趕著幫著張羅的多的是,只怕你有這心還沒這機會喲。但秦鳳儀不一樣啊, 他不過一尋常的百名開外的舉人,能跟解元公比嗎?結果,昨天他往方家忙了一天,今日秦家擺酒,解元公好意思不來?

    反正,不曉得秦鳳儀與方家淵源的,多是這般揣測,認為秦鳳儀這可真是太會辦事了。先把善行到前頭,解元公簡直不必請就來了。

    這整個揚州城的舉子們,也只有秦鳳儀有這樣的大的面子,有解元公上門幫著待客啦。

    其實,秦鳳儀真沒這麼想,他就是覺著,倘兩家擺酒沖在一日,他抽不出身過去,方悅也抽不出身過來,與其如此,自然岔開的好。他比方悅年紀小,自然要讓方家先擺,他隨於其後。至於方家擺酒他幫著迎客的事,他有今日,皆是方閣老如何細心教導的緣故,就是他與方悅,一道念書這好幾年,情分極深。方悅的好日子,他能不去幫著張羅?

    秦鳳儀完全覺著自己是一片丹心照汗青,結果,人家硬是認為他心機深重。

    即便不是秦鳳儀的主張,那也定是秦老爺的主張!

    尤其知府大人親臨,秦家更是面子大了去。

    章知府並未久坐,但也吃了兩盞酒方告辭離去的。

    許多人更覺著,秦家這真是深藏不露啊。這揚州城的新舉子,辦酒席的不是一家兩家,但,知府大人親自到場的,只有兩家,一個是方悅方解元家,另一位就是秦鳳凰家了。

    連幫著待客的方灝他娘方大太太都有些後悔今日攆著丈夫去娘家提閨女與娘家侄兒的喜事了,要知道秦家這般熱鬧,該讓丈夫過來秦家幫襯一二才是。

    秦家人丁單薄,雖有幾家交好的幫襯,這一整天的折騰下來,待送走客人,秦鳳儀都累癱了。倒是秦老爺秦太太極是興頭,半點不覺累,秦太太還遺憾的說,“要不是得收拾東西去京城,我真想連擺三天流水席。”

    秦老爺笑,“到京城包管讓你盡興,阿鳳的定親禮,可是得大辦。”

    “那是!”秦太太受了這些來到賀的太太奶奶們一整天的奉承話,此時仍是眉飛色舞,道,“咱家就阿鳳這一個兒子,人家李姑娘等咱阿鳳這些年,斷不能委屈了兩個孩子。”

    夫妻二人商量得正起勁,榻上已傳來秦鳳儀淺淺的鼾聲。秦太太連忙收了聲,見兒子歪在榻上就睡著了,頓時大為心疼。也不用丫環,與丈夫兩個,一個輕輕的把兒子斜靠著的頭平放在枕頭上,另一個把兒子的靴子給脫了,把腿放到榻上。梨花抱來薄被,秦太太親自給兒子蓋上,命梨花細心守著,夫妻二人去了別個屋說話。

    秦太太歎道,“咱阿鳳,這幾年就沒歇過一天。我聽瓊花說,做夢都是念書的事。我就盼著明年春闈一舉得中,孩子也能好生歇一歇。”

    秦老爺道,“念書哪有不辛苦的。也怪我,小時候總捨不得管教,要是小時候能壓著阿鳳多看幾本書,這會兒也不必如此辛苦。”

    這話正中秦太太心坎,秦太太道,“以前我就說你太慣孩子,阿鳳小時候念書,他自己功課沒做,到學裡挨先生一戒尺,把你心疼的,轉頭去找人家先生理論。就你這樣,哪個先生敢幫咱們管孩子。”

    “你還說我,還不是你哭天抹淚罵那秀才半日,逼著我去給兒子報仇。”秦老爺說著說著就笑了,“咱阿鳳,自小就是個可人疼的模樣,你說慣孩子,誰家有這樣的孩子不慣著啊。原我想著,要是他沒出息,咱們現在的銀子也夠花幾輩子的人,平平安安,富貴到老,也是福氣。不想,真是樹大自直,這才幾年,就比我這折騰了大半輩子的都有出息。”

    秦太太面露驕傲,道,“咱們都是苦出身,其實吧,我有時想想,便不是苦出身,大概也就這個樣兒了。你看咱阿鳳,就說他這相貌,那是尋常人能有的麼?小時候每次帶阿鳳出門,我都怕拐子眼紅,拐了咱阿鳳走。你還記不記得,以前那個塗家,就是跟咱家爭鹽引的那家?”

    秦老爺笑,“如何不記得,爭不過咱家,就半宿著人往咱家門縫裡塞白皮信,上面寫著:你家小男孩很可人疼。”

    “那回可是嚇死我了。”

    “是啊,半年沒叫阿鳳出門。等塗家失了鹽引,把他家的生意吞了,還是他家投靠過來的掌櫃說起來,才曉得是他家的鬼。”秦老爺道,“其實,不用擔心。這人哪,端看是個什麼命。你看咱們阿鳳,雖說咱家是鹽商,可咱阿鳳,自小出門就是眾星捧月。他小時候貪玩,我心裡還想著早些給他定個賢慧的媳婦給他收收心,結果,還沒等議親呢,他就遇到了李家姑娘。多少人家眼紅咱家這樁親事,可要我說,李姑娘來揚州好幾個月,遇到的人多了,怎麼他們就沒咱阿鳳的運道?這就是命數的不同。咱阿鳳就是命強。”

    “可不是麼。”秦太太道,“還有件事,你心裡可得有譜。”

    “什麼事。”

    “咱家的生意。”秦太太道,“我去棲靈寺給阿鳳求了個春闈簽,是個上上簽。我還找城南的李瞎子算了,那李瞎子說,咱阿鳳這科春闈,八九不離十的。這要是中了進士,阿鳳必得過官。官員和官員的家裡可是不能經商的,咱們這生意怎麼著呢?”

    秦老爺笑道,“我心裡有數,若阿鳳中了,這鹽引上的生意,便讓孫掌櫃接手。反正也就剩明年一年了。”

    秦太太道,“這樣也好。”

    夫妻二人說一回兒子,越發欣慰,覺著日子分外有盼頭。

    待到了鹿鳴宴的日子,秦鳳儀是與方悅一道去的,秦鳳儀這回很隨大溜的穿了身寶藍色的袍子。方悅見他寶藍,立刻回家換了身玉青色的長袍。

    方悅笑,“雖則是早給你比下去了,還是不能跟你穿一樣的。”

    秦鳳儀笑,“你跟大哥真不愧一道長大的,有一回出門,我衣裳跟他重了,他立碼就回去換了。”

    方悅笑,“今兒不知多少人後悔穿寶藍。”秦鳳儀是屬於那種,布衣荊釵仍不掩其傾城之貌的絕頂美貌,基本上,縱方悅這樣書香世家薰陶出來的溫雅公子,在秦鳳儀這種耀眼美貌前都要黯淡三分的。相貌給秦鳳儀比下去,這不算什麼,揚州城裡一向無人敢與鳳凰公子論美貌。但,有一件事頂頂要緊,雖然許多人愛跟風,鳳凰公子穿啥,他們回去也置辦回來。但,與鳳凰公子在一起的時候,千萬不要跟鳳凰公子穿一樣的衣裳,那真是誰醜誰尷尬。

    果然,秦鳳儀一到,那些穿寶藍的舉子們,立刻給比的灰頭土臉。好在,舉子們一般年紀都較大了,風度也不錯,打趣道,“咱們就忘了去問問秦公子穿什麼樣的衣袍,早知秦公子穿寶藍,我們換個天青也好啊。”

    還有人笑道,“方解元就比我們有智慧。”

    方悅與大家打過招呼,玩笑,“也怪我,沒提前想起這一道。”

    秦鳳儀笑,“無妨無妨,待瓊林宴時想著就成。”

    秦鳳儀這話,真正有些狂。不過,大家都是新科舉子,正是春風得意之時,而且,這話多吉利,故,縱有些狂,大家也願意聽的。春闈便在明年,有些準備明年春闈下場的舉子便就這個話頭聚到一處說起春闈。一時,瘦西湖上熱鬧非凡。

    待得總督巡撫知府以及揚州城有名的官員士紳們到齊,那氣氛,愈發熱烈。舉子們自然正是得意之時,諸大員們也很樂意參加鹿鳴宴,別個不說,明年春闈,必有舉子金榜題名,將來位列朝班,或就有前途不可限量者。

    譬如方悅,這位方閣老的嫡孫,如今已是二元加身,連總督大人都說,“方解元,明年等著聽你的好消息。”

    方悅不卑不亢,頗有讀書人的風骨,亦不乏一絲對待總督大人的恭敬,方悅笑道,“只盼不負大人所望。”

    再有就是秦鳳儀了,秦鳳儀論名次,百名開外。一般這種名次,基本上哪怕諸大員很樂意過來見一見新科舉子,但秦鳳儀這樣的基本上是不大會有人理的,只要過來吃飯就成了。不過,沒想到,諸位大員對秦鳳儀的關注並不比方悅少,方悅出身才學都是一等一,秦鳳儀出身才學都一般,但,此人偏生極有運道,竟得了景川侯府的親事,何況,又拜了方閣老為師。

    故而,總督大人掃了一圈,也不知哪個是秦鳳儀,就問一句,“聽說咱們揚州有位鳳凰公子,如何不見?”

    秦鳳儀連忙起身行禮,總督一眼望去,不禁與巡撫大人道,“若不是親眼相見,焉信世間有此玉人?”

    巡撫大人笑,“鳳凰公子剛剛站起來,我都覺著這滿室燈火都不及鳳凰公子的光華。”

    總督大人看秦鳳儀雖則身量高挑,相貌亦是俊美到耀眼,但眉宇間仍有幾分少年氣。總督大人甚是心喜,問,“鳳凰多大了?”

    秦鳳儀道,“大人,我今年十九,明年就二十了。”

    總督大人更是喜歡,這樣的年紀,又有景川侯府這樣的好親事,還有方閣老這樣的一位恩師,這還愁以後沒前程沒發展麼。總督大人贊道,“真少年英才,我在你這個年紀,還沒中秀才呢。”

    秦鳳儀道,“大人在我這個年紀肯定娶到媳婦了吧。”

    總督大人一時沒明白,巡撫大人也不知這話是什麼意思,還章知府悄悄同巡撫大人說了,巡撫大人又告訴了總督大人,總督大人哈哈大笑,“你明年可得努力啊。”

    秦鳳儀使勁點頭,“學生一準兒好好考!”

    這種完全不按套路來的對話,也就是秦鳳儀了。因為受到總督大人格外的關注,宴席開始時,過來與秦鳳儀一道吃酒的舉子不知多少。原本大家覺著巴結下解元郎也就是了,結果,突然發現,這秦鳳凰好像別有背景啊,於是,紛紛過來,哪怕結不下什麼深厚友誼,起碼先混個面熟。

    秦鳳儀酒量再好也受不了車輪戰,他一時就不成了,一手扶著什麼人,迷迷糊糊的往外走。當真是秦鳳儀有運道,章知府給身邊侍從使了個眼色,那侍從立刻悄不聲的過去,就見有個侍女正扶著秦鳳儀往樓下去,那侍從問,“你做什麼?”

    侍女一驚,繼而恢復平靜,柔聲細氣道,“這位舉人老爺想去小解,奴婢服侍。”

    侍從道,“不必你,下去吧。”過去接過已是喝得頭暈腦脹的秦鳳儀,給秦鳳儀尋了蠱醒酒湯,把他安排在一間靜室了,又尋來手下叫寸步不離的守著。

    秦鳳儀是第二天方曉得此事,連忙去知府衙門道謝,章知府道,“你如今是有功名的人了,行事還需小心。”

    秦鳳儀皺眉,“我也沒得罪過什麼人哪。”

    章知府好笑,“便是你得罪了什麼人,誰會在鹿鳴宴上下手不成?不一定是你得罪了誰,阿鳳,趕緊把景川侯府的親事定下來,你別臨了臨了弄出些不雅的事來,豈不冤枉。”

    秦鳳儀便明白昨日多是紅粉之事了,秦鳳儀再次謝過章知府,他頗是唏噓,“我這還是童男之身呢,虧得沒被人玷污了去。”

    章知府好懸沒嗆著。

    秦鳳儀湊過去悄悄與章知府打聽,“大人,昨兒那事,連阿悅哥都沒察覺,我更是無知覺,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章知府雙腿交疊,翹起二郎腿,瀟灑的一彈身上衣袍,含笑望向秦鳳儀這張沒有半分瑕疵的俊臉,問,“想知道?”

    “特想。”

    章知府那張俊雅斯文的臉上竟露出一抹促狹,“不告訴你。”

    秦鳳儀絕倒!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38
第71章

    因險被玷污的事比較丟臉, 除了爹娘外, 秦鳳儀只與方悅說了, 方悅皺眉想了想,“昨兒是在明珠樓,鹿鳴宴上服侍的侍女,應該是總督府安排的。除了總督府的人,就是昨日過去唱曲音樂的姑娘們了。”

    秦鳳儀擺擺手,苦惱道,“人生得太好,就是有這樣的煩惱啊。”

    方悅無語, 問他,“你還常遇到這事不成?”

    秦鳳儀道, “也不算經常吧,不過,昨兒那事我大概知道是怎麼回事。”

    方悅連忙問他, 秦鳳儀不大想說, 方悅催了又催, 秦鳳儀才說了, “是這樣,打我十三四上,就有花樓給我送帖子,你知道我是從來不去那種地方的。近年聽說花樓裡開出賞金,說誰能跟我那啥,就有萬兩銀子可拿。”

    “睡你還能拿銀子?”方悅不可置信, 感慨,“你這身子也忒值錢了。”

    “那是!我守身如玉這些年,你以為跟你們這種殘花敗柳一樣的?”別看阿悅哥瞧著正經,屋裡也有倆通房呢。

    秦鳳儀道,“等到了京城,我得把這事好生跟我媳婦說一說。”

    方悅笑,“阿鏡定要生氣的。”

    “那不叫生氣,那叫吃醋。”秦鳳儀壞笑,“阿鏡吃醋的時候,特愛拿眼睛翻我,她眼睛那樣一番,我就特想笑。”

    “你這也是賤皮子。”

    “你老光棍哪裡能懂。”秦鳳儀八卦兮兮的同方悅打聽,道,“說來,阿澄妹妹去歲嫁了,阿悅哥,你這回春闈,大事上有沒有譜啊?”

    “什麼大事?”

    “你這麼聰明的人,今兒怎麼笨了?自然是榜下捉婿的事。”秦鳳儀道,“上科春闈,我大舅兄就很精道,提前跟襄永侯府的人商量好,杏榜一出,我大舅兄立刻被襄永侯府的人捉了去。阿遠哥就沒個算計,好幾家來搶他,據說有兩家還打起來了。”

    方悅笑道,“天真了吧。酈遠本就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他就是故意叫人爭搶他呢。”

    “阿悅哥,你會讓人故意搶你不?”

    方悅但笑不語。

    憑秦鳳儀怎麼問,方悅就是不說,把秦鳳儀急道,“你們這些人,就這樣,好不好就愛擺這麼個莫測高深的模樣,特討厭。”

    “親事還未定,哪裡好說。”

    “我跟阿鏡的親事也沒定呢,我就告訴你了。”

    方悅哭笑不得,“你們那事,大半個揚州城都曉得好不好。”

    倆人說一回話,把去京城的日子給定了。秦鳳儀道,“方爺爺也跟咱們一道回京城吧?”

    “祖父原不想回,可我一去,身邊也沒兒孫服侍,再者,這回到京城,非但咱倆要春闈,這回你肯定與阿鏡要定親的。我這裡,親事也要定下來。我勸了祖父半日,他方應了。”

    秦鳳儀道,“你著個方爺爺身邊服侍的,我帶著去漕幫,看艙室如何收拾。咱們正年輕沒什麼,老人家這把年紀,如今漸漸天冷,可是得留神。”

    方悅也沒與秦鳳儀客氣,便打發了個祖父的近身丫環,隨著秦鳳儀去了。

    秦家因要運聘禮,這一下子就雇了四條大船,一船是聘禮,另一船裝的秦鳳儀的狀元紅,還有家僕,另則兩船,一船是秦方兩家人住,另一船是方家人準備的土儀之物。

    這都準備去京城了,方灝跑過來與秦鳳儀、方悅道,“幫我個忙。”

    “什麼事啊?”

    方灝來得急,這已是九月天,小毛衣裳都上身了,方灝硬是一腦門子的汗。方灝歎口氣,茶都顧不得吃一口,道,“還不是我娘,非得讓阿洙這會兒嫁給我表哥。表哥不是今年也中了舉麼,我娘硬說是雙喜臨門。實際上,她是擔心表哥春闈得中,親事有變,就想著,表哥去京城前把大事給辦了。”

    秦鳳儀對這些事根本上是沒什麼看法的,就是有看法,秦鳳儀也覺著方大太太辦得對。秦鳳儀道,“自然是喜事要緊,你歎哪門子氣啊。”他要是與阿鏡妹妹的親事定了,他早成親了。

    方悅也沒覺著有什麼不對,方悅道,“京城榜下捉婿風氣極盛,嬸子也是以防萬一。”

    “這要是我舅舅家願意才好。”因與方悅、秦鳳儀關係不錯,方灝才說的,“我舅舅倒沒什麼,可我舅媽,是一心巴望著我表哥趕緊去京城準備春闈的。”

    “成親也用不了多長時間,宴客酒席什麼的,又不用你表哥張羅,自有你舅舅舅媽,他就成親那天露個面就行,能耽擱多少時間念書啊。”秦鳳儀一向有話直說的,“我說你舅舅家是不是要毀婚啊。”

    方悅瞪秦鳳儀,“莫烏鴉嘴。姑表做親,親上加親,這如何能反悔?總不能當初沒功名時求娶人家姑娘,一朝有了功名,就另攀高門吧。”

    “我是勸我娘,不要急這一時。我娘生怕過了這村沒這店,再者,我妹妹現下也十七了,又怕沒了舅家親事,找不著好人家。何況……”何況啥的,方灝沒說出來,道,“我娘已是同我舅舅說好了,後兒個成親。你們是大後天去京城,跟我一道去給我妹送親,也壯壯聲勢。我舅媽那人,勢利的很,見著你們,她就得多尋思,總要對我妹好些。”

    秦鳳儀直道,“你娘那樣精道的人,瞧瞧這是給阿洙妹妹定了個什麼親事。這虧得是親閨女,這要不是親生的,我還得以為她故意的呢。”

    “也許是我想得多了,我表兄和舅舅都是願意的,就是舅媽,婦道人家,能有什麼見識。”

    秦鳳儀與方洙也認識許多年了,雖然阿洙妹妹見他定要鶯聲燕語的懟他幾句,卻也是自小一起長大的。方悅對這個族妹印象也不錯,因為一道念書時,方灝時常帶著方洙做的點心過去,方悅也吃了好幾年。既是方洙的大喜事,兩人自然一口應下。

    既是送親,這回是不想撞衫也得撞了,因為送親使向來都是一身大紅的。在秦鳳儀光芒的照耀下,方悅方灝這對族兄弟很榮幸的成了一對透明人。這倒無妨,反正今日主角也不是他們,待到得方灝的舅家孫家,秦鳳儀一出場,把個新郎官孫舉人硬是給比得灰頭土臉,無他,方悅方灝都生得斯文清秀,一般江南人,縱是男子,也偏俊秀。這位孫舉人則是身量魁梧,方臉大眼的相貌,跟秦鳳儀在一處,要不是這身新郎倌的衣裳,還得以為是秦鳳儀的侍衛呢。

    孫舉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滿臉帶笑,“不知方兄和秦兄過來,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又道,“我聽說你們這幾日就要北上的不是?”

    方悅笑道,“原想前幾天就走的,聽說你與阿洙的親事就在眼前,我們便多留幾日,吃過你們的喜酒再走。”

    秦鳳儀便是沒啥心眼,也知道方悅這是為方洙撐腰呢,秦鳳儀覺著自己也得表示一下,可他又不會說方悅這種委婉話,於是,秦鳳儀索性就直接道,“孫兄,你可得好生待阿洙妹妹啊。”

    孫舉人笑道,“我與阿洙,且不說是姑舅兄妹,也是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自然只有疼她惜她的。”

    “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就該疼媳婦!”秦鳳儀覺著,這孫舉人還是個明白人。

    孫舅舅孫舅媽聽說新娘子到了,都過來迎接喜隊,待見到方悅解元與鳳凰公子,二人更是歡喜非常,臉帶榮光。

    孫舅媽對著方悅秦鳳儀,那眼神熱切的,仿佛不是在盯著人,倒似盯著什麼稀世奇珍一般。秦鳳儀倒沒啥,他自來就時常接收到這種眼神。但,方悅沒經驗啊。方悅面兒上就有些不自在,尤其是,孫舅媽一句,“解元郎有沒有定親啊?”鬧得方悅都不曉得如何是好了。

    秦鳳儀在一邊兒壞笑,“沒呢。舅媽,你要是有認識的好閨女,就介紹給我阿悅哥。”

    “有,有!”孫舅媽已是愛得不行,很有心把自己閨女說給方悅。只是,今日她是主家,得招待客人,忙得脫不了身,也沒個說親的時間。便暫把這一樁親事記在心頭,以後再做盤算。

    方悅瞪秦鳳儀,秦鳳儀小聲道,“我是逗那傻老婆子呢。看那傻婆子,跟咱們說十句,也不跟阿灝說一句。她也不想想,咱們難道是看她家面子過來的。”

    方悅是第一次來孫家,也覺著孫舅媽實在是有些勢利了。不過,這是在別人家,又是給方洙送嫁,面子上過得去便罷了。

    給方洙送嫁後,秦鳳儀與方灝道,“叫你娘有事沒事的多過去瞧著些,看你舅媽那勢力眼,可不是好相與的。”說著,秦鳳儀一樂,“不過也無妨,阿洙妹妹也不是軟腳蝦啊。”

    方灝笑,“別胡說,阿洙一向溫柔賢淑。”

    秦鳳儀做個鬼臉。

    待方秦兩家登舟北上時,不少親朋在碼頭相送,自然也少不了大批秦鳳儀的仰慕者。船都開動了,一大群的女娘們還在岸上喊,“秦公子,可得回來啊~”

    秦鳳儀回喊,“明年就帶著媳婦回來~”

    女娘們芳心頓時碎成渣渣,方悅都好奇了,“阿鳳,你這樣她們還喜歡你啊。”

    “喜歡。”秦鳳儀一臉得瑟,“喜歡的不得了。”到京城記得跟阿鏡妹妹顯擺一下,好叫阿鏡妹妹再吃回醋~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40
第72章

    時已入深秋, 水上風涼, 故而, 大家並沒有賞河景的興致。秦鳳儀這一路上,除了念書就是想著與阿鏡妹妹的親事了,時不時的就要與方閣老打聽一回京城人定親的風俗。方閣老都感慨,“阿鳳這想成親想得,都快魔怔了。”

    方閣老還是得說他,“趕緊用功,你這九十九步就走了,別折在這最後一步上。”

    “方爺爺, 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哪。”秦鳳儀不論何時都是自信滿滿, “這是九月中了,到春闈還有五個月,我這文章, 還能有個大進境。放心, 一準兒沒問題的。”

    秦鳳儀與方悅用功念書, 秦太太就負責給倆孩子滋補, 每天一盞燕窩,三天一盅首烏湯,另外雞鴨魚肉、海陸奇珍不斷,便是方悅都給秦太太補的血氣充盈,還隱有圓潤跡象,他可是受不了頓頓喝母雞湯了。秦鳳儀一向是給啥吃啥, 晚上還要宵夜,就這樣,還說晚上睡覺小腿抽筯給疼醒了。秦太太心疼的,母子倆坐一處,她便俯身捏捏兒子的小腿,問,“還疼不?”

    “昨晚瓊花姐姐給我揉了好久,還是覺著發酸。”

    秦太太道,“這是長身子的時候,滋補的不大夠,就容易抽筋。”待到碼頭,又打發人去岸上採購羊羔肉,給兒子燉當歸羊肉湯。

    要說秦鳳儀有多麼的被溺愛,以往方悅去秦家的時候少,多是秦鳳儀過去方家念書,方悅頂多聽主灝嘀咕幾句什麼“小時候先生打他一戒尺,秦老爺回頭就找先生理論,先生都怕了他家”之類的趣事。這一路北上,方悅可是看得真真的,秦家這對夫妻是如何寶貝自家這寶貝疙瘩的。非但是捨得花錢,還有那叫一個細緻,秦鳳儀都這麼大了,晚上踹幾回被子,秦太太都要細細的問過丫環。方悅私下與祖父說話時都說,“真是個小寶貝。一頓飯少吃一口,秦嬸嬸都要問半晌,是不是不合口啊,還是沒胃口啊。”方悅都覺好笑。

    方閣老笑道,“小戶人家,且唯此一子,焉能不愛重的。”

    被家裡這般寵愛,秦鳳儀讀書之刻苦,卻是較方悅更刻苦三分。偶爾方悅晚上休息前出去方便,都是見秦鳳儀屋裡燈還亮著,方悅對秦鳳儀還真是佩服,想著,別人只看到鳳凰公子未弱冠便已是舉人功名,誰又見到鳳儀如此用功苦讀呢。

    這一路半個月,秦鳳儀除了思念阿鏡妹妹的時間外,基本上都用來念書了。

    待到得京郊碼頭,他這剛一下船,就見到侯府大管家,怪驚訝的,道,“你怎麼來啦?接誰哪?”

    大管事已是給方閣老祖孫見過禮,過來給秦鳳儀打千行禮,笑道,“小的昨兒就來了,想著公子一家該到的,昨兒沒等到。今兒一大早就過來了。奉老太太之命接公子一家過去安置。”

    “不用不用,這回可不能住到侯府去,我爹娘是過來提親的。哪裡有親事未提就住親家去啊。”秦鳳儀將手一揮,“你回吧,回去跟祖母和阿鏡妹妹說,我把我爹娘安置後就過去,等我到了,再商量大事。”

    大管事能在侯府當差,自然也是明曉規矩禮儀的,這麼一想,秦公子說的也在理。大管事又給秦老爺秦太太見過禮,笑道,“小的帶了許多車馬來,正可幫著公子拉行禮。老爺太太一路也辛苦了,先到車上休息一二吧,丫環們已是備好茶水。”

    秦鳳儀一笑,拍大管事肩頭一下,“有勞你了。再給我租些車輛人手,我這裡把聘禮都帶來的。還有一百壇好酒,尋仔細人手,切不可跌了東西。”

    大管事應聲是,連忙下去安排了。

    秦鳳儀讓先搬方家的行禮,隨著方悅把方閣老扶上車,秦鳳儀與方悅道,“阿悅哥,你也趕緊上去吧。我安置好後打發人過去,給你個信兒。”

    方悅道,“成。這碼頭上風大。把事交待下去,你先與叔叔嬸嬸回城歇一歇才好。”

    秦鳳儀應了,送走方家,秦家有大管事孫漁看著往下卸東西,又有侯府大管事幫忙,很快將東西卸下了船,該裝車的裝車,只是有個小子不留神,一跤跌在地上,跌破了一壇酒,陡然間,整個碼頭酒香大作。侯府大管事一看,正是侯府的小子不仔細,頓時氣得不輕,上前喝罵那小廝,“不長眼的狗東西,說了八百遍叫你們小心小心!”

    那小廝也嚇壞了,臉色慘白,渾身哆嗦。秦鳳儀聽到大管事罵人,就過去看看,大管事十分慚愧,連忙同秦鳳儀賠禮,秦鳳儀好在雖一向紈絝,待下人當真不是個嚴苛的。何況,酒已是跌了的,就是打死這小廝也回不來了。秦鳳儀攔了大管事道,“算了,這原是帶了一百壇,跌了一壇,還剩九十九,正是個長長久久的意思。”

    那小廝連忙爬過去磕著賠罪,見秦鳳儀未曾怪罪,十分感激。

    大管事更加命手下人仔細,這位秦公子頗是不凡,眼瞅就是自家大姑爺了。再者,便不是自家貴客,也不能打壞客人的東西呀。

    大管事只怕手下人馬虎,親自過去碼頭盯著去了,就有人過來同秦鳳儀打聽,“剛剛打碎的酒,是不是公子的?”

    “是。”秦鳳儀微微一笑,拿出裝X的扇子搖了兩下,上下打量來人幾眼,道,“不過,這酒不賣,這是我成親的喜酒!”

    那人也是個管事模樣,三十許歲,面白無須,亦是斯文清秀,先是心下暗贊一聲秦鳳儀的好相貌,仍是面兒上含笑,話裡卻多了幾分別樣意味,“我們王爺,別無所好,最愛美酒。我看公子這酒有上百壇了,我並不多要,若公子肯勻十壇,小的感激不盡。”

    “你家王爺?”秦鳳儀想著,家裡後丈母娘是平郡王的閨女,那麼平郡王就是自家媳婦的後外公了。於是,秦鳳儀道,“那就更不必了,我成親時,讓你家王爺過去吃酒便是,到時自然有好酒可吃。”

    京城地面兒貴人多,那管事不過是想用自家“王爺”壓一壓秦鳳儀,讓秦鳳儀將酒賣他十壇罷了。結果,秦鳳儀口氣更是大過天,直接說,讓你家王爺過去吃我喜酒吧。

    這管事一時就猜不透秦鳳儀的身份了,他卻也不是什麼人空口白牙就能打發得了的,管事再一長揖,笑道,“不知公子是?”

    秦鳳儀刷的將摺扇合攏,啪的敲在掌中,一撣身上的穠紫織花長袍,郎聲道,“今科狀元秦鳳儀!”

    大概是秦鳳儀語氣太過篤定,而且,他這霸氣十足的自我介紹,再配著他這神仙般尊貴的氣質,這位王府的管事一時硬是沒反應過來,再行一禮,“原來是狀元公,失敬失敬。”

    “免啦免啦。”秦鳳儀隨手一擺,他不是很喜歡平郡王府,便道,“行了,你去吧,有空咱們再說話。”

    管事很客氣的辭了去。

    一時,待東西都裝好車,秦鳳儀去瞧了回爹娘,見爹娘正在車裡吃茶,秦鳳儀笑,“爹、娘,咱們這就走了。”

    秦太太招手,“阿鳳,快上車來,這車裡還有炭盆,一點兒不冷。”

    侯府的馬車寬敞,而且,這次為了接待秦家夫妻,且然是派了最高檔的馬車。便是秦鳳儀進去一道坐,也半點兒不嫌擠。秦鳳儀坐在軟軟的褥子上,笑道,“這車舒坦。”

    秦太太小聲道,“說是李家老夫人的車,你說,這是多大的面子。親家這行事,可真好。”她家原是鹽商,雖攀得侯府親事,可倘侯府看他家出身不上,也不是什麼稀奇。如今侯府這樣的客氣周到,讓秦家夫妻還有些忐忑的心,甭提多熨帖了。

    秦鳳儀笑嘻嘻地,接過他娘遞給他的熱茶呷一口,道,“我說祖母很好吧,你們還擔心,這回不用擔心了吧。”

    秦老爺先道,“真真是大戶人家行事,處處透著講究。”

    一家子正說著話,侯府大管事與秦家大管事過來說東西都裝好了,秦鳳儀一笑,“那咱們就回家。”說了自家新宅住址。原本秦家在京城並無產業,秦鳳儀每年到京城都是住在侯府,這處宅子是今年秦老爺托人幫著置辦的。秦老爺的話,“京城好宅子難尋,先時有幾處,宅子雖好,周遭卻多是商戶,不大清靜。我想著,阿鳳反正還要考舉人,就讓他們慢慢尋,這尋了小兩年,尋到這處,周遭都是做官的。”

    秦太太問,“這宅子以前也是官宅了?”

    秦老爺笑,“自然是。這咱們住的時候,還得改一改大門。”

    秦太太道,“就照著舉子的門第改,留出些富餘來,待咱兒子做了官,還是要改官宅大門的。”

    秦老爺笑眯眯的瞧著兒子,“是啊。”

    一家子正說話,就見周圍駿馬蹄響,便聽一聲怒吼,“你這個騙子!快給我停下!”

    秦鳳儀還以為是別人家出事,他打開車窗往外瞧熱鬧,冷不防一條鞭子抽了下來,要不是秦鳳儀與景川侯學過幾招幾式,這些年他每天晨起都會練兩遍,這鞭子定得抽他臉上!秦鳳儀向後一閃,那一鞭幾乎從他高高的鼻樑尖刮過,啪的落在車窗上,硬生生抽出一道深深鞭痕,飛起幾許粉屑!

    秦鳳儀從不是怕事的性子,他一把將車窗緊閉,然後,推開車門,就見剛那個跟他討酒的管事,正左臉一個大巴掌印,兩眼噴火的望著他!

    這個騙子,可算是找到你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44
☆、第73章 騙子事件下

   



      那管事見著秦鳳儀, 越發是新仇新恨湧上心頭,摸一摸臉上掌痕,掌事對著一位騎高頭駿馬的將領道, “嚴將軍, 這就是那個騙子!”

      “放你娘的狗臭屁!我何時騙過你!”秦鳳儀氣焰囂張三丈三, 他乾脆鑽出車來負手而站,一雙大桃花眼裡此刻透出冷峻神色,這神色是學他岳父的, 秦鳳儀簡直橫得不得了,秦鳳儀大聲道, “滾回去, 告訴平郡王,今天這事, 我與他不算完!”

      侯府大管事丁進忠騎馬上前, 對這位管事有些眼生,不過, 那位嚴將軍,丁進忠是認得的, 拱手道, “這不是壽王府的嚴將軍麼?可是有事。”

      嚴將軍見著丁進忠,也微微皺眉,“奉王爺之命來捉拿騙子,怎麼是丁管事你們。”

      “誤會,都是誤會。”丁大管事向嚴將軍介紹秦鳳儀, “這是秦公子,我們府上的貴客。”

      嚴將軍看向那管事,管事心下已是有些慌了,面上仍是鎮定,道,“就是他騙的我,說自己是今科狀元!今科根本還沒考,哪裡來得狀元!”

      秦鳳儀怒道,“沒考我就不能是狀元了!我就是奔著狀元來的!怎麼啦!你非要買我的酒,我不想賣,那是我成親的喜酒!你就攜私報復!”

      丁管事息事寧人第一,笑道,“看來都是誤會。”

      “誤會個屁!他們把老夫人的車子都抽壞了!就是不認識你我,難道不認識老夫人的馬車!”秦鳳儀受此驚嚇,險些毀容,再不能甘休,他問,“還有那個壽王府,你不是平王府的嗎?我還說你冒充我家親戚哪!你才是個騙子!”

      “我,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是平王府的了?”

      “廢話!你不是平王府的,幹嘛向我來討酒!我跟你認識?”秦鳳儀對丁進忠道,“先叫他們賠馬車!”

      原是往永寧門去的路上,大家都是按著秩序前行,突然這裡停了,後面便堵了車,便有別家打發人上前看是不是出什麼事了。往永寧門去的,非官即爵,這一瞧,可是熱鬧了。秦鳳儀大聲嚷嚷,“強買我的喜酒我不賣,就說我是騙子!這是景川侯府老夫人的馬車,今暫用來接我父母,這位將軍,不分輕重,上前就是一鞭子,瞧瞧,把馬車都抽壞了!是問,這裡頭要不是我父親,坐得是景川侯府的老夫人,當如何是好?還自稱是什麼壽王!就是皇上家,也沒你家氣焰囂張!讓他們賠車賠禮,他們還不從!行!你們千萬別賠,明兒我就去京兆府大理寺申冤,我倒要看看,你們壽王府到底如何仗勢欺人的!”說完,他大吼一聲,“走!”

      那管事都急瘋了,嚴將軍也是一路跟丁大管事說著好話,倆人都想求一求秦鳳儀,秦鳳儀已是進了車去,呯的把車門關緊了!

      丁大管事看秦公子是完全沒有軟和的意思,也不欲與這二人糾纏,丁大管事道,“這樣,你們先回去。今兒是秦公子秦老爺秦太太頭一天來京,這急著回府安置,眼下也不是說這事的時候。秦公子如今在氣頭上,他其實並不是小氣的人。你們先回吧。”

      二人只好蔫瓜一樣,垂頭喪氣的走了。

      丁大管事又隔著車問,秦老爺秦太太可受驚嚇了。

      秦老爺秦太太倒沒啥事,就是秦太太心有餘悸,也不是自己受的驚嚇,而是想想兒子險被抽,擔心罷了。秦太太道,“這京城可是真是亂人多,阿鳳啊,你出門以後可得多帶幾個侍衛才好。”

      “我曉得,娘你就放心吧。”

      秦老爺悄聲道,“阿鳳,我剛剛那樣囂張,沒事吧?”

      “管他呢。反正又不是咱沒理。”秦鳳儀道,“爹,在京城雖說要謹小慎微,可出門在外,不能太好說話,你一好說話,人家就覺著你好欺負。你要是到處牛氣哄哄的,他們反是怕你。”

      秦老爺一樂,是這麼回事。只是也得分人,他兒子囂張起來,就格外像那麼回事!

      丁大管事來接人,結果,非但摔了罎子酒,還讓人家秦老爺秦太太受了驚嚇。儘管人秦家並未責怪,丁大管事心裡就過意不去。

      把秦家這一家子送到剛置的宅子裡,秦太太帶著侍女收拾家宅,這裡也有幾個看宅子的下人,提前打掃過了。只是,到底不細緻,秦太太還得帶人收拾。

      丁大管事請了秦鳳儀說話,丁大管事道,“這壽王府的事,公子心裡可有個分數?”

      秦鳳儀道,“當然是賠車賠禮!”

      丁大管事身為侯府豪奴,自然也有其氣派所在,丁大管事道,“這是應當的。”

      丁大管事道,“只是,老夫人上了年紀,這事,不如我與公子私下稟明侯爺,倒省了老夫人生氣。”

      “你就是不說,祖母難道以後出門不會聽別人說?”秦鳳儀道,“又不是什麼大事。與其瞞著,不若趁勢就說了。這事明擺著壽王府沒理,他們難道想賴著不認?”

      “那並不會,壽王性子有些急躁,事理還是分得清的。”

      “那不就成了,以後他們賠禮,難道還會來我家?自然是去侯府的。既是打壞了老夫人的馬車,自然也是去老夫人跟前磕頭。”秦鳳儀道,“何必瞞著?”

      丁大管事笑,“看小的,都急糊塗了。”

      “沒事,你別擔心,到時我跟岳父說,多虧你機伶。要不是你著緊上前,他們帶著兵馬來,咱們侍衛在後頭押車,身邊都小廝,又不抵用。還不得吃虧啊。”秦鳳儀道,“你這便等一等,忙了這大半日,我與你一併去侯府吧。”

      丁大管事很是感激秦鳳儀肯替他說話的事。

      這些對於秦鳳儀不過隨手小事,丁大管事的確盡心,只是他今日運道似是不大好。秦鳳儀進去與父母說了聲先過去侯府之事,秦太太讓桃花取出一匣銀錁子,與兒子道,“人家跟著忙活半日,接理起碼應該擺酒謝謝人家。眼下咱家這亂的,也沒地兒招待,把這個散了去,也是咱家的意思。”

      秦鳳儀收了銀子,把孫管事留在家裡了,道,“中得做飯是來不及了,娘,你們也別飯著。京城裡也有明月樓,就是咱們揚州明月樓的分號,去叫兩席酒菜,你們先吃飯。”

      “放心吧,餓不著。”秦太太看兒子走了,突然道,“誒,忘了問問那什麼王府的事。我剛還想跟阿鳳說呢,息事寧人便好。”

      秦老爺笑,“阿鳳又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放心吧,他曉得的。”

      秦鳳儀先把銀子給了丁管事,叫他給小廝們分一分,丁管事謝了賞,心下想著,縱秦公子出身尋常,為人真是沒的說!

      秦鳳儀到了侯府,自然是先去老夫人屋裡請安,景川侯夫人、李鏡、李家兩位姑娘都在的。秦鳳儀行過禮,李老夫人見他一年未見,竟然又生得更好了些。以往怎麼看都是少年,如今已初有青年人的骨架,秦鳳儀並非男生女相,他完全是男人那一種俊到耀眼的美。李老夫人素來喜愛於他,笑道,“可算是來了。”還說呢,“不是說你父母也都來了嗎?怎麼不見?”

      秦鳳儀笑道,“大管事與我說了,說府裡都收拾出了院落,叫我們就住侯府。可我想著,這回我爹娘是過來提親的,提親是大事,斷沒有住在親家拉親的理。我家在藕花街置了處宅子,他們先過去安置了。待明日正式遞了帖子,才好過來說話。”

      李老夫人笑道,“偏你禮細。”

      秦鳳儀笑,“這終身大事,阿鏡妹妹等我這些年,再如何細緻都不為過的。”

      李老夫人瞅著到了用飯的時辰,便先令傳飯,讓秦鳳儀留在她屋裡一道用,又問秦家夫妻的飲食是如何安排的。秦鳳儀笑,“我出來時,已是自飯莊裡叫了飯菜。”習慣性的先給李鏡夾了筷子菜,秦鳳儀方大口吃了起來,他早就飯了。後面反是李鏡照顧他多些,李老夫人看他二人和睦,十分欣慰,當初秦鳳儀回鄉說要念書,誰都心裡沒譜,不想,這孩子便如此爭氣,眼下已中了舉人,明年便要春闈了。

      這樣上進的孩子,也足以堪配自己家長孫女了。

      秦鳳儀是飯後私下與李老夫人說的壽王府是事,李老夫人果然不悅,“都是一起子糊塗東西,你這初來帝都,還有你父母,豈不受此驚嚇?這個丁進忠,以往看他還算周全,如何這般沒用。”

      “大管事頗是盡心,壽王府的人成心尋釁,話一句沒說,先上鞭子。要不是大管事,我估計他們還得動手。”秦鳳儀道,“我已怒斥了他們,他們跟著說了一路好話,可見也是後悔了。只是此事也有個彼此臉面之事,斷沒有他們幾個底下人說些好話便過去的。”

      李老夫人問,“你父母沒事吧?”

      “沒事,有我這做兒子的在身邊,豈能叫他們有事?”

      “你放心,我必叫他們賠禮道歉。”

      兩家其實都沒把事鬧大,壽王府總歸不占理,你把人家車子抽壞了,這是妥妥物證。何況,景川侯府並不好惹。這事說來不大,壽王府也沒有死撐著不認錯。壽王還親自跟景川侯說了句,自家管教下人無方。景川侯也沒有死捏著這錯處,王府賠了一輛新車,又打發人過來給李老夫人磕頭,秦鳳儀這裡,也得了份安撫禮,此事便算過去了。

      只是,兩家齟齬,知道的也不少。

      京城裡貴人多,時有磕碰也是常事,無非就是這次壽王府下人實在莽撞,打壞了李老夫人的馬車,實在是過了頭。不過,兩家都是聰明人,很快把事情解決,並未讓人看了笑話。

      兩家都低調的結束了這次事件,但,秦鳳儀這“今科狀元秦鳳儀”的名聲,委實在京城響亮起來!

      景川侯夫人頗是苦惱,與景川侯道,“這萬一中不了狀元,豈不丟死個人!”

      景川侯這會兒就覺著很丟人了好不好!


本帖最後由 milayo 於 2018-5-22 13:00 編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46
☆、第74章 親家會面

     

      要按景景川侯的審美, 當真是不喜歡秦鳳儀這種“事兒還沒個影子,就嚷嚷的全世界都知道”的性子。景川侯是個低調內斂的人。

      便是今次壽王府之事,景川侯細細問了, 雖則壽王府那小管事不長眼, 但秦鳳儀也大有不是。壽王只是有些急躁, 並不跋扈。這一點,從秦鳳儀自稱“今科狀元”,不願意賣酒, 管事未曾強買也看得出來。但,這事也忒湊巧, 秦鳳儀慣常一張嘴胡說八道, 或者,這白癡根本不覺著自己是在胡說八道。秦鳳儀的確是科舉上很有雄心壯志, 他以前常說自己中案首中解元的話。這一回, 說自己會中狀元,倒也不稀奇。結果, 就遇到這麼個蠢管事,春闈還在明年, 哪裡來得今科狀元!

      偏生蠢蛋信了白癡的話, 蠢管事回去一稟,壽王不蠢啊。你要是不願意賣酒,壽王不見得非要買,可你糊弄我手下管事,你這不就是在糊弄本王嗎?

      壽王認為受到欺騙, 焉能甘休,這才派人過去,結果,險真釀出事情來!

      壽王也挺過意不去,哪怕真與景川侯府有什麼,他也不會去唐突人家侯府老夫人。這事,委實是他手下過了頭,故而,壽王府賠禮道歉,倒也順溜。還叫自家王妃過去說了幾句話,景川侯府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自然也見好就收。

      本就不是大事。

      此事作罷。

      秦家遞了請帖,秦老爺秦太太正式到訪侯府。

      秦家也算著日子,因為景川侯平日事忙,故而,選了個休沐日,闔家過來拜訪。

      與平日裡秦鳳儀過來走側門不同,此次,秦家馬車一到,景川侯府開了中門。這不開中門還好,一見人家開了中門,秦老爺下車就開始順拐,秦太太瞪他好幾回,剛改過來,一會兒又順了。秦太太也無法,只當自家男人一直就是個順拐好了。

      秦鳳儀向來拿侯府當自己家的,他來慣了,一向自然隨意。秦太太雖然步步謹慎,時時小心,也很穩重大方,就是這頭一回來親家,梳妝上有點用力過猛。秦鳳儀都說,不用那許多首飾,秦太太說首飾少了不妝重,結果,跟景川侯夫人一比,他娘仿佛個珠寶展示台。

      景川侯夫人一見秦家夫婦這副鄉下地方老財樣,頓時心有不悅,想著堂堂侯府,竟要與這樣的人家做親家,真真是一口老血梗在喉間,噎的胸中氣悶。

      秦鳳儀較之於順拐的爹、暴發的娘,完全就是雞窩飛出來的金鳳凰啊。

      秦鳳儀還笑呢,與李老夫人道,“我爹娘昨兒還不這樣呢,我爹走路都是正常的,一點兒不順撇。他就是遇到鄭重的事,容易順撇。我剛中了舉人,我跟我爹一道去賀阿悅哥,阿悅哥不是解元麼。我爹見了阿悅哥,非但順拐,還結巴了。今兒這沒結巴,已是很好了。”

      “我娘五更起就開始梳妝,我都說叫她少戴些首飾,她生怕不鄭重,失了禮數。”秦鳳儀笑嘻嘻地,“這幾年我來京城,全靠祖母照看,我爹娘心中感激的很,就是不知道怎麼說。”

      李老夫人一向寬厚,想著小戶人家,雖則有錢,卻是未見過大世面,可不就是如此麼。只要心眼兒好,這也就足夠了。景川侯府看得又不是秦父秦母,看得是秦鳳儀,這樣的出眾。可見人家雖是小戶人家,卻是會養孩子,把阿鳳養得多好啊。

      李老夫人笑,“這是來得少,以後只管多來,咱們多說說話,便好了。”

      秦太太定一定神,笑道,“是。這幾年阿鳳只要從京城回家,沒少聽阿鳳說起您老人家,我家婆婆去的早,沒見過阿鳳的面兒。我就想著,就是我家婆婆在世,也就是您老人家這樣待他了。”

      秦老爺只會跟著點頭了。

      李老夫人笑,“是阿鳳這孩子,可人疼,也招人疼。這幾年,這孩子可不容易,念書苦著哪。”

      這話可是招起了秦太太的感慨,秦太太道,“可不是麼。唉喲,以前這孩子可沒這樣摔打過,突然說念書,我還以為他一時興起說著玩兒的,就沒多管。沒想到,他真是下了決心,每天五更天就起床,在院子裡背書,晚上也要背到睡覺時,他屋裡丫環都說,睡著了說夢話都在念書。剛一念書,以前沒挨過這樣的辛苦,頭髮一把一把的掉,兩腮的肉都沒了。把我心疼的,連忙給他滋補,每餐一隻老母雞燉湯,這孩子,硬是不長肉。這來的時候在船上,也是從早到晚的念書,沒有片刻耽擱,就因用功太過,腿還抽起筋來。”

      景川侯夫人聽這話奇怪,道,“這念書又不用腿,如何念書多了還會抽筋不成?”

      “親家母,這你就有所不知了。”秦太太認真道,“孩子要念書,自然得吃好些,這念書別看不是出力氣的活,但極耗心力的。所以,就得滋補。偏生趕著我家阿鳳正在長身子,長身子時,孩子們都要滋補,這樣才能長高個子。這又要念書又要長身體,再如何滋補,都補不及,又趕上深秋的天氣,就容易腿抽筋。我聽說,親家母也有兩位公子,年歲都較阿鳳小些,待兩位公子長大些,您可得留心。冬天吃當歸燉羊肉最好。”

      秦太太左一個“親家母”,右一個“親家母”的,景川侯夫人噎得難受,剛要說話,秦鳳儀已道,“娘,你不要管大太太叫‘親家母’,我跟阿鏡還沒定親呢。”

      秦太太有些懵,想著,這不是早晚的事麼,她這樣叫,也是顯得親熱。不過想想,李家姑娘不是親娘,心下便明白了,秦太太笑,“我兒,娘知道了。”

      李老夫人笑,“叫什麼都成,這還不是早晚的事。”

      秦太太笑,“是,我跟老夫人想一處去了。我這些年,除了阿鳳讀書的事,就是惦記著李姑娘。其實很有心過來看看她,可這名不正言不順,就沒好來。我們阿鳳,剛出生時,我就尋城南的李瞎子給算過,李瞎子就說,你家有福了,你家兒子可是一等一的富貴命。初時我都不信,如今我算是信了。要不是有福,如何能與您家姑娘結下這樣的姻緣。”

      秦太太別看穿得暴發,語氣十分真誠,滿眼帶笑,“我家就阿鳳這一個孩子,看著阿鳳成了親,我這輩子的心願也就了了。”

      李老夫人笑,“好日子在後頭哪。”

      秦鳳儀介面道,“可不是麼。娘,看我成親你就沒心願啦?以後孫子一大群孫女一大堆,你心願就又多啦。”

      李鏡瞪秦鳳儀一眼,又胡說八道。

      正在說話,有小丫環進來,說侯府請秦老爺過去說話。

      秦鳳儀與他爹一併起身,同李老夫人、自己娘道,“祖母、娘、阿鏡,我跟我爹過去同岳父說說話。”

      秦太太笑的欣慰,“去吧。”

      秦鳳儀看他娘還是比較敢說話的,便陪他爹一併去了,他岳父一向威嚴,生怕他爹再給結巴了可如何是好?

      景川侯是在中堂見的秦親家,邊兒上還有長子陪著,很是鄭重。

      景川侯原就生得威嚴,他這一鄭重,秦老爺真是連結巴都不會了,徹底啞巴了。不是不想說,是張張嘴,發不出音。

      秦鳳儀大聲道,“岳父,快收了威儀吧!我爹給你嚇得,不會說話了!”

      景川侯府上茶的小廝險把茶盅掉地上去,連忙死憋著笑,手腳伶俐的捧上茶去。秦鳳儀一面給他爹順氣,一面給他岳父使眼色,景川侯也沒想到親家這麼膽小,緩了顏色道,“莫要胡說,給你爹喝茶緩一緩。”這親家不是揚州鹽商商會的會長麼,還與程尚書相識,怎地這般膽小?

      秦鳳儀給他爹灌了半盞茶,秦老爺此方緩了過來,秦老爺道,“沒、沒、沒、沒、沒事,就是突、突、突、突然卡了一下。”

      秦鳳儀鬆口氣,總算是半正常了。

      秦老爺給景川侯見了禮,李釗忙過去扶了,景川侯道,“今日只做朋友相見,切不要多禮,反生分了。”

      秦鳳儀扶他爹坐了,在一邊兒道,“是啊,爹,我岳父很好的。就是看著凶,其實是個好人。”秦鳳儀就要同他爹一併落座,結果,他岳父一個眼神瞟過來,秦鳳儀連忙站直,規規矩矩給岳父行過禮,又同他岳父道,“我爹頭一遭來侯府,有些緊張。”

      景川侯笑,“多過來走動就熟了。”他並不是個愛笑的,但看未來的親家都緊張成這樣了,景川侯儘量溫和著些。

      秦老爺點頭,“是,是。”

      秦鳳儀給他爹做注釋,“我爹早就想過來了,自從我中了舉,我爹就一直叨叨道想給岳父你立個長生牌位。我爹在家總說,要不是有岳父督促我,我斷沒有今日的。”

      景川侯道,“這是你自己爭氣。”

      “要不是岳父你出狠招,我哪裡知道我是念書的材料呢?哎,可惜我當時沒有從軍,我要是從軍,說不得現在已經是個大將軍了哪。”相對于秦老爺這緊張的話都說不出的,秦鳳儀完全是眉飛色舞,神采飛揚,秦鳳儀道,“都是因為有岳父你,我才發現,我原來是個文武全才。”

      雖然秦老爺這種緊張過頭的景川侯不大喜歡,但,秦鳳儀這種完全是自信爆棚的,景川侯簡直是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句,“有時候,謙遜一些,不是壞事。”

      你有個屁的本事,你就文武全才了!


本帖最後由 milayo 於 2018-5-22 13:01 編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3:00
☆、第75章 鳳凰與王母娘娘

   



      親家第一次見面, 怎麼說呢。

      秦太太這邊雖然打扮上有些用力過猛,不過,秦太太適應的極快, 而且, 她說話懇切, 態度謙遜,又有個好兒子。李老夫人也個寬厚人,又有李鏡在一邊兒照應著, 中午用飯時就很自然了。

      至於景川侯那邊,景川侯真是明白秦鳳儀這二百五的性子像誰了。秦老爺大概是跟侯爺做親家, 激動得過了頭, 一直就沒有放鬆。直到吃中午飯時,結巴病還沒好呢。好在, 秦鳳儀一向話多, 有他在,一個頂十個, 中午宴席半點兒不覺冷清。

      秦老爺雖然話是說不俐落了,但他心意是到了的, 他現在, 一張嘴就結巴,故而,他只與景川侯說了一句話,“謝,謝, 謝,謝,謝。”這句話,怎麼聽都不結巴了。然後,秦老爺端起酒盞,向景川侯一揖,連飲三杯,一亮杯底,端得是豪氣干雲、誠意滿滿!

      秦鳳儀給他爹拍手叫好,“好!”

      秦老爺連幹三杯,給兒子使個眼色,秦鳳儀大聲道,“岳父,我爹幹了三杯,你看著辦吧!”

      秦老爺急的,我不是這個意思啊,我是說你得跟人家景川侯說些感激的話啊!他著急,又說不出來,急切之下,又啪啪啪,連幹三杯!

      秦鳳儀在一邊兒,鼓掌鼓得更歡了,道,“岳父!我爹幹了六杯,你看著辦吧!”

      然後,這一中午,被秦鳳儀搗鼓著,景川侯與秦老爺都喝得不少,景川侯倒還好,只是頰上微紅,多了絲煙火氣。秦老爺是真正喝多了,這一喝多,秦老爺也不結巴了,他是握著景川侯的手,就叨叨開了,“親家啊,親家!我是真的感激你啊!我早就想過來,跟你說聲謝!可先時,阿鳳沒中舉人,不好意思來,來了怎麼說呢。我這心裡,真是一直感激你。我這兒子,你看看,不是我吹牛啊,看遍揚州城,不,整個江南!不!就是京城,你見過長得這麼好的嗎?我兒子誒!兒子!兒子——”

      秦老爺連喊兒子,秦鳳儀光鼓搗著他爹跟他岳父拼酒了,他沒吃多少酒,只是一雙大桃花眼較平時格外明亮些,這會兒看老頭醉成這樣,笑嘻嘻應一聲,“爹,幹嘛!”

      “過來!”秦老爺真是醉得連寶貝兒子都不認得了,隨手一抓,拉住李欽的手,板著臉,一幅威嚴樣,“給你岳父磕頭!你有今日,全是你岳父的功勞!”

      秦鳳儀在一畔偷笑,在他爹耳邊,“爹,我磕了~”

      “哪裡磕了,我怎麼沒見!”秦老爺不樂意了,覺著兒子在糊弄自己。

      秦鳳儀曲指在桌上咚咚咚敲三下,在他爹耳邊道,“爹,聽見沒,我磕了仨個!”

      景川侯:……

      秦老爺板著臉,“磕得不響!心不誠!”

      秦鳳儀拿個酒杯,在桌子上,咣咣咣,三下。秦老爺總算滿意了,依舊是拉著李欽的手,語重心長道,“兒子啊!你得感恩啊!你自小生得得人意,爹也捨不得管你!你受一丁點委屈,爹和你娘就心疼的難受。等你大了,我又覺著,沒把你教好,對不住你。我常跟你娘到廟裡燒香,就盼著你有出息。蒼天有眼,菩薩保佑,叫你遇著你岳父……哎,看你那麼辛苦的念書,爹真心疼直抽抽啊!可爹也曉得,這是正道!我的兒啊,你有這樣的岳父,是你的福啊……”秦老爺說著,眼淚都下來了,鬆開李欽的手,伸手拽過秦鳳儀,握著秦鳳儀的兩隻手就說開了,“親家啊親家!來京城前,我就在我們揚州最大的寺廟棲靈寺,花大價錢,給你立了長生牌位!我與棲靈寺的大師說了,要日日燒香,夜夜頌經,來保佑親家你!你是我家阿鳳的大恩人,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秦老爺說到興頭上,又道,“兒子!來,給你岳父磕頭!”

      秦鳳儀手給他爹握住,也敲不了桌子了,秦鳳儀一向機伶,給他大舅兄使眼色,叫他大舅兄用杯子敲桌子。李欽笑得不行,就要敲兩下,結果,他爹一個眼風掃過,李欽剛到手的杯子連忙輕手輕腳的放了回去。秦鳳儀瞪他岳父一眼,裝模作樣哄他爹,“親家,算了,剛剛阿鳳磕得太狠,把頭給磕破了。”

      秦老爺這心疼兒子的,立碼道,“啊!磕破了!哎,我的兒,恁實誠!像我!那就算了,明兒好了再給你岳父磕!”

      秦鳳儀連忙應了。

      秦老爺委實是醉的不輕,當時都沒能告辭,還是在景川侯府的客房裡歇了歇,飲過醒酒湯,方略好了些。

      秦鳳儀下午方與他爹娘一併告辭,回了家去。

      秦家人一走,景川侯夫人憋得難受,在老太太屋裡不好說什麼,回房見丈夫在房裡歇息,景川侯夫人聞到滿室的酒氣,連忙過去摸了摸丈夫的額頭,涼涼的,並沒什麼。景川侯夫人問丫環,“侯爺可用過醒酒湯了?”

      “用了兩碗。”

      景川侯夫人便打發丫環下去了,坐在床側抱怨,“如何吃這許多酒!阿釗也是,怎麼沒勸著你些。”

      景川侯揉揉眉心,“秦老爺第一次上門,阿釗是晚輩,自然得我陪著。”

      提到姓“秦”的,景川侯夫人就一陣憋氣,景川侯夫人道,“侯爺見著你那順拐親家了?”

      景川侯皺眉,“這叫什麼話?”

      “什麼話?好話!”景川侯夫人道,“阿鏡雖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你說說咱們阿鏡,京城有名的才女,誰見了她不誇。自小到大,公門侯府,世宦書香,那些提親的人,能把咱家門檻踏平!就是方家的阿悅,那孩子,現在年紀比姓秦的大不了幾歲,已是解元了!難道不比姓秦的小子有出息!侯爺沒瞧見,你那倆親家,一個順拐一個暴發,那個秦老爺,進門便是同手同腳,那個秦太太,滿腦袋的金玉首飾,只怕別人不曉得他家有錢!咱們阿鏡,侯府千金,以後就去伺候這樣的公婆!”景川侯夫人氣得直喘氣。

      景川侯聽妻子抱怨了一回,緩聲道,“秦老爺,是個實誠人。出身是出身,人品是人品。出身是可以改變的,人品好,才是最難得的。”

      “難道京城除了他秦家就沒有出身好,人品更好的嗎?”

      “有。”景川侯道,“但,不是阿鏡沒看上嗎?”

      “侯爺,這可是阿鏡的終身大事,你可不能犯糊塗啊。”景川侯夫人道,“阿鏡畢竟年輕……”

      她這話還沒說完,景川侯已道,“我也挺喜歡這小子。”

      景川侯夫人簡直是不能理解這父女倆的眼光,景川侯夫人問,“你喜歡他哪兒啊?喜歡他成天胡說八道亂吹大牛!還是喜歡他叫你景川老頭兒!”

      景川侯一笑,“都喜歡。”

      景川侯夫人氣得,直接回了娘家。

      景川侯夫人回娘家這叫個一通抱怨,景川侯夫人道,“我還不是好心?玉潔的親事,定的是崔國公家的公子。玉如還小,親事未定,以後也差不了。這個阿鏡,本就不是我生的,我更得格外疼她些,別人才不會說閒話。自小到大,樣樣好強,可也不知怎麼在這親事上就相中這麼個鹽商家的子弟!”

      平郡王世子夫人遞盞茶給她,勸道,“妹妹快消消氣,不是聽說秦公子中了舉人,這眼瞅就要中狀元了麼。”

      “嫂子快別提這事!”景川侯夫人氣得狠了,茶也不吃,放在一畔道,“本事不大,口氣不小。先時考秀才,秀才還沒考,信來了七八封,口口聲聲必得案首。結果,秀才攏共一百人,得了個七十五。侯爺都叫他二十六。”

      “為什麼叫二十六?”平郡王世子夫人不明白了。

      景川侯夫人沒好氣,“倒數二十六名。”

      平郡王世子夫人大笑,連平郡王妃都未忍住,唇角翹了起來,其他人正是笑得前仰後合。景川侯夫人道,“就這麼個人,我家侯爺硬是能入眼?真是奇也怪哉。”

      平郡王妃笑,“女婿面兒上看著威武,私下倒是很風趣啊。”

      “別提了,平日裡多寶貝阿鏡啊,就給阿鏡尋這麼樁親事!你們沒見,秦家那對夫妻過府拜訪,我的天哪,路都不會走,一進侯府便同手同腳,說話都不俐落,結結巴巴的沒個樣子。”景川侯夫人歎道,“我一想到阿鏡以後要服侍這樣的公婆,心裡真是捨不得。”

      平郡王世子夫人道,“妹妹已是盡了心,這親事,是妹夫親自定的,也是阿鏡相中的,以後好了,自然皆大歡喜,便是有什麼不好,也怪不到妹妹頭上。”

      景川侯夫人歎道,“好了自然不消說,但凡阿鏡過不好日子,這不知底理的人哪會不說呢,皆因我這做後娘的,給嫡女定了這樣的親事。”

      平郡王妃問,“你家老太太怎麼說?”

      景川侯夫人道,“上上下下都給那花言巧語的小子哄住了,我家老太太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就是不見,還時不時‘阿鳳長、阿鳳短’的念叨,以往隔著遠,還好些,不過節下走動。這離得近了,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見天給那小子送。”

      平郡王妃當時沒說什麼,私下卻是教導了這個小女兒幾句,平郡王妃道,“你自然是好心。可你想想,你家老太太、還有女婿,難道就是個糊塗的?當時女婿定的那個四年之約,人家秦公子,一個白身,如今已是舉人了,這可不是容易的事。你莫要再說這親事不好的話,女婿親自定的,你家老太太親眼過的目,我雖沒見過人家,可想想,若是不堪入目之人,女婿難道會許婚?”

      “娘,那小子就是個花言巧語。”

      “要是能花言巧語的糊弄住你們一府的人,那也是本事!”平郡王妃道,“好了,不許在外頭再說人家的不是。既然你家老太太、女婿都願意,你好生幫阿鏡準備嫁妝,盡一盡你的本分,也就是了。”

      景川侯夫人只得悶悶應了回府。

      把閨女打發回婆家,晚上平郡王妃與丈夫提了一句李家這門親事,平郡王妃道,“咱們二丫頭,雖則是有些私心,說的未嘗沒道理。這李家大姑娘,嫁得也太低了。”

      平郡王道,“秦公子已放出話了,今科狀元非他莫屬。”

      平郡王妃大驚,“竟是這般才學!”

      “才學倒不至於。”平郡王笑,“這位秦公子的好處,不在才學上。”

      “怎麼說?”

      平郡王端起水喝一口,道,“初時,就是阿釗阿鏡兄妹南下,阿釗是隨著方閣老念書,阿鏡就是去玩兒。秦公子生得好,阿鏡便相中了他。”

      “真的比咱阿嵐相貌更好。”

      “是要好些的。”平郡王實事求是,道,“我曾見過這位秦公子一回,就是阿釗成親的時候,他鬧了個笑話。說笑話都是客氣,當著那麼些人,丟了個大醜,景川氣得臉都黑了。就是給景川叫‘景川老頭’的事。”

      說到這個,平郡王妃就想起來了,平郡王妃道,“當時我就說,這孩子,有些野性難馴。”

      “可這位秦公子厲害就厲害在,丟了這樣的醜,他進去見過親家母後,立刻沒事人一樣就出去在門口幫著迎客了。待宴席上,還幫著阿釗擋酒,陪著說話,沒事人一樣。”平郡王道,“不是我說,秦家這樣的鹽商之家,家裡孩子能見過什麼世面,便是大戶人家的公子,要是丟那麼個大醜,自己愧得也得不好見人。這位秦公子,完全不受影響。打那兒,我就想,這可不是個等閒人物。”

      “臉皮怪厚的呀。”

      “我的娘娘啊,這出門行事,當朝為官,就得有這種臉皮。”平郡王道,“這科春闈,秦公子不中便罷了。倘他中了,一入官場,定是一把做官的好手!”

      平郡王妃道,“那等二丫頭再過來,我得跟她說,叫她好生與人家相處。”

      “二丫頭這個性子,就是清高的過了頭。”平郡王道。

      “哎,也不怪二丫頭,聽她說,那秦家鹽商夫妻,很小家子氣,說一到侯府,路都不會走了,還同手同腳。”平郡王妃笑道,“我都說二丫頭了,小門小戶,沒見過世面,也是有的。”

      平郡王道,“江南鹽商,多是暴發之家,乍一進侯府,能有不拘謹的?但,人家兒子知道上進,這不是敬鹽商,這敬得是秦公子。何苦做這惡人?景川的眼光,向來不差的。”

      秦鳳儀沒想到,還被平郡王夫妻討論了一回。

      這會兒在景川侯府,李釗也正與妹妹說今日吃酒的趣事,李釗笑,“阿鳳這個傢伙,硬是跟著起哄。父親從沒吃過這許多酒,秦老爺都喝醉了,拉著我的手叫兒子,拉著阿鳳的手喊親家。”

      “如何吃成這樣?”

      “先時咱們去秦家,秦老爺也不這樣,那會兒覺著雖有些客氣,人挺和氣的。這乍來咱家,順拐我就不說了,一見父親,拘謹的話都說不出,一說話,還結巴。秦老爺真是個實誠人,雖話說不俐落,對著父親就連幹了三杯。秦老爺的意思,我都瞧出來,是想謝謝父親。結果,阿鳳這個起哄架秧子的,鼓搗著倆人拼起酒來。倒是這喝多了,秦老爺既不結巴也不順拐了,說了許多感激的話,還說在揚州棲靈寺給父親立了長生牌位。父親已打發管事去揚州了,說必要把棲靈寺的長生牌位拿下來,實在是受不了這個。”李釗笑的,“別說,阿鳳跟秦老爺倒有些像。就是秦老爺不比阿鳳嘴巧,都一樣,是個實誠人。”

      李鏡一笑,“端看阿鳳哥的人品,就知他家裡父母差不了。”

      李釗感慨,“阿鳳這幾年,真是不容易。要擱剛認識他那會兒,如何能知他有這樣的本領。”

      “哥,明兒阿鳳哥過來,我叫他寫篇文章,介時你幫他看看。”

      “沒問題。”李釗道,“禮部盧尚書那裡,待下個休沐,我帶阿鳳過去拜見一回才好。”

      李釗又與妹妹說了秦鳳儀敲桌子當磕頭糊弄秦老爺的事,李鏡笑,“有時都不曉得他哪裡來的這麼些招術。”

      兄妹二人說笑了一回,秦鳳儀回家卻是琢磨著,今雙方家長都見過了,待再去侯府,就同他岳父提了回定親的事,秦鳳儀諂媚的給岳父揉著肩,道,“聘禮我都帶來了,岳父,要不,咱們先把親事定了。”

      景川侯相當鐵面,“我當時說的是你四年之內,必得進士功名,方會許婚!”

      秦鳳儀給景川侯噎的,打了半日嗝才好。

      李鏡見秦鳳儀總是撫胸順氣,問他,“不是不打嗝了麼?怎麼,還是不舒服?”

      “我要是不摸摸懷裡的小鏡子,就要給王母娘娘氣死了!


本帖最後由 milayo 於 2018-5-22 13:01 編輯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3:02
☆、第76章 秦師弟~好~

      

      第二次求親被拒, 這讓秦鳳儀的內心充滿憤怒,覺著岳父一點情面都不講!

      秦鳳儀憤怒之下還在李老夫人面前大力抨擊了岳父一回,秦鳳儀氣得, “要是不同意, 就早說不同意。祖母, 你不曉得,開始我問,岳父也不給我個准話。足足讓我給他揉肩揉了一個時辰, 才說不同意!這不是故意氣人嘛!”

      李老夫人笑眯眯地,“行, 下回我跟景川說, 可不能再這樣了。”

      “祖母你不用跟他說,下回我狀元到手, 包管叫他無話可講!”秦鳳儀氣得不輕。

      李老夫人還是得替兒子說兩句話, 道,“你岳父是怕你這親事一定, 你心裡這口氣散了,就可惜了。”

      “哪口氣?”

      “一口氣考狀元的這口氣唄。”

      秦鳳儀堅決不承認, 道, “我要是娶了阿鏡妹妹,只有更爭氣的。”

      “誒,如今已是入冬了,離明年開春也沒幾個月了。阿鳳你趕緊用功念書,我明年可就等你中狀元了。”

      “祖母, 你只管放心!就等著聽我的喜報吧。”秦鳳儀一向自信。

      但,這種自信在他寫了篇文章讓李釗幫著看時,李釗都覺著,帶秦鳳儀去禮部盧尚書那裡拜訪的事,還是放兩天再說吧。

      人脈景川侯府不缺,但,光有人脈,實力不夠也不成。

      李釗自己傳臚出身,學問自不必提,給秦鳳儀把文章細細的批了,再叫他重做去。

      方悅那裡倒是給秦鳳儀送了信,讓秦鳳儀過去。原是方悅之父方大老爺準備帶著兒子去盧尚書府上拜會,秦鳳儀可是方閣老的關門弟子,方悅便與父親說,一併帶著秦鳳儀去。

      秦鳳儀自來京城,便一直忙得腳不沾地,先時是與壽王府的爭執,後來又要帶著父子正式拜訪侯府,這兩件事都好了,他正說要去方家給方閣老請安,倒是方家的帖子先到了。

      方家現在對秦鳳儀也委實好奇,不說別個,就是秦鳳儀這自稱“今科狀元秦鳳儀”的事,方家就在想,嘿,我家解元兒子都沒這般大的口氣,你這口氣咋這大哩!

      當然,秦鳳儀于方家不算外人,像秦鳳儀這樣真正提著臘肉,在孔聖人跟前拜師的,這種師生可比那種什麼座師與新科進士、或是私塾先生與小學生、的師生關係近得多。秦鳳儀這種屬於正式被方閣老收入門牆的,正經算來,李釗都沒正式拜過師,只是有個師生名頭罷了。

      秦鳳儀口氣天大,又是方閣老入門弟子,方家自然看重他。故而,這種去拜訪盧尚書的事,方悅說叫著秦鳳儀一道去,方大老爺也沒意見,想著正好見一見這位小師弟。

      方大太太還特意叮囑一句,讓秦公子先到女眷這邊來,方家兩位太太也都想見見這位神仙公子。

      方大老爺道,“男人,首重品性,其次才幹。”

      方大太太道,“秦師弟難道沒才幹?這也是跟咱阿悅一科的舉人。我說你就別囉嗦了,非但是我,他四嬸也想見的。”

      方大老爺對家中女人也無法,道,“那就見吧,小師弟也不是外人。”

      方大太太見秦師弟之前,還與兒子打聽了一回,不問別個,先問,“你秦師叔真是人們傳得那般好相貌?”

      秦師叔什麼的……方悅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就有些卡殼,他對秦鳳儀一向是直呼其名,然後,阿鳳喊他阿悅哥的。這一回京城,立刻長了輩分啊。方悅道,“待娘你見了就曉得了。對了,姐妹們不要見啊。”

      “這是為何?”

      方悅一歎,“娘,你不曉得,我們來京城時,在揚州碼頭,好幾百號的女娘跑到碼頭去送阿鳳。他那相貌,可不是一般人能抵擋的。若他無親事在身,叫姐妹們見見也罷了。他早有親事了,就不能讓姐妹們見了。”

      方大太太原是不信兒子這話,待秦鳳儀來的那一日,一家子女眷都提前到了正房,就等著見鳳凰公子哪。結果,沒見著。秦鳳儀先去的方閣老那裡,給方閣老見過禮,再見過方大老爺,深深一揖,口稱“伯父”,把方大老爺喊得……都不曉得這叫什麼輩份了。方大老爺忙扶了他起來,糾正道,“師弟,可不能這樣叫啊。論輩份,得叫師兄。”又與兒子道,“你小師叔雖然年紀小,卻是你祖父的弟子,如何能直呼你小師叔的名字,趕緊改了去。再讓我聽到你這樣輕狂無禮,我斷不能算了的。”

      秦鳳儀道,“阿悅哥比我還大呢,大伯,沒事兒,我跟阿悅哥各論各的。”

      “師弟,一朝拜師,便是父子。這世上,叔叔比侄子年少不稀罕,但,倘因叔叔年少便要叫侄子大哥的事,可是再沒有的。”方大老爺正色道,“從今以後,便改了吧。”

      方大老爺年紀比秦老爺還大些,很有些父輩威嚴,秦鳳儀看方閣老一眼,見老頭兒拈須而笑,秦鳳儀心說,看來老爺子也是想讓改的。他看向方悅,方悅一禮,“師叔。”

      秦鳳儀笑的見牙不見眼,“師侄好師侄好。”扶方悅起身。

      方悅看秦鳳儀笑得一臉奸相,就知這小子在想什麼,不由瞪秦鳳儀一眼。他這一瞪,他爹立刻咳了一聲,方悅連忙收回白眼。秦鳳儀笑嘻嘻地,“大師兄,你這眼神可真管用。”

      方大老爺想,師弟年紀小,難免有些跳脫。方大老爺面貌溫和,“師弟現在是舉人,也得穩重才是。”

      “師兄放心,我一準兒穩重!”

      秦鳳儀比方悅還要小三歲,雖說是師兄弟的輩份,但方大老爺看他也如看兒子一般,方大老爺就說了帶他一併去拜會盧尚書的事。甭看秦鳳儀對春闈這裡的事兒還不大懂,可他家經商,對於這種跟官員拉關係的事,秦鳳儀簡直天生靈透。方大老爺道,“你若無事,咱們明兒一道去。”

      秦鳳儀笑,“這樣的大好事,也就是師兄拿我當自己人,時時想著我。”

      方大老爺心下一暖,想著師弟雖年少些,卻很是個靈透人哪。方大老爺越發溫和,“原就是自己人。”

      方悅道,“阿,不,小師叔,明兒你換身穩重衣裳。”

      “我曉得。”秦鳳儀一向偏好耀眼輝煌的打扮,說實在的,還是紈絝審美。但這幾年念書,秦鳳儀也瞭解了讀書人的品味,基本上就是灰不拉嘰的沒品味的那種。但入鄉隨俗嘛,跟讀書人在一處的時候,或者去拜訪有學問的人的時候,秦鳳儀也往灰不拉嘰裡打扮。雖然秦鳳儀認為,便是灰不拉嘰也不減他半分美貌,但,這種打扮比較討學術界的喜歡就是。

      秦鳳儀還把昨日做的文章拿出來給方閣老看了,方閣閣指點他一二,與長子道,“過來看看你師弟的文章。”

      方大老爺也是正經二榜進士,眼力還是有的。雖然秦師弟口氣大,但,方大老爺沒想到,口氣比文章竟大出這許多。這要不是自家師弟,方大老爺必得說一句,就這狗屁文章,還敢自稱今科狀元。

      雖然秦鳳儀這文章說狗屁有點不合適,畢竟,舉人的筆力還是有的。但,方大老爺是拿著秦鳳儀的文章與歷年狀元文相比的,這委實是有些差距了。

      不要說狀元,這位師弟能不能中進士都得兩說。

      方大老爺沒點頭也沒說話,將秦師弟的文章又還給了秦師弟,方閣老與秦鳳儀道,“比下船那日做得更好了些,可見這幾天還是用心念書了的。”

      秦鳳儀笑,“方爺爺,不不不,師傅,這是自然啦!雖然這幾天有些瑣事,還要正式到我岳家拜訪,可我就是出門坐車,懷裡也是揣著書本的。”

      方閣老笑,“這就很好。”

      秦鳳儀立刻露出高興又得意的模樣,他道,“師傅,我總覺著,我摸著門檻了。”

      “這話怎麼講?”

      “就是說不大清楚的一種感覺,這些日子,我寫文章,總有一種還能更好還能更好的感覺。具體怎麼說,又說不出來,但我能感覺得到。等我找准了法子,一準兒能有個大進境。”

      方閣老想了想,與秦鳳儀道,“待去過盧尚書府上,再去廟裡住些日子如何?”

      “那我不就好幾天見不到阿鏡妹妹了。”

      方大老爺真是開了眼界,就幾天見不到人家姑娘,能比春闈的事更要緊!哎,小師弟還是小啊!

      方閣老對秦鳳儀卻是很有法子,不急不徐道,“你這文章,舉人是富富有餘了,但離進士的筆力,還是差些的。當初,景川侯定的可是你中進士方能許婚的,你要是中不了進士,便是景川侯府再給你一次機會,也得再得三年,才能與阿鏡成親。那時,就不是幾天見不到阿鏡了,而是一年就見幾天啦。”

      秦鳳儀想到他岳父那無情無義、鐵石心肝的模樣,深覺他師傅說得有理,秦鳳儀正色道,“師傅說得是,我是得好生鑽磨一二。”

      秦鳳儀過來一回,見著自己大師兄,又有自己師傅,便將自己這幾日文章上的困惑請教起來,至於方大太太還等著見神仙公子的事,不要說秦鳳儀不曉得他這位師嫂等著見他,就是方大老爺,一時也忘了此事。

      秦鳳儀用過午飯,就與方悅去了書齋,倆人一併念書做文章。

      方大太太著人打聽,聽到小師弟與兒子去了書齋,立不叫人打擾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什麼神仙也不比兒子科舉重要啊。

      方大太太與方四太太道,“以後秦師弟金榜題名,有的是見面的時候,讓孩子們念書吧,這樣的用功,又正是要緊時候。”

      方家書香門第,聯姻的也多是書香之家,方四太太幾個兒子也都是念書的,將心比心,自然稱是。

      方大太太晚間與丈夫打聽,“秦師弟的文章,當真比咱阿悅還好?”可聽說這位秦師弟舉人名次很尋常啊。

      方大老爺道,“他四年前才開始念書,文章上自是略差些的。可你想想,這念四年就能中舉人,可見秦師弟資質出眾。他的文章,今科把握不大。我看他歲尚小,要是再能打磨三年,以他的資質,大有可為。”

      方大太太也是贊道,“可真是個聰明孩子。”

      “相當不錯。”

      方大太太笑,“先時聽說咱們老爺子在揚州收了個弟子,我還以為就是說著玩兒的。”

      “這話糊塗,正經孔聖人面前燒了香磕了頭的,能是說著玩兒的。”方大老爺道,“老爺子這把年紀,能讓老爺子動心,可見小師弟不凡哪。”

      “長得如何?”方大太太想了一天也沒見著,愈發好奇了。

      方大老爺十分乾脆,“好!”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4:47
☆、第77章 這幫子眼神不好的~

   

      方大老爺斬釘截鐵的這一句, 鬧得方大太太愈發好奇,只是,眼下秦鳳儀的心都在春闈娶媳婦上, 根本不曉得自家師嫂已是對他望眼欲穿啦~第二日, 秦鳳儀早飯後換了身簇簇新的玉青色的書生長袍, 過去方家。方大老爺看一看兒子斯文俊秀,再看一看師弟,耀眼出塵, 雖然是把兒子在相貌上比下去了一些,方大老爺性情寬厚, 主要是, 秦師弟是自己人,方師兄贊道, “師弟真不愧神仙公子之名啊。”

      秦鳳儀笑嘻嘻地, “師兄過獎了。”

      辭過方閣老,一行三人便去了盧尚書府上。

      今科是春闈之年, 盧尚書身為禮部尚書,自然是主考官的熱門人選。故而, 他府上頗是熱鬧, 門房那裡一堆人等著拜見呢。方家一行自然不必在門房等侯,方大老爺一到,門房直接就將人恭恭敬敬的引了進去。

      盧尚書見到方大老爺也很是親近,倆人本就是朝中同僚,禮部尚書之位, 方閣老退下後,舉薦的就是盧尚書,可見兩家交好,並非一日。

      說起話來,盧尚書笑道,“先時聽聞阿悅解元之喜,我還說呢,阿悅當真是不墮方家寶樹之名啊。”

      方大老爺謙遜一二,與盧尚書介紹了秦鳳儀,實際,秦鳳儀的相貌風範,一進屋盧尚書就注意到了,只是,按著禮數,他得先與方家父子寒暄一二。盧尚書原想著這位小公子好相貌,一聽這就是那個口出狂言的秦鳳儀,盧尚書笑笑,“秦公子興許頭一回見我,我卻是早已見過秦公子了。”

      秦鳳儀不記得自己見過這位老大人,他一向機伶,笑道,“不可能啊,大人如此風采,若我見過,必不能忘。”

      盧尚書與方大老爺笑道,“自開朝以來,咱們六部衙門前第一次給車馬堵得出不了門,還是多虧秦公子幫著指揮,我們才順順當當的落衙回家。”

      盧尚書這樣一說,秦鳳儀想起來了,笑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您跟我岳父告了好幾回狀是吧?我岳父把我訓得,跟孫子似的。”

      盧尚書先是一怔,繼而哭笑不得,暗道這小子也就是一張臉出眾了。

      方大老爺還得給秦師弟圓場,道,“我這師弟,年紀小,性子尚帶幾分天真。”

      盧尚書一愣,道,“莫不是老大人收了秦公子入門牆。”

      “是,家父這個年歲,阿鳳便是家父的關門弟子了。”

      要擱平時,盧尚書斷不能見秦鳳儀這人的,用盧尚書的觀點,輕佻,男子漢大丈夫,倒靠美貌搏人眼球,鬧得京城那些無知女娘們要生要死,簡直不成個體統嘛!不過,如今方家帶他進來,盧尚書也不能把人攆出去,而且,聽聞秦鳳儀今也是舉人出身,只是,這說話依舊是個……讓人怪無語的。什麼叫告狀啊,就先時那六部衙門大擁堵事件,依盧尚書性情之耿直,沒上本參景川侯一本就是留面子了。

      盧尚書對方閣老一向敬重,當真是不明白這位閣老大人如何收了這麼個沒頭腦做關門弟子。

      秦鳳儀想著,原來盧尚書就是那告狀精,看來,這回關係是拉不成了。

      二人對彼此的印象,都是一般中的一般。

      不過,有方家的面子,方悅與秦鳳儀拿出此彼做的文章給盧尚書過目,盧尚書一看方悅的文章,便是擊節而贊,直道,“觀阿悅文章,方知何為錦繡二字啊。非但文筆好,立意更好。”把方悅誇得,那就是一朵花。方悅請盧尚書指點的時候,盧尚書道,“你這樣的文章,便是讓我看,也沒有半點不好的地方了。唯一想說的就是,待春闈,必要保持這等水準才好。”

      方悅認真聽了,躬身謝過。

      待到秦鳳儀的文章,盧尚書那眉毛皺的,能夾起個把蒼蠅了。秦鳳儀一個勁兒的拿小眼神瞟他,想著這老頭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這看他文章呢,又不是便秘,瞧瞧那面目表情!真個白瞎了這儒雅相貌!

      盧尚書勉強看過,抬頭就見秦鳳儀的小眼神瞟來瞟去,一點讀書人的沉靜都沒有。盧尚書輕咳一聲,實在不耐指點這等文章,盧尚書道,“秦公子這文章,恕我直言,便是下科再來,亦是使得的。”

      要是熟悉這位尚書大人的,就會知道,這位尚書大人一向是有話直言的性子。當然,秦鳳儀也是這性子,故而,秦鳳儀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好在,他曉得這是在尚書府,縱心下不滿,也沒說什麼。只是他那雙大大的桃花眼裡的不滿,只要盧尚書還不瞎,就看得出來。

      盧尚書更是不悅,將文章還給秦鳳儀,道,“秦公子若是不信,不妨再請人去看。”

      秦鳳儀固然性子有些與眾不同,但,大面上的應酬他自小做到大,對這些官員更不陌生。於是,秦鳳儀立換了一張笑臉,道,“盧大人點評的是,只是,小子原本雄心勃勃,自中舉後也頗受了些誇讚,一時就把人家誇我的話當了真。倘不是盧大人與我說了這些話,我現在還蒙蔽著呢。大人讓我看到了真實,大人您就是我的指路星星啊!我對大人的感激,滿滿的溢在我的胸口,我所能說出的,不過是十之一二罷了!大人,您就是那傳說中的神醫聖手,讓我這個瞎子重見光明啊!”說著,秦鳳儀上前,握住盧尚書的雙手使勁搖了兩搖,神色鄭重,一臉認真,“從今日起,學生必要苦讀詩書,勤做文章,方不負大人這番指點啊!”

      盧尚書覺著,再叫這姓秦的小子這麼“啊”下去,他得心率不齊。

      盧尚書使勁掙脫出秦鳳儀那兩隻手,淡淡道,“秦公子回去用功吧!”

      憑盧尚書如何冷淡,秦鳳儀總是那幅笑嘻嘻的模樣,笑道,“成!待我文章大成,我再過來給尚書大人請安!”

      盧尚書也忙,後頭不知多少人等著接見,方大老爺便帶著師弟與兒子告辭了。

      盧尚書大搖其頭,想著閣老大人絕對是受了這諂媚小子的矇騙哪,不然,怎麼會收這樣毫無文人風骨的關門弟子,哎,閣老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時候啊!

      秦鳳儀與方家父子出了尚書府,三人都是騎馬,在路上不好說話,不過,方大老爺輕輕的拍了拍小師弟的肩,讓他不要急。

      秦鳳儀才不急呢。

      秦鳳儀道,“大師兄,我明兒就要去廟裡,就不去見師傅了。待我從廟裡回來,文章大有進境,我再過去給師傅請安。”

      方大老爺原還有許多話想安慰小師弟,見秦鳳儀這樣說,想著去廟裡定也要收拾的,方大老爺道,“好。”又道,“男兒當自強不息,離明年春闈還有小半年,切不可灰心喪志,定要用心功讀才好。”

      “師兄的話,我記得了。”

      之後,秦鳳儀撥轉馬頭,也沒回自家,而是去了景川侯府。

      李鏡知道他今日去盧尚書那裡的事,就在老太太屋裡等著呢。秦鳳儀見過李老夫人,李老夫人一向很喜歡秦鳳儀,自然問他如何,秦鳳儀見邊兒上有後丈母娘在場,便過去在李老夫人身畔坐了,笑道,“這還用說嗎?祖母你不曉得,盧尚書一見我,驚為天人,直拉著我的手喚我作玉郎,還誇我文章好,狀元不敢說,起碼是個三鼎甲吧。”

      不同于景川侯夫人聽秦鳳儀說話便心口發堵,李老夫人很喜歡聽秦鳳儀吹牛,李老夫人笑道,“這就好這就好。”與秦鳳儀道,“你岳父在家呢,你過去與他說說話。”

      秦鳳儀半點兒不想同岳父說話,他明兒就要去廟裡了,今日特意過來是想著與阿鏡妹妹說話的。李老夫人顯然瞧出來了,方把話說在前頭。秦鳳儀在這上頭非常鬼頭,露出難為模樣,道,“祖母,你也知道的,我怕岳父,我一見他,就哆嗦。要是沒個人陪我去,我可不敢去。”

      李老夫人笑,“你少與我弄鬼,讓阿鏡與你一道去,這敢了吧?”

      “敢了敢了。我這就過去給岳父請安!”

      秦鳳儀歡歡喜喜的與媳婦辭了李老夫人,往他岳父的書齋去了。李鏡問他,“今天不大順利麼?”

      秦鳳儀還不說實話呢,“誰說的?順利的不得了。剛我還謙虛了呢,盧大人原說的是,今科狀元非我莫屬了。”

      李鏡眼中含笑,“信你這鬼話!”

      秦鳳儀一直弄不明白的一個命題就是,怎麼他媳婦就總能將他一眼看透哩?咋就能一眼看出他說的是鬼話哩?

      李老夫人的院子離景川侯的書齋還是有些距離的,這其間,自然少不了拉拉小手說說悄悄話吩咐的,待到了景川侯的書齋,秦鳳儀心情已經很好啦!

      景川侯其實是記掛著秦鳳儀去盧尚書府的事,景川侯府與盧家也算有交情,只是,不比方盧兩家了。要按李釗的意思,秦鳳儀的文章再打磨些時日再過府不遲。但,方家的好意,按景川怕什麼的意思,此一去,倒也無妨。

      不過,還是要聽聽盧尚書是如何評斷的。

      景川侯根本不聽秦鳳儀那些鬼話,直接道,“說實話!”

      秦鳳儀提起盧尚書就一肚子火,翻個大白眼道,“有什麼好說的!我說了,你可別嫌我對尚書大人不敬!不是我說,我要知道他是那個告狀精,我才不去呢!”

      李鏡問,“什麼告狀精?”

      “就是三年前,這也怪岳父大人,我剛來那會兒,你死活不見我,我天天到你衙門外頭獻孝心,不是有一回來看我的女娘們太多,把路堵了嗎?就是那個盧大人,跟你告狀告好幾回,是吧?”秦鳳儀道,“他現在還記著那事兒哪!”

      “此不過小事,盧尚書的心胸,斷不會將這事放在心上。他是不是說你文章不成了?”看秦鳳儀這嘴臉就曉得盧尚書怕是沒說什麼好話。

      “切~我行不行難道是他說了就算的?就他那眼神,跟瞎子有什麼差別?春闈還沒考哪!我明兒就去廟裡攻讀文章,我非考個狀元讓那瞎子開開眼不可!”秦鳳儀想到盧尚書那鳥樣就一肚子火,竟然讓他下科再來,這不就是詛咒他娶不到媳婦嗎?娶不到媳婦,就生不了兒子,生不了兒子,以後就抱不到孫子,沒有孫子,何來重孫,沒有重孫,更不必提玄孫了?這簡直是在詛咒他們老秦家的子子孫孫啊!

      景川侯看秦鳳儀氣得雙頰鼓鼓直喘氣,不禁想來年輕時江南公幹,見過的一種叫河豚的魚類。秦鳳儀氣得這樣,倒跟河豚似的。

      景川侯面目威嚴道,“盧尚書也是官場前輩,人家說你文章不好,你當自醒,如何這般小器。”

      “我小氣?岳父,你怎麼偏幫外人啊?”秦鳳儀愈發不滿,一怒之下把實話都說出來,怒道,“那傢伙讓我下科再來!說出這種話的人,跟瞎子有什麼差別!別說了,岳父你的眼神也不是多好。此次春闈,我必叫你們這幫子眼神兒欠佳的重見光明不可!”

      景川侯真給這話氣笑了,“成,我等著。”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4:48
☆、第78章 上山下山

      秦鳳儀氣量很是一般, 他雖然不一定認為自己能中狀元,但對這次春闈也是自信滿滿。乍然被盧尚書打擊一回,秦鳳儀一肚子火, 不過, 因著明日要去廟裡, 今天他還是在岳家吃過午飯,下晌方告辭回了自家。

      秦老爺秦太太自然知道兒子打算去廟裡念書的事,別個都好說, 秦太太就是擔心廟裡的吃食。廟裡可是要吃素的,兒子正是長身體需要滋補的時侯, 總是吃素, 這身子如何受得住。

      秦老爺很是篤定,“阿鳳在廟裡呆不長的, 頂多三五天他就得回來。”李姑娘在城裡住著, 兒子定不能在廟裡呆長了的。

      秦太太道,“那也得做些上等糕點叫阿鳳帶著, 倘廟中飲食吃不慣,這些糕點也可果腹。”

      秦鳳儀回家時就帶著一大食匣他媳婦給他的糕點, 秦太太瞧了, 心下很是欣慰,道,“李姑娘委實是個細心人。”又命侍女收拾出二斤燕窩,交給攬月,讓攬月每天用銀銚子燉了, 給兒子吃。

      秦鳳儀現在已很是懂事,“阿鏡還囑咐了我好些話。娘,你跟爹只管放心,若是順利,三五日也便回來了。”

      秦太太笑著摸摸兒子的臉,叮嚀道,“萬事都要以身子為重,娘就放心了。”

      秦鳳儀有個好習慣,不論遇著多麼氣惱的事,他這人一向不大放在心上,儘管叫盧尚書這種“下科再來,亦是使得”的話氣得好歹,待晚飯時,依舊是好胃口,用過飯,他便去溫書了,待得夜深,洗漱睡下,與平日也沒有什麼不同。

      倒是方大老爺,很是擔心了這個師弟一回。要說方大老爺,自己兒子也不見得這樣操過心,主要是,自己兒子爭氣,方悅小時候,什麼東西一教就會,課業文章,一點就通,人稱方家寶樹。完全不必人操心。像秦師弟,這就是很明顯需要人操心的孩子啊,尤其,父親上了年紀,師弟尚年少,自己這個師兄,可不就得多照應著些麼。

      方大老爺回家後將盧尚書的點評私下與父親說 ,方閣老道,“盧尚書的話,倒也中肯。”

      “我看,阿鳳頗是氣惱。”

      “怎麼,他在尚書府發作了?”

      “那倒沒有。”方大老爺道,“秦師弟頗知輕重,縱是心裡不大高興,也說了許多感激的話。父親也知道盧尚書的性子,最是執正,喜歡的是那種斯文謙遜的年輕人。”

      方閣老一笑,“這就是盧尚書不能為首輔的原因哪。”

      方大老爺洗耳恭聽,方閣老卻未再多言盧尚書之事,問,“依你看,阿鳳這科如何?”

      方大老爺道,“兒子自然是盼著秦師弟能有所獲的,不過,秦師弟的文章,兒子也看過。說句公允話,便是在舉人裡,亦不算特別出眾。盧尚書的話,出自公心。但,兒子想著,父親您對秦師弟一向喜愛,想來,秦師弟有些兒子不知道的好處。”

      方閣老笑,“狡猾。”

      方大老爺笑,“兒子眼光遠不及父親,父親看他好,兒子也便看他好。”

      方閣老笑,“老大,你仔細著看。”

      “是。”

      秦鳳儀初來京城那日誇下海口後,不少人家聽聞他這“今科狀元秦鳳儀”的名聲,再加上明年便是春闈之年,故而,許多人家還想打聽這位“今科狀元”秦公子來著。

      如李釗之妻崔氏娘家襄永侯府,就問起過崔氏。崔氏離娘家近,回娘家也便宜,娘家嫂子就說起秦鳳儀來,崔氏道,“秦公子去廟裡念書了。”

      “如何去廟裡念書?你們府上□□便宜的。”

      “不只我們府上□□便宜,秦家在藕花街已是置了大宅,他家裡也是樣樣方便。不過,秦公子說,近來覺著文章進境還能有所突破,故而去了廟裡。”

      娘家嫂子崔大奶奶就打聽了,“妹妹,這秦公子真如他所說的,今科狀元無疑了?”

      崔氏不敢把話說得太滿,笑,“這我如何曉得?狀元不狀元的,秦公子念書極用心是真的。不然,嫂子想想,他也是出身富戶,家裡寵愛長大的孩子。那廟裡的清苦,豈是尋常人能受得住的。”

      崔大奶奶連忙道,“是。我們也都盼著秦公子能高中,這樣,怕今年就能吃你家小姑的喜酒了。”

      崔氏一向很會幫秦鳳儀刷人品值,道,“那就承嫂子吉言了。秦公子這樣的用功,怕是蒼天都不能辜負他。”

      秦鳳儀在廟裡,自己覺著三五日便能悟的,沒想到,他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其間,秦太太、李鏡多次打發人送東西,更是把個秦太太擔心的都要去廟裡瞧兒子。秦鳳儀強脾氣上來,誰都不讓來瞧。好在有攬月來回送信,說公子在廟裡都好。

      一進臘月,連李老夫人都與兒子道,“何必讓阿鳳受這樣的辛苦,不成便叫孩子回來。這麼冷的天,凍出個萬一來如何是好。”

      景川侯道,“廟裡有吃有喝也不少炭燒,他願意住就住唄。”

      “廟裡到底沒有家裡舒服,就是念書,也得吃穿供給上不委屈,書才念得好。”李老夫人並不慣孩子的祖母,但一向也很疼惜兒孫,尤其,秦鳳儀又不是不用功,都這樣用功了,倘實在不成,鑽了牛角尖反是不好。

      景川侯道,“再看看吧,過年肯定要回來的。”

      李鏡除了打點給秦鳳儀送的東西,還時常去秦家看望秦老爺秦太太,倆人擔心兒子擔心的是吃不香睡不好。李鏡就怕秦鳳儀沒怎樣,他倆先不行了。李鏡寬慰他們道,“昨兒小廝回來說,阿鳳哥在廟裡遇到了同鄉,相談甚歡。也不知道是遇到的誰,小廝還說,阿鳳哥打發人叫了廟裡的上好齋席,款待朋友。靈雲寺的齋席,不敢說京城第一,也不比棲靈寺遜色的。”

      “我想著,要阿鳳哥真鑽了牛角尖,斷然不會如此。他那個人,您二老又不是不曉得,一向想得開的。何況,攬月每天都回來報信,要是阿鳳哥哪裡不好,攬月哪有不說的道理。您二老就放心吧,可千萬別阿鳳哥什麼事都沒有,倒是您二老擔心的病了,他這一牽掛,更不能安心讀書了。”

      秦太太歎道,“是啊。”略打起精神,“那咱們今也叫一席靈雲寺的素齋來吃,我得嘗嘗這味兒,看是不是真的好。要是不成,另打發人給阿鳳送好的去。”

      “是這話。”李鏡就不評價秦太太這慣孩子的問題了,見二老打起精神,陪他們說了半日話,又一併用了靈雲寺的素齋席,果然不錯,秦太太便有些歡喜,與丈夫道,“咱阿鳳自幼愛吃肉,無肉不歡的,我就擔心這一個月沒肉吃,孩子得餓成啥樣呢。這靈雲寺的素齋,比葷席也不差,素雞素鴨做得以假亂真。要是每天這樣的吃食,還是能放心的。”

      “是啊。”秦老爺的眉毛也舒展了,臉上帶著笑,“還好咱阿鳳不是個死心眼的孩子,就得這樣才好。必得吃好穿好,才能讀好書麼。”

      夫妻二人嘗著靈雲寺的伙食不錯,並非他二人想的成天蘿蔔白菜豆腐乾的那種,又有李鏡解勸著,關鍵是,不能拖兒子後腿啊。於是,打起精神過日子,還同李鏡商量好了,“要是臘八阿鳳還不回來,就得去山上把他抬回來!年總得在家過啊。”

      李鏡道,“您二老只管放心,我料這幾日必然有信的。”

      秦太太忙問,“這怎麼說?是不是阿鳳給你捎信兒了?”

      “要是阿鳳哥給我捎信兒,我一早就過來同您二老說了。”李鏡笑,“是我自己琢磨的。先時阿鳳哥說三五日就能回來,可見他信心很足,但過了十天也沒消息,便可知他必是遇到什麼瓶頸。這事,別人幫不了他。前頭一個來月,攬月回來雖然是報喜不報憂,但問他阿鳳哥飲食,無非是廟裡那幾樣。咱們給廟裡佈施的不少銀子,廟裡給阿鳳哥的伙食自然不差。可阿鳳哥的性子,他做事一向專注,正因專注,便顧不得廟裡伙食了,故而,就隨廟裡安排了。可見,他一直用功攻讀。若不是有什麼事讓他心境變了,他現在別說是遇到朋友,就是遇到我父親,估計也沒有說話請客的心。他突然叫席面待客,必有緣故!”

      “佛家一向講究開悟,這個悟,玄之又玄,但在我看來,就是一種心境。看同一樣事物,倘心境變了,這件事物便不同了。阿鳳哥既心境有變,想來就快回來了。”

      李鏡這話,對於沒啥文化的秦老爺秦太太委實有些深奧,倆人硬是沒聽太懂。不過,最後一句聽明白了,那就是兒子快回來了!

      秦太太簡直是一掃先時擔憂之氣,兩眼放光,再次問,“這麼說,阿鳳真要回來了?”

      “是。”李鏡篤定。

      李鏡這話說完沒三天,秦鳳儀就裹著鋪蓋卷回家了,他形容略有消瘦,但那滿面春風的模樣,要不是秦太太知曉兒子是從廟裡回來,非得誤會一二不可。

      秦家夫妻見著兒子,一顆心總算放到肚子裡去了。紛紛問起兒子在廟裡的情形,一家子說一回話,秦老爺命下人叫了明月樓的席面兒,秦鳳儀都忍不住吸吸口水,道,“我在廟裡,最饞的就是咱們揚州的獅子頭啊。今天我一頓得吃仨。”

      秦太太滿眼是笑,“你吃四個都成!”又命打發人去李家說一聲兒子下山的事,秦鳳儀笑,“不必,我早著攬月去過了。”

      秦太太一笑,先讓兒子回房收拾,換件衣裳,待席面兒到了,一家子便可用飯。

      明月樓的席面自不必提,可結果,這一個月秦鳳儀都是在廟裡吃素,乍一碰葷腥,腸胃便有些受不住,中午吃得挺高興,下午就開始鬧肚子,把吃進去的,原封不動又拉出來了。待到下午,還請大夫來診了回脈,大夫開了個溫養方子,叫休養著。

      李鏡過來瞧秦鳳儀,秦鳳儀正靠床上休養呢。秦太太在一畔坐著說話,見李鏡來了,秦太太起身,讓出床畔的位置,還道,“阿鏡,過來跟阿鳳說說,快叫他別看那些文章了。這身子不好,正當多休養。”

      秦鳳儀道,“就是多吃了兩個獅子頭,我也沒留心,一下子吃多了。”

      李鏡看秦鳳儀氣色不錯,見他這鴛鴦戲水的錦被上鋪著好幾篇文章,問他,“看什麼文章呢?”

      秦鳳儀把兩篇文章給李鏡,“你先瞧瞧。”

      李鏡接過,其實都是秦鳳儀的文章,李鏡一目十行看過,笑道,“果然是有大進境。”

      秦鳳儀得意,“不錯吧。”

李鏡轉頭與秦太太道,“嬸嬸,阿鳳哥的文章,大有長進。”

      秦太太並不懂文章,但聽到這話,心裡甚是歡喜,然後,秦太太很不愧秦鳳儀親娘的說了句,“看來,這科狀元是沒跑啦!”這位也是世間唯三認為狀元當屬自家兒子的人!

      李鏡問秦鳳儀,“你這次一去,想是初時不大順遂,我還以為得無功而返呢。”

      秦鳳儀罕見的沒吹牛,道,“先時我想著,憑我的聰明才智,也就兩三天的事。可這做文章,真是一點懶都偷不得。我每天用功研究,偏生不能盡如我意。有時我又著急,心下更不清靜。我也想著,若到年下還不成,就回家去,不悟這破文章了。偏生,我遇到了老阮。”

      “哪個老阮?”

      “就是小秀兒的相公,阮秀才,他上科也中了舉,現在是阮舉人了。”秦鳳儀眉眼滿是歡樂,眉宇間似有一種既平和又由衷的喜悅,讓他整個人內斂許多。秦鳳儀道,“老阮說,他與小秀兒都有倆兒子了,這次本想帶著小秀兒一道過來,不想臨行又查出身孕,只得他一人來了。我真是為他們高興,阿鏡,媳婦,我真是高興。”話到最後,秦鳳儀眼中隱現淚光。

      一切都與夢中完全不同了,他現在還沒娶到媳婦,但小秀兒與阮秀才已為人父母,秦鳳儀不曉得該如何說。但,見到阮秀才,不,阮舉人。秦鳳儀非但為他與小秀兒高興,更是有一種罕見的安全感,他覺著,世事是真的大不同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4:50
☆、第79章 賠率榜

      這個被秦鳳儀稱為老阮的前阮秀才, 今阮舉人,整個秦家,就秦鳳儀一個人相識。不過, 秦鳳儀一說, 小秀兒的相公, 大家也便都明白了。秦太太見兒子這樣激動,想著定是當初兒子對那個村姑兒李秀兒的事心懷內疚,今知道人家過得好, 兒子都有了,替人家高興。

      哎, 自家兒子就是這樣的心善, 有什麼辦法涅~秦太太又是欣慰又是自豪,與李鏡道, “咱阿鳳, 總是這樣,見人家過得好, 他也跟著高興。”

      秦太太想到的,李鏡也想到了, 李鏡瞧著秦鳳儀笑笑, “是啊,憂人所憂,樂人所樂,阿鳳哥,就這一回了啊。”

      秦鳳儀被他媳婦地意味深長的眼神一掃, 立刻打了個激靈,不自覺就挺直脊背,大聲道,“放心吧,媳婦,以後我一準兒對你忠心耿耿、忠貞不二!”

      李鏡笑,“胡說什麼。”

      秦太太不愧是秦鳳儀他娘,立刻道,“啊,我有事,我出去看一看啊。”站起身,嗖嗖嗖就跑沒影兒了。生怕打擾兒子談戀愛,秦太太出了兒子的院子,臉上喜滋滋的,桃花兒一向活潑,笑道,“自大爺回來,太太臉上的笑就沒斷過。”

      秦太太笑,“有喜事,自然是要笑的。”與桃花梨花道,“咱們過去算一算,雖則大爺的聘禮都帶了來,但定親時用的喜帳綢緞,也得提前置辦起為了。”

      桃花兒梨花兒都笑著與秦太太去了。

      李鏡當天就在秦家用的午飯,待過午與秦鳳儀說話時還說呢,“既與阮舉人性情相投,何不邀他家中來住?”

      秦鳳儀道,“我原是說了的,他也說廟裡住著清靜。而且,自他中了舉人,他家境況也不差了。再者,我思量著,李菜頭兒,啊,就是他老丈人,那勢利眼定得資助他一些。還有縣裡給舉子們的路費盤纏,他說現在夠用,我看他在廟裡吃的也是二等食盒,就沒再勸。不然,一人一個心境,我非要勸他家來,壞了他的心境,反是得不償失。”

      李鏡點點頭,又細問了阮秀才的事,秦鳳儀只挑著能說的說了,最後道,“他當真是誤會了,後來我還令攬月去李菜頭兒家把話說開了,他與小秀兒才成的親。後來就沒來往過,不想竟在京城相見。”

      李鏡道,“這人倒有幾分膽色,能為未婚妻親自找你去說,可見也是個有擔當的,多來往些沒什麼壞處。”

      “知道了知道了。”秦鳳儀問,“媳婦,有沒有想我?”

      “你這張嘴,一輩子改不過來了。”李鏡問,“你呢,有沒有想我?”

      “當然想過,做不好文章,發煩時就想,我這文章若不能有進境,娶不上媳婦可咋辦?”秦鳳儀道,“那時,我就特想你。念書念累了的時候,也會想你在做什麼。有時候不想念了,我就想,這萬一中不了狀元,岳父反悔,我娶不上媳婦不要緊,你這不就成老姑娘了麼。”

      “我可是比你小一歲的。”李鏡道。

      “媳婦,要是我中不了進士,你會不會嫁我?”

      “真是傻話。”李鏡摸摸他的臉,認真看著他,“我中意你的時候,你連個秀才都不是。”

      “那你為什麼中意我啊?世上那麼多比我強的人,遠的不說,阿悅哥就稍微比我強那個一星星點兒吧好像。”秦鳳儀想了想,“他好像也沒哪兒比我強啊,是吧?”

      李鏡笑,“比你強的人很多,但在我心裡,我只中意你。同樣,比我美貌的女子也有很多,你怎麼會中意我的?”

      秦鳳儀道,“在夢裡,咱倆做夫妻好幾年哪。再說,誰說你不貌美了,你只是沒我貌美而已。”

      李鏡笑,“這就是了,能說出來的,便不是情分了。就是有這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你對我是因夢而來,可我對你,我也不曉得,我見了你就高興,不見你就牽掛。先時,我也見過不少出眾公子,唯有對你,才有這種情愫。”

      秦鳳儀都聽傻了,直待李鏡說完,他還支愣著兩隻耳朵等著聽呢。見李鏡不說了,秦鳳儀握住她手道,“媳婦,再說兩句,你說的可真好。”

      李鏡好笑,“我心裡,便是這樣想的。”

      “我也如同你這般。”秦鳳儀急急道,“我就是不如你會說。我也是,我就是在和尚廟裡都忘不了你!”

      倆人說了不少私房話,直待傍晚時,李鏡方告辭,秦鳳儀很是捨不得她,拉著她手不放,“吃過飯再走吧。”

      “祖母也記掛著我呢,再說,這會兒父親也落衙了,父親也記掛你,我回去說一聲你沒事,大家也就放心了。”

      李鏡一提父親倆字,秦鳳儀只得鬆手,輕哼一聲,“王母娘娘還記掛我?”

      李鏡笑斥,“你少亂叫,讓父親聽到又得訓你。”起身道,“行了,你別下來了,外頭冷,你又沒穿大衣裳。我與嬸嬸說一聲便走了。”

      秦鳳儀跟著下床,披了件大毛衣裳,道,“這披上就成。我又沒事。”送了李鏡出去,一直送到大門口,李鏡不讓他送還非得送,待李鏡上了車,看她車走了,秦鳳儀方依依不捨的回了家。

      侍女小圓都說,“姑娘,秦公子待你可真有心。”

      李鏡一笑,沒說話。

      李鏡告辭時拿了秦鳳儀的兩篇文章回去。見孫女回來,李老夫人笑道,“阿鳳可好些了。”

      李鏡給長輩們見過禮,笑,“本也沒什麼,就是在廟裡吃素吃得日子長了,他又是個饞肉的,秦叔叔秦嬸嬸一向慣著他,剛回來就吃了三個獅子頭,可不肚子就不舒坦了。吃了劑湯藥,已是沒事了。還說讓我代他給祖母請安,說是待大安了就過來看望祖母。”

      李老夫人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道,“廟裡什麼都好,就是這吃食上,阿鳳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大小夥子,長久吃素哪裡受得住。”問,“想是瘦了些?”

      “有一點兒,沒大礙。”李鏡按捺不住心裡的歡喜,與祖母道,“阿鳳哥的文章,大有長進。”

      李老夫人喜道,“這可真是,沒白遭這一個月的罪。”

      李鏡道,“一會兒大哥回來,我得給大哥瞧瞧。”

      崔氏也替她高興,道,“秦公子真是有這種吃苦的狠勁,等閒富貴人家的公子,哪裡吃得了這樣的苦楚。”

      景川侯夫人雖然依舊不喜秦鳳儀,但因她娘也說過她,景川侯夫人也不想自己倒做了惡人,便笑道,“這臨春闈前能有所進益,可見秦公子時運正佳。越發趁這一股子時運,金榜題名才好。”

      李老夫人就喜歡聽這話,笑道,“這話是。”

      李鏡笑,“就承太太吉言了。”

      “定是如此的。”景川侯夫人見這祖孫臉都是臉上帶笑,索性再不管李鏡這樁親事,隨她嫁去好了。景川侯夫人道,“我已令管事買了一萬響的鞭炮,就等著明年秦公子中狀元時放了。”

      大家正在說笑,李家父子落衙回府,李欽李鋒也放學回來了,景川侯笑,“什麼事情這樣高興。”

      “正說阿鳳的文章呢,阿鏡說大有長進。”李老夫人笑呵呵地。

      李鏡把拿回來的兩篇遞給大哥,道,“大哥,你幫阿鳳哥看看。”

      李釗回來,氣都沒喘一口呢。先接了文章,崔氏接了小丫環捧上的茶遞給丈夫,李釗接過茶不慢呷一口,打趣的瞧妹妹一眼,李鏡面色如常。李釗想著,妹妹莫不是自小到大太寵辱不驚,故而就相中了秦鳳儀這樣乍乍呼呼的小子。李釗喝過茶開始看文章,李釗看得很快,點頭道,“可真是不易!這才一個月。”把文章遞給父親看。

      景川侯不舞文弄墨久矣,只是大致看一看,要是尋常小進步,估計景川侯也不大在意。不過,李鏡都這般歡喜,故而,秦鳳儀這進境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就譬如習武啊,基礎招式練了很多年,但想成宗師,就需要一種質的進境。秦鳳儀現在的文章較之先前,就有那麼一點意思。景川侯微微頜首,道,“可見廟裡沒白住。”

      景川侯夫人問,“必是狀元無疑了?”

      景川侯道,“你怎麼跟那小子說話一樣了?”並沒有評價秦鳳儀的文章如何,面色卻是不錯,問閨女,“那小子身體無礙吧?”

      “沒事,就是在廟裡住久了,剛下山不適應。”

      沒事便好,景川侯便再未多問。

      李釗卻覺著,秦鳳儀能有考前有所突破,運道還是不錯的。

      李釗與崔氏道,“阿鳳這人,運道是極旺的。先時我還擔心他來著,如今看來,卻是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怎麼才一半的心?”

      李釗道,“你知道明年春闈報名的舉子有多少嗎?”

      “快說。”崔氏催他。

      “明年是陛下的四十大壽,又是大比之年,光現在,禮部就有六千舉子報名。知道上科有多少舉子嗎,不過三千七百零十九人。”李釗道,“阿鳳有所進境,自然是好。但,明年大比,較往年可更是艱難的。”

      崔氏道,“唉喲,那要不,什麼時候我叫上妹妹,去廟裡給秦公子燒幾柱香吧。”

      李釗笑,“這是你們婦道人家的事,燒香要是靈,都不必念書了,皆燒香去罷了。”

      夫妻二人說一回話,便歇下了。

      秦鳳儀在家休養兩日,便騎馬去了方家,跟方閣老顯擺了一回自己的進步。方閣老撫須笑道,“好,好。先時的筆力,離狀元還差些。如今已是不錯了。”

      秦鳳儀得意的揚揚腦袋,笑,“還是師傅給我出的那主意,果然廟裡清靜,我當初模模糊糊的那首門檻,一下子就想清楚,還邁過去了。”

      方閣老道,“就保持這水準!”

      “師傅放心,明年一準兒比這還好!”

      方悅看秦鳳儀這文章,也為他高興,自己都想也去廟裡住些日子了。

      不過,新年轉瞬即至,方悅自然也沒了去廟裡的機會,何況,他文章大成,便是去廟裡,也便是如此了。

      秦鳳儀則因年前文章大進,對來年春闈充滿信心!

      他自方家告辭,回家時就見街上幾個賭坊都開出賭局來,賭的不是別個,便是明年春闈三鼎甲的熱門人物。秦鳳儀慣是個愛熱鬧的,便下馬過去看來著,別看秦鳳儀這相貌一般大戶人家不認得 ,那是因為,大戶人家的男人們一般都有差使在身,沒空關注京城八卦。而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們,出門的時候少。但,秦鳳儀在街頭巷尾,神仙公子的名聲還是在的。

      秦鳳儀一到那賭坊開的賠率榜那裡,就有小夥計認識他來,連忙打千,“唉喲,怪道今早喜鵲枝頭喳喳叫,竟是神仙公子駕臨。秦公子,你也在咱們榜單之上,要不要買幾注?

      秦鳳儀心下很是得瑟,“怎麼,你們也預測我能三鼎甲?”

      那小夥計笑,“您老都自稱今科狀元了,我們要不把您放樣上,就是咱們京城的女娘們也不能同意啊?”

      “屁!我憑的是實力好不好!”秦鳳儀細看賠率榜,方悅是狀元的熱門人選,故而賠率頗低,不過一賠一罷了。不過,也有個姓陸,叫陸瑜的,賠率也與方悅一般,可見定也是個大大才子。這賠率榜上,賠率最高的就是秦鳳儀了,上面注名的上榜理由是:神仙公子自誇海口。

      頓時把秦鳳儀氣得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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