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秦鳳儀不是什麼聰明人, 但, 李鏡前十五年見的聰明人加起來, 都不如秦鳳儀會打動人心。秦鳳儀就是這樣的人,他當然有許多壞毛病,但,同時, 也至真至純至情至性。
秦鳳儀又跑去打了水, 把小鏡子沖洗乾淨, 擦乾,再妥帖的放到懷裡,這才拉著李鏡的手下山去了。至於攬月, 留下收拾行禮吧。
其實,秦鳳儀還想讓李鏡嘗嘗棲靈寺的素廟呢, 李鏡卻是給秦鳳儀出家這一出弄出心裡陰影,再不願在寺裡多呆,說想吃獅子樓的菜。一提獅子樓,秦鳳儀開始吞口水,道,“我這好些天不去, 獅子樓的獅子頭肯定得想我了。”
李鏡笑,“去了也叫你吃素。”
“阿鏡阿鏡, 別這樣嘛。”秦鳳儀說著, 笑眯眯的扶李鏡上車, 還隔著車窗甜言蜜語, “跟你在一起,就是吃一輩子素,我也願意。”
李鏡輕斥一聲,落下車簾,秦鳳儀此方瀟灑萬分的飛身上馬,甭看他不懂啥武功,但生來臭美,就為了上馬好看,上馬姿勢是家裡特意請了馬術師傅,然後秦鳳儀練習好幾個月,此方在外騎馬,故而那一番風姿,便是隔著薄紗車簾,也著實引得李鏡注目。秦鳳儀朗聲一笑,吩咐車夫趕車,他隨在一畔。
倆人既回城,便直奔獅子樓。
因秦鳳儀是城中名人,他要出家的事,已在城中傳開了。這會兒獅子樓的夥計見鳳凰公子這麼滿面喜色春風得意的來了,微訝之下連忙上前招待。秦鳳儀先接了李鏡下車,入得樓內,那一番指手劃腳的暴發嘴臉,簡直絕了,“最好的包廂,給爺預備出來!有什麼好茶好點好菜,你瞧著上!”吩咐攬月,“爺今兒高興,賞!”把夥計喜的了不得,揣著賞銀連忙鞍前馬後的服侍秦鳳儀一行。
李鏡對於秦鳳儀這幅嘴臉也是無奈了,給他個眼色,秦鳳儀嘻嘻笑著,與李鏡進了包廂,便讓小二下去準備茶水了。李鏡道,“攬月先回家一趟,別叫你家裡惦記。”
攬月笑道,“大姑娘放心,辰星已是回去知會老爺太太了。”
李鏡便不再多言。
秦鳳儀叫攬月下去自叫幾樣好菜去吃,秦鳳儀的話,“這幾天我在廟裡混混沌沌的,吃的什麼,我也不大知道,想來都是些蘿蔔青菜,也叫你們跟我吃了好幾天的素。我吃素倒沒什麼,看你,臉都吃成青菜綠了,下去叫幾個好菜補一補,都算爺的。”
攬月笑應,連忙下去,不在這裡礙大爺的眼了。
李鏡卻是留了近身侍女在畔,秦鳳儀並不在礙,就開始嘀嘀咕咕與李鏡說起獅子樓的好菜來,越說越是饞得慌,李鏡都說,“我看,就是不去勸你,過些天你自己明白了,想起這獅子樓的菜也能把你饞回來。”
秦鳳儀道,“你不是那樣心狠的人,哪裡捨得我受苦呢。”
李鏡一笑,有時笨到不行,可有時,說起這些無賴話,又似是無師自通。
秦鳳儀雖然饞獅子樓的好菜,但心裡還記掛一事,與李鏡商量,“阿鏡,咱們既要成親,我就該三媒六聘的置辦起來,這事可要怎麼做?”
李鏡自有主張,“這個你不要急,我自有法子。”
秦鳳儀有些憂心,“我要早知娶你,以前就該好生念幾本書,倘有個功名,估計岳父還能多看我幾眼。如今我也沒功名,岳父沒見過我,亦不知我真心。倘以門第之見,我怕岳父會不樂意。”
“他樂不樂意有什麼要緊,你又不是倒插門,更不用看他臉色過日子。只管放心,我自會叫他點頭的。”
秦鳳儀自是信任他媳婦的本事,依舊道,“要有什麼難處,你可別自己抗,只管與我說。”
一時,菜品上了滿桌,李鏡吩咐夥計,“下頭的菜不要上了,這就夠了。”
夥計連聲應了,秦鳳儀給他媳婦布菜,李鏡笑,“你也吃。”
秦鳳儀好些天沒吃肉,饞慘了,好在,他吃相好,儘管有些急,仍不減鳳凰公子的風姿。李鏡跑了趟棲靈寺,這眼瞅就過晌了,自然也餓了,乾脆命侍女坐下一併用些。那侍女自幼隨李鏡一道長大,見姑娘這樣吩咐,一笑應了,坐在姑娘身畔,既服侍了姑娘,自己也能吃些。
如此,一餐飯後,二人情義更深。
秦鳳儀原想這就隨李鏡去李家商議成親的事,李鏡道,“你娘擔心你擔心的找到我家來,我方曉得你去廟裡的事。咱倆的事,原也急不得。這樣,你先回家,明兒再過來是一樣的。”
秦鳳儀點頭,“那我先送你回去,我再回家。”
李鏡能相中秦鳳儀,秦鳳儀自然也不只是臉好一個優點,秦鳳儀縱性子紈絝了些,但行事自有一番周全,尤其待女孩子,極是妥帖。這樣,先送李鏡回家後,秦鳳儀方眉飛色舞的回了自家。
秦家正因秦鳳儀去廟裡的事,好些天氣壓低迷。
今見廟裡去的大少爺神采飛揚的回家來了,門房老遠就跑出來給大少爺牽馬執蹬請安問好,秦鳳儀人迷喜事精神爽,笑嘻嘻的,“好幾天不在家,越發有眼色了。”沒理由找個理由誇了回門房,命攬月一人賞二兩銀子,門房喜不自勝的謝了賞。
秦鳳儀一路直奔父母的院裡,秦太太已得了辰星報的信,眼下正心焦的等著兒子回家。縱是早聽辰星說了,大爺已是好了,與李姑娘去獅子樓吃飯云云。今真正見著精神抖擻、神采奕奕的兒子才算放心,笑著就迎上前,抱住兒子的雙臂,上下打量著,眼中就流露出心疼來,“我的兒,可算是回來了。”
“娘!我好著哪!辰星沒回來跟你說麼,我都好啦!眼下還有樁大喜事要與娘說!”秦鳳儀眉開眼笑,這樣的大喜事,簡直是想憋都憋不住啊!
秦太太喜的落淚,“什麼喜事,趕緊與為娘說來。”
秦鳳儀孝順的給他娘擦眼淚,扶他娘坐下,打發丫環們,“你們先下去。”
丫環們一笑都退下了,秦鳳儀方與他娘說,“娘,阿鏡說要嫁給我,跟我成親。是不是大喜事?”
哪怕這是秦家一直盼著的事,此刻聽來,秦太太竟有幾分不敢信,連聲問,“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鳳儀唇角不自覺的揚起,“我們都說好了。”
秦太太拉著兒子的手,顧不得說兒子這些天在廟裡的事,先與兒子說這親事,秦太太道,“我的兒,這親事,得三媒六聘,過了婚書才算數。就你倆私下說的,這叫私定終身,不算數的。”
秦鳳儀笑嘻嘻地,“我知道啊,我已是同阿鏡商量三媒六聘的事哪。不過,她家離得遠,咱們跟岳父大人也不熟,此事一時還急不得,得慢慢來。我想著,明兒先過去,同大哥商量好,再說到京城提親的事。”
驚喜來得太快怎麼破!
對於秦太太,前番還擔心兒子一時想不開要出家,只要兒子從廟裡出來,她就謝天謝地了。不想,陡然間竟有兒子要娶景川侯府大姑娘的天大喜事砸頭上,秦太太一時都不能信。秦太太歡喜的沒了主意,母子倆都笑得跟朵花似的,秦太太道,“好好,我兒果然有福。這事,哎,這事先把你爹叫回來,咱們一家子商議出個章程才是。”
秦鳳儀自廟裡出來,就格外懂事,道,“我爹現在又沒在家,他肯定忙的,待晚上回來再說吧。”
“再忙也沒你的終身大事要緊。”秦太太一迭聲的把桃花喚了進來,讓她去二門傳話,把老爺叫回來商量事。
秦老爺還以為是兒子出事了,急慌慌的騎馬回家,見到妻兒都在家,皆是眉開眼笑,喜氣盈腮的模樣。秦老爺先是放下心來,再看兒子,在廟裡這幾天,果然消瘦了,但神采更勝從來,秦老爺心下大暢,笑道,“這麼急著喊我回來,也沒說什麼事,叫我著了回急。什麼事這樣歡喜?”
丫環奉了茶,秦太太便打發丫環下去,先讓丈夫喝口茶潤潤喉,秦太太一面在旁說了兒子與李姑娘的親事。秦老爺一拍大腿,“著啊!”又問兒子,“先時是不是因著李姑娘你才那樣傷心的,還去了廟裡。”
秦鳳儀道,“爹,你不曉得,原我也沒想與阿鏡成親,我們都結拜兄妹了。突然之間,小郡主與我說,他哥與阿鏡有親事。我當時如同被雷霹中,整個人都傻了,不知因何,心下難過極了。”
“啥?”這回仿被雷霹的不是秦鳳儀而是秦家夫婦了,李姑娘與平家有親事在身?
秦鳳儀連忙與父母解釋了這事,“並沒有親事,是小郡主亂說的。阿鏡說了,寧可出家做姑子也絕不會嫁那樣的紈絝子弟。那樣的人,又如何配得上阿鏡的人品。”秦鳳儀有些不好意思的,“我曉得,阿鏡中意的人是我。我先時以為自己能忍下對她的情義,不想,這人生了情,竟是半點忍不了,一想到她嫁給別人,我便難過的不成。”
然後,秦鳳儀還跟他娘說了半截夢中事,秦鳳儀道,“娘,你還記不記得,有一次我跑回家說,我見著一位姑娘。先時我曾做過一個夢,就夢到過這位姑娘,在夢裡是我媳婦。”
“記得,不就是三月的事麼,跑了一腦袋的汗。”
“我夢到的就是阿鏡啊。”秦鳳儀認真道,“我以前,從未見過她,突然就做了那樣的一個夢,你說多稀奇!更稀奇的是,這夢沒幾天,我就在茶樓遇到了她。她那會兒與大哥是剛到揚州,我們就遇到了,你說,是不是天上的緣分。”
“我的兒,竟有這樣的事!”
“是啊,先時怕嚇著你們,我就沒說。”
要說先時秦家夫妻還有些擔心這樁親事,此刻有兒子的夢境加以佐證,秦家夫妻是認定了:自家兒子天生就有這樣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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