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龍闕 作者:石頭與水(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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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layo 2018-5-21 17:20:25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200154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02
第60章

    秦鳳儀絕對是個神人, 他昨天一直用功到吃晚飯, 吃過晚飯不忘同他娘道, “娘,我在京城帶回來的東西,先取出一份來,包好了,明天我去方閣老那裡,給他老人家帶去。”

    秦太太笑道,“這個無需你操心,有我呢, 原也準備先把方家這份先備出來。”又問兒子,“我看景川侯府回的禮可不輕, 還有幾件料子,很是不錯,在咱們揚州也是不多見的。”

    秦鳳儀道, “那是李家老太太給娘你穿用的, 是宮裡賞賜的料子。這眼瞅就是中秋, 娘你做幾件衣裳, 再出門叫那些太太奶奶們瞧瞧,也風光風光。”

    秦太太笑,“我享我兒子的福了。”

    “這算啥,大福在後頭哪。”秦鳳儀道,“等我中了狀元,你就狀元娘, 我爹就狀元爹。”

    秦老爺秦太太皆是眉開眼笑,秦鳳儀與爹娘說會兒話就回房給阿鏡妹妹寫信去了,一寫寫了半宿,第二日起床,先背書,待吃過早飯,就帶著東西去方閣老那裡了。秦太太與丈夫道,“你該與阿鳳一道去,也顯鄭重,他還是個孩子呢。”

    秦老爺自有見識,道,“你不明白,你看趙才子,跟咱們阿鳳交情好,對我也不錯,但也就是個面子上的交情,遠不似與阿鳳的來往。方閣老也是一樣,我要是在一邊,那就只能寒暄些個客套話了。咱阿鳳不一樣,阿鳳年紀小,正經的後生晚輩,他又是個招人喜歡的,反是好講交情。”

    秦太太微微點頭,再次道,“咱阿鳳,自小就這般,人見人愛的。”

    好吧,世上覺著秦鳳儀人見人愛的,怕也只有秦家這對夫妻了。

    不過,秦鳳儀提著東西到方家,直接就見到了方閣老。方閣老看他長高了些,還是那副神完氣足的俊模樣,心下就有幾分喜歡。秦鳳儀笑嘻嘻的作揖行禮,笑道,“方爺爺,我回來啦!”

    方閣老笑問,“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到的,我帶了些京城的土儀回來,您老在京城好幾十年,給您帶了些,您嘗一嘗,看可還地道?”

    方閣老謝過秦鳳儀想著,方悅笑,“看阿鳳你這神采,就知必是有好消息的。如何,跟阿鏡妹妹的親事可定了?”

    侍女捧上茶來,秦鳳儀接過,先奉給方閣老,自己也接了一盞,卻是不急著吃茶,道,“算是定了吧?”

    方悅與李家兄妹都有交情,不由問,“這話怎麼說?”

    “沒去京城前,我哪裡知道我岳父這樣難說話。我的天哪,哪裡是岳父,簡直就是個黑面閻王。我剛一到京城,門兒都不叫我進,後來見著我的誠意,才讓我到侯府住去了。”秦鳳儀道,“我跟岳父提了親事,岳父也點頭了,不過,有條件。”

    “什麼條件?”

    秦鳳儀吃口茶,“讓我下科春闈考中進士,就把阿鏡妹妹許配給我。岳父劃下道來,我做女婿的自然得接著。我請酈公府的酈三叔,還有戶部程尚書給做了個見證,與岳父定了盟約。這離下科春闈還有四年,我就先回來念書考功名。我同岳父說了,考進士算什麼,下科我一準兒能中狀元!”

    饒是方閣老見多識廣,都多看了秦鳳儀一眼,確定了秦鳳儀不是在說笑,方閣老也是開了眼界。這口氣,便是當年狀元出身的方閣老在未中狀元前也不敢有此大話啊!

    方悅更覺不可思議,秦鳳儀已開始與方家祖孫說自己的計畫,“我在船上就開始背書了,明年先考秀才。方爺爺,你覺著,我這規劃成不?”

    方閣老點頭,“成。”

    “我有事想求方爺爺。”秦鳳儀先發表了自己在科舉上的理想,方笑嘻嘻地引入正題。

    方閣老不問也知秦鳳儀所為何來了,方閣老道,“這科舉的事,我也幫不上忙啊。”

    “科舉那得我自己來。我過來,是有別事想求。在京城,那邊的老太太、我大舅兄、阿鏡,都想我去國子監,我不想沾岳家的光,以免被岳父瞧不起。我在京城就想好了,這揚州城,沒有比方爺爺你更有學問的!你要覺著我還成,能不能收我做弟子?”

    方家祖孫真是見識到了,秦鳳儀這種說考狀元如探囊取物的已是世間少有,便是人家大才子,說到春闈也得謙遜一二呢。秦鳳儀不一樣,自己屁個學問沒有,偏生口氣大過天,難為人家秦鳳儀還不是吹牛,人家是真正認為,下科狀元非他莫屬了。再者,秦鳳儀這直咧咧的說出拜師的事,方悅都有些不明白秦鳳儀的大腦構造了,這小子是正常人不?他家與秦鳳儀有所來往,全是因李家兄妹而起。說來,方秦兩家並無交情,就是當年李釗拜師,也沒有秦鳳儀這樣直接就說的啊!秦鳳凰,你這臉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在方悅看來,祖父必不能應的。不過,方閣老並沒有直接拒絕,思量一二,道,“我收徒弟,有個規矩。”

    “什麼規矩?”

    “從不收白身弟子,起碼得是個秀才,這才成。”

    秦鳳儀笑,“方爺爺,我發現你們在京城做過大官的人,做事都喜歡設個門檻。那也成。方爺爺,我從此要發奮了,現在咱們雖不是師徒,可我大舅兄是你弟子,咱們也不是外人,是不是?我要是學問上有什麼不懂的,能來請教你不?”

    秦鳳儀這以退為進的把戲,方閣老只是淡淡一笑,“自然是可以的。”

    秦鳳儀並未強求拜師之事,他放下禮物就要告辭,方閣老道,“你這老遠回來,特意過來看我,留下吃午飯,也與我說一說如今京城風物。”

    “好。”儘管拜師的事沒成,秦鳳儀依舊是那副神采飛揚的模樣,臉上未有絲毫沮喪,他說起京城之事,更是眉飛色舞,引人入勝,“說來,京城真是好地方,以往我還覺著,這世間再沒有比咱們揚州城更好的地方了。結果,我一去京城就發現,唉呀,真不愧是天子腳子!就那氣派,便是咱們揚州城比不了的。就是一樣,京城人吃東西的口味與咱們真是不一樣。不過,京城館子多呀,天南海北的吃食都有。但是,淮揚菜還是咱們揚州的最好。有一回,我去一家飯莊吃飯,見他那裡的水牌上寫著獅子頭,唉喲,把我給饞的。咱們淮揚的獅子頭,講究的是鮮而不膩,潤而不油,嫩如豆腐,入口軟糯。結果,那飯莊的獅子頭,濃油赤醬一大堆。我當時就看傻了,咱們揚州的獅子頭,向來是用調羹來舀著吃,那個不是,這麼大一獅子頭,跟鐵打得一般,咬都不好咬。我的天哪,我問那飯莊的夥計,你家獅子頭咋這硬啊?人家說,這是京城風味,叫鐵獅子頭。”

    方悅自小長在京城,只是微微一笑,方閣老卻是大笑,“北方人吃小丸子吃得多,獅子頭原就是咱們南面兒傳過去的菜色,有一些飯莊另想的做法,模樣是咱們南面兒獅子頭的大小,但做法,卻是又是北方丸子的做法,他們是先用油炸了,再上鍋用秋油來燒,既是過油炸了,自然就硬了。咱們這裡的獅子頭,是先蒸熟再略加清湯頭,故而清潤軟糯。”

    秦鳳儀說了不少在京城的見聞,他本就風趣,說起事情來活靈活現,就是他在京城出的那些洋相,秦鳳儀自己說都覺著有趣,更是聽得方家祖孫笑聲不斷。秦鳳儀道,“我要知道京城這麼有氣派,我早去了。”

    待中午方家設宴,秦鳳儀只是小小的吃了一盞酒,秦鳳儀道,“我是想多陪方爺爺你吃幾盞,一會兒回去還得背書,不敢多吃。等我明年中了秀才,咱們祖孫好生痛飲一回。”

    方閣老笑,“咱們江南文脈頗盛,念書的學子們也多,你可得加把勁。”

    “我曉得,我已是把四書背熟了。”秦鳳儀道,“我準備再去背五經。待都背好了,方爺爺,我有不懂的再過來請教。”

    方閣老十分乾脆,“只管過來就是。”

    用過飯,秦鳳儀告辭回家,原是準備背書的,結果,見到了漕運羅家大公子,秦鳳儀一臉喜色,幾步跑過去,二人把臂相抱,秦鳳儀笑道,“羅大哥,我正說什麼時候打發人過去你那裡,問一問你可回來了。羅大哥,咱們可是好幾個月沒見了。”

    來人是漕幫大當家的長子羅朋,羅朋三月隨船北上,待他回揚州時,秦鳳儀又與方家兄妹去了京城。這樣算來,倆人四個月沒見了。

    羅朋笑道,“昨兒在碼頭聽說你回來了,我本想昨天就過來,一則碼頭卸貨我得親自盯著。二則,你剛回來。車馬勞頓,好生歇一歇才好。今天早上我過來,你又去了方家,我乾脆不走了,等你回來。”

    秦鳳儀忙問羅朋可吃過午飯,羅朋笑,“有嬸子在,還能餓著我不成。”

    倆人見面,十分歡喜。

    如果說秦鳳儀在揚州城還有個同齡好朋友的話,就是羅朋了。羅朋比秦鳳儀年長兩歲,不同于秦鳳儀這大紈絝,羅朋早早的就在自家鋪子裡幫著做事了。倆人時久未見,有說不完的話,秦鳳儀請了羅朋去自己院裡說話。

    羅朋道,“我回來後,聽說了你的喜事。剛也聽嬸子說了,你去方家拜師,可還順遂?”

    “我這大咧咧的說拜師,原就沒打算能成。”丫環捧上茶,秦鳳儀先遞給羅朋,秦鳳儀道,“師不師的,有什麼要緊。我是想著,我這念書,得有個請教的人。拜師的事,雖則方爺爺沒應,不過,我說了,要是有什麼書本上不明白的,想過去請教,方爺爺一口就應了。”

    秦鳳儀道,“只要他肯指點我,師徒只是個名分。再者,眼下我秀才都沒考出來,方爺爺想多看看我的本事,也是人之常情。”

    羅朋點頭,笑道,“咱們小時候念書,我是一看那些書就頭疼,天生不是那塊料。你小時候,成天翹課,背書啥的,從不比方灝差。要我說,你收收心,考個功名,以後成親,面兒上也好看。”

    “是啊,這次到京城,我也長了很多見識。”秦鳳儀道,“要早知要娶阿鏡妹妹,我一早就用功了。”

    羅朋哈哈一笑,他是羅家庶出,小時候念書,完全沒有那根筋,就與差生秦鳳儀結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倆人雙雙輟學。羅朋去跟著鋪子裡管事學做生意,秦鳳儀依舊做著大紈絝。倆人自小到大的交情,羅朋道,“我有個朋友,在關外行商,我弄了兩匣子關外參,成色不錯,給你帶了一匣子來,還有些鹿葺啥的。你要念書,多補一補。”

    “這個好這個好,我是得多補補。”秦鳳儀道,“要不是為了娶媳婦,哎——”

    羅朋看他那苦惱模樣,又是一陣笑。

    羅朋念書不成,做事則是精明能幹,今天是特意過來瞧秦鳳儀的,看秦鳳儀都好,他鋪子裡事多,未多留便告辭了。秦鳳儀送了羅朋出去,道,“羅大哥,我帶了些京城土物,是送甜井胡同,還是送你家?”甜井胡同是羅朋的自己置的私宅。

    羅朋道,“送我家吧。”

    倆人又在門口說回話,羅朋回去做事,秦鳳儀則回房念書。

    秦鳳儀在家背了幾日書,就不在家背了,他每天吃過早飯就去方家背書,待下午天色將晚吃晚飯時才回家。秦鳳儀與方閣老道,“我在家不成。我娘心疼我心疼的緊,一會兒打發丫環給我送燕窩,一會兒給我送雞湯的,叫我不能專心。方爺爺,我到你家來。你家有沒有清靜又不怕吵的地方,我就過來背書,你們誰都不用理會我。”

    方閣老笑,“朗朗書聲,最是好聽。你就在我家花園裡背吧,那裡有亭子有敞軒,都隨你用,現下秋風送爽,在園中背書最好。”

    秦鳳儀就這麼每天來往方閣老這裡背書,把方家南院大奶奶給眼紅的,直說自己兒子,“咱們與閣老叔叔,可是正經血親。你也是念書的,如何不過去念?”

    方灝鬱悶的,“我沒秦鳳儀臉皮厚!”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04
第61章

    在方灝看來, 秦鳳儀真不是一般的臉皮厚, 人家閣老又沒收你為徒, 明明是拒絕你了,好這樣上趕著到人家去哇啦哇啦背書的,擾了人家一府的清靜,多討厭啊。

    偏生那個討厭的傢伙似乎一點兒都不覺自己討厭,方灝去過閣老府好幾遭,明明都在那傢伙跟前,那傢伙就跟瞎子似的,竟然看不到他, 只知道閉著眼睛搖頭晃腦的背書。那目中無人的鬼樣子,比以前更加討人厭了。

    方家大奶奶可是不這樣認為的, 方大奶奶道,“我說你,要那虛面子做甚!他一個外人還過去呢, 你是咱們方家正經小爺, 如何就去不得了?以前族長大伯在京城, 離得遠, 咱們想孝敬都不能。今好容易族長大伯回來了,應該多加親近才是。尤其是你,我的兒,別說人家秦鳳凰臉皮厚,族長大伯當年可是狀元出身,那不是一般的學識啊。阿灝啊, 你平常也常去請教學裡先生,可那些先生的學問,又怎能與族長大伯相比呢。你只管去,老人家就喜歡你們這些上進的孩子。”

    方灝要是不去,他娘就施展嘮叨大法,方灝實在沒法,他是個臉皮薄的,不好直接求方閣老,雖然禮法上是同族,其實血緣已是有些遠了。再加上方灝有些個拘謹,好在,他與方悅關係不錯,就與方悅說了,方灝道,“阿悅哥,大祖父原是回鄉休養的,按理,不該總過來是叫大祖父費神。可我娘,見著秦鳳儀過來念書,成天的念叨我,我是沒法子了。阿悅哥,我能來不?”

    方悅笑道,“你要不嫌阿鳳吵,只管過來。他嗓門真正好,每天一早過來背書,一背一天,嗓門還是那麼清亮。”

    方灝道,“他早就那大嗓門,現在還好些了,小時候嗓門更大。我們一道上學,他總不寫先生留的課業,先生拿戒尺敲他手心,剛打一下,他就嚎得全書院都不得清靜。後來學得賊了,只要先生一抄戒尺,還沒打,他就先嚎得驚天動地。”

    方悅直笑,“阿鳳現在可用功了,他一過來,我都覺著專心許多,你也來,咱們正好一道。明年你們也可一併秀才試,後年秋闈,咱們若能一起,也是族裡的佳話不是。”

    方灝笑,“阿悅哥,那我下午就來。中午回去跟我娘說,我娘一準兒高興。”

    多了個一道背書的方灝,秦鳳儀背書背得更起勁了,他當真是極擅背書的,把詩易兩本背完,也不過半月而已。這兩本背過,秦鳳儀又問方閣老要背什麼,方閣老這些天沒少聽他背誦,問,“背得挺熟,明白這裡面的意思麼?”

    秦鳳儀大聲道,“不明白。”

    方閣老:……不明白咋還這樣理直氣壯哩~

    方閣老只好給他通篇講一講,這一講詩易,才發現,四書秦鳳儀也背得挺熟,也完全不通啊。方閣老都說,“虧你也算上過學的。”

    秦鳳儀賠笑,給方閣老端茶遞水的服侍一回,道,“方爺爺,浪子回頭金不換,金不換。”

    要不是秦鳳儀背書用功,方閣老真不願意教他,說基礎太差還是輕的,根本沒有基礎啊。方閣老通篇給他講過,又尋了幾本帶有注釋的書給秦鳳儀看,秦鳳儀是真的用功,他用功太過,頭髮一把一把的掉,秦鳳儀嚇得,唯恐自己變禿頭,阿鏡妹妹又是個好色的,萬一看他美貌值有所下降,變心可怎麼辦。於是,秦鳳儀叫家裡去藥鋪買來何首烏,隔三差五的要喝首烏湯,他還特意注重容貌保養,每天把頭臉打扮得光鮮亮麗,什麼他娘慣用的珍珠膏、潤膚脂啥的,他也堅持每天用,好保持那蓋世容顏。

    好在秦家有錢,秦太太秦老爺又是個極心疼兒子的,看兒子這般用功,每天一隻老母雞燉湯外,更是燕窩雪蛤不斷,啥滋補就吃啥,把秦鳳儀補得紅光滿面,更加耀眼三分。

    秦鳳儀便是去平珍那裡畫畫,也要帶著書本去的,他念書,平珍作畫。秦鳳儀這般用功,便是小郡主出來,他也沒空與小郡主說話。說來,也就秦鳳儀這沒眼色的,不然,依小郡主的身份,不要說小郡主特意出來找著你說話,便是沒這機會的人,還要創造這樣的機會來巴結呢。偏秦鳳儀不一樣,小郡主特意尋他說話,他都一句“我得念書,你別擾我”把人打發了。至於小郡主問秦鳳儀是不是要考進士的事,秦鳳儀道,“這不傻麼,我要不考進士,念什麼書啊。行啦,你繡花去吧,別跟我說話。我得背書哪。”

    把個小郡主噎得午飯都省了。

    秦鳳儀在平家一樣是念到天色將晚,平珍不畫了,他便告辭。平珍都說,“阿鳳是真的要進取了。”

    小郡主是中秋後回的京城,秦鳳儀根本不曉得這事,還是重陽的時候偶爾聽平珍說起,他方曉得了。此時,秦鳳儀除了念書,心裡記掛的唯有李鏡罷了,與小郡主根本無甚交集,更不必提那些夢中之事了。秦鳳儀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倒是重陽節後,趙才子之子趙泰要乘船北上,參加明年的春闈試。秦鳳儀特意去送了送,道,“阿泰哥,你好生考,待金榜題名,衣錦還鄉,可得傳授我些春闈經驗,我大後年也要去考了。”

    趙泰笑,“承阿鳳吉言。”

    秦鳳儀完全不覺著自己現在連個秀才都不是白身說這話有什麼問題,方悅知他就是這麼幅性子,只是一笑。方灝則素來與秦鳳儀不合,白秦鳳儀一眼,“還大後年春闈哪,你先過了明年的秀才試再說吧。書念得比誰都少,口氣比誰都大。”

    秦鳳儀道,“趕緊閉嘴吧,說得好像你是秀才似的,你今年考秀才還落榜了呢,學問也比我強不到哪兒去。”朝方灝做個鬼臉。

    方灝氣得手心癢。

    倆人拌了一回嘴,待送走趙泰,趙才子與秦鳳儀關係不錯,給秦鳳儀提個影,“你現在背書是背得不錯,你那筆字也得練一練啊,不然,憑你如何錦繡文章,就你那筆歪歪扭扭的爛字,想中也難哪。”

    唉喲,這可真是給秦鳳儀提了大醒。

    秦鳳儀也就一事不煩二主了,趙才子精丹青,字自然寫得也不錯,他便請趙才子指點他寫字的事,趙才子深恨自己多嘴。他與秦鳳儀,關係是很好啦。今他兒子北上,秦鳳儀還特意給景川侯府大公子寫了封信,讓他兒子帶在身上。窮家富路,便是趙家不是窮家,趙裕往京城去,倘有個萬一呢。秦鳳儀的意思是,景川侯府畢竟是大戶,帶封信在身上,若遇著事,總是一條路子。倘趙泰願意多走動,也隨趙泰。

    當然,秦鳳儀還托趙泰帶去了他給阿鏡妹妹的信。

    秦鳳儀出身尋常,做事也不似有什麼章法的人,但他有時做的事,特別暖人心。故而,雖則秦鳳儀那字爛得可以,趙才子還是願意指點他一下。如此,秦鳳儀除了念書,還多了練字的營生。秦鳳儀在方家敞軒尋了面乾淨牆壁,他把紙張貼牆壁上,如此這般懸腕練字。

    秦鳳儀為了能娶上媳婦,表現出了極大的毅力與執著,把一雙玉一般的手都練出了繭子來。秦鳳儀每天用蜂蠟護手都沒用,很是苦惱的與方閣老道,“怎麼辦啊,方爺爺,你看我這手。”將一雙欺霜賽玉的手伸到方閣老跟前。

    方閣老本就老花眼,這會兒沒戴鏡子,看了看不清,問,“怎麼了。”

    秦鳳儀將中指裡側磨出的一小塊顏色微深的繭子道,“看我磨得,萬一阿鏡妹妹不喜歡我了,可怎麼辦呢?”

    方閣老:……

    方閣老給他後腦勺一下子,“給我閉嘴,好生練字!阿鏡豈是這樣膚淺之人!”

    秦鳳儀道,“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哪裡曉得我的擔心。”阿鏡妹妹相中他,全因他生得好。秦鳳儀想著,方閣老上了年紀,怕也不懂年輕人的心思。而方悅方灝兩個,皆是光棍,秦鳳儀面對光棍一向很有些優越感,根本不會去問他們。秦鳳儀就在信中跟阿鏡妹妹提及了自己練字把手磨粗的事,今秦鳳儀文采大長,他信中寫道,“忽見手生薄繭,略失完美,知卿好色,甚為擔憂,恐卿變心,痛煞我也。”

    秦鳳儀遠道送到侯府的信,都會先經景川侯的檢驗,看信中可有什麼不合適的內容,如果有的話,景川侯會把那幾頁沒收。故而,李鏡時常發現信中內容不大連貫,待去問她爹,景川侯道,“你與他說,少寫些亂七八糟的事。”

    李鏡給她爹氣得沒法,對於她爹沒收阿鳳哥信頁的事也是無法。真是的,她就愛看阿鳳哥寫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好不好。

    景川侯對於秦鳳儀這種亂七八糟的信也頗有不滿,你跟我閨女的事,八字還沒一撇,你就寫那些話合適麼?景川侯一向待人嚴厲,不過,對家裡女孩兒則比較溫和,尤其偏愛長女。但,這一回,看過秦鳳儀的信後,景川侯還是說了長女一回,道,“男人,關鍵是有本事,人品上佳,這便夠了。阿鏡,你莫太過糾結于男人的外表。這小子原就有些笨,你並不是只看相貌之人,他卻是會當真的。”把信給閨女了。

    李鏡看過秦鳳儀的信,也頗是哭笑不得,連夜寫信很是安慰了秦鳳儀一回,待把信送出去,李鏡與她爹道,“看阿鳳哥的進境,不論文采還是字體,都大有長進。”

    景川侯道,“他進步快,是因為以前基礎差。”

    李鏡一笑,“基礎差怕什麼,阿鳳哥現在這樣用功,總有補上來的一日。”

    阿鳳哥都是為自己這樣上進,李鏡心情很好,“很久沒陪父親下棋了,今天我陪父親殺一盤如何?”

    景川侯打趣,“我沾那小子的光,總算不與我賭氣了。”

    父女倆在棋秤兩側,相對而坐,李鏡道,“先時是父親對阿鳳哥也太嚴厲了,他在家自小嬌慣著長大,瞧著是有些嬌縱,心地卻是極好的。”

    景川侯道,“阿鏡,不論哪個家族對子女的教導,都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大家族的女孩子,多是端莊大方,遇事也能幹,非小戶人家女子可比。像你,你相中秦鳳儀,覺著與他在一起開懷。你雖不說,我卻是知道你是如何想的。秦鳳儀才幹不足,這無妨,你有才幹。秦鳳儀出身不好,這無妨,你有出身。你認為,自己能挑起很多東西,他只要能讓你高興,這也夠了。倘你是東家,他是夥計,你倆這麼搭夥做生意,這是足夠了。可要想把日子過好,這還遠遠不足。人最不會珍惜的,就是唾手可得之物。而人最珍惜的,則是汗水澆灌出的花朵。”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11
第62章

    秦鳳儀因著練字, 手都變粗了, 不過, 好在他家阿鏡妹妹在看到他相貌美的同時,又看到了他的內心美。阿鏡妹妹說了,一點兒都不介意,待他的心還是一樣的,秦鳳儀便放下心來,裡裡外外的誇阿鏡妹妹有內涵,並非那等俗人可比。

    秦鳳儀用起功來,頗有些不知寒暑的意思, 更甭提過節了。以往過節,哪怕清明節, 他都是提前好些天便張羅著裁衣打扮、或是家裡節下吃啥喝啥的事。現在秦鳳儀連做新衣的心都淡了,更甭提吃啥喝啥了,都是家裡給了吃啥他就吃啥, 先時那挑衣撿穿的臭毛病, 都沒啦。八月十五、重陽節還往人方家去呱啦呱啦的背書。原本方家南院大奶奶每每見著秦鳳儀去閣老府就酸溜溜的, 不過, 如今方大奶奶倒是極歡喜,還送了秦太太不少鮮亮衣料子,叫給秦鳳儀做衣裳穿。無他,自她家兒子與秦鳳儀在一處念書,較先時更加刻苦起來。因方灝家離閣老府近,他必要比秦鳳儀早去晚回的。

    這倆人自小就不對付, 如今念書更是較勁。

    秦鳳儀大年三十都去方家念了半日書,不過,他沒在方家吃午飯,走前與方閣老說了一聲,“方爺爺,我下午就不來了,下午家裡得祭祖。初一跟我爹出去拜年,初二我再過來。”

    方閣老笑,“去吧。”

    秦鳳儀這般用功,秦老爺秦太太都覺著,真是祖宗顯靈祖墳冒青煙兒子開竅了。夫妻二人特別支持兒子念書,連擦祭器的事,秦老爺也不叫兒子做,自己一個人給祖宗擦,讓兒子只管念書。秦太太瞧著灶下把祭禮用的魚肉供奉煮出來,只要給祖宗磕頭時,秦鳳儀出來磕個頭就是了。

    待給祖宗祭拜過,磕過頭,秦老爺割了一大塊祭肉放在盤子裡,帶出去給兒子吃,秦老爺道,“都吃了,祖宗保佑我兒明年秀才試順順利利的。”

    秦鳳儀看那肥多瘦少的大肉,抱怨道,“爹,你就不會給我割塊小些的,還割這麼大。這肉煮的時候也沒放鹽,一點兒都不好吃。”

    秦老爺連忙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秦太太已命丫環拿來鹽碟,再讓丫環把這肉切成小塊,這樣兒子比較好吃。秦鳳儀勉強把祭肉吃完,祭肉實在不好吃,哪怕秦鳳儀現下不挑吃穿了,他也不愛吃這個。一面吃,一面又囑咐了一回他爹,“爹,下回你別給我割這麼大塊,割塊小的,意思意思就成。”

    “傻孩子,這吃得多,祖宗才能保佑你。”

    秦鳳儀撅個嘴,“那下回讓廚下煮得好吃些。”

    秦太太笑眯眯的瞧著兒子,與丈夫道,“去墳上拜的香燭我都預備好了,這就去吧。給祖宗多燒些紙錢,明年咱們阿鳳要考秀才啦。”提前賄賂下祖宗,以求祖宗庇佑。

    秦老爺笑應,帶著兒子去給祖宗上墳燒紙。

    當晚一家子歡歡喜喜的吃過團圓飯,秦鳳儀跟著爹娘守歲,一直守到午夜,父子倆跑出去放炮仗,那二踢腳放得,震得左鄰右舍也放得極歡。待放過炮仗,秦鳳儀才回自己屋睡了。第二天起床,秦鳳儀穿上過年的大紅袍子,收拾停當,瓊花就帶著大小丫環給主子拜年,秦鳳儀嘻嘻一笑,散了過年的紅包,便由丫環提著燈籠,過去父母院裡,給父母磕頭拜年。秦家不愧暴發之家,秦老爺給兒子兩錠大金元寶,秦太太也是兩錠金元寶,秦鳳儀接了,給瓊花叫擱他屋箱子裡去。他爹娘每年都是倆大金元寶,秦鳳儀都攢兩箱子了。吃餃子自不必提,尤其那魚肉餡的餃子,秦鳳儀吃了三碗才算飽,還吃出了好幾枚象徵好運的花錢。秦鳳儀都說他娘,“放一個就成了,放這麼多,險些咯了牙。”

    “我的兒,今年不是不同以往嘛。看咱家這福錢,也是我特意說了新花樣,叫匠人打得,你瞧瞧上頭寫的啥?”

    此時,丫環已將花錢都洗乾淨了。秦鳳儀拿起來看,就見還是外圓內方的嶄新銅錢,只是,以往秦家的過年包餃子裡的銅錢,刻得都是發財吉祥。今年不同了,上頭刻的是秀才必中。

    秦鳳儀嘻嘻一笑,也樂了,一面喝著餃子湯一面道,“好彩頭好彩頭。”

    秦太太笑,“是吧。”

    秦老爺還做補充,“就包了這六個吉祥餃子,我跟你娘就一個都沒吃著,可見我兒今年考秀才必中的。”

    秦鳳儀道,“這還用說麼!爹,你不曉得我現在的學問!連方爺爺都誇我進步極快!我覺著,起碼得是個案首!”

    “能中秀才就成。”秦老爺笑眯眯的。

    秦鳳儀說他爹,“爹,你可真沒野心,我可是奔著案首去的。”

    “好好,案首就案首。”

    一家子說了回話,待天色將明,有人過來給秦家拜年,秦老爺也帶著兒子往要緊的幾處走動一二。除了交好的朋友那裡,也要去給父母官章知府拜年,其實知府衙門這種拜年,就是去門房遞個帖子。因為,秦家鹽商的身份,一般是見不到章知府的。今年卻是與往年不同,門房讓秦家父子稍侯,一時有小廝出來,便帶他們進去了。父子倆還見了章知府一面,不過,章知府很忙,也只是略說了兩句拜年的話罷了。

    但,這相較於往年,已是大大不同。

    秦老爺腹中自有一番思量,秦鳳儀卻是向來不多想這些事的。因秦家是外來戶,揚州城也沒什麼親戚,再者,時人拜年多是上午,故而,下午秦鳳儀便不出門了,在自己院裡讀書寫字,片刻功夫都不浪費。

    第二天,秦家少不得戲酒應酬,秦鳳儀往年最喜這些,再者,他也要跟著他爹一道應酬。今年卻就不管了,他過去方閣老那裡念書。方家戲酒,只比秦家更熱鬧的,不過,方閣老指了處書齋給秦鳳儀使,秦鳳儀自己在書齋用功。方閣老上了年紀,應酬自有兒孫,便是大節下,也願意消消停停的歇一歇。於是,就與秦鳳儀同在書齋,秦鳳儀做文章,方閣老聽著小丫環給念書。他老人家眼有些花,現在多是聽人念書。

    倘是旁人做文章,怕是要怕吵的。

    秦鳳儀不一樣,他為人有些愣頭,做起事來卻極容易專心,讀書猶是如此。憑小姑娘聲音婉轉清翠,秦鳳儀完全聽不到。

    秦鳳儀這種精神,便是中了秀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便是一向與他不對付的方灝都說,“大傻子念起書來還是挺用功的。”

    秀才張榜的那一日,方灝早早的邀了秦鳳儀一道去等著張榜,秦鳳儀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道,“這還用去嗎?我必是案首無疑的。”

    方灝說他,“你小心著些吧,春天風大,當心閃了舌頭。”

    秦鳳儀換身朱紅袍子與方灝一併去了,結果,榜上倒是榜上,就是名次讓秦鳳儀不滿意,秦鳳儀皺眉,“我覺著我文章做得極好,怎麼才七十五名啊。”

    方灝三十八名,比秦鳳儀高三十多名,方灝人逢喜事精神爽,道,“你才念了幾日書,能在榜上都是你家燒香燒得靈驗。走吧,得去會一會同年了。”

    不過,秦鳳儀雖說是七十五名,但風頭較案首更是風光,那些傾慕他的揚州女娘們早替鳳凰公子關注著榜單哪,一聽說鳳凰公子中了秀才,女娘們更是要生要死的替鳳凰公子高興。以往秦鳳儀走在街上,無非就是有人丟個帕子扔個香包什麼的,今日不同,騎著那匹照夜玉獅子在路上經過,不少女娘們是買了鮮花往秦鳳儀身上丟,鬧得多少賣鮮花的小販專愛打聽著鳳凰公子的行程,跟在秦鳳儀屁股後頭做生意,一時生意紅火。

    至於案首,一位三十多的大叔,有妻有子,儘管也斯文清秀,但,跟鳳凰公子沒的比啊!秦鳳儀回家時,好幾百號女娘們或是乘車或是步行,是送著鳳凰公子回的家。那種氣派,好吧,鳳凰公子也見慣啦。

    秦鳳儀的心情不是特別好,他原是奔著案首去的,結果,考個七十五。秀才一共一百名,他這算起來,就是倒數第二十五。

    待他回家,秦老爺秦太太顯然早得了信,夫妻二人已是歡喜的哭過一場。見兒子回來,秦老爺先帶著兒子去拜了回祖宗,秦太太雙手合十,道,“沒白給祖宗燒香,也沒白給菩薩、佛祖、三清祖師燒香,過幾天我得還願去。”因著寶貝兒子要考秀才,這位女士是把揚州城內外能拜的神仙菩薩都拜了個遍。

    秦鳳儀現下對自己要求高了,他道,“哎,我在是覺著能中案首的,怎麼沒中哪?”

    什麼案首不案首的,兒子能中秀才,秦老爺秦太太就歡喜的了不得,秦太太笑,“我的兒,這已是很好了,整個揚州城的學子們都來考,秀才才一百個,我兒就考了七十五名。我兒,人家都是念十好幾年書的,你才念多少日子,可見我兒聰明。”

    秦老爺也道,“這就很好。”

    秦鳳儀給父母一安慰,也就高興起來,畢竟,要擱一年前,秀才啥的,他也是想都想不到的事。秦鳳儀與爹娘道,“爹、娘,我們新中的秀才們都約好了,三日後去茶樓吃茶,也是彼此認一認,以後就是同年了。”

    秦太太笑著撫摸著兒子細緻的臉頰,欣慰溢於言表,“我兒,越發有出息了,以後就是秀才相公啦。”

    秦鳳儀揚著腦袋,“秀才相公不算啥,我去年八月才開始用功,再怎麼用功,也是晚了些的,故而沒能考好。現下離明年秋闈還足有一年半的時間,我保管不浪費一點時間,明年秋闈必是解元。到那時,我就是解元老爺啦。”

    解元不解元的,只要兒子能中舉人,秦太太就默默的發了宏願,必給揚州城大大小小的菩薩佛爺重塑金身。想到這裡,秦太太與丈夫道,“咱兒子這是秀才了,趕緊,把門口那倆白麵鎮宅石換了,換成刻書箱的,以後咱家就是書香門第了。”

    這也是時下講究,時人住宅,門外總有兩個石墩擺著,這又叫鎮宅石。若這家書香門第,鎮宅石上刻的便是書箱花朵,以說明這家人是念書的。若這家是武將行列,便要刻些刀劍,說明這家人是行武的。像秦家先時是做生意的暴發,只好擺倆白麵石墩,啥都不刻。

    今家裡出了秀才,秦太太立碼打發人換新的鎮宅石去!

    從此以後,咱家,就是書香門第啦!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23
第63章

    秦鳳儀中了秀才, 一家人自是歡喜不盡, 秦老爺還帶著兒子去祠堂給祖宗上了香, 告訴祖宗這個好消息。秦太太也已經把去廟裡觀裡還願的事提上日程,兒子果然榜上有名,可見菩薩神仙是多麼的靈驗啊!秦家人歡喜的都有些傻,一時,秦太太方一拍腦門想起來,“瞧我,都高興懵了。咱阿鳳能中秀才,多虧閣老大人這些日子的教導, 禮物也早就提前備下了。老爺,你帶著咱阿鳳, 親自過去道謝才是。”

    秦老爺笑,“這是這是。剛我還想著呢,一時又忙喜的忘了。”

    秦鳳儀有些發怵, 道, “考秀才前, 我跟方爺爺誇下海口, 說必中案首的。這也沒能考上案首,方爺爺會不會笑我啊。”

    秦太太笑道,“如何會笑,就是笑,也是看你中了秀才,高興的笑。”摸摸兒子的臉, 鼓勵了兒子一回,讓父子倆去了。

    秦家父子到方家的時候,顯然方家已得了秦鳳儀中秀才的消息。因秦鳳儀常來方家,門房都與他熟的不得了。見到秦家父子連忙道喜行禮,秦鳳儀一人一個銀錠子,背著手笑道,“同喜。”

    門房對秦鳳儀親熱,與這位秦公子出手大方不無關係,當下便有小廝殷勤的上前引路,引秦家父子進去。秦家父子到時,方灝已經在了。方閣老坐在正中太師椅上,正笑眯眯的看著秦鳳儀,秦鳳儀上前就磕頭,他雖覺著沒考好,但也知沒有方閣老的細心指導,他怕是秀才都中了的。

    方閣老笑道,“好好,起來吧。”

    秦老爺也親自謝了一回,方閣老笑道,“阿鳳考完後把當時做的文章卷子默給我看了,我估量著差不離。不錯不錯。”看向秦鳳儀的眼神中透出欣慰來。

    秦鳳儀道,“不錯啥啊,又不是案首。”

    方悅好笑,“阿鳳,我們考秀才,哪個不是十年寒窗,你這才用功多長時間,就能榜上有名,一舉中了秀才。這已是極好了的。”因秦鳳儀每日過來念書,與方悅早就熟了,方悅還打趣,“我原想著,你該早就過來了,這會兒才來,是不是覺著沒中案首,不好意思上門。”

    秦鳳儀道,“這倒不是。我跟阿灝看了榜,就回家給我爹娘報喜,我回去時,我爹娘剛哭完第一場,見著我,一高興,又哭了一回。你看我爹,現下眼還是腫的。”

    秦老爺笑道,“小廝跑回家與我報喜,我都不能信,我跟他娘,看了三遍那秀才榜,才算是信了。哎,沒想到,這極歡喜時,竟然會落淚。”望著兒子,“阿鳳肯用心學,也是遇到老大人這樣的善心人,悉心指點,不然,哪裡有阿鳳今日呢。”說著,十分感激。

    方閣老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秦鳳儀有時很笨,有時又很靈光,一聽“師傅”倆字,他立刻接話,“方爺爺,當初我就想拜您為師,您說不收白身弟子,我現在是秀才啦,不算白身啦,您收我不?”

    方閣老哈哈一笑,“我隨口一句話,就給你逮住話把了。好吧,就收下你。”

    方灝十分羡慕,不過,他與大祖父本就是同族,沒有再拜師的道理。讓方灝生氣的是,這姓秦的傢伙,果然小人得志,剛得了大祖父收為弟子的話,便眉開眼笑的同他道,“阿灝,你管師傅叫祖父,以後就得叫我師叔啦~”

    方灝拉來方悅,“你先跟阿悅哥說這話吧。”

    秦鳳儀道,“我跟阿悅哥各論各的,你可不成,你得叫我叔。”

    “為啥?”方灝大是不滿。

    “不為啥,我想占你便宜唄。”

    方灝氣得直翻白眼,“等你什麼時候考過我再說吧!”

    “切切切,我明年一準中解元。”

    方灝嘿嘿一笑,“笨蛋,你要明年能中解元,我就叫你叔。要是中不了,你叫我叔!”

    秦鳳儀剛要答應,就看大家都含笑看他,秦老爺輕咳一聲,提醒自己兒子,“阿鳳,明年不是秋闈之年,後年才是。”

    秦鳳儀伸手指算了算,一拍腦門,“可不是麼。今年我大舅兄剛中了傳臚!秋闈得後年了。唉喲,這麼說我又多出一年的時間來準備秋闈了。”

    秦鳳儀歡喜道,“原本我算著是一年半的時間,其實對解元把握不是很大。這又多出一年,竟是有兩個半的功夫,我看,解元就在我與阿悅哥之間了。”

    方悅連聲笑道,“不敢不敢,解元肯定是阿鳳你的啊。”

    秦鳳儀道,“阿悅哥你就是太謙虛啦,這有什麼不敢的,你可是中過案首的人誒!而且,你書念得比我好。再說,咱們秀才,只要考秋闈的,哪個不想中解元!我可想中解元啦,我不但想中解元,還想中狀元!”

    秦鳳儀發表了一通解元狀元論,神情之自信,語氣之篤定,讓諸人都相信:這白癡先時說要考案首的話,真不是隨口說的啊!人家的確就是奔著案首去的,只是沒考中罷了。

    在方家說了會兒話,秦老爺就帶著兒子告辭了,要回去準備拜師禮。這正式拜師,自有規矩,秦家要親自按拜師的禮儀,帶著拜師的禮物,在孔聖人跟前燒過香,給方閣老磕過頭,才算拜師的。

    秦太太得了兒子就要拜方閣老為師的喜事,越發歡喜,中午宴席就甭提多豐盛了。秦鳳儀道,“娘,拜師禮後,我就去京城,看看阿鏡妹妹。再者,我大舅兄中了傳臚,前些日子我忙著考秀才,這回也親自去賀一賀他。”

    秦太太笑,“我已是把給親家的禮物備出來了,李大公子那裡,格外另備了一份,都寫籤子上了,侯府一看就能明白的。那一會兒就打發管事去碼頭定船,只是,這一去要多久才回?”

    秦鳳儀道,“阿鏡妹妹生辰在五月,過了端午我就回來。”

    秦太太道,“這剛拜了師,你要去京城的事,還需與方閣老說一聲才是。”

    “我曉得,還得讓方爺爺給我指幾本書,我好在路上學習,不然,大好光陰豈不浪費了。再者,解元可不是秀才,秀才背一背就會了,解元就要看積累了。我得多多看書才行。”秦鳳儀說得頭頭是道,秦太太給兒子夾了一筷子海參,滿眼笑意,“我兒多吃點,這考秀才累得,都瘦了。”

    拜師之後,秦鳳儀還參加了新秀才的茶會。

    說來,很受了回冷待。

    還有人跟秦鳳儀說了通禮儀啊端莊啊之類的話,一堆之乎者也,聽得秦鳳儀頭暈。待茶會散了,秦鳳儀還問方灝呢,“怎麼大家都不愛理我啊?”

    方灝也不想搭理秦鳳儀,奈何,不是他不想搭理便可不搭理的,秦鳳儀道,“你說不說?你要不說,我就把你去花樓吃花酒的事告訴你娘!”

    方灝氣得,“你少給我造謠!”

    “快說!”秦鳳儀催他。

    方灝沒好氣,“你看看你這一身是個什麼樣子,都是秀才了,還成天穿得跟個紈絝似的。秀才得有個秀才樣子,知道不?”

    秦鳳儀大大的桃花眼一斜,挑出個欠扁模樣,繼而一抖身上的大紅織金的袍子,道,“什麼是秀才樣兒?跟你們似的,一個個烏漆嘛黑、老氣橫秋的。分明就是嫉妒我生得俊!”

    方灝實在跟這等混人說不來,暗道,這等白癡竟也能中秀才,真是天地不公!

    小時候就這樣,他與這姓秦的同桌,他傍晚回家背一個時辰才背會的書,這小子總是在先生檢查時才臨時抱佛腳,結果,竟背得不比他差!先生考試,他不就沒給這小子抄麼,半路還被這小子截道揍一頓!如今,又是這樣的不識好歹!

    方灝冷哼一聲,不與混人打交道,拂袖而去。

    所以,秦鳳儀中了秀才,因他總這般花團錦簇、光彩耀耀,諸秀才很看他不上,秦鳳儀竟沒能結交到幾個朋友。

    不過,他也不喜歡那些之乎者也的傢伙們。他這眼瞅就要去京城看媳婦了,被酸秀才團體排斥啥的,早被他拋腦後去了。四月初,秦鳳儀辭過父母師長,乘船北上,直奔京城!

    說來,這回租的是漕幫的大船,羅朋也要往帝都做生意,便與秦鳳儀一道。秦鳳儀跟羅朋說起自家媳婦的事,羅朋聽到他這段夢中姻緣,就問秦鳳儀,“你這夢裡難不成就夢到成親了?有沒有夢到科舉考題啥?”要是這個能夢到,他兄弟不就省事了麼。

    秦鳳儀鬱悶,“我要是能夢到就好了。哎,我夢裡就沒考過功名。”

    “那你如何把弟妹娶了來的?”

    “不知道啊,就記得娶了。”

    羅朋道,“你這夢,要緊事一點兒沒夢到。”

    “我媳婦,這還不是要緊事?”

    羅朋忍俊不禁,“別說,這是最最要緊的。”

    “是啊。”秦鳳儀道,“阿朋哥,等我娶媳婦時,你可得給我做迎親使。”

    羅朋笑道,“這一準兒沒問題。”

    倆人在船上,彼此說了不少事,秦鳳儀主要就是在為自己的親事而奮鬥。羅朋比秦鳳儀年長,他的親事,家裡倒是給他定了,是漕運提督的幹閨女,羅朋很不願意,羅朋道,“消停消停再說吧。”

    秦鳳儀頗知這裡頭的貓膩,什麼幹閨女,說不得就是漕運提督家丫環使女一類。要是個清白的,還好說,倘是個被收用過的,不是現成的一頂綠帽子麼。但有時商賈為了巴結做官的,這些也是常有的。秦鳳儀家裡也是商賈,但,他家就他一個,再者,秦鳳儀的性子,哪裡受得了這個。秦鳳儀道,“一看就是你那後娘給吹的枕頭風!”

    羅朋不是後娘,是嫡母。秦鳳儀道,“阿朋哥你還不如自己去做一番事業,何必擠在漕運爭家裡這三瓜倆棗。你越是能幹,你那後娘越是怕你搶家裡產業。與其如此,不如自己幹!掙多少都是自己個兒的!縱不比在漕幫威風,少生多少閒氣!”

    羅朋當時並沒有說什麼。

    待到了京城,羅朋自去將貨物送去鋪子裡,秦鳳儀便騎著自己的照夜玉獅子,後面雇了許多車馬帶著禮物,花團錦簇又滿面春風的,直奔景川侯府!

    結果,他看到了什麼!!!

    這鑼鼓喧天,鞭炮齊鳴的,它,它,它!景川候府竟然在辦喜事!!!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26
第64章

    秦鳳儀這來京城, 因他是坐船過來, 坐船也快, 便沒有提前給景川侯府送信,因為,即便是送信,也就是這個速度了。

    不過,侯府也不是外人,他岳家。秦鳳儀就大搖大擺的去了,秦鳳儀簡直是熱炭團一樣的心啊,結果, 一到侯府他就懵了,這, 這,這闔府披紅、張燈結綵、人來客往、車水馬龍這是幹啥哪!

    他,他, 他這剛考了秀才, 這殺千刀的老傢伙就把他家阿鏡妹妹許給別人啦!

    秦鳳儀整個人都懵啦, 其實, 他還沒能近前,因為,景川侯府辦喜事,整條街都給堵啦!但,秦鳳儀當下已是怒髮衝冠,氣得兩眼血紅, 跳下馬他就跑過去了,到門前一看,他岳父他大舅兄,正是一臉喜色兩身紅的與人寒暄。秦鳳儀氣得,奔過去就是一聲大吼,“景川老頭兒!你當初是怎麼答應我的!你竟然敢背著我把阿鏡妹妹許給別人!你對得起我的!你不是一口吐沫一個釘?你不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麼?你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嗎?說,你把我媳婦許給哪個王八蛋啦!”也就是沒刀在手,不然,秦鳳儀當真能一刀捅死景川侯。

    秦鳳儀這橫空出世的一嗓子怒吼,所有在門口賀喜的人都傻了!

    連正與景川侯說話的那位鬢髮花白的玉冠老者也不由扭過頭側過身,看向秦鳳儀,更甭提其他賓客,大家都傻了!目光全部集中在秦鳳儀身上!

    秦鳳儀誰都沒看,誰都沒理,他就兩眼冒火的直盯著景川侯,仿佛景川侯是他上輩子的仇人!

    景川侯氣得,兩步上前,大巴掌都掄起來了,李釗連忙死死拽住他爹的胳膊,對秦鳳儀道,“你是不是瞎啦,是我成親!”

    秦鳳儀這才看到大舅兄胸前綁著大紅花,秦鳳儀眨巴眨巴眼,也知道自己誤會了,再一看他岳父的黑臉。秦鳳儀嘿嘿賠笑兩聲,連作倆揖,一幅諂媚樣,“岳父,對不住啊,我誤會了。對不住對不住啦~”生怕景川侯揍他,連忙繞過景川侯與那老者,就要溜著門邊進去,突然看到那老者身邊還有個眼熟的,秦鳳儀腳下微駐,“平嵐,你也來啦~”那劍眉星目,一身英姿的,可不就是以前跟阿鏡妹妹傳過親事的平嵐。不過,阿鏡妹妹一點兒不喜歡平嵐,早就拒絕了。所以,情場勝者——秦鳳儀面對平嵐時特有心裡優越感。

    平嵐一笑,“秦公子,好久不見。”

    秦鳳儀還想再多說兩句,結果,眼尾掃過他岳父那黑臉,秦鳳儀朝著平嵐忙忙的一拱手,道,“我岳父要噴火,我先進去了,咱們有空再聊。”腳底抹油溜府裡去了。

    秦鳳儀跑了,景川侯還得與人寒暄,“小子無禮,讓王爺見笑了。”

    平郡王笑道,“我聽阿寶說,這個秦公子,在揚州人都叫他鳳凰公子,在京城,人們叫他神仙公子。果然儀錶不俗。”

    “十分跳脫,叫人頭疼。”景川侯真是愁死了。

    平郡王只是一笑,景川侯請平郡王進府。

    景川侯府正是李釗娶親的大好日子,秦鳳儀這“准女婿”又來了,雖然鬧了通笑話,讓人哭笑不得。架不住人家秦鳳儀臉皮厚,他進去給李老夫人請過安,又見過阿鏡妹妹,而且,他正也是一身大紅織金的衣裳,正應今日這喜慶,秦鳳儀便出去幫著待客了。

    這會兒景川侯府已不在門外,便是李釗李欽倆兄弟迎客,秦鳳儀過來,也幫著招呼。李釗還偷個空問他,“看你今日這氣焰,想必是秀才試有所斬獲。”

    “還成還成。”秦鳳儀道,“原是想考案首的,結果,沒發揮好,只得了七十五名。”

    李釗道,“你去歲開始用功,江南讀書人多,能榜上有名,已是難得。”

    “眼下秀才已是考過了,案首沒得,只得往解元上努力了。”秦鳳儀笑嘻嘻的打聽,“大哥,你這傳臚是被哪家捉去的。”

    李釗輕咳一聲,有些不好意思,“就是隔壁襄永侯府的姑娘。”

    “唉喲,我去歲在家住這麼些日子,竟沒看出來。”秦鳳儀賊兮兮的問,“大哥,你們什麼時候看對眼的?”

    李釗不理他,見有賀喜的客人來,連忙過去招呼。

    秦鳳儀非但幫著待客,待喜宴一開,還跟在李釗身邊幫著擋酒,很是有眼力。就是晚上鬧洞房時,他那些個層出不窮的花樣,把李釗氣得不輕,直接把人攆出去,還得提防有人聽壁角,洞房都洞房的提溜著個心。

    第二天晨起,新娘子要拜見翁姑,李釗不忘同妻子說一句,“要多備一份見面禮,昨兒被我趕出去的那小子就是阿鳳。”

    崔氏對鏡簪上一朵牡丹,笑道,“我曉得,那就是神仙公子。以往遠遠見過他,已覺神采不凡,昨兒近著一瞧,生得可真俊。”

    李釗佯做板臉樣,“當著你相公的面,竟然誇別的男人俊,晚上定好生罰你。”

    崔氏既羞且嗔,“快快閉嘴。我聽說,昨兒可是鬧了笑話。”

    說到昨日之事,李釗也是好笑,“要不是我攔著,父親得給他兩巴掌。阿鳳年紀小,平日裡又是個跳脫性子,遇著事也不深想,只見咱家辦喜事,就誤會了去。”

    崔氏道,“難怪妹妹總是記掛著他,他定是怕妹妹被許了別人,才一時沒看清楚就急了。”

    小夫妻二人說一回話,都收拾好了,便往李老夫人院裡去了。他們到時,秦鳳儀已是到了,正坐在李老夫人身邊說話,李老夫人給他逗得滿臉笑意,見到新人過來,秦鳳儀連忙起身,待兩人給老太太見過禮,秦鳳儀給大舅兄和新娘子見禮,嘴甜的很,“大哥好,大嫂好。”

    李釗扶著妻子坐了,秦鳳儀就要下去坐,他現在頗知禮數講究,李釗比他年長,他不好與李老夫人同坐,坐大舅兄上首。李老夫人笑與秦鳳儀道,“你是貴客,只管坐就是。”

    李老夫人笑,“昨兒阿鳳來的時候,咱家正辦喜事,來得客人多,我也沒得空問一問阿鳳考秀才的事。這正說呢,阿鳳與你倒做了同門師兄弟,方閣老已是收他做了門下弟子。”在李老夫人這樣的身份看來,能做方閣老的入室弟子,可是比考中秀才更叫人歡喜。

    李釗問他,“不是去年來信說,拜師沒拜成麼。”

    “是啊,我去年一回家,第二天就去拜師了,不過,方爺爺沒收我,說不收白身弟子,其實啊,他是想瞧瞧我是不是真心想念書。那會兒他沒收我為徒,可我過去念書,但有不明白的,都是方爺爺教我。我本來想中了案首好拜師,結果沒中,不過,方爺爺看我這人品、相貌、還有這樣的努力奮進,也就收下我啦。我是行過拜師禮才過來京城的,原想著提前送個信,可先時秀才榜沒出來,等秀才榜出來,這送信的速度估計也不比我北上快,就沒送信,直接過來了。”秦鳳儀還與崔氏道,“嫂子,我大哥可是一等一的人才,你把他捉了去,是極有眼光的。”

    又與李釗道,“大哥,下科我中了狀元,你可得提前安排下人手,幫著阿鏡妹妹把我捉過來,不然,萬一別人家把我捉走,可如何是好。”

    崔氏實在忍不住,唇角翹了起來,李釗沒好氣,“你先中了舉人再說吧。剛中個秀才,看把你狂的。”

    “我這也是以防萬一。”

    正說著話,李鏡與兩位妹妹就過來了,彼此自然有一番見禮,秦鳳儀朝李鏡眨眨眼,先報喜,“阿鏡,我中秀才的事,你知道沒?”

    “知道了,一進祖母的院裡就聽到你連中狀元後的事都安排好了。”李鏡打趣一句,秦鳳儀道,“我主要是怕被別家捉住,不過,阿鏡你只管放心,便是被別家捉去,我也是死都不從的。”

    大家皆笑出聲來。

    於是,景川侯夫妻過來時,便聽得滿室笑聲。因是長子大喜的日子,哪怕昨兒叫這不穩重的女婿丟了回醜,景川侯仍是面色溫和,道,“說什麼呢,這樣高興。”

    李欽道,“阿鳳哥在說他以後中狀元的事。”

    這狂妄小子!

    景川侯問,“狀元尚遠,聽說你中了秀才,不知多少名次?”

    秦鳳儀不論何時都是一樣的自信,“岳父,七十五!”

    考了個七十五名,有什麼臉臭顯擺啊!景川侯給他翻譯了一遍,“就是倒數二十六。”

    原想讓秦鳳儀明白一下自己在秀才裡還處於末端的位置,殺一殺這小子的狂勁。結果,就聽秦鳳儀認真道,“不是倒數二十六,是倒數二十五!岳父你怎麼算的啊,哎,算術太差了。秀才是取一百名,一百減七十五,不是二十五麼?”

    景川侯看到秦鳳儀這個腦子,就不禁後悔當初的約定,不再與這笨蛋說話,與李鋒道,“一會兒教他算一算。”

    秦鳳儀這會兒已是算明白了,他哈哈一笑,“是二十六啊!嘿嘿,沒想到,我還長了一名!”跟占多大便宜似的。

    景川侯都懶得理秦鳳儀了,還有新人的奉茶禮,侍女端上香茶,新人先給老太太行禮奉茶,李老夫人極是欣慰,笑眯眯道,“要好生過日子,和和睦睦的才好。”接了新媳婦做的針線,給了新媳婦一套光華耀彩的貴重首飾。

    之後,便是新人給父母見禮,秦鳳儀在一畔羡慕的感慨,“再有三年,捧茶給岳父吃的,就是我和阿鏡妹妹了。”

    景川侯正在吃兒子奉上的茶,一聽這話,當下一口熱茶橫在喉間,險給噎個好歹。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28
第65章

    總而言之, 儘管李釗大婚的日子有一點小小的意外, 但秦鳳儀的到來仍然讓景川侯府多了那麼一份歡快。

    尤其是, 秦鳳儀哪怕是個倒數二十六,也是正經秀才了呀。

    他私下與李鏡說話時,還要求李鏡不要叫他“阿鳳哥”了,秦鳳儀道,“要叫‘阿鳳秀才哥’。”

    李鏡啐道,“誰稀罕叫這麼長的名兒,你再聒噪,我就叫你阿鳳了。”

    “叫聲秀才哥。”

    “世上秀才多了, 我要是叫‘秀才哥’,要是別個秀才聽到了, 是應還是不應?”

    秦鳳儀道,“這裡又沒別個秀才,快, 先叫一聲。”

    李鏡不叫, 秦鳳儀叫她, “秀才嫂。”

    李鏡大笑, 捶秦鳳儀,“快給我閉嘴。”問秦鳳儀,考秀才可還辛苦,“我聽大哥說,考秀才的時間倒是不長,第一場只考一天, 只是,得自己帶桌椅,吃的不許帶,只准買考場供應的那些吃食。”

    秦鳳儀道,“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我們家也沒出過讀書人,我還是我們家第一個考功名的。我娘興頭的,給我置了三套考試的桌椅板凳。其實,哪裡用自家做,我們揚州有舊貨鋪子支的攤子,專在城隍廟門口租賃考試用的桌椅的,要是有些離城隍廟遠的,根本不用自己帶,到了門口租一套,還有小子幫著搬進去。我娘非要自家做,我都說白花錢。看她興頭上,又不好潑冷水,只好讓她做去了。還有考試時吃的燒餅,都是衙門裡的兵丁挎著個籃子賣,一聞味兒就知難吃的很。不過,我沒吃,我很早就把題目做完,交上題目,我就回家吃飯去了。”

    李鏡笑,“還真是自信。”

    “這有什麼不自信的,有一些就是默寫書中段落,我都背過。再有題目也簡單,寫好就成了。”秦鳳儀道,“就是我發憤的時間晚了些,不然,當能考得更好。”

    李鏡安慰他道,“秀才只是開始,後頭還秋闈、春闈。”

    “是啊,離秋闈還早,這回我要好生準備,爭取能爭一爭解元。你看岳父,就因我沒中案首,待我陰陽怪氣。”

    “你是因沒中案首麼?你可真行,就是看我家辦喜事,也得弄明白是誰的喜事啊?不明就理,就跳出來對父親喊了一嗓子。當著外人,父親又要面子。也就大哥的好日子,父親把火壓下去了。”李鏡道,“你也想想,大哥比我年長,就算我要出嫁,也得是在大哥之後呀。”

    秦鳳儀老實巴交的道,“我這麼急著念書,就是怕岳父哪會兒突然改變主意,故而,也沒多想,就急了。”

    “漫說父親並不是那樣出爾反爾的人,難道我是會變心的人麼?我的心,一直沒變過。跟我說說,現在你出門,是不是還有許多揚州女娘們跟著?”

    “現在都知道我有喜歡的人了,也就是我出門有人愛多看兩眼罷了。我現在,除了念書,就是想你。”

    李鏡心裡甜滋滋的,看向秦鳳儀腰間的半隻鴛鴦佩,“鴛鴦佩,你一直帶著呢。”

    “我就沒摘下來過。”往李鏡身上一掃,秦鳳儀大為不滿,“你沒帶?”

    李鏡指指頸間,“在這裡。”

    秦鳳儀壞主意頓生,“我瞧瞧。”

    李鏡未多疑,便自頸間將半隻鴛鴦佩取了出來,那紅繩是沒在衣裳裡面的,李鏡將鴛鴦佩取出來時,秦鳳儀兩隻賊眼恨不能貼過去瞧,李鏡又不瞎,一隻手就把他腦袋給推一邊去了。秦鳳儀壞笑,“看到了。”

    “真個登徒子。”李鏡道,“你再這樣,我可揍你了。”

    秦鳳儀哼哼兩聲,不滿道,“你敢打你相公,當心我到京兆府去告你。”

    “你告我什麼,在家挨揍了?”

    秦鳳儀小小聲,“胭脂虎行兇。”

    結果,鴛鴦佩沒看成,被李鏡按在榻上打了好幾下。秦鳳儀為了男子漢大丈夫的面子,也不好喊“救命”,尤其,媳婦揍他屁股,就是喊進人來,也丟人的很。

    這已是入夏,夏天穿的薄,秦鳳儀還怪疼的,跳起來道,“唉喲,還真打。”

    “叫你不老實。”

    秦鳳儀到底是個厚臉皮,他一會兒又湊過去挨著李鏡坐了,說道,“你一準兒把我屁股打腫了,你說,要是丫環看到,我可怎麼說?”

    李鏡瞪他,“你還給丫環看?不嫌丟人?”

    “不嫌。”

    “那你就去給人看好了。”李鏡真惱了。

    秦鳳儀哄她道,“看你,我就說著玩兒的。你還不知道我,別看我屋裡丫環多,我洗澡都是自己洗,從來不叫丫環給我洗,哪裡會給人看到啊。我一直為你守身如玉哪。”

    李鏡道,“這樣才對。雖則你家裡不缺服侍的,可男子漢大丈夫,又不是小孩子,難不成,不穿衣吃飯都叫人服侍?”又問秦鳳儀,“真打疼你了?”

    “可不是麼。”

    李鏡道,“那一會兒我給你拿些藥,你回去自己敷一敷吧。”

    “你不給我敷?”

    “我看你是又欠捶。”

    “那我就不疼了。”又沒人給敷藥,還疼個啥啊。

    李鏡給他氣倒,秦鳳儀又道,“剛剛你那麼壓著我,我一點兒都動彈不得,那是什麼功夫。”

    “不算什麼功夫,就是看我哥練武時,偶爾學的三招兩式。”李鏡握著他一隻胳膊比劃一下,“這叫小擒拿手。”

    秦鳳儀道,“你也教教我唄。”

    “你學這個做什麼,我也只會簡單的幾下。”

    “方爺爺說我現在每天念書,得注意鍛練身體,只有身體結實了,以後考秋闈才支撐的住。秋闈可是得在貢院考間裡住九天的。方爺爺說,要是身子略差些的,都堅持不住。我跟他學會的練五禽戲,現在每天都練,不過,那個一點不威風,我想學些威風的。”

    李鏡心下一動,道,“我這點子功粗淺的很,你跟父親學吧,父親功夫好。而且,父親每天早上起床打拳。”

    秦鳳儀大驚,“這不是叫我去送死麼?”他剛得罪過岳父!

    李鏡好笑,“胡說什麼,父親其實可喜歡你了,就是不擅表達。大哥說,你在平郡王跟前失儀,父親都替你圓場。”

    “平郡王,哪個平郡王?”

    “就是你來的第一天,父親出去迎接平郡王,你突然跳出來。你沒見平郡王?”

    “沒啊,我就見著平嵐了。”

    李鏡便是未在現場,也猜出當日情形,道,“平嵐定是陪著平郡王一道來的!”

    秦鳳儀想了半日,方拍著腦門兒道,“莫不是平嵐身邊的那個老頭?”他道,“唉喲,我都沒注意。”

    “也不知道你都注意什麼了?”

    “我注意岳父唄,我最怕岳父發脾氣了。”

    李鏡笑,“你不用怕父親,他真的很喜歡你。”努力向未來的丈夫灌輸父親很和善的認知。

    秦鳳儀這軟耳根,給媳婦這麼三說兩說的,他道,“那你早上也一起來,要是岳父欺負我,你可得替我說話。”

    “你就放心吧。”

    秦鳳儀此人吧,有著非同尋常的思維路數。

    他自己說怕景川侯趁機揍他對他下黑手啥的,結果,早上他一身勁裝的去了練功的小校場,人家景川侯府的男人們都有晨練的習慣,枉秦鳳儀先時也在人家住一個多月,竟然不曉得。當然,那一個多月,他都是忙著一大早去老夫人房裡見媳婦的事,根本沒留神人家景川侯府男人們的生活習慣。

    李鏡也早早過去了校場,其實,秦鳳儀想像中被景川侯尋機教訓的事,根本沒發生。因為,景川侯隨便指了個侍衛,讓侍衛教秦鳳儀去了。

    秦鳳儀這人呢,先時還說怕被打擊報復,可景川侯讓侍衛教他,他又有些不樂意,覺著受了冷落。不得不說,這就是一種典型的小人屬性,聖人曾總結了一句話,很適用,叫:近則不遜遠則怨。

    秦鳳儀看岳父竟然不親自教他,要別個女婿,哪怕真是人家女婿,便是不滿,也只有憋著的。何況,你還不是人家女婿,女婿的名分尚未拿到。秦鳳儀卻不肯憋,他走過去,拽拽景川侯的袖子,朝遠處使個眼色,意思是,到邊兒上去說話。景川侯甩開他的手,“有話就說。”

    秦鳳儀道,“阿鏡昨天說,岳父你武功最好。岳父,這俗話說的好,一個女婿半個兒,你可不能只偏心自己兒子啊。你就教我唄。”

    景川侯一臉面無表情,“真的要我教?”

    其實,事後回想,秦鳳儀這個時候雖然沒看出這是不是岳父一套兒,但他做為單細胞生物的代表,已經有極其強烈的危機感。但,秦鳳儀這人比較要面子,他堅持道,“嗯,我想岳父教我。”

    “好,過來吧。”

    然後,秦鳳儀一個早上就瘸了,景川侯當然不會讓女婿傷到筋骨,便秦鳳儀屁股上跌出兩大塊烏青,攬月都唏噓慶倖的表示,“這幸虧摔得是屁股不是臉。”

    秦鳳儀屁股摔得都只敢歪著身子坐,可算是看清景川侯的險惡面目的,與李鏡道,“我說岳父會趁機報復我吧?你還說不會。”

    李鏡勸他道,“這興許就是意外,哪個學武功不挨摔打的。算了算了,你就跟侍衛學吧。咱天那個曹叔叔是父親的貼身侍衛,功夫也極好的。”

    “我就不!我都挨兩摔了,要是跟侍衛學,豈不是白挨這兩下子!”不知是不是出身商賈之家的緣故,秦鳳儀時常會有獨特的得失觀。反正只是些皮外傷,他小時候還常跟紈絝子弟們打架,也不是沒受過傷的嬌貴人。秦鳳儀還就得跟景川侯學了,他甚至幻想著什麼時候一拳把景川侯打倒,然後自己做為戰勝方,叉腰抖腰仰天長笑三大聲!

    李鏡忍笑,“那你就學吧。”家裡三個兄弟,也只大哥的武功,是父親親授的。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29
第66章

    秦鳳儀甭看生得好, 頗是皮糙肉厚, 怎麼摔打都不怕, 當然,如果景川侯真把他摔打急了,秦鳳儀刷一爪子,就把景川侯脖頸抓出三道血痕來。

    鬧得景川侯大夏天的換高領衣裳去上朝,偶爾給人瞧見,還以為景川侯家的葡萄架子倒了呢。

    尤其秦鳳儀還屬於那種,特別容易認錯,只是, 屢認屢不改。叫他急了眼,他是誰都敢下手。景川侯夫人對此頗是不滿, 就在李老夫人跟前說了,“真是真小戶人家出身,野性難馴。便不說侯爺的身份, 這也是他的長輩, 把侯爺脖子都撓傷了。先時就當著我父親的面兒, 叫侯爺的官封, 還叫什麼‘景川老頭’,他如今也是秀才,難不成家裡沒教導過他的禮數!”

    李老夫人笑道,“喊景川官封的事,是個誤會。阿鳳這孩子,心眼直, 一時沒有多想。好在,是在親家跟前,咱們也不是外人,親家又一向寬厚,哪裡會與他個孩子認真。孩子們小時候,哪裡有不淘氣的。你以為你那侯爺是個情吃虧的,人家阿鳳就是想跟他學個強身健體的武功,這都多少天,那孩子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呢。你也勸勸你那侯爺,對孩子得寬厚。”

    “老太太就是太寬了。”景川侯夫人捧上廚下新做的玫瑰餅,道,“我總覺著,咱們侯府的嫡長女,這般下嫁,也太委屈了。”

    李老夫人道,“行了,阿鳳如今也是秀才了,便是小戶人家出身怎麼了,阿鳳還小,故而性子還不大穩重。只要他對阿鏡心實,知道上進,大事上明白,這就是個好孩子。莫要糾結於細枝末節,眼瞅玉潔玉如也是大姑娘了,議親時你也要記住這一點。這看女婿,先看大事人品,這兩樣不差,以後孩子的日子就好過。你總是挑些禮數啊規矩啊,是舍大就小。再說,阿鳳難道不懂禮,哪回見你不是恭恭敬敬的?”

    李老夫人就很喜歡秦鳳儀,男孩子有些淘氣算什麼,淘氣的孩子,認真起來才有出息。李老夫人根本不大管什麼秦鳳儀喊兒子“景川老頭兒”是不是失禮,什麼撓兒子一把是不是放肆。李老夫人專打聽著,秦鳳儀現下吃過早飯就去孫女院裡背書,一背背一早上,倆人即便在屋裡,也是一個念書,一個陪著念書。

    是的,李鏡學問完全不比秦鳳儀差,秦鳳儀早就說過,也就是現在女人不能科舉,不然,他媳婦學問比他還好。

    當然,這是夢裡的結論,不過,便是如今秦鳳儀中了秀才,跟媳婦一比,還是略差些的。

    秦鳳儀現在背的是揚州城近十五年秋闈前五名的舉子的考試文章,秦鳳儀道,“方爺爺說,我現在文章做得還不成,不過,把這七十五篇背熟,也就會做了。”除此之外,還有輔助課本要學習。

    秦鳳儀除了早上鍛煉身體,就是跟媳婦一道念書,當然,他也要抽時間見一見先時在京城結交下的朋友。

    秦鳳儀待把屁股上的傷養得好些,就打發攬月往酈公府遞了帖子,過去給酈老夫人請安。酈老夫人見他就高興,笑道,“我□□著你,你就來了。”

    秦鳳儀笑嘻嘻的行過禮,再獻上禮單,“原我早想過來給老夫人請安,哎,前幾天跟著岳父習武,剛一練,這摔打起來可是不得了,我好幾天走路都是瘸的。這要不知情的,得以為我挨岳家揍了,我就沒出來。”

    酈老夫人笑道,“都知道你岳家疼你。”

    秦鳳儀笑,“是。我以前都是渾渾噩噩的過日子,只知道吃喝玩耍,自從到了岳家,才曉得上進倆字。”

    丫環捧上新茶,酈大奶奶又招呼秦鳳儀吃果子,很是熱絡。

    酈老夫人眉眼彎彎,“先時你給阿遠來的信,說是今年要考秀才,必是榜上有名。”

    秦鳳儀便說了一通中秀才的事,正說著話,酈遠便聞信過來了,一進屋倒打趣,笑道,“聽說你在休養,我正說去瞧你,你倒是先來了。如何,身上的傷可好了?”

    秦鳳儀道,“就知道看我笑話。”

    酈遠哈哈大笑,“阿鳳,你現在可是京城名人。”

    “誰還沒出岔子的時候,再說,我不過是誤會了我岳父,我岳父才不會怪我呐。”秦鳳儀在外頭極力表現出一個被岳父喜歡的女婿的模樣來。

    “不是說這個,你不曉得,聽說連陛下都仔細看了景川侯一陣子說,景川明明正青春貌美,哪裡就老頭啦。”酈遠笑,“你可是出大名兒啦。”

    秦鳳儀道,“我又不是有意的,我那是一時情急。”

    酈遠笑,“你這一時情急,我估計半個京城都曉得你這位景川侯府的乘龍快婿啦。”

    秦鳳儀撅嘴看他,酈遠笑,“莫惱莫惱,中午請你吃酒。”

    “我才不稀罕跟你吃哪,今天我跟老祖宗一起吃。”

    酈老夫人更是歡喜,笑,“好好,就在我這裡吃,我叫他們燙好酒。”

    秦鳳儀道,“今兒借著老祖宗的好酒,我得好生敬阿遠哥幾杯,阿遠哥金榜題名,我聽說榜下捉婿,都有好幾家為阿遠哥打了起來。”

    酈遠擺擺手,“不如你大舅兄精道,那傢伙,早與襄永侯府商量好了,襄永侯府一早就派了管事在茶樓外守著,杏榜一出,推門進去,撈了你大舅兄就跑啊!”

    酈老夫人瞧著年輕的孩子們說說笑笑,心下十分歡喜。

    秦鳳儀又打聽了酈遠何時辦喜事,聽說要在八月間,秦鳳儀道,“那我趕不上了,等我明年過來,阿遠哥你可得給我補一席喜酒。”

    酈遠自然應下,道,“你早晚也要春闈的,我有些春闈的資料,一會兒整理出來,你帶回去慢慢看。”

    待秦鳳儀午飯後告辭,酈大太太都說,“阿鳳這孩子,去歲來時還覺著小孩子似的,這一轉眼,也是秀才了。”

    “他這今年才十七,就是放在京城,這樣年輕的秀才也不多見。別看有些冒失,景川侯當真是好眼光。”酈大奶奶快人快語,道,“當初景川侯提的那兩個條件,學文就要考中進士,當時我還說呢,這事可不容易。真是沒想到,這才小半年,秦公子就中了秀才。都說江南出才子,這秦公子,當真是極會念書的。”

    酈老夫人道,“阿鳳這來帝都一趟,還記掛著過府請安,又送了那些東西。待他走時,備份回禮才是。”

    酈大奶奶連忙應了,笑道,“老太太放心,我心裡已是想著了。”

    秦鳳儀此時過來帝都,一則是為了同岳家報喜,二則便是過來看阿鏡妹妹,還要給阿鏡妹妹過生辰。女孩子的生辰簡單,並不大過,無非就是家裡擺兩席酒,大家熱鬧一二。

    且李鏡的生辰在五月,正是天氣微熱的時節,大家於是在花園荷花湖上的敞廳設宴,晚上一家子團聚,為李鏡賀生辰。

    景川侯府人口簡單,且當下民風開放,索性男男女女便坐了一席,大家一道吃酒取樂。便是景川侯一向肅穆,因是愛女生辰,也命人燙了好酒。李鋒還說呢,“怎麼不見阿鳳哥。”

    李欽看一眼秦鳳儀的空位,道,“他一向最會出風頭,大姐姐的生辰,定是想什麼奇招為大姐姐賀生辰唄。”

    李三姑娘小聲問李鏡,“大姐姐,阿鳳哥想了什麼法子給你慶生啊。”

    李鏡但笑不語。

    李欽道,“這事如何能提前說,你動腦子想想,定要給大姐姐個驚喜的。”

    李三姑娘道,“二哥你就會說,你看阿鳳哥多有心啊。”

    李二姑娘笑,“你偏生這時候惹二哥,二哥昨兒找阿鳳哥下棋,阿鳳哥沒理他,他正生氣呢。”

    “我會生這個氣?”李欽生氣的不是秦鳳儀不與他下棋,而是秦鳳儀那囂張嘴臉,還說什麼,不與白身下棋。好吧,李欽還是個白身……李欽早便不喜秦鳳儀,現下提起秦鳳儀更是一肚子火。

    孩子們正在說話,就聽錚的一聲樂響,自夜色深處傳來,繼而便是一陣明快喜悅的琵琶聲響起,大家不禁向聲樂處望去,便見荷花深處一葉扁舟遠遠行來,星輝燈火交映之下,秦鳳儀一襲月白長袍,橫抱琵琶,夜風襲來,飄飄欲仙,那樣明快歡樂的樂聲便自秦鳳儀那雙或急或慢的手下流瀉而出,借著水音,那琵琶聲似自浩渺而來、有若天籟。他琵琶彈得不錯,尤其他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這般月下一曲,不要說正主李鏡,便是李鏡他爹景川侯,都不禁多飲了一盞酒。

    待一曲結束,秦鳳儀令搖船的攬月將船搖到敞軒一畔,秦鳳儀此方棄舟登軒,笑嘻嘻的看向阿鏡妹妹,道,“這便是我送阿鏡妹妹的生辰禮,可喜歡?”

    李鏡斟一盞酒,雙手遞給他,雙眸亮若星辰,“甚喜。”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32
第67章

    景川侯說, 真心不是說出來的, 真心是做出來。

    秦鳳儀當年為了打動岳父, 是把岳父的每一句話,翻來覆去的琢磨。他這人,明白的道理不多,但,有一句算一句,總能認真揣摩。

    李老夫人都說,“阿鳳這琵琶彈得可真好。”

    秦鳳儀笑道,“主要是這一湖水正好, 又借了三分夜色,不論是彈琵琶, 還是吹笛子,都再好不過。”說來,天下商賈多了, 比秦鳳儀精明強幹的更是無數, 為何獨秦鳳儀竟能出入公府侯門。有一個原因很重要, 那就是, 儘管秦鳳儀前十幾年專司吃喝玩樂,但人家身為揚州城的大紈絝,對於吃喝玩樂,那不是一般的精道。秦鳳儀在審美在講究上,很能入這些公府侯門的眼。這與精明強幹無關,就是一種氣質一種感覺, 這人,叫人瞧著順眼。

    李釗笑,“看不出你還有這一手。”

    “我好處還多著呐。”秦鳳儀也頗是得意。

    有秦鳳儀這樣費心思的為李鏡準備生辰禮,這餐生辰宴自然是盡歡而散。便是李釗的妻子崔氏都說,“秦公子可真有心。”


    李釗道,“豈止有心。阿鳳這人,要是待誰好,那是真心實意的好。他如此心意,也不枉妹妹一意要嫁他了。”

    崔氏道,“女人求的,無非就是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眼下秦公子功名也有了,過個一二年,倘能秋闈有所斬獲,便是舉人老爺。男人只要肯上進,以後前程是盡有的。”

    李釗亦是做此想,以往他是不大樂意這樁親事,但秦鳳儀非但至今癡心未改,而且,也開始念書上進。唯有一事,終是李釗心中擔憂,那就是秦鳳儀夢中被人謀害之事。不過,他問過秦鳳儀,眼下的發展已與秦鳳儀夢中大有不同,起碼,夢裡秦鳳儀就沒考過功名。

    如此看來,秦鳳儀那夢不大准也是有的。

    李釗如此思量著,與妻子道,“阿鳳這眼瞅要回揚州了,太太那裡如何備的回禮,你留些心。我書房裡有一箱子書,是我給他的,介時一併給他裝車上。”

    崔氏皆應了。

    崔氏因離娘家近,時常回娘家,說到秦鳳儀也是滿嘴好話,直誇秦鳳儀上進,說小姑子眼光好。主要是,先時景川侯府嫡長女相中一鹽商子的事傳播得太廣,尤其李鏡先時還與平郡王府的小郡主並列京城雙姝之名,當時,半個京城的人都覺著,李家大姑娘莫不是瘋了。

    李鏡是崔氏嫡親的小姑子,倆人自幼相識,如今秦鳳儀中了秀才,崔氏是一有機會就把這准妹夫拿出來誇一回,給秦鳳儀刷名聲值,還把自己娘家弟弟介紹給秦鳳儀認識。

    秦鳳儀都與李鏡道,“我看,嫂子這人是個厚道的。”許多待他只有面子情的,斷不會將自己娘家兄弟介紹他認識。

    李鏡道,“這是自然。”

    “待我回了揚州,你有什麼事,就與大嫂子商量。”秦鳳儀一向存不住事,與李鏡說了這後丈母娘景川侯夫人說他壞話的事。景川侯夫人不喜秦鳳儀,這個李鏡一直知道,只是,景川侯夫人在老太太屋裡說的這些話,自然都是私密話。李鏡就不曉得秦鳳儀是如何知曉的,李鏡問,“你從哪裡聽來的?”

    秦鳳儀道,“是祖母院裡的小丫環跟我講的。”

    李鏡笑,“你這人緣,真沒的說。”

    秦鳳儀道,“主要是祖母為人善,院裡的丫環婆子都不錯。”

    李鏡心說,怕也只有阿鳳哥這樣想了。便是她,除非特別要緊,也不會去打聽老太太院裡的事。更不必提老太太院裡規矩亦是極嚴謹的,要不是阿鳳哥這張臉,當然,阿鳳哥平日裡對下人也好,不然,誰會主動與他說這事。

    李鏡不至於吃個丫環的醋,李鏡說起這位後娘,也是無奈,“她呀,不見得願意看我嫁得多好,但也不想我嫁得太差,以免影響二妹三妹的親事。她又一慣勢利,為人只看門第。你不曉得,她先時還打過把二妹妹許給平嵐的主意。”

    “二姑娘今年才不過十三吧?”既是先時的事,豈不是更早?倆人年紀也不相配啊。

    “不只如此,你也想一想,倘平嵐願意二妹妹,他們才是真正的姑舅兄妹,那必一早就說了的。這平家,男人是一等一的能幹,平家的閨女與平家的男人們比,就差得遠了。”李鏡搖搖頭,不欲再多說後娘的事。

    秦鳳儀也不待見這後丈母娘,與李鏡道,“你看李欽,也是那麼幅小鼻子小眼的勁兒,阿鋒就不是那樣的人。”

    “家裡兄弟姐妹多了,難免性子不同。”李鏡笑,“說來,我家雖是侯府高門,便是我們長大,也不似你那樣在家受寵。”

    “你看岳父那張大黑臉,也不是會慣孩子的呀。”

    倆人說了些私房話,李鏡給秦鳳儀做了一身衣裳,如今收拾出來,叫他帶回家穿。秦鳳儀哪裡是個存得住的,當天就穿出來了,還到處顯擺,阿鏡妹妹給做的。把李鏡羞得不成,更讓李鏡沒面子的是,那衣裳,晚上就脫了線。那啥,沒縫好。

    李鏡大為丟臉,惱羞成怒,說秦鳳儀,“叫你回去穿,你非不聽!看!穿壞了吧!”把秦鳳儀訓了一通。

    “這不算啥,我夢裡,有一回,你也是大發善心給我做了身衣裳,呵,我穿出去半日,袖子掉下來一隻。”秦鳳儀取笑,“你這虧得沒給我做褲子,這要是褲子,我穿著穿著,襠開了,可如何是好?”

    李鏡自己也忍不住笑,不好意思道,“不曉得怎麼回事,我縫的時候好好的。”

    秦鳳儀握住她手,“給我補一下吧。”

    李鏡點點頭,讓侍女取來針線,飛快的就把衣裳縫好了。秦鳳儀辭了岳家回揚州時,穿得仍是李鏡給做的衣裳。李釗還打趣他,“阿鏡連我的衣裳都沒做過,就給你做。”

    秦鳳儀得意,“這是自然啦,我跟阿鏡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以後,他還要給我做一輩子衣裳哪。”

    李釗好懸沒笑出聲來,直至許久以後,秦鳳儀才曉得,原來在李家,因他媳婦針線較差,根本沒人要穿他媳婦做的衣裳。他算是唯一一個……

    好吧,秦鳳儀穿得還挺美。

    秦鳳儀回家之後,秦太太都不必問兒子在京城是否順遂,只看兒子□□氣色和兒子帶回來的各家給的禮單,就曉得兒子此行必是順順利利的。

    秦鳳儀第二天就拎著自京城帶回的土儀到方家念書,方閣老正式做了秦鳳儀的先生,第一件事便是檢查秦鳳儀的課業。秦鳳儀把該背的背得滾瓜爛熟,連方閣老叫他看的幾本書,他也都背下來了。方閣老滿意笑道,“阿鏡這孩子,就是細心,也肯督促你。”

    秦鳳儀道,“方爺爺,你怎麼知道是阿鏡督促的我啊。”

    “阿鏡小時候,都是跟著阿釗一道念書的。她資質極高,只可惜是女兒身了。”方閣老與秦鳳儀道,“別說,你這小子,當真是好運道。”

    “主要是,我與阿鏡妹妹緣分至此。”秦鳳儀道,“我與阿鏡妹妹一道念書,比我以前自己念更快更好。”

    方閣老好笑,打趣,“紅袖添香,自是與跟我這老頭子一道念書不一樣,嗯?”

    秦鳳儀笑嘻嘻地,“我就是說一樣,您老也不信呐。”

    方閣老原以為秦鳳儀這往京城走一趟得散了心,結果,非但把功課都做完了,回來亦愈發用功。秦鳳儀雖然覺著自己念書不若在京城與阿鏡妹妹一道念書時有效率,但,他一回來,方悅方灝的效率明顯大大提升。方澄都說,“阿鳳哥一回來,大哥念書都格外起勁。”

    方家南院的方大奶奶更是送了秦鳳儀許多好料子,秦鳳儀這往京城一去就是小倆月,沒有秦鳳儀這塊活招牌,她鋪子生意都受影響。秦鳳儀如此用功上進,方大奶奶還有件後悔的事,私下同丈夫道,“當初,秦太太跟我打聽咱們阿洙的親事,我當時覺著這個阿鳳有些貪玩,就把話岔過去了,如今看,這男孩子家,說懂事就懂事,也就一眨眼的事。”

    方大老爺過耳聽了,與妻子道,“你就甭想這個了,秦家攀上了京城侯府的親事,咱阿洙的親事也已定了。你有空,還是想一想咱們阿灝的親事。”

    “阿灝的親事不急,我聽阿鳳說,只要中進士,現在京城時興榜下捉婿,就是杏榜一出,嘩得跑出一堆富貴人家搶女婿。要是咱阿灝有命,中了進士,介時給哪個富貴人家捉去,還怕沒好親事?”隨著兒子中秀才,方大奶奶對兒子的親事也有了新的希冀。雖則不敢想著如秦鳳儀一樣攀上侯府的親事,但若能弄個京城媳婦,方大奶奶也是極願意的。

    不過,方大奶奶的心願顯然一時是完不成的,不說離秋闈還有兩年,離春闈還有三年。便是秋闈之後,方灝不出意外的落了榜,這進士之事,更是遠了。

    倒是秦鳳儀,整個揚州城的人都說,這老秦家不曉得的走了什麼時運。就這鳳凰公子,好模樣這是世人皆知的,但,以往就是個大紈絝,這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就開了竅,二三年間就秀才舉人的都順順利利的考了出來。

    要知道,多少人鬍子花白還卡在秀才那關過不去哪。

    這老秦家,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啊。

    當然,還有傳聞是秦太太拜神拜的心虔,故而,老秦家這些年,簡直是紅火的叫人眼紅。鹽商商會的會長算什麼呀,秦鳳儀這中了舉人,秦家已是開始張羅著把大門前立牌坊的事啦~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34
第68章

    這年頭, 牌坊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建的。

    建牌坊, 那是要得到官方許可的。

    譬如, 于朝廷于百姓有大功之人;譬如,大孝子之家;譬如,舉人進士。也就是說,中了舉人,就能在門口立個牌坊了,其實,按官方的說法,非但可以立牌坊, 還可以在門上持匾額,什麼舉人之家啥的, 允你掛大門上頭。不過,一般這樣的匾額,大家都是掛祠堂門口。而且, 因為是官方允許, 匾額和牌坊是官方出錢, 每個新科舉人二十兩。這銀子給你, 你掛也好不掛也好,你建也好不建也好。可關鍵是,你已經有了這個資格!

    像秦家這樣的大鹽商家,自然不差這二十兩銀子,但,這二十兩銀子, 秦老爺都沒讓管事讓小廝代勞去領!秦老爺是親自去衙門領的,領回家後,更不肯花,先擱堂屋正中的條案上擺著!

    秦鳳儀就瞧著他爹娘盯著這倆銀錠子的神色,就擔心他爹娘一時激動的厥過去。秦鳳儀這不懂父母心的家,一面吃瓜一面道,“這有啥好看的,每年過年不是還給我倆大金元寶麼?金元寶不比這值錢!”

    秦太太歡喜的哽咽道,“你這不知深淺的小子,不要說兩個金元寶,就是一屋子金元寶,能有這銀錠體面!我的兒,你可是給咱家光耀了祖宗!”看兒子一片瓜吃完了,再遞上一片,叫兒子多吃。

    夫妻倆以一種愛撫又深情的眼神,險把倆銀錠子給看化了。欣賞了一回銀錠,秦老爺方叫著兒子,“先別吃瓜了,阿鳳,咱們趕緊把這銀錠子給祖宗奉上。我的祖兒誒,這銀子可不能花啊!得月月供奉、日日上香才成!”

    秦太太很是認同的在一畔點著頭。

    秦鳳儀就放下手裡的香瓜,洗過手,跟他爹去祠堂祭祖宗去了。說來,這銀錠子怪沉的,一個十兩,就有半斤多。秦鳳儀現下也十九了,長大不少,知道孝順爹娘了,秦鳳儀還道,“爹,沉不沉,我來拿吧!”

    秦老爺兩手往懷裡一縮,連聲道,“不必你不必你,我拿我拿!”生怕兒子搶這美差。

    秦鳳儀看他爹娘都快魔怔了,長聲一歎,“你說,我這才中舉人,你們就這樣,我要中了狀元,你們得怎麼喜啊。”

    秦老爺嘴咧得跟瓢似的,笑道,“怎麼喜都不為過!”望著兒子的眼神,甭提多麼的自豪欣慰。拜過祖宗,把銀子給祖宗供上,秦老爺又把兒子中舉人的事嘀嘀咕咕的告訴了祖宗,眼含熱淚道,“從此,咱們秦家就是舉人門第啦!”

    從祠堂出來,秦老爺與秦太太道,“只這樣給祖宗上柱香,還是太簡單了,打發人去廟裡尋個吉日,咱們大祭一回。咱阿鳳中了舉,咱家這門第也換了,都是祖宗保佑啊!”

    “可不是麼。”秦太太笑道,“祭祖的事不急,老爺帶阿鳳先去閣老大人那裡說一聲,還不是閣老大人這三年的教導,咱阿鳳才有今日麼。”

    “是啊。”

    秦太太早備好了東西,父子倆出門時,正見過來報喜討喜錢的小子,這也是常例,如秀才、舉人、進士,放榜時都有這樣過來給主家報喜討喜錢的,當時秦鳳儀中秀才,秦家就來了三撥,秦家正是大喜,賞錢頗厚。今秦鳳儀中了舉人,自然又有人來,這還不是頭一撥,這都是第二撥了,秦老爺哈哈一笑,每人五兩銀子!那報喜的更是好話不斷,秦老爺笑道,“你們跑一趟不容易,到門房喝口茶,歇歇腳。”打發了這起子報喜的,秦老爺帶著兒子去了閣老府。

    方家也正是歡喜不盡,無他,秦鳳儀中的是舉人,俗稱文魁,方悅可是解元。方閣老一向淡定的人,也是滿面歡喜,見到秦鳳儀,那歡喜便得再加個更字。方閣老笑道,“阿悅中舉,在我意料之內。阿鳳方是我這歸家以來最大的成就啊。”

    秦鳳儀笑著行過禮,“阿悅哥可是把我的解元給搶了。”

    這幾年,方悅與秦鳳儀已是熟得不能再熟,笑道,“那我要不要跟你賠個不是,對不住你了。”

    秦鳳儀道,“明年別把我狀元搶了就是。”

    諸人大笑,方閣老不掩對秦鳳儀的喜歡,與秦老爺道,“阿鳳這性子最好,有銳氣。年輕人,可不就要有這股子衝勁麼。”

    秦老爺以往對著官員們是多麼謙虛的人哪,如今成了舉人爹,也敢笑話兩句了,秦老爺笑,“這孩子,時運也好。我聽他說,每次考試,做的那文章比平時的還要好。”

    別說,這話當真不假。連方悅都說,“阿灝這回失利,也有他頭一回下場沒經驗的緣故,在貢院寫的文章較平日裡大為不如。阿鳳,你怎麼每回都能比平時寫得還好啊。”

    秦鳳儀眨巴眨巴眼,都不能理解這些人說的話,秦鳳儀奇怪道,“平時寫文章有什麼要緊的,寫不好大不了重寫一份。這秋闈要寫不好,不就落榜了,當然得好生用心寫。阿灝就那樣兒,小時候我倆上學同桌,每回先生留了要背的功課,他背得挺熟,先生一查,站起來就忘了。得等板子打到手心,他又哭哭啼啼的想起來了。我都說他,要緊時侯不抵用。那時候小,我們那學裡先生,天天拎著個戒尺轉來轉去,很多小孩子都怕他。阿灝膽子小,也情有可原。現在都這麼大人了,又沒人拎著戒尺,怕什麼呀。”

    方閣老微微頜首,與秦鳳儀道,“春闈也要如此。”

    “方爺爺你放心吧,我一準兒沒問題的。雖然我這回名次還不如上回考秀才,可我也打聽了,咱們江南自來是文教昌盛之地,咱們這裡的舉人,比那些什麼大西北到處是蠻子、西南到處是夷人的地方的舉人強得多。到京城,總歸是一樣的題目做文章,他們那些人都不如咱,還怕中不了?”秦鳳儀眼神明亮,他現在年歲大些,不在動轍就說考狀元的話了,卻還是一樣的活潑自信。

    秦鳳儀又與方悅商量了去京城的時間,方悅道,“待鹿鳴宴結束,得九月中了,趁著現下天兒還不是太冷,咱們坐船走。不然,一入冬京城下大雪,北方河水上凍,咱們中途還要下船換車,倒多一重麻煩。”

    “成!租船的事交給我,我跟阿朋哥自小的交情,咱們租大船,水上行著也安穩。這離明年春闈還有小半年,自來狀元,跑不出京城、湖廣、江南這三地,阿悅哥,咱們早些過去。”

    倆人先把這要緊的事商量定了,秦鳳儀還有件更要緊的事跟方閣老說呢,秦鳳儀道,“方爺爺,上次你幫我簽名字的那婚書,已是沒了。我這回一中進士就要成親,婚書上,你得另幫我寫一回。”

    方閣老略一思量,便知是秦鳳儀頭一回求親不順利時的事了。說到景川侯,方閣老倒不介意這婚書是如何沒的事,方閣老笑,“你那岳父,倒也真是用心良苦。”要不是景川侯提出這樣的條件,三年前,誰敢說秦鳳儀就真能走到這一步。景川侯的眼光,方閣老都極是佩服。

    秦鳳儀雖有些強頭,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笑嘻嘻地,“別說,我有今天還多虧岳父逼我一逼。他剛提許婚條件的時候,我是給他氣得兩眼發黑,覺著活路都沒了。我那會兒,雖說小時候念過幾本書,也識得字,但四五都忘光了。突然叫我考進士才能娶媳婦,這不是在發夢麼?阿悅哥肯定知道,我岳父家有個荷花湖。”

    “知道知道。”方悅滿眼是笑。

    “我當時,從岳父的書廟出來,就站在湖邊,真想從湖上跳下去,倒不是投湖自盡,就是嚇一嚇我岳父。可我又一想,這事兒不能這麼辦。我岳父說到底,是想阿鏡嫁個有出息的男人。我要真用這招,阿鏡可怎麼辦呢?偏著我吧,岳父其實都是為了她。偏著岳父吧,對不住我們倆的情義。我要真跳下去,那不是逼岳父,那是逼阿鏡呢。這要不是什麼好爹,也就罷了。可我岳父那人,甭看天生一張大黑臉,對兒女真是不錯。倘我仗著跟阿鏡的情義,就挑動得人家父女生出嫌隙,這還是個人麼?”秦鳳儀道,“這事兒辦了,心裡過意不去。可我又想娶媳婦,你說把我給愁的。”

    略頓一頓,秦鳳儀端起茶潤潤喉,繼續道,“我實在是沒法子,乾脆就去和尚廟裡了。原本,我是為了習武,結果不成,大和尚說我年紀大了,過了習武的好年華,直愁得我想出家。我又不想回侯府,索性就在和尚廟裡住下來了,那些禿和尚們,一早一晚的念經,吵得人睡都睡不好。要擱我往日性子,我得去叫他們小點聲。可正趕我這愁娶媳婦的事,沒心情,就隨他們念了。我在廟裡住了三天,給他們每天念經吵得見天的睡不好覺。我那天起得早,也沒什麼事做,就在廟裡閒逛悠,有個小沙彌一面掃地一面念經,他念著念著給忘了。就是心經上的一句話,‘空不異色,色不異空,空既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那句‘受想行識,亦複如是’他給忘了。後頭的想不起來,就不停的叨咕前頭那幾句□□空空的話,把我給煩的。我那會兒還不知道這是心經,可和尚天天念,我不知不覺就記住了,乾脆給那小沙彌提了一句,那小沙彌便繼續念經掃地。不知是不是菩薩顯靈,我當時就悟了。嘿,我就想著,這些個叫人不懂的經啊啥的,背一背也不難。這考功名啥的,不就是背書麼。我當時就下山了,找了個附近的小私塾跟著裡頭的秀才念了三天書,這三天,我把論語背會了一半。”秦鳳儀說得眉飛色舞,“方爺爺、阿悅,一點兒都不假,我當時的感覺就跟那句詩一樣,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呐。原本覺著,死胡同了,可走到前,發現,嘿,原來邊兒上還開著扇門。我這才活了。”
milayo 發表於 2018-5-22 12:35
第69章

    秦家父子與方家祖孫說了回話, 方家賀喜人不斷, 便是方閣老不必出面, 有些個客人或者親戚,方悅是要露面。秦家便起身告辭了,方閣老笑道,“今兒你們家必也熱鬧的,就不虛留你們了,先去忙,待哪日閑了,阿鳳你再過來。”

    方悅起身要送, 秦鳳儀道,“還送什麼, 又不是外人。”

    方悅笑,“我又不是送你,我送送秦叔叔。”

    秦鳳儀道, “我這中了舉, 我爹出門乍走路都順拐, 這剛好些了。你這解元一送他, 他得不會走路了。”

    秦老爺笑斥,“胡、胡、胡、胡、胡、胡說。”

    “看吧,都結巴了。”秦鳳儀取笑老爹,與方悅笑言幾句,便與父親告辭了。

    秦家父子走後,方悅道, “原本覺著,阿鳳這念書上已頗具靈性,如今看來,他為人瞧著跳脫,心思真是再正直不過。”

    “心術正,比什麼天分都要緊。”方閣老頜首,“這世上,多有相如文君之事,司馬相如文采斐然不假,但,勾引文君私奔,到底輸於人品,有才無德。你看阿鳳,他的相貌,若行相如之事,不一定就沒有機會。若是沒想到這個法子,什麼都不必說,他想到了,卻沒這麼幹。阿悅,我門生無數,但比阿鳳更明白的人,沒幾個。”

    方悅認真道,“是。”

    秦家父子回家時,秦家熱鬧的,跟過年似的。還沒進門呢,門房呼啦跑出一堆人來,打千的道喜的遞帖子說話的,很是忙了一番,秦家父子方進得家門。待到了主院,呵,秦太太正陪客人說話哪,一屋子的太太奶奶們,見著秦鳳儀,就如同取經路上的妖精見著唐僧肉一般,拉過來就是一通誇啊。而且,不同於以往那種看父母面子誇孩子,不過面子情。這回是真心實意的誇秦鳳儀,那真是,一面誇秦鳳儀,一面說秦爹秦娘有福,還有的太太奶奶打聽秦太太是往哪兒燒香,咋把家燒得這般興旺哩。

    秦太太現在說話也不同以往啦,現在都不自覺就把下巴翹得高高的,得意都從眼睛裡滿滿的溢出來了。秦太太聽著大家的奉承,給她們指點了幾個燒香的地方。

    這些人到底還是有眼力,知道秦家必然事多,把禮放下,見了回文魁秦舉人,便告辭了。秦太太連忙拉了兒子與自己一道坐榻上,問丈夫,“方家肯定也熱鬧的緊,方公子中瞭解元,比咱家更得喜慶。”

    秦老爺笑道,“人多的很,虧得我們去的早,還說了會兒話。要是這當口去,怕是方公子想跟咱們說話,也顧不得。”

    秦太太滿面笑意,“咱家也是來人不斷,幾個管事都忙得團團轉。”

    “可得安排好茶水飯食。”秦老爺道,“人家好意過來,可不能怠慢了。”

    秦太太笑,“這我能不曉得?放心吧,今天來的多是鄰里親朋,還得是離得近的,知道咱阿鳳中了的。我這都招待好幾撥了,他們也知道咱家這些天熱鬧,我已是說了,過幾天咱家擺酒請客。還有些咱們平常多來往的買賣家,聽說咱阿鳳中了文魁,打發夥計過來的。但凡是夥計或是小廝過來的,一人一個紅包,咱家正遇喜事麼。”

    秦老爺笑道,“就該這麼著。”

    這些擺酒慶賀的事,秦太太都心下有數,秦太太心裡倒是有件要緊事與丈夫兒子商議,“剛剛綢緞莊陳太太過來,說到咱們阿鳳的喜事。阿鳳啊,咱也中舉人了,這回去京城秦闈,能不能跟侯府說說,先把你跟李姑娘的親事定下來。哎,人家李姑娘,待你真是一片真心哪。你今年十九,她小你一歲,也是十八的大姑娘了。要不是為了等你科考,人家也耽誤不到這會兒。”

    “嗯,我已經跟方爺爺說好了,趕明兒我就再拿著婚書過去,讓他把媒人那裡給我簽了。只是可惜珍舅舅任滿回了京城,他這回京城也好辦,過些天咱們也就去了,介時還得請他保媒。”

    秦太太道,“聘禮我早預備好了,到時裝船上帶到京城便是。只是一樣,你這成親,是我去還是你爹去呢?”

    秦鳳儀道,“當然都去啦。咱家就我一個兒子,我定親,你們能不去?再說,還沒見過我岳家那一家子哪。這正式提前,還不得見見?”

    秦太太立刻表態,“我在家倒沒什麼事,就是你爹,生意沒什麼要緊的吧?”

    秦老爺笑,“什麼生意也要緊不過咱兒子啊。”

    “爹,可得提前說好啊,你去了可別結巴。哈哈哈。”秦鳳儀說著一陣笑,跟他娘學他爹與方悅說話的樣兒,秦鳳儀笑,“平時見方爺爺都好好兒的,跟阿悅哥反而結巴起來了。”

    秦老爺笑駡,“我原沒事,都是你笑的。”說兒子,“以後在外頭,可得給你爹我留面子,知道不?你爹我現在是舉人爹,以後也是有身份的人了。”

    一家子笑一回,就到了午飯的時辰,廚下是使出渾身的本事做了一席好菜呈上。自家大爺中了舉,闔府都有賞不說,主家這樣的興旺,他們做下人的也體面不是。

    接下來,秦家的主業就是接待過來賀喜的客人,以及家裡的擺戲酒慶祝之事。秦鳳儀特意打聽了方家擺酒的日子,晚了方家一日。方家擺酒時,他早早過去幫著招呼客人,還見到了揚州章知府。秦鳳儀很喜歡這位文質彬彬、雅致俊俏的章知府,他考秀才時就是章知府批的卷子。方悅與秦鳳儀給章知府見了禮,章知府笑著扶他們一把,“今天我來吃酒,不講這些虛禮。”

    章知府身為地方父母官,最喜方悅這般少年才子,拍拍方悅的肩,勉勵道,“解元郎,明年我就等著聽你的好消息了。”

    方悅笑道,“承大人吉言吧。”

    秦鳳儀在一邊道,“章大人,你也鼓勵鼓勵我啊。”

    章知府笑道,“你不用鼓勵,我就知道阿鳳你是奔著狀元去的。”

    秦鳳儀眉開眼笑,一幅路遇知己的模樣,道,“別說,以往我都覺著揚州城沒人能理解我,想著古人的話‘知音世所稀’,真是有道理。今見著大人,這突然之間,我就圓滿了。”

    “阿鳳,你這馬屁,我都受不住。”章知府大笑,問他道,“我今天來解元家裡吃酒,阿鳳,你這沒中解元,是不是就不打算擺酒了?”

    “沒,阿悅哥今天擺,明兒就是我家。章大人,你要有空,可得過去吃兩杯,我家裡備了好酒。”

    章知府笑,“不成,沒人給我送帖子,我不做惡客。”

    秦鳳儀立刻從懷裡摸出份燙金大紅請帖,雙手遞了上去。章知府伸手接了,打趣道,“你這突然亮出來,把我嚇一道,以為是你成親的喜帖呢。”

    “明年!大人,明年我成親,您可得來。”

    大家說笑一回,方悅迎了章知府進去說話,秦鳳儀仍在門口幫著迎客,秦鳳儀拉過隱在後頭的方灝,“你是不是傻呀,知府大人來也不知道說句話。”

    方灝悶悶地,也不說話。

    “唉呀,我真是求你了,我要知道你這鳥樣,真是寧可舉人讓你中。”

    方灝道,“你少胡說,我根本不是因為落榜的事。”

    “不因這個,還因什麼?”

    方灝哼唧一聲,秦鳳儀道,“要不是今兒得幫著阿悅哥迎客,我非抽你不行。”

    “誒,我說秦鳳儀,不就中個舉人,看你橫得。”

    “我就不中舉人,也是這麼橫!”秦鳳儀說他道,“我早就想說說你了,都在揚州城住著,西邊兒開生絲行的董家的兒子,這回也是秋闈落榜,你沒瞧見人家。咱們看榜的那天,你一落榜就臉發灰的回家去了,董秀才挨個給我們中了的賀完喜才走。你等著吧,阿悅哥家擺酒,他一準兒來。你雖不是他那樣八面玲瓏的人,也別學那等小家子氣。落榜怎麼啦,你別看我在榜上就心裡不痛快。”

    “我是那樣的人?”

    “你早就是那樣的人,小時候考試,抄你一下都不讓抄,生怕我考得比你好。”秦鳳儀道,“你是不是覺著,我以前紈絝,這突然中了舉人,叫你面子上掛不住了。”

    “你是憑自己本事中的,我也只有佩服的。”

    “是你自己念書不用心,你怪不了別人。”

    “我不用心?我天天去的比你早回的比你晚。”方灝就是這點不服啊,明明自己很用功,竟然考不過小白癡。

    “那有個屁用!公雞還起得比我早睡得比我晚呢。小時候就這樣,慣會裝個乖樣。桌上擺著書,倆手就鑽桌子底下搗鼓玩意兒。你說,你真用心看書了?”

    方灝不說話了,正好來了賀喜的客人,秦鳳儀朝他腰眼捅一下,惡狠狠道,“快去迎客!”



    方灝給他捅到麻筋,整個人一哆嗦,他要不上前,生怕秦鳳儀再捅他,上前相迎,一看,方灝的臉當時就黑半截,不是別人,正是秦鳳儀剛剛說的生絲行的董秀才。方灝因出身書香門第,很有些酸生氣,一向不愛跟商賈打交道。當然,秦鳳儀除外,他倆自小不對付。方灝正不樂意迎接董秀才,沒想到,董秀才更是個極品,只是與他虛應兩句,就直奔秦鳳儀,親熱的與秦鳳儀打過招呼,笑道,“我來晚了,我來晚了。秦兄,你什麼時候到的?”接著把秦鳳儀從頭到腳誇了一回。

    方灝道,“裡頭宴席已備,董兄進去吃酒吧。”

    董秀才道,“那哪兒成,正是忙活的時候,咱們不搭把手誰搭把手。”

    方灝笑,“剛阿悅哥還念叨你呢,章知府聽說你要來,也說要見你。”

    董秀才一聽,立刻精神百倍,笑道,“成,那我就先進去同府台大人和解元郎打個招呼。”興沖沖的進去了。

    秦鳳儀說方灝,“你這不挺機伶的嗎?”

    方灝恢復以往那股子又酸又傲的氣場,“我用你個小白癡指點。”

    “看你,你以後得叫舉人老爺。”

    “老爺你個頭。”方灝雖有些小矯情,也還好,道,“阿鳳,你這麼愛聽人拍馬屁,你怎麼這麼不喜歡董秀才啊?”

    “我不愛那容易得的馬屁,專愛你這種不情不願的馬屁。”

    方灝氣得,真拍他屁股一下,秦鳳儀跳起來,指著方灝,“你可真大膽。我到了京城,非告訴我媳婦不可。”

    “你也就這點本事了。”

    倆人說說笑笑的迎接客人,方灝那低沉的情緒總算好些了。其實,他與秦鳳儀同歲,不過十九,在他這樣的年紀,就是方悅也沒秋闈呢。偏生方灝運道不好,遇著秦鳳儀這種朋友。給秦鳳儀一比,方灝原本的出眾也不顯了。好在,他不是鑽牛角尖的人,就是三年後再考,他也不過方悅的年紀。待晚上方灝回家,方大太太正跟丈夫誇兒子哪,“因著落榜,這幾天總是沒精打采,你說把我急的。阿悅大喜的日子,這樣招待客人可不成。結果怎麼著,我從那邊府裡出來,好些人誇咱們阿灝,說這時候就看出業,還是咱們本家的爺們兒,做事肯盡心。”

    方灝心說,他又不是不知輕重,阿悅哥大喜的事,他自然盡心。

    方灝進去,他娘又把他誇了一頓,方大太太道,“你明天要沒事,就跟你爹去你舅舅家一趟,商量下你妹妹的喜事。”

    “這急什麼,表兄剛中了舉,必然要去京城春闈,春闈後再辦喜事,雙喜臨門。”

    “你不懂。”方大太太道,“明天跟你爹一道去啊。”

    方灝道,“明天我沒空,明天是阿鳳家擺酒,他與我說了,要我過去幫他招呼。”

    “看我,真是忙糊塗了。阿鳳家明天擺酒啊?”方大太太笑,“那就這麼著吧,你去阿鳳那裡,他家別個都好,就是人少。我與你一併過去,這幾天,秦太太正得意呢。我是不愛看她那張得意洋洋的臉,主要是阿鳳那孩子,叫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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