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以退為進
路承周之所以沒有去廣發旅館,除了不想張奉新覺得,自己太過急切外,也是因為他得向組織匯報。
李向學對路承周這段時間的表現,很是滿意。
路承周與張奉新接觸,表現得可圈可點,表現出了很高的天賦。
作為一名臥底,除了需要嚴格的訓練外,天賦也很重要。
有些人,天生就合適當臥底。
路承周性格沉穩、遇事沉著、思維敏捷,遇事舉一反三,稍加訓練,就能成為一名優秀的特工。
李向學原本對路承周打入軍統,還有些擔憂,畢竟路承周如此年輕,經驗不足。
然而,路承周這段時間的表現,讓他完全沒有了顧慮。
這三天,他對路承周進行了系統的訓練。
這個時候,再對路承周進行技能訓練,已經沒有意義了。
因此,他們的訓練,主要是技巧。
說話的技巧,做事的技巧,與人溝通的技巧。
甚至,還有如何奉承別人的技巧。
李向學對心理學很有研究,對路承周的訓練,主要集中在這方面。
除了接受李向學的突擊訓練,路承周還要查案。
孫保全被綁架,已經過了六天時間,然而,綁匪到現在都沒有來勒贖。
這讓負責此案的溫秀峰愈發不安,克萊森琪只給了他七天時間,可此案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路承周心里,一直惦記著案發當天傍晚,看到的兩個可疑人。
這幾天的上班時間,他也從警務處調出了最近一個月的租房記錄。
根據李向學的,遠賊必有近巢的提醒,他希望能從出租房上面,找到線索。
可以肯定,綁匪至少有兩人以上。
因此,路承周需要調查住了兩名男子以上的新客。
綁匪來英租界,必然不會拖家帶口,因此,盤查的範圍又少了許多。
經過篩選,符合條件的有十幾處,而且分布在英租界各處。
路承周沒有腳踏車,這件事坐膠皮車也劃不來,沒辦法,他只好向阮健公匯報申請經費。
「這是溫秀峰的案子,你操什麼心?」阮健公听到路承周的匯報後,蹙起眉頭,很是不滿的說。
溫秀峰在二十四號路12號孫祝齡家里的態度,讓他很不爽。
他早就暗下決心,要讓溫秀峰知道,巡捕也是能辦案的。
阮健公早就有了安排,路承周的行為,在他看來,就是瞎搗亂。
「案子畢竟發生在二十四號路,再說了,如果我們把案子辦了,以後偵緝股還敢在我們面前擺譜麼?」路承周笑了笑。
這幾天與張奉新的接觸,路承周對別人心理的把握,越來越準確。
孫保全綁架案,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如果巡捕房能破了這個案子,自然是大大長臉的事。
阮健公能出任巡官,除了因為他當了十年巡捕,資格很老外,也是因為機緣巧合,辦過幾個漂亮的案子。
「就憑你?」阮健公輕蔑的看了路承周一眼。
他在溫秀峰面前,力挺路承周,那是因為他們都是巡捕,在偵緝股的人面前,當然要同心並力。
不可不認,路承周做事還是比較認真的,加上有克萊森琪的關系,阮健公對他一向比較客氣,屬于敬而遠之的那一種。
如果說誰家丟了只雞,他還相信路承周能幫忙找回來。
但現在丟的是人,還是被人綁架的,憑著他遠遠的看了一眼,就能找到嫌疑人?
「我是在阮先生的指揮下行事,如果僥幸找到線索,那是阮先生指揮有方。要是什麼都沒找到,也只是浪費幾天時間吧。請阮先生放心,我不會影響巡邏的。」路承周說。
「這樣啊……那好吧。」阮健公看了路承周一眼,沉吟著說。
「費用的事……?」路承周心里一喜,馬上問。
他之所以向阮健公匯報,主要是因為囊中羞澀,要不然,自行調查就是。
「你打報告,我來簽字。」阮健公說,作為巡官,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第六天的時候,路承周剛到巡捕房報到,阮健公就將他叫到了辦公室。
「孫保全的案子,不用再查了。」阮健公吩咐著說。
「不查了?是不是破了?」路承周詫異的問。
他觀察著阮健公的臉色,雖然對方要極力表現得跟往常一樣,但路承周還是注意到了,阮健公眼里,有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
路承周這段時間看人,總喜歡看很眼楮。
李向學跟他說,很多人的內心活動,都會通過眼楮,無意識的表露出來。
「你將這幾天的費用,寫個條子報上來。」阮健公不耐煩的說。
路承周張了張嘴,本還想多問幾句,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
這幾天路承周的變化也很大,對人性的揣摩,讓他知道,哪怕自己再爭取,也只是徒勞。
阮健公的神情,明白無誤的告訴了他,孫保全的案子,有了重大進展。
看到阮健公轉身走了出去,阮健公反倒有些意外。
在他看來,像路承周這樣的毛頭小伙子,應該年輕氣盛,目中無人。
之前的路承周,似乎有這麼一點苗頭,畢竟他是克萊森琪的學生。
然而,今天的路承周,表現得很沉穩。
路承周到下午,才听說,上午阮健公帶著人去抓綁匪了。
听到這個消息,路承周馬上想到了早上阮健公眼中的那絲亢奮。
路承周唯一意外的是,怎麼沒听到偵緝股的人出動呢?
另外,阮健公是怎麼知道消息的呢?
但路承周知道,自己無需去調查,因為溫秀峰會比他更加急于知道答案。
阮健公的行為,簡直就像在溫秀峰臉上,狠狠地打了一記耳光。
溫秀峰得知阮健公的行為後,發了瘋似的,到處尋找線索。
阮健公的行為,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
很快,溫秀峰就查到,問題出在二十四號路的郵差上面。
綁匪幾天沒打電話,阮健公估計,綁匪可能會給孫家寫信。
因此,阮健公找到送二十四號路的郵差,讓他把12號的信,先送到巡捕房。
昨天阮健公就收到了綁匪的來信,約在今天上午在鳳林村交錢。
得知消息後,溫秀峰帶著人,惱羞成怒的趕了過去。
然而,阮健公已經回來了。
讓溫秀峰唯一欣慰的是,阮健公並沒有抓到綁匪,他失手了。
阮健公確實在鳳林村布置了包圍圈,但綁匪也很機警,發現有人埋伏後,便鑽進高梁地逃走了。
人沒抓到,可不僅僅是丟面子的事。最重要的是,綁匪知道孫家讓警務處出面,肯定會將氣撒到孫保全身上。
搞不好,就此撕票也不一定。
阮健公原本後發制人,通過郵差先一步拿到線索,確實很漂亮。
然而,他讓綁匪跑掉,這樁露臉的事,馬上就變成丟臉了。
孫祝齡一直在警務處等消息,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得知阮健公失手後,他丟下一句︰「此事無需再煩勞警務處」,就離開了。
孫祝齡回到家後,偵緝股的人,被孫家「請」了出來。
孫家已經不再相信警務處,想要付贖金,與綁匪「私了」。
路承周得知消息後,既沒去12號的孫家,也沒回巡捕房。
這個時候,干好本職工作才是最重要的,不管去哪里,都是找不自在。
況且,這個時候,阮健公也未必有時間。
下班後,路承周才听說,溫秀峰與阮健公,在警務處副處長劉立峰的辦公室大吵了一頓,差點大打出手。
路承周回到宿舍,準備換了衣服出去,沒想到,竟然踫到了難得一見的同舍廖振東。
「听說今天你也去了鳳林村?」路承周好奇的問。
「那些人太鬼了,還沒露面就溜了。」廖振東站在路承周旁邊,不到他耳垂。
他的聲音有些尖,發出一種像猴子似的吱叫聲,怪不得外號叫廖猴子。
廖振東顯然不想多說這件事,畢竟失手了,說完後馬上走了出去。
路承周隨後走出來時,踫到顏海榮,他倒是向路承周說起了溫秀峰與阮健公大吵的情況。
「你是沒看到,當著劉副處長的面,差點動手了。」顏海榮笑嘻嘻的說,好像此事與他無關似的。
「如果阮巡官能多帶點人手,或許就不會是這個結果了。」路承周輕輕一嘆。
「誰說不是呢。」顏海榮應了一句。
路承周下班後,去了趟康伯南道仁安里的廣發旅館,不管綁架案如何,自己的任務更重要。
雖然組織上,要求他以個人名義,趁機打入軍統。
但路承周認為,自己加入軍統也不能太急切。
想要加入軍統,只能以退為進,就像當初劉備三顧草廬一樣。
晚上,路承周見到張奉新時,就特別表明了「態度」︰「可以為國家做點事,但不想加入軍統。」
路承周三天沒有出現,能再看到路承周來廣發旅館,張奉新已經很高興。
路承周的想法,他也很支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飯要一口一口的吃,加入軍統,也要一步一步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