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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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200147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03
第40章

    諸人一路坐船, 沿江北上。

    路上, 李鏡著重給秦鳳儀講了講齊家的好處, 以及為人當一心一意的道理。秦鳳儀頗得教導,與大舅兄道,“大哥,聽到沒,以後你可不能三心二意啊?”

    李釗氣笑,“那是說給我聽的?”

    “自然是啊。”秦鳳儀道,“我可是再忠貞不過的人了,我眼裡心裡, 只有阿鏡一個。”

    凡是女孩子,沒有不喜甜言蜜語的。李鏡亦不能免俗, 卻又忍不住的害羞,嗔道,“莫要胡言亂語。”

    “哪裡有胡言亂語了,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秦鳳儀強調, 轉頭又去與廚下商量著李鏡及笄禮的菜色。李鏡生辰宴那日, 船正好是停在了彭城碼頭。秦鳳儀特意令人請了當地名廚, 燒了一道羊方藏魚,秦鳳儀笑道,“這菜你們在京城定也見過,只是,這本是淮揚名菜,咱們正好在船上, 魚是最鮮不過的江魚。羊也是當地的小羊,正是鮮嫩。在江淮嘗此菜,更有風味。”

    便是李釗也得承認,秦鳳儀在安排宴席啊、遊玩啊,這上頭,頗有一套,甭看他學問不精,但這江南一帶有什麼美食美景,問他一準沒錯。縱你不問,他也會悄不聲的幫你安排了。不過,在李鏡的生辰時,郎舅二人還互相別了一回苗頭。

    這事要從李鏡的生辰說起,今年是李鏡的及笄之年,秦鳳儀早憋著心氣給李鏡準備了及笄禮。李釗自然也不會忘了妹妹的生辰禮。要知道,及笄之年,最重要的一樣禮物就是簪子,女子簪笄以示成年。於是,郎舅二人的及笄禮,雖略有不同,但在種類上是一樣的,都是:長簪。

    秦鳳儀一向暴發,準備的便是赤金鳳鳥嵌寶長簪,華麗非常。而李釗準備的是,沉香木雕琢而成的長簪,而且,為了妹妹十五歲的生辰禮,這簪子是李釗自己雕的,可見其用心所在。

    秦鳳儀想著,自己是不會打金首飾,要是自己會打,肯定親自為阿鏡妹妹打一支長簪的。不過,他的簪,阿鏡妹妹一定要戴的。

    懷有同樣想法的,就是李鏡一母同胞的兄長李釗了。

    李釗自然是想妹妹生辰的正日子簪自己送的簪子。

    就為這事,侍女都替李鏡發愁。李鏡道,“愁什麼,都戴。”然後,李鏡把兩支簪子都插頭上了。沉香簪為上,赤金簪為下。好在,簪子這類飾物小巧,並不占地方,李鏡又會收拾打扮,瞧著也挺不錯。

    只是,秦鳳儀這小心眼兒的,他見李鏡出來,便湊過去,笑道,“妹妹這簪子,有些偏了。”然後,打著過去幫人家正簪的名號,硬把倆簪子的高下換了個個兒。你說把李釗氣的,瞧著秦鳳儀強忍得瑟的嘴臉,恨不能給他兩腳。

    秦鳳儀可不管這個,他擦前蹭後的在李鏡身邊獻殷勤,完全無視大舅兄!

    李釗則是個顧全大局的性子,自我安慰,妹妹的大好日子,我跟這麼個二百五較什麼勁啊!

    待過了李鏡的生辰禮,大船繼續北上,不過半月便到了京郊碼頭。此際,望著碼頭上一眼望不到頭的船隻,秦鳳儀當真開了眼界,贊道,“果然比我們揚州城的碼頭大得多。”

    他這話,當真叫人好笑。

    當下便有聽到的人要說土包子了,結果,轉頭看到秦鳳儀一身藕荷紗袍,頭戴金冠,腳踩皂靴,此時剛得上岸,河風拂過一角紗袍,秦鳳儀微微側首與李鏡說著話,俊美出塵的小半張臉帶著特有的細緻與耐心。莫要說旁的人,便是景川侯府來接大公子大姑娘的管事婆子們,一向自詡京城侯府家僕,眼界開闊非常人能比,更與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土老冒不同。但,此刻見到秦鳳儀之風姿相貌,亦皆是清一色的看呆了去。

    這一起子沒出息的!

    陳忠陳管事暗啐同事們沒見識,竟看一鹽商子弟看傻了。他此時特想揭露秦鳳儀的身份,這就是那膽大妄為,意圖以癩蛤蟆之身來吃咱家大姑娘這塊天鵝肉的膽大包天的小子啊!但因脖子尚歪,不敢輕動,而且,只要脖子一疼,陳管事便記起當初在揚州街頭被群毆之事來,教訓太過慘烈,此時記性尚在,只得憋悶閉嘴。

    秦鳳儀初一亮相,便是有幾個存心想給“某不知天高地厚的猖獗鹽商子弟”一個下馬威的下人,此刻也都沒了那等淺陋心思。一則是,秦鳳儀這相貌,哪似人間所有,誰又敢輕去唐突了如此仙人。二則是,秦鳳儀除了侍女小廝婆子外,還帶了二十個身強體壯的大漢做侍衛。三則是,陳忠陳管事除了臉上的傷,現下走路帶一瘸一拐的不俐落,縱不知陳管事這一臉一身的傷自哪裡來,這些個下人,個個眼明心靈,只看秦鳳儀的相貌排場,就知這不是個好惹的。當下禮數周全的請了大姑娘上車,大公子上馬,至於秦公子,好吧,他們沒準備接秦公子的車馬,但秦公子是自己帶了馬來的,他家裡租的是大船,照夜玉獅子跟著一道上了船。至於女眷,碼頭多的是車馬,租用幾輛上好的,給丫環婆子坐,餘者小廝侍衛步行便是。

    秦鳳儀路上早想好了,他準備先安頓在淮商會館,再尋個妥當地界兒住下,然後,再去拜會老丈人。

    秦鳳儀命女眷們由一半侍衛護送,先去會館安置,秦鳳儀則帶著小廝和另一半的侍衛一路送了李家兄妹回家。與李家同行還有個好處,進城不必排隊,李家自有腰牌,因是侯府,走的是貴胄官員專用的永寧門。

    一路進了永寧門,便是京城的正街,平安大街,秦鳳儀都看直了眼,揚州城最寬的路不過六車並行,可在京城,這平安大街上,寬至八車並行,更不必提這街上車馬擁簇,行人不絕,街兩旁更有店鋪無數,較揚州之繁華更勝三分不說,難得的是這一份高樓寬街的天子氣派,別處再沒有的。

    秦鳳儀一路走一路看,頗覺京城風情不俗,殊不知,看景致的他,亦成了路上眼中驚豔的一道風景。秦鳳儀一路行來,看呆了多少路人,看失了多少神魂,他自己不曉得,但,神仙公子的名氣,卻是不徑而走。

    秦鳳儀一直送了李家兄妹到侯府,面對著侯府面闊三間的軒昂大門,秦鳳儀心道,“乖乖,岳家竟顯赫至此!也不怪老岳父勢利眼啦!更可知他媳婦對他是何等深情!”

    李鏡揭開半幅車窗簾看向秦鳳儀,秦鳳儀的眼睛一直沒離開李鏡的車轎,此時對李鏡一笑,朝她擺擺手,讓她只管放心。然後,秦鳳儀與李釗大大方方道,“大哥,今日天晚,不好輕擾岳父大人。待得明日,我過來給岳父大人請安!”

    這話,秦鳳儀說得大大方方、清清楚楚,卻是聽得李家下人倒吸涼氣。縱秦鳳儀神仙玉貌,此時,李家下人心下的想法皆是:這狂妄小子,鹽商出身,竟妄想求娶咱家大姑娘!這可真是吃了狼心虎膽不成!

    好吧,因著秦鳳儀生得太好,大家都不忍用更恰當的癩蛤蟆來形容於他。

    秦鳳儀才不會理這些下人怎麼想,他娶李鏡,又不用征得下人們的同意。望著李家兄妹進了侯府,秦鳳儀調撥馬頭,往淮商會館而去。

    侯府占地頗廣,直占了半條街去。秦鳳儀騎馬慢行,待得出了這街,接著便是另一條寬敞道路,迎面正一對人馬,亦是馭馬而來。只觀那人簇擁著數十的小廝侍衛,便知此人身份不凡。秦鳳儀雖則紈絝,但初到帝都,頗知進退。這街面兒就不是尋常街面兒,他自然驅馬避讓。那一隊人顯然也見到了秦鳳儀一行,秦鳳儀這一身貴公子打扮先不提,只這張美至顛峰的臉,也引得那隊人一觀。擦身而過時,秦鳳儀看到了侍衛簇擁著的那人的模樣,他不由咦得一聲,倒不是這人生得奇怪。而是太像了!與他大舅兄竟有九成相像!不過,相較于大舅兄斯文俊雅的相貌,這人更多出三分雍貴、三分威儀,便是坐在馬上,也瞧出得蜂腰猿臂的好身段,相貌極是年輕,望之不過三十許人。秦鳳儀不必想也猜到這定是大舅兄家的親戚,他素無心機,當下頗感驚詫,咦了一聲。

    而那與李釗酷似之人,自然也見到秦鳳儀的好模好樣。秦鳳儀的相貌,凡頭一遭相見之人,沒有不驚歎的。便是此人,亦不例外。尤其秦鳳儀那一聲“咦”,倘“咦”的是個路人甲,估計此人理都不會理。但,“咦”出聲來的是這樣一位相貌極其出眾的少年公子,此人勒住馬,看向秦鳳儀,面色溫和,“剛聽公子發驚歎之語,不知是何緣故?”

    秦鳳儀原就是個直心腸,且是個極熱心的性子,見此人與李釗酷似,想著多半是李家親戚,不禁心生好感。秦鳳儀笑道,“沒有,我就是看閣下長得跟我李大哥好像。哦,李釗,李大哥。”

    那人見秦鳳儀衣飾整齊,相貌更不必提,更兼他面上帶了些少年的天真氣,便有幾分喜歡,朗聲一笑,“原來是阿釗的朋友,如何不多坐會兒。”

    秦鳳儀笑,“李大哥剛回來,今天有些冒昧,明天才好正式拜訪。”對這位酷似李釗的青年人笑了笑,秦鳳儀一拱手,“大哥,我不打擾了,有緣再見。”

    那人又是一陣大笑,馭馬先行一步。

    秦鳳儀也騎馬回了會館。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04
第41章

    秦鳳儀是高高興興的回了會館休息, 至於安排房舍的事, 自然已有管事來辦, 他只管讓丫環把明天要穿的衣裳理出來,明天打扮得瑞氣千條的去給老丈人請安就是。

    淮揚會館裡有幾個淮揚商人在住,秦家是淮揚大鹽商,在商界,亦不乏名氣,也有幾人聽說過秦家過來打招呼,問詢秦公子到京城來可是做生意的,可有需要相幫之處?秦鳳儀過來, 為的是親事,自是大喜之事, 他並不瞞著,更不低調,有人問, 他便說了。幾個商人當下對秦公子另眼相待, 連忙請他上坐, 秦鳳儀擺擺手, “幾位叔伯只管坐,我明天去給岳父請安。說來,還沒見過岳父呢,聽說他頗是威嚴,小侄這心裡,還怪緊張的。”

    倘不是秦鳳儀這般相貌, 穿戴亦是不俗,何況,秦家大管事,有人是認得的。不然,人聽他這話,只得當他吹牛哪。不過,秦鳳儀玉貌仙容,有揚州城的商人知曉這位鳳凰公子的名氣,想著,大約是千金小姐也過不了鳳凰公子這美人關,說不得便以身相許了。

    秦鳳儀這樁親事,當真讓諸商賈羡慕。想一想,景川侯府的大小姐,哪怕是個庶女,哪怕是個無鹽,就憑這出身這門第,也值啦!

    秦鳳儀不曉得這些人竟然肚子裡這樣琢磨他家阿鏡妹妹,酒過三巡,秦鳳儀便順勢打聽起這城內房舍來。在會館住的,一般不是什麼大商家,在帝都城,他們也沒有置產,不過,商賈消息靈通,當下便有人說了處官員的宅子,離侯府不遠,四進的園子,極好的地段,這家子是出租的,只是租金貴了些,對房客也挑剔。不過,秦公子人品不俗,倒是可去試試。租宅子的銀錢,自然不在秦鳳儀眼裡。秦鳳儀只打聽地段,聽說與侯府離得不滿,秦鳳儀心下便有幾分滿意,想著讓二管事明天去瞧瞧,要是合適,便租下來。他們搬過去,也方便與岳家親近。

    幾位商賈都給秦鳳儀留了自己的帖子,還有一位介紹宅子的說明天帶著秦家二管事去看宅子,算是幫人幫到底了。

    當夜,秦鳳儀吃好睡好,還做了場好夢,不曉得夢到什麼喜事,第二天瓊花還說呢,“大爺昨夜一會兒說,一會兒笑的,做什麼好夢了。”

    秦鳳儀想了想,笑,“記不得了,不過,一定是個好夢,我早上醒來只覺心下歡喜。”

    桃花捧來溫水,笑道,“人逢喜事,必有先兆,這就是好兆頭。”

    兩個丫環服侍著秦鳳儀梳洗整齊,待用過早飯,秦鳳儀換上新衣,便拎著禮物,騎著駿馬往岳家去了。結果,人家門兒都沒叫他進,門房原本準備了一篇的狠話,但對著秦鳳儀的臉,硬只憋出一句,“侯爺說了,不准姓秦的進門。公子,您還是回吧,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別讓小的為難。”

    秦鳳儀道,“我又不去找你們侯爺,我來尋你家公子。”

    “那也不成。”

    秦鳳儀想了想,丟給門房一塊銀錠,道,“我豈會讓你們為難。”轉身走了。

    留下門房手裡撫摸著銀錠,心下倒覺著,這位秦公子雖則是鹽商出身,倒也與尋常商賈頗有不同之處。

    大管事孫漁都有些替自家大爺擔憂,李家這樣,是明擺著沒的談的。秦鳳儀道,“無妨,咱們去兵部。岳父在兵部當差。”

    孫漁連忙道,“大爺,兵部乃重地,怕咱們不好進。”

    秦鳳儀道,“我自有法子。”

    甭看秦鳳儀沒什麼學問,他法子有的是。而且,常人想不出來的法子,他能想出來,他非但能想出來,他還敢幹,半點兒不覺丟人。

    譬如,到了兵部門口,門口有兵丁守著,沒有腰牌或是公文函件,再進不去的。秦鳳儀就有法子,他讓孫漁管事帶著侍衛在遠處等他,他到兵部門口站著去,自身顏值高,在兵部門口站一時,不必他開口,就有人來問他,“小公子怎麼在此枯站,在等誰不是?”

    秦鳳儀見此人年不過三十出頭,生得也眉目清秀,而且,一身的官服,雖則他認不出是幾品,但這肯定是官服無疑。秦鳳儀便一幅拿不定主意的模樣,“我來找我爹。”

    “唉喲,令尊在兵部當差哪,不知是哪位?”這小孩兒可俊,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倒是有些眼生。

    秦鳳儀道,“他叫景川侯。”

    這人嚇一跳,眼珠子險沒瞪出來,盯著秦鳳儀片刻,見他一身衣裳皆是上等衣料,身上穿戴佩飾無不精緻,委實不像個騙子,此人思量片刻,“景川侯家沒你這一號啊。”

    秦鳳儀一聽,便知這人對景川侯府頗是熟悉,定是景川侯的熟人,秦鳳儀道,“我自小沒在京城,我在南面兒長大的。”

    這事也常見,什麼外室子啊,庶子啥的,養在外頭的,並不稀奇。稀奇的是,秦鳳儀這風姿相貌委實太過耀眼。這人對景川侯府熟到都熟知景川侯家的幾位公子,可見不是一般的相熟,起碼是常來往的那種。這人道,“行了,你也別在外頭站著了,你同我進去吧。哎。”歎口氣,帶秦鳳儀進去了,只當自己日行一善。

    這一系列的轉折,大管事孫漁都看傻了,沒見他家大爺怎麼著,結果就有人把他家大爺帶兵部衙門去了。

    秦鳳儀一路還跟人打聽著,“大人你如何稱呼?”

    那人笑道,“我姓酈,與你爹算是老相識了。”

    “酈叔叔,多謝你啊。”

    “你也算我侄兒了,不必如此客套。”酈悠看他生得好,想起一事,問秦鳳儀,“你找你爹,怎麼不去侯府啊?”

    “我爹不叫我去。”

    酈悠便知是人景川侯家內務,他不便多嘴,不過,看秦鳳儀的目光,不由多了幾分憐惜。倆人說著,酈悠就帶著秦鳳儀七拐八繞的,去了一間待客的空屋子,與秦鳳儀道,“你稍等,我去與你爹說一聲。”

    秦鳳儀乖巧的應一聲,“有勞酈叔叔了。”

    酈悠擺擺手,深覺自己日行一善,做了件大善事。

    秦鳳儀剛坐下,就有侍衛端來茶水,秦鳳儀十分客氣的賞了角碎銀,那侍衛道謝去了,又給秦鳳儀端來幾樣乾果茶點。秦鳳儀心說,這兵部衙門瞧著氣派,裡頭的人倒也和氣。

    秦鳳儀心裡記掛著刁岳父,也沒心思喝茶吃零嘴。秦鳳儀坐下等了一柱香的時間,便見一人推門進來,秦鳳儀定睛一瞧,嘿,樂了,這不是昨天街上遇到的,李家的那位大哥麼。秦鳳儀喜的起身,“大哥,你也在這裡當差?”這可真有緣哪。

    那人其實面相有些肅穆,雖生得極好,奈何不是那種和氣長相。不過,他與秦鳳儀昨日有一面之緣,且,秦鳳儀起身相迎,一幅驚喜模樣,故而,此人見著秦鳳儀亦頗是溫和,道,“你怎麼在這兒?找人?”

    “嗯,找景川侯。”

    “哦,你找他做甚?”

    秦鳳儀笑嘻嘻地,“那是我爹!”秦鳳儀一向為人熱情,他見這人愣怔在門口不動了,連忙過去把人拉過來按到椅間坐下,還把自己沒吃的茶遞給他吃,這人吃了口茶,方慢調斯理的開口,“我怎麼不知道,他有你這麼個大兒子。”

    秦鳳儀哈哈笑,“他也不曉得哪。”

    那人沉默片刻,問秦鳳儀,“你是姓秦吧?”

    “咦,大哥你怎麼知道?”

    “叫秦鳳儀。”

    秦鳳儀眨巴眨巴眼,“大哥你聽說過我?”

    景川侯少時襲爵,到今日也頗經風雨,且此人一向心機深沉,等閒事難動他心的。結果,今日硬是開了眼界,他閨女口口聲聲中意的這個,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景川侯咣啷將茶盞往幾上一撂,起身便走了。秦鳳儀還沒回過神,忽然有一隊兵破門而入,沖將進來,綁了秦鳳儀就走。秦鳳儀哪裡經過如此陣仗,他嚇壞了,當下顧不得多想,大叫道,“爹!景川侯,你可不能不認我啊!爹!爹!救命啊!”

    秦鳳儀那嗓門,天生遼闊,他一叫喚,簡直是把一衙門的人都喊出來了,他情急之下啥都顧不得了,景川侯乃京城名流,可丟不起這個臉。酈悠先跑出來,見秦鳳儀都被綁起來了,忙道,“這是怎麼了?”

    秦鳳儀大叫,“酈叔叔,有人要害我!我爹呢,趕緊去找我爹!叫他救我!”

    酈悠就在景川侯旁觀著,瞅了瞅一張鐵面的景川侯,聲音也弱了三分,“這不就是你爹麼!”怎麼兒子不認識爹啊?這是怎麼回事啊?

    “啊?”秦鳳儀驚住了,咦,景川侯不是個老頭兒麼!他自知認錯了人,那收拾他,叫人抓他的不會是別個,定是景川侯無疑了。秦鳳儀立刻改口,“岳父!爹!你可不能這樣沒情義啊!小婿好意來給你請安,你就是瞧不上小婿,也不能下此毒手啊!”

    景川侯現在只恨沒提前吩咐堵上秦鳳儀那張臭嘴,景川侯一張俊臉幾乎是猙獰了,他的聲音仿佛自深淵地獄裡冒出來的,還帶著絲絲寒氣,“閉——嘴——”

    倘是熟悉景川侯的人,這會兒都能嚇個半死。秦鳳儀偏不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他兩肩一抖,就抖開了侍衛,對著侍衛一呶嘴,那侍衛連忙給他將繩子解開了。說秦鳳儀不要個臉面吧,他還挺有幾分小機伶,過去立刻給景川侯跪下,規規矩矩道,“小婿秦鳳儀給岳父請安了!小婿剛來京城,心裡牽掛岳父,冒昧過來,不想竟叫人誤會,給岳父惹了麻煩,小婿給岳父賠罪了。”給景川侯磕了三個頭。

    景川侯咬牙,“起來吧。”

    秦鳳儀乾脆俐落的起身,團團一拜,“擾了諸位大人的清靜,鳳儀給諸位大人賠不是了。”

    諸人瞧了場熱鬧,只是景川侯好像也沒否認這漂亮小子是他女婿,看景川侯那臉喲,黑的跟鍋底似的。大家忙道,“無妨無妨。”紛紛散了去。

    秦鳳儀見大家都散了,他想著,今天總算見著景川侯的面,親事也不易在這裡提,於是,秦鳳儀道,“岳父,小婿也先告退了。明日再去給岳父請安。”

    景川侯冷笑,“擇日不如撞日,你乾脆把你明天的安也今天一併請了吧!”拎著秦鳳儀就出了兵部衙門!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04
第42章

    秦鳳儀真的是給景川侯拎出兵部的, 他今年不過十六, 身量未成, 景川侯則不同,身高八尺,足高秦鳳儀一個頭,且又身在武行,拎著秦鳳儀是半點問題都沒有。秦鳳儀也是豁出去了,他生來受寵,又正是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膽子就大, 只要景川侯故意整他,勒他脖子, 他立刻千回百轉的叫爹!

    反正岳父也是父麼,父就是爹!

    饒是景川侯一品侯爵,兵部大員, 也很受不住秦鳳儀這般百轉千折的跟他叫爹。景川侯是有身份的人, 他騎上馬, 瞥秦鳳儀一眼, 秦鳳儀立碼一聲呼哨,管事小廝侍衛一堆人顛顛跑了過來,還牽著秦鳳儀的照夜玉獅子。昨日景川侯見此良駒,還讚歎此良駒便當是那美少年騎才不算辜負此等良駒,今日再看,只覺這無賴糟蹋了好馬。尤其秦鳳儀還跟自家管事下人介紹, “這就是岳父大人。”

    一群管事小廝侍衛的連忙跟景川侯見禮,直呼親家老爺。景川侯簡直牙疼,瞥都未瞥一眼,騎馬先行。秦鳳儀帶人跟在後頭,一直到了景川侯府,這回門房沒有攔著。不過,見自家侯爺親自把人帶了回來,門房對這位出手大方的秦公子頗是另眼相待。

    秦鳳儀的小廝管事侍衛自有人接待,秦鳳儀一路跟著景川侯就往不知道哪裡去了,實在是侯府太大,秦鳳儀有些眼花,他努力記著路,就同景川侯到了一處書齋的地方,四周書架滿滿的都是書,景川侯往書案後坐了,案角上擺著一盆開得正好的茉莉,花香襲人,配上這一屋子的書香,就有說不出的雅致。一時小廝奉茶來,景川侯端了茶慢慢的呷品著,也沒理秦鳳儀。

    秦鳳儀沒有品茶的心,他記掛著自己與阿鏡妹妹的親事呢。見景川侯不理他,他小心的湊上前,殷勤百倍的喊了一聲,“岳父大人。”

    景川侯簡直聽不得這話,喝道,“閉嘴!”

    “你倒是同我說句話麼。”秦鳳儀面露哀怨,“我曉得岳父大人不喜歡我,可我與阿鏡妹妹兩情相悅,緣定三生……”秦鳳儀這話還沒說完,景川侯手中茶盞啪的一聲砸在秦鳳儀腳下,景川侯武將出身,只聽嘭的一聲巨響,一盞上等官窯薄胎雪瓷已是碎成無數片,一篷溫熱適宜的茶水濺濕了秦鳳儀身上的朱紅袍擺,將那朱紅衣角染成一抹暗紅。秦鳳儀臉都嚇白了,怔怔的看著景川侯,景川侯道,“秦公子還是回去照照鏡子,再過來與本侯說話!”

    秦鳳儀呐呐,“我,我,我每天都照鏡子,今早剛照過了。”

    景川侯:……

    秦鳳儀膽子並不大,但他十分有個拗脾氣,他敢過來求娶,心裡也想過岳家不樂意。他那春天花朵一般的唇瓣抖了抖,心下自我安慰兩句,繼續大著膽子開口,“岳父,是嫌我家門第不好?”

    景川侯覺著自己在與個白癡說話,見秦鳳儀一幅要嚇死的模樣,景川侯更是看他不上,冷聲道,“你有什麼地方能匹配我的愛女的?嗯?”

    秦鳳儀眨巴眨巴眼,他不怕景川侯說話,他就怕景川侯砸東西,太可怕了。想了想,秦鳳儀道,“要說門第、才學、出身,我樣樣不如阿鏡妹妹。”

    景川侯一聽這話,心氣方順,“你既有此自知知明,就當速速退去!再不要登我家門!”

    只是,不想秦鳳儀繼續道,“這些我都沒有,我就是,長得比阿鏡妹妹好看。方閣老都說,我們這叫,才貌雙全。”

    景川侯氣得眼前一黑,狗屁的才貌雙全!景川侯道,“你少拿方閣老壓我!”

    “我幹嘛壓您啊!您是我岳父,半個爹,我說的都是實話,方閣老是這樣說的,說我們是才貌雙全的好親事!”好吧,這話一出,景川侯又一茶盅砸了過來,他準頭頗是不錯,又砸在秦鳳儀腳畔。先時那一茶盅,秦鳳儀怕的要死,如今又一茶盅,秦鳳儀神奇的發現,自己不大怕了。竟適應了岳父的壞脾氣~

    秦鳳儀還仗著膽子道,“真的,我要是敢有半個字騙您,天打雷霹!”

    景川侯臉色黑沉,眼瞅便是風雨欲來。秦鳳儀卻是叨叨開了,“我早打聽過,您家先時樂意的是平郡王府的平嵐公子,可那個平嵐,聽說很不正經,房裡七八個通房小妾,這樣的人,如何能對阿鏡妹妹好?我雖則出身有限,可我是個一心一意的人,我必然一輩子都待阿鏡妹妹好!”

    景川侯冷笑,“你就是用這種花言巧語哄騙的我閨女吧!”

    如果秦鳳儀再多些歷練,此時此刻,他就會明白,景川侯看他的眼神,完全就是親閨女被拐的親爹盯著拐子的眼神啊,那簡直是恨不能把秦鳳儀撕成千萬片!

    秦鳳儀急道,“這都是我的實心話,我也沒有騙阿鏡妹妹!還是你覺著,我這腦子能騙了阿鏡妹妹!”

    景川侯真給這傻瓜氣樂了,景川侯冷笑,“你既知道你這種腦子,我難道叫閨女嫁個傻子!”

    秦鳳儀氣著指了指自己的臉,道,“我是傻子?你瞅瞅京城內外,有比我生得更好的!恕我直言,岳父您老人家,威風是威風,可論相貌,也是不及我的!”

    景川侯冷冷一笑,“我是不及你這花裡胡哨的小子。”而後,他突然繞過書案,一步上前,秦鳳儀都沒鬧明白什麼事,就給景川侯按壓在書案上,案角上擺著的那盆茉莉被秦鳳儀掙扎間擠下花幾,啪的一聲,摔成幾瓣,泥土紛飛,花根委頭,花瓣零落。秦鳳儀大驚,因為,一柄涼嗖嗖的匕首正壓在他那張世間有一無二的臉上,景川侯露出個魔鬼般的笑容,他的聲音仿佛九幽地獄的詛咒,“讓我瞧瞧你有多好看?”

    秦鳳儀嚇得,嘎巴嘎巴嘴,都沒說出一句求饒的話人,倒不是他多硬氣,實在是嚇得狠了,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景川侯還以為把這小子嚇死了呢,結果一試,還有氣!

    秦鳳儀醒來時,一時不知身在何處,頭頂是天藍色的帳子,瞧著有些眼生。愣怔了一會兒,秦鳳儀才想起先前的事,他頓時嚇得不輕,一摸臉,摸到厚厚的綁帶,然後,聞到濃濃的藥膏藥,繼而,臉上麻麻的疼。秦鳳儀摸出懷裡的小鏡子一照,就見鏡子裡一個把腦袋都包成紡綞的人,就露出一雙眼睛。秦鳳儀眨眨眼,裡面的紡綞頭也眨眨眼。秦鳳儀嚇得渾身哆嗦了一陣,然後,陡然爆出一聲嚎啕,繼而大哭起來!

    完啦!

    完啦!

    這該死的心黑手狠的景川侯給他毀容啦!完啦!他沒了美貌,阿鏡妹妹再不會嫁他的!秦鳳儀哭聲震天,大半個侯府都聽到了!守在門外的景川侯府的小廝更是險些沒給震聾,那小廝進來說些什麼,秦鳳儀完全沒有聽到,他只顧自己傷心,在侯府嚎啕了大半個時辰,越想越覺傷心。一時,見著自家大管事進來,秦鳳儀更是悲從中來,抱著大管事的腰,繼續嚎了小半個時辰。

    大管事孫漁一見自家大爺的頭臉都給包裹成這幅樣子了,頓時嚇得不輕,他立刻明白大爺這是遭了侯府的黑手啊!孫漁的眼淚也心疼的掉了下來,待秦鳳儀哭的好些了,溫聲解勸秦鳳儀。

    秦鳳儀哭的傷心欲絕,痛徹心扉,直至哭啞了嗓子,哭得什麼都哭不出來了,這才收拾起自己的小鏡子,揣在懷裡,挺著顆紡綞頭,了無生趣的與大管事走了。

    秦鳳儀一路哭回了家,大管事要看他的傷,他還不讓。大管事哄他道,“京城有神醫,倘醫治及時,並不會落下疤痕。”

    秦鳳儀心性簡單,再者,也是急著恢復美貌,便信了大管事的話。把其他人攆了出去,大管事一層一層的將紗布解開,直解了一盞茶的時候,才把秦鳳儀那一腦袋的紗布悉數解下。然後,大管事都愣了,秦鳳儀抽咽著,傷心的問,“是不是很難看?”自小美到大的人,哪裡經得過毀容的慘痛喲。秦鳳儀想想毀容之事,都不想活了。

    大管事眼中卻爆出驚喜之光,大聲道,“大爺,你臉沒事啊!”

    秦鳳儀驚的大張著嘴,露出個漂亮的蠢樣,守在外頭的瓊花桃花攬月等人早便等不及了,在外聽到大管事的話,都推門進來,齊齊看向自家大爺的臉,果然沒事啊!

    秦鳳儀連忙掏出小鏡子一照,咦?還是他那張美絕人寰的臉啊!秦鳳儀摸了摸,一點兒沒變。他又拿起從腦袋上解下的紗布聞了聞,一股子藥味。秦鳳儀對著鏡子細瞧自己的臉,問他們,“我怎麼覺著我臉有點腫啊?”

    瓊花仔細觀察,指了指秦鳳儀一邊側臉,道,“這邊似有一點。”

    桃花素來嘴快,問,“大爺是不是挨打了?”

    秦鳳儀嘀咕,“興許是那黑心老頭子趁我暈過去嫉妒我生得好,揍了我兩下。”

    不過,美貌還在,就足夠秦鳳儀歡喜的啦。只是,他哭的太狠,嗓子哭傷了,孫大管事連忙打發小廝去請了京城名醫,過來給他家大爺看嗓子。心下卻是想著,這景川侯府可真夠惡劣的,竟然想出這種法子來整人!可是把他家大爺嚇壞了!

    至於景川侯,聽得陳忠陳管事的回稟,“都哭傻了,那秦家小子,一路哭回了住處。沒一會兒,他家裡又著人去了安和堂請郎中,聽說是哭得太狠,哭壞了嗓子。”

    景川侯想到秦鳳儀那嚎啕大哭的慘樣,總算出了口惡氣!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05
第43章

    秦鳳儀絕對是給景川侯嚇住了, 他在家裡養眼睛養嗓子的養了三天才好, 這養好了, 也不敢再去景川侯府。但,這不去景川侯府就娶不到媳婦啊。

    秦鳳儀思量半日,想出個主意來,悄悄吩咐管事去打聽酈家,尤其是那位酈悠酈大人,打聽清楚是什麼來歷,居何官職,住在哪裡。這些都是比較淺顯的內容, 秦老爺既然命大管事隨兒子一道來京城,這位大管事自然有些本領。不過出去半日便回來了, 同自家大爺道,“酈家也是京城名門,這位酈悠酈大人, 出身酈國公府, 是酈國公的小兒子, 現下在禮部任郎中。”又把酈國公府的大致情形與自家大爺說了說。

    秦鳳儀便帶著管事, 出去置辦了幾樣禮物,然後,打發攬月去酈國公府遞帖子。攬月是個機伶人,不過,他比較擔心這事能不能成,“大爺, 侯府都這麼難進,國公府能叫咱們進麼?”

    “笨,侯府難進是因為景川那老頭是個瞎子,你以為天下人都是瞎子啊。放心,我都在帖子上寫明白了,這事一準兒好辦。去吧。”秦鳳儀道,“多帶銀子,宰相門房七品官,把門房打點到了,咱們這帖子就好進。”

    攬月連忙應了,捧著拜匣就去了酈國公府。

    大管事不放心,道,“攬月也是頭一遭來京城,我陪他一道吧。”

    攬月果然露出個放鬆的模樣,秦鳳儀想著攬月初來京城,怕是些膽小,點頭,“一併去吧。”

    倆人出門,先偷著瞧了他家大爺這帖子上寫得啥。一張帖子,秦鳳儀能寫啥,無非就是寫著想拜會酈悠酈叔叔,只是落款比較獨特,落款寫得是:景川侯之婿揚州秦鳳儀。

    大管事唇角直抽,攬月悄聲笑,“別說,咱大爺還真靈光。”

    “行了,這就去吧,你也跟著長長見識。下回再送東西,就你自己來了。”其實,孫漁也沒跟公門侯府這等門第來往過啊,倘不是秦鳳儀有主意,而且,一幅極有把握的模樣,一行人在這京城就得六神無主了。說到這個,大管事倒覺著,自家大爺不愧是自家大爺,很有做主子的主心骨。

    倆人往酈國公府去,先給酈國公府比侯府更勝一籌的氣派震得不輕,而後,定定心神,方挺胸抬頭的去門房送拜匣。由於秦家捨得拿銀子打點,門房倒也好說話,再一聽是景川侯家的女婿,揚州秦家送來的拜匣,更是不敢小瞧。

    當然,門房不大曉得揚州秦家是哪家,但,景川侯他們知道啊,這,倒是沒聽說景川侯府上辦喜事。大管事孫漁硬著頭皮,“親事剛定,四天前,我家大爺剛到京城,頗得貴府三老爺相助。故而,想過來拜謝。”

    門房主要是不敢怠慢景川侯三字,道,“您裡頭喝茶,我進去回一聲。”

    孫漁與攬月便坐在門房裡等信,門房裡有人還給他倆端來熱茶,倆人心裡七上八下,只怕酈國公府說他們是騙子,哪裡有心情吃茶。坐等了一盞茶的時間,就有小廝跑出來回信,說這帖子府裡大少奶奶收下了,讓秦家公子明兒個只管過來就是。

    二人心下大定,連忙起身謝過傳話的小廝,攬月又給了跑腿銀子,如此,二人方告辭回府。

    路上攬月就忍不住了,笑道,“別說,咱大爺這法子還真成!”

    大管事孫漁不愧忠僕,借機給大爺刷威望,道,“瞧見沒,咱大爺不凡哪。別看他往日間不大管事,心裡卻是個有主意的。這樣的公府侯門,說一聲不讓進,怕是老爺都進不來,咱們大爺,儘管受了些驚嚇,但,想進哪家,就有法子進去。”

    攬月點點頭,心下對自家大爺也是佩服的,道,“就是一樣,在侯府已是那般兇險了,我就擔心大爺到這公府來,是不是不大安全?”

    “你傻啊,在侯府,那是上門提親,他家現下還沒看到咱大爺的好處,故而,有些不願意,嚇一嚇大爺。這公府,咱們是做客的,反是比侯府更安全。”孫漁年紀與秦老爺相仿,人情世故上較攬月這樣的小廝自然強得多。

    倆人一路說著話,高高興興的回了家。

    秦鳳儀聽說這事成了,頓時喜上眉梢,再讓瓊花包了份禮,打算明天一併帶去。又細問了大管事,遞帖子時的情形,這帖子好不好遞,公府下人說話,和不和氣。

    孫漁道,“別說,景川侯府的名頭還真好用,門房裡那些人客客氣氣的,還端茶給咱們吃。我看,有許多別家送帖子的,無非就是收了帖子打發你回去。我與攬月是坐在門房裡現等了信兒,這才回來的。”

    秦鳳儀點頭,“明天就去酈國公府。”

    其實,秦家人不曉得,人酈家接了這帖子,上下都奇怪著呢。現下在府裡管事的酈大奶奶在酈老夫人那裡說話時,還提了一嘴,“說是景川侯府的姑爺,沒聽說景川侯府的大姑娘定親哪。先時不是說,往揚州去了麼。不過,這帖子上秦公子,還就是揚州人。既是景川侯府的姑爺,不好慢怠,我就讓他明天過來了。”

    酈大奶奶的婆婆酈大太太道,“不曉得誰家公子這樣有福氣,阿鏡可是個好姑娘。不過,對了,先時說景川侯府與平郡王府有意麼?”

    “就是啊,媳婦就是想不通這個。”酈大奶奶笑與酈三太太道,“帖子上說,三叔先時幫助過他,特意過來道謝的。”

    酈三太太大致是知道一些的,因為丈夫回家與她說過這事,只是,說得也不大明白。酈三太太道,“是有這麼件事,不過,聽得我們老爺說,這秦公子與景川侯還鬧出些個誤會來。具體如何,我就不大清楚了。”

    酈老夫人道,“既是人家好意來道謝,就見一見。”

    酈大奶奶應了。

    酈三太太晚上還與丈夫提了一嘴,酈悠“嘿!”了一聲,笑道,“這小子,鑽營到咱家來了。”

    “怎麼說?”

    酈悠道,“別提了,我那天是看他在兵部門口站著怪可憐的,就多了句嘴,問他幾句,就帶他進了兵部。景川侯不樂意這樁親事,這幾天,我見一回挨一回景川的冷臉。”

    “不樂意,如何就定了親的?”

    “親事還沒定。”酈悠悄聲道,“你莫往外亂說,我看,約摸是阿鏡相中了這小子。你想想,景川侯府的門第,景川侯的嫡長女,就這出身,世間哪個男人不願意?”

    酈三太太道,“那阿鏡眼光向來不俗,再者,先時都聽說平世子家的平嵐相中了她。她要是連平家都擱腦後頭,這秦家公子難道比平嵐更好?”

    酈悠一笑,“甭說,秦家小子什麼出身不曉得,但那相貌就甭提了。我與你說,先時城裡人都說李釗與平嵐一文一武,皆帝都美玉。那是他們沒見著這秦家小子,唉喲,那個相貌,我包你開眼界!”

    “這麼俊?”酈三太太都不大信,“李釗與平嵐就是生得極出挑的了,難道比他們還俊?”

    “俊!”酈悠斬釘截鐵的一個字,委實勾起酈三太太的好奇心,酈三太太笑,“那我明天可得開開眼。”

    “先把咱閨女藏起來。”酈悠道,“那小子長得太勾人。”

    酈三太太笑斥,“別胡說,咱閨女才幾歲。”

    “不只咱閨女,侄女們都別叫她們出來。”

    酈三太太更是笑得不成。

    酈三太太第二天在老夫人跟前一說,酈家女眷都好奇不成,別個不說,單論比李釗與平嵐更好相貌的小公子,她們就不能信。且酈老夫人這把年紀,都做太婆婆的人了,正是喜歡出挑孩子的時候,笑道,“既如此,咱們與景川侯府也不是外處,就請秦公子進來一見,咱們都見見。”

    女人們都說好,酈大奶奶笑,“正好,咱們都開開眼。”這話,其實帶了幾分打趣,但,秦鳳儀進得酈府,直接從門房到引路的婆子,以及進府裡這一路見到的侍女小廝等,沒有不看呆了去的。那婆子更是左一眼右一眼的總是偷瞄秦鳳儀,只覺不像凡人,還險些撞樹上。秦鳳儀就這麼一路自帶光芒的進了酈家二門,到了酈老夫人的院裡。秦鳳儀這自小到大,喜歡他的女人絕對比喜歡他的男人要多的多,故而,他非常擅長與女人們打交道。

    原本想著那日在侯府已是大開眼界,不料,這公府規制比侯府更多了一重軒峻壯麗,這一重一重的院落,這飛角高簷,這富貴風流,更是揚州城再沒有的。秦鳳儀大大方方的欣賞了一番,待得酈老夫人院內,便是一切的富貴榮華集大成者。好在,秦家暴發之家,別個沒有,銀子是盡有的。秦鳳儀自小也見過幾樣好東西,何況,他生來膽大,並不怯弱。待看呆了他的小丫環羞紅了臉跑進去通稟後,秦鳳儀隨丫環進去,就見滿屋子珠玉生輝、大小美人或坐或立,已令人眼花繚亂,正中一方寶榻上坐了位頭髮花白的半老婦人,那半老婦人更有說不出的富貴雍容,眉眼含笑的看著秦鳳儀。秦鳳儀就是去別家做客,也是先拜見長輩的,這公府自然也沒什麼不同。他稍理一理衣裳,上前磕了個頭,道,“晚輩秦鳳儀,給老壽星請安了。”

    他這人,要是胡言亂語起來,那簡直能把人氣暈。可要說裝個乖樣,那也是一把好手。

    酈老夫人連忙道,“好孩子,快快起來。咱們不是外人,可不興這個。”人景川侯府在京城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景川侯的女婿,雖說是晚輩,但,過來作個揖問個好,就不算失禮了。人家直接磕頭,酈家也沒料著,不然,就準備拜墊了。再者,李家的女婿,何必讓人家行此大禮。

    不過,秦鳳儀如此客氣,酈家人個個臉上帶笑,想著這李家女婿秦公子,非但生了個神仙樣貌,為人也很懂禮麼。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07
第44章

    先時, 酈悠酈三叔說秦鳳儀相貌如何不得了, 較平嵐李釗都在其上, 起碼,酈家的女人們是不信的。李釗斯文俊雅,平嵐劍眉星目,已是京城難得的俊俏孩子,這世上還有比他二人更俊的?

    人都不能信!

    結果,秦鳳儀進屋的那一刻,便是見多識廣的酈家女眷們都各自於心下讚歎了一回:當真是個極俊俏的孩子啊!

    及至秦鳳儀給酈老夫人磕了頭,景川侯的女婿行此大禮, 酈老夫人一迭聲叫起,連忙有大丫環上前扶了秦鳳儀起身。酈老夫人忙拉他在自己榻上坐了, 給了表禮,秦鳳儀道謝接了。剛剛,遠看秦鳳儀那相貌已是俊的耀眼, 近看更是不了得, 那一張臉, 唇紅齒白自不消說, 竟是尋不出半分瑕疵。酈老太太握住秦鳳儀的手,笑贊,“可真是個俊俏孩子。”

    酈大奶奶素愛說笑,笑道,“的確是,要、倘不是眼見, 我都不能信。要不說南面兒水土養人呢,唉喲,秦公子這通身的氣派,可是不半點兒不比咱們京城的公子們遜色。”

    秦鳳儀笑,“姐姐,您過獎了,我初來京城,什麼都不懂,可是開了眼界。”

    酈大奶奶笑道,“叫什麼姐姐,你該叫我大嫂子。”帶著秦鳳儀認了認屋裡的女眷,秦鳳儀一一見過禮,當然,這個就不磕頭了,一揖作可。老夫人都給了表禮,這裡人人自然少不得這一道的。然後,秦鳳儀說說起酈悠酈三叔相助之事,秦鳳儀道,“我到兵部衙門尋岳父,因著初來帝都,也不大懂衙門的規矩,便被擋在門口進不去了。虧得遇到了酈叔叔,帶我進去見了岳父。我早想過來拜謝,只是前幾天初天京城,有些水土不服,在家歇了幾日,拖到這會兒方過來道謝,委實是失禮了。”

    酈老夫人笑道,“一點兒小事罷了。況我家與你岳家幾輩子的交情,你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套。”

    “由小及大。那日我在衙門外站了許久,也只有酈叔叔出言相詢,幫了我。雖是小事,卻見大節,可知府上真正寬厚仁善,乃大善之家。”秦鳳儀頗會說幾句好話,哄得酈老夫人樂呵樂呵的。老人家原就偏疼幼子,且是自家孩子做了善事,人家上門感謝 ,酈老夫人這做親娘的自然歡喜。

    大家說了幾句客套話,酈大奶奶笑道,“要不是你遞帖子,我們也不曉得景川侯府大姑娘的親事將定,什麼時候辦喜事?日子定了沒?”

    秦鳳儀道,“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向岳家提親,待好日子定了,一定過來跟老太太、太太、奶奶們報喜。”

    酈大太太與酈老夫人笑,“老太太,咱們可得準備賀禮了。”

    酈老夫人笑,“這樣的喜事,越多越好。”

    大家笑一回,酈大奶奶與秦鳳儀半是打趣半是說笑,“先時李家大姑娘未至及茾,就半城的人家打聽她。後來,聽說她與李公子去了揚州,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秦公子與大姑娘的親事,不知是誰做的媒人?”

    秦鳳儀笑,“是方閣老和平珍舅舅。”

    這一說,酈家女眷更是驚訝,連酈老夫人都說,“果然好姻緣。”這兩位媒人就不簡單。

    酈大太太道,“遠哥兒在家溫書,誒,那書也不急於一時,秦公子到了,讓遠哥兒過來見一見。”吩咐丫環去請人,又和顏悅色的與秦鳳儀道,“我們遠哥兒大你幾歲,你們都是年輕公子,年歲相仿,以後在一起玩兒才好。”

    秦鳳儀心機靈動,笑道,“阿遠哥在溫書,莫不是在準備明年春闈。”

    酈大太太笑得那叫一個欣慰,“正是。”

    一時,酈遠到了,秦鳳儀以為會是個斯文公子,不想卻是一身大花錦袍,從頭到腳寫著“我是貴公子”的囂張氣焰。說實在的,要是秦鳳儀與酈遠站一處,叫人猜誰出身暴發,那一準兒是酈遠勝出。酈大太太笑道,“快過來見過你秦兄弟。”

    酈遠一見秦鳳儀就樂了,大笑三聲,過去挨著秦鳳儀坐了,一把攬住秦鳳儀的肩,笑道,“可是樂死我了,我聽說家裡來了個比李釗俊八百倍的人,我連忙過來。果然不是丫頭說大話,好兄弟,你生得可真好,真真替哥哥出了一口氣!”

    秦大太太嗔道,“你這孩子,又說呆話。”與秦鳳儀道,“阿遠與你大舅兄自小一道長大,慣愛玩笑的。”與兒子介紹秦鳳儀,“這是阿鏡的女婿,秦鳳儀,秦公子。”

    酈遠再細看秦鳳儀一回,再三贊道,“果然是阿鏡妹妹的眼光,她眼光一向不俗的。兄弟定不是京城來的,你要是京城人,我一早就去結交你了。”

    秦鳳儀也是個直性子,對酈遠很有好感,笑道,“阿鏡妹妹時常說起京城人物風流,更勝他處,我初到京城,先得酈叔叔相助,又認識了阿遠哥,真是緣分。”

    “誰說不是哪。”酈遠一看就是個心直口快的,他道,“誒,先時不是說李家與平家有意聯姻,你和阿鏡妹妹是怎麼走到一處的?”

    與阿鏡妹妹定情之事,秦鳳儀得說八百回了,不過,八百回他都沒說厭啊!因說的次數多,他都說出感情與技巧來了,他道,“說來,怕阿遠哥和老太太、太太、奶奶們不信。”

    酈大奶奶笑道,“方閣老和珍公子都為你們做媒,這有什麼不信的。你說我們就信。”

    “倒不是怕你們疑我的話,只是,此事頗多奇妙之處。”秦鳳儀說得繪聲繪色,“那還是二月間,我生辰剛過,午間在房裡午歇,我就突然做了個夢。說來不怕你們笑我,我夢到娶媳婦了。”

    果然,秦老夫人與諸女眷皆笑了起來,秦鳳儀也適時的露出個羞樣,酈遠笑得最歡,他拍腿大笑,“兄弟你可真實誠。這有什麼好羞的,這種夢誰沒做過啊。”

    酈大奶奶打趣,“看來,二弟也做過了。”

    “做過,做過好幾個哪,回回娶的媳婦都不一樣。”酈遠哈哈直樂。

    秦鳳儀正色道,“我當時也以為就是個夢,因為,夢裡的媳婦並不認得,我還以為是自己想像出來的。可誰曉得,三月中,我去茶樓吃茶,就遇到了阿鏡。我一見她的樣貌,當時嚇得我險沒從茶樓上摔下去,因為,阿鏡與我夢中娶的媳婦一模一樣。”

    “竟然有這樣的事?”酈老夫人問。

    “可不是麼。我當時嚇得,跑出茶樓,連馬都沒騎,一路跑回家,我都不敢跟我娘說,怕嚇著她!”秦鳳儀道,“我回家左思右想,都想不通到底是什麼緣故。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看錯了。待後來,方閣老致仕還鄉,我想著,去古玩鋪子挑一樣給閣老大人的禮物,結果,我一去古玩鋪子,又把我給嚇出來了,因為,我又遇著阿鏡和我大舅兄了!我嚇得要命,可一回看錯,總不能第二回也看錯。”

    酈遠急道,“你膽子可真小,這有什麼可怕的?遇到了夢裡的媳婦,這說明你們有緣哪。”

    “你要真遇著我這事,就不會這樣想了。我好些日子都分不清是在夢裡,還是現實。我還跟我娘去廟裡,拜了菩薩,問了問棲靈寺的高僧,高僧說這是我命中註定的一樁緣法。”秦鳳儀道,“可我兩次見他們,都是嚇得轉身就跑,也不認得他們。誰曉得,沒過多久,就在方閣老府上,我們再一次遇見。”

    連酈大太太都說,“這可真是緣分。”

    “是啊。”秦鳳儀道,“你們不曉得那感覺,我見阿鏡,如同認識她許久。只是,我夢到了她,她未夢到過我。可我們在一處,舉凡說話做事,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投緣默契。唉,可說起來,她是侯府貴女,我不過是平民小子,如何配得上阿鏡妹妹?我雖心喜於她,卻也曉得配她不上,心裡又很想照顧她,我就與阿鏡妹妹結拜了兄妹。”

    酈遠都聽傻了,問秦鳳儀,“那你怎麼又來提親啊?”

    酈大奶奶正聽得入神,道,“二弟,你莫打岔,聽秦公子說。”

    秦鳳儀道,“待我們結拜了兄妹,我覺著挺好的,一則,不會耽誤了阿鏡妹妹的將來,她這樣的人,理當嫁入豪門,才不算委屈了她。二則,她在揚州時,我也能照顧她,好盡一盡我的心。可有一天,去禦史府的時候,珍舅舅現在在我們揚州做禦史,我過去時,聽小郡主與珍舅舅說話,他們提到平家與李家的事,我不曉得為何,只覺著晴天霹靂一般,當時也不曉得如何回的家,在家住了幾日,我心裡既酸楚又難過,哭了幾日,只覺著心中一股傷心無可寄託,我在家,我爹我娘見我傷心,他們也跟著擔心,我不欲父母傷心,便去了廟裡,想著廟中清淨,若出了家,便也再無煩惱了。後來,阿鏡妹妹聽說我出家,去廟裡看我,我才曉得,他們兩家根本沒有議過親。我當時,沒聽明白小郡主和珍舅舅的話,一時誤會了。我只顧著傷心,也沒問清楚,險些出了家。”秦鳳儀說到動情處,當真是眼圈泛紅,似是憶及當時傷心。話到最後,自己又笑了。

    酈家這一干女眷,也跟著他一時傷感一時歡笑。不得不說,秦鳳儀可能自己也沒發現,他除了這張臉不錯外,也頗具說書才能。

    酈大太太感慨,“天底下竟有這樣的稀奇事。”

    酈遠摸摸下巴,盯著秦鳳儀的臉道,“我看兄弟你長得就不似凡人,你這相貌,天地造化方能有的,你有些奇遇,倒也不甚稀奇。”

    這說話間,就到了晌午,酈家自然留飯,有酈遠陪著,這餐飯自然賓主盡歡。就這麼著,秦鳳儀這麼個鹽商子弟,竟然就在酈國公府登堂入室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10
第45章

    驪遠與秦鳳儀中午吃酒時, 特意打聽了回秦鳳儀這奇異的夢。這事, 秦鳳儀親身經歷的, 那些與李鏡過日子的話不好說,秦鳳儀撿著能說的與驪遠說了。驪遠再三道,“真乃奇事。”

    驪遠問,“你與阿鏡妹妹的親事也近了吧?”

    秦鳳儀歎道,“我恨不能立刻成親才好。只是,阿鏡妹妹乃岳父掌珠,我一無出身,二無功名, 岳父不大喜歡我。”

    驪遠道,“你長得比李釗還好呢。”

    “這有什麼用。”秦鳳儀道, “我以前從未想過姻緣在京城,我要曉得,我一早就上進了, 倘今能有個功名, 岳父那裡, 總還好說一些。”

    驪遠問, “你家不是做官的嗎?”

    秦鳳儀道,“要是做官的,就好了。我爹倒是捐了個官,只是,哪裡能入岳父的眼。”舉杯,“來, 今能認識阿遠哥你也值了,咱們幹一杯。”

    驪遠出身公府,自有其眼力見識,就秦鳳儀這一身穿戴,且舉止說話,並不似寒門。他一想便知,秦鳳儀這個,家裡不是士紳財主,就是商賈富戶。驪遠倒沒覺著什麼,主要是,秦鳳儀生得好模樣,再者,秦鳳儀舉止大方,極易令人心生好感,他還挺願意同秦鳳儀說話的。驪遠還怪八卦的,問他,“你有沒有去過景川侯府?”

    “去了。”

    “景川侯回絕你了?”

    “倒也沒有。”

    “那就說明,這事有門兒!”驪遠鼓勵秦鳳儀一回,看他說到景川侯就悶悶的,給他倒滿酒,舉起杯來,倆人又碰一杯。看秦鳳儀長籲短歎,驪遠打聽,“是不是景川侯為難你了?”

    “不算為難吧。”秦鳳儀一臉坦白,“岳父就是讓我回家照照鏡子。”

    驪遠一口酒噴出老遠。

    秦鳳儀給驪遠遞了塊帕子,道,“這可怎麼了,想娶媳婦,哪裡有這麼容易的。岳父不過說幾句難聽話,我聽著就是。”

    依驪遠所見,這秦鳳儀非但生得好,臉皮也十分不一般啊。驪遠擦擦唇邊酒漬,令侍女另換一席酒水來,這席被他噴完了。驪遠問秦鳳儀,“你家到底做什麼的?”

    “我家是揚州鹽商。”秦鳳儀沒有半點隱瞞。

    驪遠一聽便道,“那你這事難了。”與秦鳳儀細說景川侯府之事,“你不曉得,京城禮法還是比較講究的,阿鏡妹妹,是景川侯元配夫人所出,景川侯府再加上李氏家族所有的女孩,屬她最為貴重。何況,她自小便十分聰明,景川侯很是寵愛她。她與平郡王府的小郡主,是京城有名的京城雙姝。你想想,阿鏡妹妹論出身,還是不及小郡主的。其實,論相貌,她也略有不如,但她能與小郡主並立,可見她的才幹。先時她年歲小,景川侯十分捨不得她,所以,及笄前雖有人打聽,景川侯府都回絕了。當然,你與阿鏡妹妹也是夢裡的緣法。可景川侯不這樣想啊,人家親閨女,寶貝這麼多年。你這親事,難哪。”

    侍女重擺上酒菜,換了酒盞,秦鳳儀道,“來前,我去請教方閣老,方閣老教我八個字,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驪遠好奇,“你怎麼請動方閣老和平小叔給你做媒的?”

    “心誠,感動了他們。”

    驪遠琢磨片刻,道,“平小叔還好,他是個除了丹青,啥都不理的人。方閣老可是德高望眾的長輩,他既然都肯為你做媒,可見你這事倒也不是沒有轉寰之地。”

    “是。我是下定了決心,不把阿鏡妹妹娶回家,我就不走了。”

    “來,為你這誠心,幹一杯!”

    驪遠把秦鳳儀的底細都打聽出來了,酈家女人們知道後,酈大奶奶私下與丈夫道,“有緣是有緣,秦公子人物也是出挑,就是,這出身有些低了。”

    酈家大爺道,“這又不幹咱家的事。想來,亦不是這麼秦公子一頭熱,難保不是李大姑娘動了凡心。”

    “八|九不離十是這麼回事,你今兒不在家,沒瞧見那位秦公子,生得真是神仙人物。”酈大奶奶服侍著丈夫去了官服,報了家常衣裳,想到秦鳳儀那神仙一流的相貌,抿嘴一笑道,“說不得,這秦公子當真有這運道。”

    就是酈大奶奶的話,說不得秦公子就有這運道呢?

    故而,酈家雖處半觀望的態度,倒也並不小瞧秦鳳儀。

    秦鳳儀自驪家告辭後,也是把自家管事小廝嚇了一跳。前幾天去了趟侯府,自家大爺是哭回家的。今天去公府,自家大爺出來時滿面帶笑不說,後面還有兩個驪公府的小廝,抱著一些尺頭之類的東西。孫管事一瞧,連忙令攬月辰星接了去,秦鳳儀笑,“有勞這兩位小哥兒送我出來。”孫管事一人一角銀子賞了去。

    兩個小廝謝過賞,送秦家人出了府門,這才回了。

    孫管事見秦鳳儀身上帶著酒氣,道,“大爺,我還是給大爺租個轎子吧。”

    “不用,沒多吃。”秦鳳儀上了馬,攬月抱著一懷東西,笑道,“大爺,如何得了這許多東西?”

    秦鳳儀頭一遭進得公府,還得人家宴席款待。秦鳳儀正是年少,難免帶出三分意氣風發,笑道,“今兒個去的巧,見著驪家老太太、太太、奶奶們,這不是頭一回見麼,給我的見面禮。”

    攬月儘管抱得胳膊酸,但一聽這話,抱得越發起勁了,贊道,“大爺,你可真有本事!”這頭一回往公府去,就能得人家的東西,這豈是容易的?像這些大戶人家,他們商賈過來走禮,往常都是只見送禮,不見回禮的!

    其實,秦鳳儀帶給驪家的禮物也不薄的,既有揚州的一些茶葉絲綢,還有幾樣玩器,說來也值上百兩銀子了。

    只是,驪家國公府門第,就不能計較禮物輕重了。這樣的高門大戶,想送禮的人多了,如秦鳳儀這樣的鹽商子弟,非但把禮送進去,還留著吃了中午飯,還得了見面禮,皆是托了“景川侯”三字的福啊!

    當然,秦鳳儀自己有眼色,與女人打交道很有一手,這也是重要原因。

    秦鳳儀去了一趟驪家,也算是明白“景川侯女婿”的名頭還挺好用,但,這名頭,卻是不好一用再用的。便是再用,也得選好地界兒。不然,就景川侯那心黑手狠的老頭子,秦鳳儀還真有些怕他。秦鳳儀回家,喝了兩碗醒酒湯,繼續想主意,招了攬月到近前道,“咱們這只從週邊下功夫,見效就慢。況且,這都來京城好幾天了,侯府的門咱們縱是進去,岳父不叫我見阿鏡妹妹,也是枉然。”

    攬月道,“大爺,李大姑娘是女眷,人家不讓見,咱也沒法子。李家大公子好不好見的?要是能見著李大公子,先給李大姑娘送個信,大爺也能少些記掛。”

    “要是好見,縱岳父不喜我,大哥對我是很好的。大哥這幾日也不見,可見是被岳父拘了起來。”秦鳳儀道,“這麼著,先前在揚州,我常過去大舅兄那裡。你與大舅兄的幾個小廝也是熟的,這自來大戶人家,便是下人住在府外,多是住在侯府附近的。你拿上銀子,置辦幾樣過得去的禮物,過去打聽,打聽出大哥小廝家住何處。打聽時不要明面兒的提咱家,就跟人說是朋友。打聽出他們誰家的住處,你帶著東西去,他們一見你自然就明白了,他們定能知曉大舅兄的境況。明白不?”

    攬月笑,“小的明白。”

    “去吧。”

    攬月領命去了,這到下人家去,倒不必大戶人家這些講究,什麼一定要上午拜訪什麼的。小戶人家,沒這許多事。

    攬月一向機伶能幹,當初秦鳳儀大紈絝時,他是合格的狗腿子,現下秦鳳儀要娶媳婦,他打聽起消息來也頗有一手。當天下晌就回來了,因著剛進六月,天氣正熱,攬月熱得一腦袋汗,秦鳳儀道,“瓊花趕緊給攬月扇扇,桃花倒盞涼茶給他。”

    攬月連吃三盞涼茶,才算消了些暑氣,他道,“哎,大爺,李大公子的情況可是不大好。”

    “怎麼說?”

    “我的天哪,要不是李大公子的小廝親口說的,我都不能信。”攬月道,“說是剛回來那天,團圓酒都沒吃成,李大公子就挨了打,連帶他們幾個跟著大公子出門的小子,都挨了板子。李大公子現下還起不得身哪,他們幾個小廝,挨得比李大公子更重,眼下都在家裡養傷。我們認識一場,我都去瞧了瞧,給他們每家留了十兩銀子,雖是不多,也是大爺的心意。”攬月說來頗是唏噓,道,“這侯府規矩可真大啊。”像他家大爺,再怎麼折騰,老爺太太如何捨得動過大爺一根手根。如李大公子那樣的斯文人,一件事不合親爹心事,千里迢迢的剛回家,水都沒喝一口,先挨上一頓。

    攬月正感慨呢,就聽他家大爺急急追問,“那阿鏡呢?她沒挨打吧?”

    “沒有,李大公子的小廝書香說,當時李大姑娘請了她家老太太過去,李大公子這才逃了一條命。”

    秦鳳儀此方放下心來,還說大舅子,“大舅兄就是太不機伶了,景川侯要打,他也是,還不趕緊跑,難不成情站著等挨捧。哎,太不機伶了。”反正大舅兄是男人,給親爹打幾下,又不會打壞,秦鳳儀如是想。

    攬月道,“我還想著能不能去服侍李大姑娘的丫環家裡瞧瞧,結果,聽說丫環們都是住在府裡,一月也可能不出來一趟。不過,服侍李大姑娘到揚州的幾個丫環,都被罰了半年月錢。那些丫環,有幾個是他們府裡家生子的,我過去看了看,把月銀子給她們補上,只叫她們各家不要聲張。有的是買進去的,在外頭也沒個家,我就把銀子給了李大公子身邊的書香,他在小廝裡是個頭,托他好了,進府時,把這銀子給人家。”

    “這事辦得好。”秦鳳儀贊了攬月一句,只是,大哥的小廝都傷了,皆在府外養傷,一時半會兒進不得府,這要怎麼才能給大哥送信進去呢?不能給大哥送信,要如何給媳婦傳信哪?他這好幾日沒見媳婦,委實想得慌。

    秦鳳儀千方百計的想打聽出媳婦的信,殊不知,這時,他媳婦也在打聽他呢。只是,李鏡聽到的不是好消息,而且,是滯後的消息。侍女阿圓道,“聽說就前幾天咱們府上來了一位,就是揚州城的秦公子。只是,奴婢要說了,姑娘你可別急。”

    李鏡倚著榻,合上手中書卷,看向侍女,“只管說就是。”

    “奴婢聽說,秦公子走的時候腦袋上包了一腦袋的紗布,說是傷了臉,容貌已是毀了的。”

    李鏡一驚,騰的自榻上站起來,連忙問,“誰敢壞阿鳳哥的容貌?”

    阿圓小聲道,“這府裡,除非侯爺下令,誰敢啊。”

    李鏡立刻放下心來,“那就不可能了,父親不喜阿鳳哥是一定的,哪裡會毀人容貌。父親斷不會做這樣的事。”

    “可奴婢聽說,那位公子走時,裹的可嚴實了,整個腦袋,就剩下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在外頭。這要不是傷了,如何會裹成這般。”

    知父莫若女,李鏡忍不住唇角一翹,“說不得父親是嚇唬阿鳳哥。”

    過來看閨女湊巧聽壁角的景川侯聽到這話,愈發認為:那不學無術的混帳鹽商小子,憑哪兒配得上自家冰雪聰明的閨女啊!

    此時,景川侯卻是不曉得,不學無術的混帳鹽商小子秦鳳儀已經尋到了跟他閨女鴻雁傳書的法子。

    驪遠也委實沒想到,他就同秦鳳儀吃了一回酒,就被秦鳳儀打起過路媒人的主意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12
第46章

    說來, 秦鳳儀此人, 雖有些愣頭青, 但他很肯用心,遇到難事也肯動腦子,關鍵是,肯拉下臉來做。不論什麼事,成與不成,他都敢試。

    既是起了讓酈遠幫著傳信的主意,他心裡就有個盤算。他與酈遠無甚交情,就吃過一席酒, 這上門,還不知人家應是不應。

    不過, 甭管酈遠應不應,秦鳳儀都得厚臉皮去試試。而且,禮下於人, 必有所求。這不同於上次往酈家遞帖子撞大運, 秦鳳儀親自他帶著小廝出門去置辦禮物, 這一出門, 還真見著不少好東西。秦鳳儀都說,“真不愧是天子之都,啥東西都多,都好。”趙東藝大師焗的破瓷,又尋著一件,正好買給媳婦。

    另則, 秦鳳儀連跑了五家京城的大銀樓,方尋著一對極難得的羊脂玉頭上帶了絲黃頭的玉桂釵。然後,秦鳳儀方又往酈家去。是的,能不能請動酈遠,秦鳳儀都要順道再往酈家刷個好感。主要是,跟女人們打交道比同他那魔王岳父打交道舒服的多。這自來了京城,魔王岳父這個堡壘久攻不下,對於秦鳳儀的自信,那是極大的打擊。他決定,先從女眷這裡找回往昔自信來!

    秦鳳儀帶著禮物過去,他又是這樣的美少年,女人們見他,沒有不軟了心腸的。說來,這釵還當真合酈老夫人的心意。秦鳳儀的道,“我頭一遭來帝都,可是開了大眼界,長了大見識。說來,這離家也有大半個月了。我長這麼大,頭一回離開爹娘,我心裡想我娘。就想著,去銀樓給我娘買幾樣首飾,介時帶回去,也是我做兒子的孝敬。這釵,就是碰巧見著的。這釵真好看,可我娘壓不住。桂者,貴也。我一眼見到這釵,就覺著這樣的好釵也就配老夫人你用。”之後,說了不少趣話,把酈老夫人哄得笑個不停。

    酈老夫人還以為他有什麼事求到自己跟前,秦鳳儀笑,“我想我娘,就想過來看看您。再者,上回跟阿遠哥見著,覺著很好。我今天,過來看看您老,也是來找阿遠哥的。不過,他在準備春闈,上午腦子念書最好,別叫人打擾他,不然,我以後不敢再來了。我就陪老夫人說說話,一會兒待他念罷了書,我再尋他。”便秦鳳儀是鹽商子弟,酈老夫人這把年紀,再者,也著實喜他俊俏討喜。這回,陪秦鳳儀吃飯就不是酈遠了,秦鳳儀把酈老夫人哄樂了,秦老夫人中午直接留了秦鳳儀在自己這裡吃飯。

    酈老夫人還問,“阿鳳喜歡什麼,儘管說。”

    秦鳳儀為人,不是那種瞎客套那一類,他一派天真直率模樣,道,“老夫人,以前吃過大哥那裡的焦炸小丸子,特別好吃,我一人能吃半盤子。”

    酈老夫人直笑,“有,有。”吩咐下去,又問他,“還有沒有想吃的?”

    秦鳳儀乾脆俐落,“有這個就成。”

    酈老夫人又添了幾樣二孫子酈遠愛吃的菜,中午叫了二孫子一併過來用飯。待用過午飯,酈老夫人慣常要小睡一會兒,秦鳳儀此方去酈遠那裡吃茶說話。酈遠一聽,竟然是叫他幫著私相授受,酈遠不解,“你這都正式來提親的,何必來這種偷偷摸摸的事。”

    秦鳳儀道,“要是能見著阿鏡妹妹,我用得著求阿遠哥你替我傳信麼。”

    酈遠此方真正清楚秦鳳儀的提親進度,道,“合著人家都不讓你見人哪?”

    “哎,我與阿鏡妹妹,現在好有一比,就如那天上的牛郎織女。”秦鳳儀一挑那雙流波瀲灩的大桃花眼,“我岳父,就是那王母娘娘!”

    酈遠哈哈大笑,秦鳳儀笑,“阿遠哥,你笑了,可就是應我了!”

    想到秦鳳儀將一向肅穆的景川侯比作王母娘娘,酈遠又是一陣笑,笑道,“你這事真有準兒吧?我幫你倒沒啥,正好去瞧瞧李釗那可憐相,也去笑話他一回,出我口惡氣。”

    “誒,阿遠哥,你這樣心胸寬闊的人,如何與我大舅兄這樣不對付?我大舅兄除了有些道學,除了有些愛教訓人,愛板著臉外,也沒什麼不好的啊。”

    “就這三樣,還叫沒什麼不好啊!”酈遠道,“你不曉得,我倆一樣的年歲,他比我稍大那麼一兩個月。兩家幾輩子的交情,我們小時候,也是在一處長大的。就你那大舅兄,仗著比別人聰明點,小時候成天說我笨。待這大了,我倆也不知哪輩子的冤家對頭,我考秀才,他也考秀才;我考舉人,他也考舉人,還處處比我考得好,硬壓我一頭。你說,有這樣討厭的不?”

    “怎麼沒有?我大哥這算好的,我還遇到過更討人厭的,特討厭,就因著自己會念書,鼻孔朝天看。每次見我,都拿下巴對著我,有一回,我們那裡選花魁,我也去了,結果,聽女娘們彈琵琶,給睡著了,那人就諷刺我對牛彈琴。”

    秦鳳儀這一說,酈遠來了興致,與秦鳳儀打聽,“阿鳳,都說江南女子水秀,秦淮河又是有名的好去處,那裡的女子俊不?”

    “我又沒去過秦淮河,秦淮河那裡是金陵,我就去過一次我們揚州瘦西湖的花魁大選,都挺一般的。阿鏡妹妹說,那種地方不正經,不叫我去了。”

    “唉喲,這事阿鏡妹妹知道,都沒跟你翻臉?”李鏡可不是軟柿子啊。

    “我那時還沒認得阿鏡妹妹哪。再說了,我就是去看看。你去打聽打聽,我豈是亂來的人?打我十四上,就有花樓給我遞帖子,我一回都沒去過。我也不稀罕去那種地方,多髒啊。”秦鳳儀強調,“就因我為人正派,阿鏡妹妹才相中我的。”

    “屁!正派的人多了,你要不是生了個好模好樣,阿鏡妹妹能相中你?”

    秦鳳儀眉眼彎彎,“說來還真是,我除了這顆真心,就靠臉了。”

    酈遠又是笑,“你是真心、臉、運道,一樣不缺,這才同阿鏡妹妹成就了姻緣哪。”又正色與秦鳳儀道,“接理,這事真不該替你辦。不為別個,不說我們兩家的交情,我也是與阿鏡妹妹一道長大的,你們要是名分定了,這沒的說,不算出格。可如今,名分未定,替妹妹與情郎私相授受,這不是做哥哥應該幹的事。不過,你能跟李釗和阿鏡妹妹坐一條船來京城,想來,阿鏡妹妹對你亦是有意,李釗為人雖討厭,他對你瞭解肯定比我深。既他兄妹二人都覺你還成,我就幫你這一回。”

    “謝謝阿遠哥,謝謝阿遠哥。”秦鳳儀起身,連連作揖。

    酈遠擺擺手,“免了,這事怎麼辦,你心裡有數吧?”

    “有!”秦鳳儀斬釘截鐵,早想好了,“我大舅兄正養傷著,我置辦幾樣禮物,就把信放在這禮物裡。阿遠哥你帶去,大舅兄一見,自然明白。”

    “成!”酈遠十分乾脆。

    秦鳳儀滿臉喜色,搓搓手,又握住酈遠的手,既親熱又感激,“阿遠哥,你簡直就是我親哥!介時我成親,請你做迎親使啊。”

    酈遠打趣,“你先把景川侯這關過了再說吧!看你這事辦得,人家閨女都不叫你見,你這事能成麼?”

    “娶媳婦哪裡有容易的,阿遠哥只管放心,我心下有數。”倆人又細商量了一回,秦鳳儀比較著急,酈遠就說明日過去,秦鳳儀便辭了酈遠回去給他媳婦寫信去了。

    光這信,就寫半宿,硬生生累出倆大黑眼圈來,損了二分美貌。第二日又早早的去了酈家,秦鳳儀一見酈遠先作揖,酈遠笑,“行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於我,便是終身大事。”秦鳳儀把一套四書注釋與些補身子的藥材給酈遠,笑嘻嘻地,“有勞阿遠哥了,我家裡預備了席面,咱們一併過去,我就在外頭南北街的思源茶樓等著阿遠哥。”

    酈遠一瞧這些東西,笑問,“信放書裡了?”

    秦鳳儀笑,“瞞不過阿遠哥。”心遠,就憑阿遠哥這眼力,這一看也是個老手啊。親自給酈遠牽馬,種種殷勤,就甭提了。酈遠想著這小子如此厚臉皮,等閒人都吃不消,說不得這事就得給他辦成了。

    酈遠這就去了景川侯府,見也見到了李釗,只是,酈遠那禮物剛遞過去,就給李釗身邊的一個黑臉侍衛接了去。酈遠沒見著李釗身邊慣用的小廝,倒也未有驚訝,這自有主子都受罰了,下人更是不能善了。只是,這他給李釗的東西,你這侍衛接過去,合適麼?酈遠看向李釗,李釗苦笑,“家父派來服侍我的。”

    酈遠冷汗都下來了。

    完蛋了!

    秦鳳儀的信,叫景川侯給截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16
第47章

    東西叫截了已讓酈遠心裡發虛, 而整個與李釗說話的過程, 那黑臉侍衛就沒離李釗左右, 以至,酈遠是半個字關於秦鳳儀的內容都沒敢說。因東西被景川侯的人收繅了去,酈遠辭了李釗時,心裡都是七上八下的。

    酈遠到茶樓時,秦鳳儀滿面喜色相迎,見酈遠兩手空空,秦鳳儀歡喜更甚,笑, “送去了?”

    “別提了。”酈遠一屁股坐下,端起盞涼茶一氣灌下大半盞, 道,“完蛋了!我東西倒是帶進去了。哎,這也怨我, 沒把事想周全。你不曉得, 阿釗身邊就有景川侯派去的心腹侍衛, 你備的那些個東西, 都沒能到阿釗的手,就給侍衛收繅了去。完蛋了!哎,你說,咱們事先怎麼沒想想,我先過去一趟,看一看阿釗身邊的情形呢?”酈遠並沒有埋怨秦鳳儀, 可見其為人磊落。

    秦鳳儀一聽東西被截,也有些擔憂,不過,他素來心寬,頗有自信的同酈遠道,“阿遠哥,你放心吧,我早料著呢。我藏的信,包管就是岳父也找不出來!”

    “你不就放書裡了麼?”

    “書裡是書裡。”秦鳳儀給阿遠哥續茶,自信滿滿,“但我藏得隱秘,神人都尋不到。”

    “到底怎麼藏的,與我說說,叫我有個底。”

    秦鳳儀道,“我想半宿想出的主意,我把書拆了,把我的信放進去,再把書縫上,除非是挨頁翻書,不然哪裡找得到。那些聖賢書,誰愛看啊,我看一眼就想睡覺。我不信,我都藏得這般機密,還能叫人翻出來!”

    酈遠呵呵呵笑三聲,與秦鳳儀道,“你肯定不曉得,當年今上收復北面五個州時,景川侯專司掌前線軍報,不要說你這種把信當書頁縫起來的,那北面叛軍帶著密字的信報,都是景川侯破解的!便因此軍功,景川侯一爵由尋常民爵,轉賜為世襲爵位!”

    秦鳳儀倒不和魔王岳父這樣厲害,秦鳳儀想了想,那他也沒法子了,秦鳳儀為人十分義氣,道,“那也沒事,阿遠哥你只管把事往我身上說,我給自己媳婦寫封信怎麼了?要不是岳父棒打鴛鴦,我能想這法子麼!說來都是他的錯!他要是敢為難你,我必叫他好看!”

    “你就別吹牛了,你還叫他好看,他不叫你好看,你就念佛吧!”酈遠道,“反正幹都幹了,他又不能把我宰了!”

    “就是啊,放心吧,阿遠哥,你家是公,他家是侯,比你家還低一級,他不敢惹你家的。”

    “行了,這事原是咱們沒理。我反正都在家念書,就是我爹知道,無非罵我幾句。你怎麼著,要不,你住我家去吧?”

    “無妨,我才不怕他呢。”

    秦鳳儀不愧是出身鹽商還敢來侯府求親之人,起碼膽量很夠看。酈遠問他,“接下來你可怎麼著呢?”私下遞信的事免了,景川侯真想防範私下,秦鳳儀就不要想了。就秦鳳儀這些私相授受的低階手段,都不夠景川侯看的。

    “不能來暗的,就來明的。”秦鳳儀道。

    秦鳳儀寫得情書,酈遠做的信使,結果,遭秧的卻是李釗。

    李釗被他爹軟禁兼養傷,他正斜靠著榻翻看往年春闈試卷,就被他爹過來罵了一頓。自從回了家,因著他妹的事,李釗簡直是代妹受過。他爹別看手黑,事也是李鏡辦的,奈何他爹捨不得對閨女動手,而且,李釗是長兄,出了事,自然是他的責任。挨頓家法不說,只要景川侯想到秦鳳儀,心下氣惱,必然過來把長子罵一頓。也虧得李釗心理素質強悍,隨他爹罵,他就一句話,“爹,你有本事你把阿鏡勸得回頭,罵我有什麼用?我也不想她嫁給阿鳳,可她鐵了心。你以前不都誇她肖父麼。”當初李釗挨家法,就因最後這一句,有諷刺父親大人之嫌。

    今天他又這樣說,景川侯十分手癢,左右尋摸趁手的東西。李釗腿上一抽,又覺著隱隱作痛,李釗忙道,“我傷還沒好呢,爹你再動手,就是要我命。明年春闈,我不考了?”

    景川侯冷哼,“你看看,這是個什麼東西!他是有才學,還是有本事?這些暫且不論,平生所擅,皆是蠅營狗苟之道,不是收買小廝丫環,就是求人私下授受,壞你妹妹的名聲!你就給你妹妹相中了這麼個貨色!”

    李釗歎道,“您不許他進門,他還不得想法子。要我說,堵不如疏,興許阿鏡是先時才子見多了,頭一回見阿鳳這樣不拘一格的人,覺著新奇。過了這個勁,估計就好了。”

    “放屁!你有這法子,在揚州城沒用過?”

    李釗是知道秦鳳儀真心的,李釗道,“爹,我能不為阿鏡終身考慮麼?阿鳳這個人,舉止行事,不同于常人。你要以看常人的眼光去看他,可能覺著他有些奇怪。但,他有他的好處,他待阿鏡,十分真心。”

    “什麼真心,誰娶了咱們阿鏡還是假意不成?還有,什麼叫不同常人,簡直就不是個正常人!”

    李釗忍笑,“爹,阿鳳信裡寫了什麼,叫你這樣大動肝火。”當時酈遠送東西被侍衛收走時,酈遠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李釗就猜出那裡頭八成有什麼夾帶。今見他爹特意過來罵他,李釗就更加確認了。

    李釗一問,景川侯立刻露出一副噁心的了不得的神色。

    景川侯自認為見多識廣,但自從秦鳳儀來了京城,簡直是不斷刷新景川侯的下限。就譬如,景川侯為什麼又過去罵了李釗一回,實在是,秦鳳儀這信寫得太噁心了。

    至於信的內容,景川侯都不想再提。不要說再提,只要想一想,明早的飯都能省了。

    其實,也就是景川侯覺著噁心,像人家秦鳳儀,就很遺憾自己的真心話叫魔王岳父沒收了。哎,他一腔真情,竟不知何時才能跟媳婦傾訴。每念至此,秦鳳儀就有說不出的,想把岳父掐死的衝動。

    他不知道的是,他岳父每想到他這封噁心巴啦的信,也想乾脆把他掐死算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對相厭相殺的翁婿關係啊!

    信的內容如下:

    開篇便是:阿鏡妹妹,四個字。要只這四個字,景川侯也不會火冒三丈,實在是,這四字之後,還用小字注了一行,其實我心裡很想叫你媳婦噠。

    瞧瞧,這是正經人會說的話麼?

    之後就是正文了。

    阿鏡妹妹,我好想你。自從來了京城,沒有一日不想你,吃飯時想,睡覺時想,走路時想,一個人時會更想。阿鏡妹妹,你還好嗎?聽說大舅兄被魔王岳父(這是什麼稱呼?)給揍了一頓,雖然打聽著你沒事,還是很擔心你。這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啊,老話一點兒不假(此句有挑撥父女關係之嫌)。岳父大人就像魔王一樣,好可怕,虧我頭一回見他還當他是個好人來著。我不過來京城五六天,受他兩次恐嚇。頭一回險叫侍衛抓我下大獄,要不是我機伶,你以後怕都見不著我了。第二回偷偷打腫我的臉,他以為我昏過去不曉得,其實我早猜出來啦!哎,魔王就是嫉妒我長得比他好啊!我猜著,他一直不允咱們親事,大概這也是原因之一,怕被我比下去。(簡直無稽之談!)

    阿鏡妹妹,昨天我在酈老夫人那裡吃焦炸小丸子,吃小丸子的時候,我又想起了你,想起以前咱們每天在一起吃飯的日子。你愛吃獅子頭,又怕發胖,每次總是吃半個,剩下的半個,我便吃了。與你同分獅子頭的日子,什麼時候能再有呢?(噁心死了,景川侯愈發確認,自家閨女是被這小子給騙了啊!)

    之後就是懷念與阿鏡妹妹在揚州城的日子,什麼一起出去遊瘦西湖,一起出門吃茶,一起出去逛街,一起在家裡讀書,一起說話,一起……反正吧,拜秦鳳儀這信所賜,先時景川侯還不曉得秦鳳儀如何勾搭上了自家閨女的,這回可算是全明白了!

    看過這信,景川侯殺人的心都有了!

    更可恨的是長子,在揚州坐視妹妹與這等鹽商小子出遊來往,他這大哥是怎麼當的!要說閨女,小小女子養在閨中,沒見過賊,一時叫這小子勾引了,也是情有可原。可長子是做什麼吃的,簡直可惡!

    要不是李釗傷還沒好,景川侯真能再打他一頓!

    最讓景川侯噁心的還不是秦鳳儀這又臭又長噁心巴啦的長信,最讓景川侯受不了的是,秦鳳儀還在書頁裡夾了幅自己的自畫像。那畫的水準就不提了,噁心的是畫旁邊注了行小字,上面寫的是:阿鏡妹妹,京城水土養人,我近來攬鏡自憐,覺著好像又變俊了。今一幅自畫小像送予妹妹,以慰相思。

    看過秦鳳儀的畫像,再想到秦鳳儀那張涎賴的美人臉,景川侯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

    結果,第二天早朝結束,景川侯去衙門當差,剛到兵部門口,當頭就遇著秦鳳儀一張美人臉,正嘻嘻的朝他笑哪。

    秦鳳儀一見著景川侯,立刻笑嘻嘻的上前作揖行禮,“岳父大人,小婿給您請安啦。”

    景川侯倘不是鎮定自持,險從馬上摔下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32
第48章

    像秦鳳儀與酈遠所說的, 暗的不成, 他就來明的。

    像方閣老教他的: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因他岳父曾做過情報頭子,秦鳳儀也不想著私相授受那一套了,關鍵是他想授也授不進去。秦鳳儀見不著媳婦,就成天過來見岳父。他是一早一晚過去請安,非但請安,每天著京城幾個最有名的館子,輪番的給岳父送午飯。

    秦鳳儀臉皮厚,哪怕他笑眯眯的過來, 也不過得景川侯冷臉一聲“滾!”。景川侯讓他滾,他立刻就滾。但他今日滾了, 明日還來。

    倒是許多人,雖知道秦鳳儀出身是差了一些,但也得說句公道話, 如秦鳳儀這樣殷勤的女婿, 京城也不多見啊。

    這些還只是旁人的閒言碎語, 無關緊要。但, 秦鳳儀這每天一早一晚的過來,卻是給兵部帶來了不小的麻煩。

    事情是這樣的,隨著秦鳳儀多次京城出現,他這張臉,能在以美人聞名的揚州城出名,能叫見多識廣的李鏡心折。如今到了京城, 心折的更不只是李鏡一人。秦鳳儀如今的名號不是鳳凰公子,現下京城一些女娘們,都喊她神仙公子。

    而且,隨著神仙公子崛起京城,那什麼,京城雙玉的年代已經過去啦!現在,是獨屬於神仙公子的風采!

    因著秦鳳儀一早一晚的必來兵部衙門口,搞得許多愛慕他美貌的女娘們也跟著一早一晚的過來等侯,初時只是幾輛油壁車,無關緊要。可隨著神仙公子名聲愈發響亮,這些追過來的女娘們是越來越多。把兵部大人們給煩惱的,尚書大人都與景川侯道,“趕緊把你家女婿領回去吧,這些女娘們,一早一晚的都來,昨兒禮部粱尚書還跟我抱怨來著,說禮崩樂壞,女娘們越發不矜持啦。”

    景川侯想到秦鳳儀就堵心,道,“大人誤會了,我與秦公子也並不相熟。”

    兵部尚書有些奇怪,“不會吧,秦公子說的夢裡姻緣的事,連我家婆娘都曉得了。還說秦公子來京城,就是為了跟你提親哪。”

    說到此事,景川侯更是火冒三丈。是的,秦鳳儀這臭不要臉的,非但每天過來兵部門口招蜂引蝶,還把那發白日夢的事給說了出去。唐時太宗皇帝都說,防民之口,甚於防川。曾經搞過情報工作的景川侯更是深知此理,景川侯發覺此事的時候,這事已在京城傳開,饒是以景川侯的權勢,也沒法叫流言消失的。

    更因此流言關係侯府貴女,還流傳頗廣。

    景川侯每每想到,就恨不能割了秦鳳儀的舌頭。

    不過,他到底是侯爵,不是黑社會。所以,秦鳳儀還好好活著呢,但此事,景川侯也明白,實不宜再拖,並不是秦鳳儀有多難對付,這不過是個二愣子。難對付的是秦鳳儀這張自稱到了京城,被京城水土滋養的愈發美貌的臉。也不知這些女娘們目光為何如此短淺,看人只看臉,以至於這秦小子竟成了京城的熱門人物。

    還有什麼“天下第一癡情之人”的名聲,簡直叫景川侯想吐!

    景川侯想著怎麼解決秦鳳儀這樁大麻煩呢,結果,就見識了回神仙公子的風采。這說來,都是秦鳳儀惹出的亂子!

    秦鳳儀這不是每天一早一晚的過來兵部給岳父大人請安麼,這一日,到了落衙的時間,秦鳳儀又風雨無阻的來了。難為他在哪裡做得這些新衫,今日秦鳳儀穿的是一襲白底織淺藍繡球花的錦袍,他一出現,整條街大擁堵,那些喜新厭舊的女娘們更是“神仙公子”長,“神仙公子”短的喚他。以至六部衙門下班回家吃晚飯的大人們出不去了。

    景川侯的眼睛裡恨不能射不飛刀,戳死秦鳳儀!渾身桃花,一看就不是個老實的!

    兵部尚書與景川侯道,“李大人,這事你可得管管啊。再這麼下去,可不得了,禦史就得上書參咱們了。”要是男人們,早派兵攆走了。如今卻是些女娘,兵丁一動,那就更熱鬧了。

    景川侯望著站在他身畔,一臉白癡相的秦鳳儀,陰惻惻道,“快叫這些婆娘們讓出道路來!”

    秦鳳儀也沒料到怎麼來了這許多人,秦鳳儀騎上自己的照夜玉獅子,對著兩邊女娘雙手抱拳,“各位姐姐妹妹們,大家讓一讓啊,讓一讓,各位大人要回家了,咱們別堵了路。不然,惹得我岳父不悅,我以後可就來不了了!”

    有秦鳳儀指揮交通,女娘們的車馬總算讓出一條路來。因著秦鳳儀,這不,景川侯可是跟著出了大名,他現在也有一外號,叫,天下第一難纏老丈人。

    更讓景川侯光火的事,什麼,天下第一難纏老丈人,還罷了。那什麼“王母娘娘”是怎麼回事,酈悠那小子,見一次笑一次,笑得景川侯大為光火。這酈家也是奇怪,酈遠給秦鳳儀做信使倒罷了,這畢竟是晚輩,不懂事。酈悠也是三十的人了,與景川侯素有交情,景川侯直接問他,“什麼王母娘娘?”

    酈悠大笑,“你還不曉得?”

    景川侯沉了臉,酈悠擺擺手,“這話我不好說,你別問我。”又是一陣笑。

    景川侯盯著酈悠不說話,酈悠給他看的受不了,只得道,“好吧好吧,跟你說了,你可別生氣。”

    “說!”

    酈悠忍不住又笑了一回,方忍了笑道,“是你家女婿的話,說你是王母娘娘,活生生拆散人家牛郎織女。”

    景川侯那臉,就不只是沉下來這麼簡單了。酈悠忙勸他,“看你,不過是阿鳳的孩子話,這也值當生氣。阿鳳那人,我縱是與他見得不多也看得出來,他是直腸子,說話不大思量,年紀又小,隨口一說罷了。”

    秦鳳儀覺著,自己也沒幹嘛,結果,就給老丈人拎家去了。秦鳳儀心裡還怪怕的,生怕岳父大人又向他下黑手。

    秦鳳儀一幅乖乖樣,景川侯卻是看他就來火,卻還得壓著火氣,先與秦鳳儀道,“從今天開始,不許你再到衙門口去。”

    秦鳳儀露出可憐巴巴地模樣,“那岳父讓我見一見阿鏡妹妹。”

    “行了,你的誠心,我看到了,也知道了。秦公子,你覺著自己與我閨女天造地設,可我是我閨女親爹,我得多考慮一二,是不是?”

    秦鳳儀撅下嘴,“您是真心要考慮,不是誑我的吧?”

    “放肆!”他堂堂一品侯爵,竟被人懷疑信用。

    秦鳳儀給嚇得一哆嗦,仍是仗著膽子,“您別嫌我這樣想,您看,您對我多見外啊。叫什麼秦公子啊,岳父,叫我阿鳳就成。”說著,他又對景川侯露出個討好的笑來。話說也怪,秦鳳儀這相貌,女人們是誰見誰愛,縱有諸多男子不喜他,但這些人也只是挑秦鳳儀沒學問啊,人品有問題啊,這些毛病,沒人會覺著秦鳳儀長得不好。偏生,景川侯就看他這笑不對勁,怎麼瞧怎麼猥瑣。

    又猥瑣又無賴,景川侯給秦鳳儀下個定論,打發他道,“你這就回吧。”

    “那岳父叫我聲阿鳳。”這小子還得寸進尺了。

    景川侯發現,這好聲好氣的說話,偏有人聽不懂,景川侯立刻喚道,“來人!”

    倆鐵塔般的侍衛推門而入,景川侯一指秦鳳儀,“給我拖出去,打!什麼時候聽懂人話,什麼時候停!”

    倆鐵塔就要過來拖秦鳳儀,秦鳳儀可不是那種站著挨打的,他當下就要逃跑。結果,兩鐵塔正堵門前!秦鳳儀可是聽說過景川侯那黑手,連自己親兒子都能下死手,他又不是景川侯親兒子,這打起來更不心疼了。秦鳳儀要跑,是前面被攔,後面的是魔王岳父。秦鳳儀也不能白白挨一頓啊,不然,老丈人打女婿,告官府人家都不受理,這真是打個半死也沒處說理去。秦鳳儀真是啥都幹得出來,他嚎啕一聲就跳起來朝景川侯撲了過去,速度之快,景川侯都沒來得及躲閃,就被秦鳳儀整個人撲到椅子裡。秦鳳儀一把撲景川侯身上,抱著景川侯的腰求饒道歉,“岳父,我錯了!我現在就能聽懂岳父的話啦!我再不敢了!”

    他這麼貼餅一樣貼景川侯身上,鐵塔也不能去揭他下來,只得站在一畔等主子吩咐。

    景川侯氣得,“你給我下來!”

    “我不!岳父不打我,我就下來!”

    景川侯伸手揭這貼餅,秦鳳儀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雙臂死死勒著景川侯勁瘦的腰,翁婿二人正較勁,就聽小廝在外回稟,“侯爺,驪三爺和平嵐平公子過來了。”

    景川侯還沒說話,秦鳳儀聽得“平嵐”二字,當下炸了!他來京城一個多月,有岳父防賊一樣的防他,他是再未見著媳婦一面!不想,他這瞎眼岳父,竟然在家招待姓平的小子!秦鳳儀氣得,眼圈都紅了,也不怕景川侯揍他了,秦鳳儀跳將起來,沖著景川侯就是一通怒吼,“你竟然這樣對我!你對得起我的!你這個無情無義的傢伙!我真心擺在你面前,你是個瞎子嗎!就是瞎子,知道我的真心,也不能無動於衷,你是鐵石心腸嗎?”

    驪悠與平嵐已是到了門外,聽這話硬是沒好進去,覺著自己來得好像有些不是時候。

    驪悠給平嵐使個眼色,要不,咱們先回吧?

    平嵐點頭,想著二姑丈平日多麼肅穆規矩的人,不想私下竟然……

    倆人正要走,就聽得景川侯一聲低喝,“你給我閉嘴!”

    “我幹嘛要閉嘴,我就是不閉!我還得看看姓平的長什麼樣,叫你這樣念念不忘!”

    驪悠立刻看向平嵐,怎的?這是怎麼說的?我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啦?你們姑侄難道是這種關係麼?唉喲,誤聽這等機密,不會被滅口吧?

    平嵐實在受不了驪悠的眼神,直接上前推開門,道,“姑丈,我們進來了。”

    秦鳳儀一雙含著大淚珠的眼睛抬起時,就見到一個劍眉星目、身長玉立、風姿特秀的錦袍青年站于門口,幾乎不必想,秦鳳儀腦子裡就印出兩個大字:平嵐!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1:33
第49章

    原本, 在揚州時, 聽說平嵐貪歡好色, 秦鳳儀還以為此人是個一臉縱欲的醜模樣呢。但到了京城,他聽說了不少事,平嵐在京城竟然名聲頗佳,縱有些風流傳聞,但此人能與大舅兄李釗並列,想來相貌並不差。

    只是,秦鳳儀卻是未料到,平嵐相貌如此不凡。再想到平嵐出身郡王府, 更是強他百倍。未見平嵐時,未當此人是勁敵。但, 一見平嵐,連秦鳳儀都覺著,倘平嵐是如此風采, 倒也不怪他岳父勢利了。

    但, 憑這姓平的如何出身好, 相貌好, 也得先為阿鏡妹妹的終身考慮好不好!

    再者,便是平嵐生得好,較之自己,還是要差上一二分的!

    秦鳳儀就是有這樣的自信!

    秦鳳儀素來輸人不輸陣,今情敵見面,更是不能示弱。於是, 給這勢利岳父氣出的兩顆大淚珠,秦鳳儀眨巴眨巴眼,硬生生給眨回去了。他那一雙眼睛,原就生得神光瀲灩,此時含了淚,更是有一種驚心動魄之美。

    只是,秦鳳儀不曉得自己這種美,他硬是冷哼一聲,拗了個強羊頭的模樣,氣呼呼的站景川侯身邊不說話。

    他簡直氣死了!

    景川侯卻是理都不理他,整理下衣衫,平靜如常的與酈遠、平嵐打過招呼。酈遠是個活絡人,打個圓場,“阿鳳也在啊。”

    “嗯,過來給我岳父請安。”這麼說著,秦鳳儀一雙眼睛卻是沒有片刻離了平嵐,醋火騰騰,恨不能立刻就把平嵐火化成灰!不過,秦鳳儀性情獨特,完全不能以常理推斷。他盯著平嵐片刻,忽地笑了,而且不是假笑,還是那種極歡喜的笑。酈悠以為他是醋傻了,秦鳳儀卻是眉眼含笑,也不擺那強羊頭的造型了,他大大方方的信步過去,先與平嵐見了一禮,笑道,“先時在揚州聽小郡主和珍舅舅說起過平公子,鳳儀仰慕已久。”

    秦鳳儀突然大變臉,饒是景川侯也多看了他一眼。先時見了客人那幅無禮德行,景川侯都不會多加一眼,如今倒有些樣子了。

    平嵐亦有些詫異,不過,他風度極佳,笑道,“我對秦公子,也是久聞大名。”

    秦鳳儀笑,“什麼大名,無非是我過來提親,岳父一直不許,鬧了不少笑話。不怕平公子惱,先時乍一聽平公子過來,我嫉妒的兩眼冒火,只怕岳父見了你,更不喜我。你這樣的出眾,我與你相比,無甚可取之處。”

    平嵐看向秦鳳儀,“秦公子這般美貌,可不是沒自信的人哪。”

    “先時有自信,見你就沒了。不過,沒見你時,我心裡著實擔心。此一朝見你,我反是放心了。”秦鳳儀聲色平和,下人端來茶水,秦鳳儀起身取一盞,先奉給景川侯,繼而道,“也唯有平公子這樣的人物,與阿鏡妹妹傳過親事,我方覺著,不算辱沒了阿鏡妹妹。見了平公子,我也就明白,岳父心中囑意的女婿人選是什麼樣的了。未見你時,我十分自信,可見了你,嫉妒你,羡慕你,眼下,卻也趕不上你。”

    “今天,當著你們,出了不少醜。”秦鳳儀道,“岳父也因我頗是煩惱。如今,我就問平公子一句,你有意阿鏡妹妹嗎?”

    平嵐一時沒說話,反問秦鳳儀,“秦公子呢。”

    秦鳳儀斬釘截鐵,沒有半點猶豫,“我心儀她!我夢裡夢外,心儀的就只有她一個!我出身才幹皆不如你,要說哪裡比你強,在別人看來,怕無一處比你好。但我這輩子,就只阿鏡妹妹一人,除她之外,不染二色!”

    平嵐道,“秦公子癡心一片。不過,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是常事。秦公子大概不曉得,我父親是郡王世子,我是我父親的嫡長子,我們家,是世襲的王爵。”

    秦鳳儀臉色不變,問道,“不曉得令曾祖父曾官居何職?”

    平嵐道,“官至一品大將軍,爵至公爵。”

    秦鳳儀道,“那您高祖父呢?”

    平嵐道,“官至五品。”

    “那您高曾祖父、□□父,太玄祖父呢?”秦鳳儀見平嵐不言,繼續道,“我讀書不多,不過,聽說過一句話,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我家祖上,不是什麼顯赫人家,就是現在,也不過是鹽商之家。可我想,便是如今的世族豪門,往上數三代、五代、十代、二十代,他們的祖上,誰又是天生的富貴種。我家沒有爵位,也無官職,可我對阿鏡妹妹的心,勝過你。”

    便是酈悠都覺著,眼前的秦鳳儀跟先時那個瘋狗一樣跟景川侯在屋裡叫喚的,不是一個人吧?這話說的,太漂亮了。

    平嵐卻是面不改色,“若我散盡姬妾呢?”

    秦鳳儀自豪道,“那也晚啦!我還是童男子!”你一殘花敗柳,還敢跟爺爭!

    饒是景川侯也給秦鳳儀也險噴了茶,平嵐忍笑沒忍住,露出一絲笑意,自懷中取出一張大紅的燙金帖子,上前雙手奉予景川侯,道,“姑丈,我親事定下來了,定親禮在八月,介時還請家裡老太太、姑媽、姑丈、表弟表妹們都去熱鬧一二。”

    景川侯接了帖子,和顏悅色,“一定去,你姑媽早就把賀禮備好了。”

    平嵐起身告辭。

    秦鳳儀都傻了,他呆呆的看平嵐要走,不由出聲將人喚住,“誒——”

    景川侯一皺眉,剛覺著有些個樣子,又不成了,什麼叫“誒”啊!

    平嵐回頭,一副準備側耳傾聽秦鳳儀高論的模樣,秦鳳儀有些不好意思,撓下頭,“那啥,你定親了啊?”

    平嵐道,“是,阿鏡在揚州時托人給我捎過一封信,信上說她遇到心儀之人,我家裡就另議親事了。”

    秦鳳儀更不好意思了,原來媳婦早與平嵐說明白了。秦鳳儀道,“那啥,祝你們百頭偕老,百年好合啊。”

    平嵐唇角一翹,“也祝福你,童男子。”笑著走了。

    酈悠實在忍不住了,酈悠大笑,一面笑,一面還打趣秦鳳儀,“阿鳳,你還是童男子啊?”

    秦鳳儀給酈悠笑得火大,鬱悶道,“童男子怎麼了,阿鏡妹妹不叫我亂來,我當然不會亂來。再說了,我本來就是個老實人,你少笑我。我為阿鏡妹妹守身如玉,怎麼了?”

    “沒事沒事,好女婿,真是好女婿。“酈悠笑個不停。

    秦鳳儀看向景川侯,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小心搞錯了。”

    景川侯諷刺,“難得你還知道自己有錯。”

    豈止有錯,秦鳳儀想想,今天真是錯大發了,想來岳父更討厭他了。秦鳳儀正自怨自艾,就聽景川侯道,“今日你先回去,明天過來吧。”

    秦鳳儀猛的抬頭,眨巴眨巴眼,露出個蠢蠢的美貌樣,“啊?”

    “明天過來。”

    “是,是過來提親麼?”秦鳳儀激動之下,都結巴了。

    “不是提親,你來京城這些天,說來還未正式拜見,先見一見老太太。但你也不要誤會,我並沒有同意什麼。”岳父還是那個不苟言笑的岳父。

    但,秦鳳儀歡喜的,他想大笑,可是,卻忽然眼中發燙,心底無限酸楚湧起,他微微側過臉去,悄悄眨去眼中淚意,大聲道,“岳父!我記得了!明兒一早就過來!”

    景川侯頜首,“去吧。”

    秦鳳儀告辭走了,酈悠望著秦鳳儀遠去的背景,輕聲道,“阿鳳哭了。”

    後來,酈悠曾問秦鳳儀,“那天你先時跟瘋狗似的,恨不能活吃了阿嵐,怎的突然又轉怒為喜了?”

    秦鳳儀道,“這還不簡單。平嵐不論出身、才幹,樣樣比我強,就是相貌,也不比我醜多少。他這樣出眾,阿鏡妹妹都沒看上他。連這樣的男人,阿鏡妹妹都可以為我放棄,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除了相貌,我無一樣能勝平嵐。但,在阿鏡妹妹的情義上,我是贏定了的。”

    所以,其後很多人認為秦鳳儀能得到景川侯府這樁親事,完全是走了狗屎運,當然,秦鳳儀的美貌也是不得了的利器。每當聽人或是打趣或是酸溜溜的談及此事時,也只有當時在現場的酈悠會在心裡回一句:不,秦鳳儀能爭取到景川侯府的親事,是因為,他自有其聰明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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