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一千零一夜 作者:不可考(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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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uanchaos 2018-6-18 12:04: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04 50470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8 22:01

  第一百四十九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狼接受了狐狸的道歉,中止了懲罰行動。
  
  狼對狐狸說:「從今以後,你不要說與你無關的事,否則就要聽你不喜歡的話。」
  
  狐狸回答道:「遵命!從今以後,你不喜歡的事,我隻字不提。聖賢說得好:無人問你,不要回答;不懂之事,不要裝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莫向壞人進忠言,因為他們以怨報德。」
  
  狼聽過狐狸的這番話,微微地笑了。但是,狼仍對狐狸懷恨在心,心想:「我一定要設法殺死這隻狐狸。」
  
  狐狸忍受著狼對它的折磨和煎熬,心想:「驕傲和誹謗必然帶來死亡,造成困窘局面。先賢有訓:驕橫者必然失敗;魯莽者必定後悔;謹慎者安然無恙。平等待人乃是高貴者的品質之一;禮貌是最高尚的收穫。眼下,我最好遷就、奉承這個暴虐之徒,它是必定要滅亡的。」
  
  想到這裡,狐狸對狼說:「奴僕犯了罪,真主都會原諒、寬恕自己的奴僕。我是一個懦弱的奴僕,竟敢出言勸說主人,犯下了魯莽大罪。假若我早知道會嘗你的耳光之苦,我想就是大象也不敢進言的。不過,我無意訴說這一記耳光的痛苦,因為從中得到了快樂。這一記耳光雖然打的我夠難受的,然而其結果卻是歡樂和愉快。先賢有訓:來自訓育者的處罰,其始令人覺苦,其末卻比蜜甜。」
  
  狼聽罷狐狸的話,說道:「我寬恕了你的罪過。從今以後,你要加倍小心謹慎,少跌跤,承認你的奴僕地位。我的威嚴你已經見識過;誰與我為敵,決無好下場。」
  
  狐狸忙向狼叩拜,並且說道:「真主使你長命百歲,萬壽無疆。誰敢與你為敵,定為你所征服。」
  
  狐狸依然害怕狼,百般奉承它。
  
  有一天,狐狸到了葡萄園,發現園的牆上有一個缺口,不免心中生疑。狐狸心想:「這牆上出現一個缺口,其中必有緣故。古人云:‘誰看見大地上有了裂縫而不躲避,還想把腳踏上去,那便是冒險,必遭殺身之禍。’有一個例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相傳有一個人做了一個假狐狸,放置在葡萄園中,在假狐狸面前放上一盤子葡萄,以便讓真狐狸看見,上前去吃葡萄,落入羅網或陷阱之中送命。依我之見,這圍牆上的缺口就是一種陰謀詭計。古人說:‘謹慎小心就是一半聰慧。’從小心謹慎出發,我必須對這個缺口加以研究,也許會從中發現導致上當送命的機關。我決不能因為貪心而自投陷阱,白白送命。」
  
  想到這裡,狐狸走近圍牆缺口,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看,發現缺口下有一個大坑,那是葡萄園的主人為了捕捉糟蹋葡萄的野獸而挖的。狐狸還發現大坑上有一個薄薄的蓋子。
  
  看清楚之後,狐狸離開了那裡,說道:「讚美真主,我終於發現了那裡的秘密。我希望我的敵人——狼跌落在那深深的陷阱裡;因為那老狼在,我的生活便不得安寧。老狼被人捉起來,我就可以獨享葡萄園,平平安安地生活在這裡。」接著,狐狸搖晃著腦袋高聲笑著,得意洋洋地哼著小調,吟唱道:

  但盼此時此刻,
  
  勁敵已落入陷阱。
  
  惡狼時常成脅逼迫我,
  
  我的心總浸在苦水中,
  
  我期待人將惡狼殺,
  
  令其消影匿蹤。
  
  到那時園中靜悄悄,
  
  獨自戲耍葡萄藤。
  
  狐狸唱罷,轉身飛快跑了回去。狐狸對狼說:「喂,我的主人,真是天賜良機呀!真主為你提供了方便,可以讓你毫不費力地進入葡萄園。這是你的福氣呦!祝賀你呀!真主會讓你輕易地獲得戰利品。真乃是:生活的門路寬又廣,何須費力空繁忙!」
  
  狼不解地問:「何以見得呀?你說這些話,又有何憑據呢?」
  
  「我走到葡萄園裡,發現葡萄園的主人歸真了。於是,我便大搖大擺地走進了葡萄園,只見那裡果實累累,掛滿枝頭,色彩艷麗,真是饞人。」
  
  狼聽狐狸這麼一說,半點也不懷疑,禁不住垂涎三尺,貪吃之心頓生。於是,狼站起來,在貪心的誘使下,快步向葡萄園走去。
  
  狼和狐狸來到葡萄園圍牆的缺口處,只見狐狸停了下來,看上去疲憊不堪,一動不動,像是歸真了。狐狸暗自吟唱道:

  想見萊伊拉①,
  
  好一個貪心狂!
  
  痴情的漢子,
  
  玩命冒險郎!
  
  狼走近圍牆缺口,狐狸對狼說:「喂,我的主人,進園吧!用不著再把牆推倒了,真主已經做了好事。」
  
  狼通過牆的缺口,向葡萄園走去。它剛剛行至坑蓋中間,坑蓋便塌陷了,狼隨即跌入陷阱之中。
  
  眼見此情此景,狐狸欣喜若狂,心頭的煩惱與愁悶頓時煙消雲散。
  
  狐狸興高采烈地唱道:

  時光慈憫我,
  
  體諒我深受熬煎。
  
  讓我的願望得以實現,
  
  除祛我的憂煩。
  
  我一定寬恕惡狼,
  
  儘管它昔日罪惡滔天。
  
  可惜狠心的狼呀,
  
  難逃這死亡關。
  
  果園由我獨享,
  
  決不與愚蠢夥伴同歡。
  
  狐狸走到坑的旁邊,只見狼在坑底落淚,痛苦、後悔不已。狐狸和狼一道哭了起來。
  
  狼抬起頭來,望著狐狸,說:「喂,艾卜·侯賽尼②,你哭是因為可憐我的遭遇嗎?」
  
  狐狸說:「不是的!憑將你拋入陷阱的真主起誓,我並不同情、可憐你。我之所以哭,原因在於你竟然逍遙法外那麼長時間,為什麼在此之前不落入陷阱之中。假若在我見到你之前,你已經落入陷阱之中的話,我早就可以舒舒適適地過平靜日子了。不過,你的末日來臨了,你已經活到頭了。」
  
  狼說:「喂,幹壞事的傢伙!快到我母親那裡去一趟,把我的情況告訴她,但願她能設法救我。」
  
  狐狸說:「因為你太貪心,貪得無厭,使你跌入了陷阱,送了你的命。這一回,你沒有活命的機會了。喂,愚蠢的老狼,難道你沒有聽人這樣說過‘不計後果,必食惡果’嗎?」
  
  「艾卜·侯賽尼,你本來很敬重我,期望和我交朋友,懼怕我的魔力。我過去有對不起你的地方,請你千萬不要記恨在心。敬重真主、寬大為懷者,必得真主報償。這裡有詩為證,狼吟唱道:

  請播種美德吧!
  
  即使地點不妥當;
  
  不論在何地播種,
  
  終究不會令人失望。
  
  美德種播下去,
  
  他日必得報償。
  
  種美德必收美德,
  
  縱然等待時間太長。
  
  狐狸說:「愚蠢絕頂的野獸,呆傻無比的畜生,你暴虐蠻橫,高傲自大,目空一切,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你不講交情,沒有按照詩人的勸告行事。」
  
  說罷,狐狸吟誦道:

  君手握利劍之時,
  
  千萬不要蠻橫。
  
  勸君牢記一點:
  
  仇恨從來自暴虐而生。
  
  當你沉睡的時候,
  
  受虐待者頭腦尚清醒;
  
  他內心詛咒你,
  
  阿拉公正從不閉眼睛。
  
  狼聽罷狐狸的吟誦,說道:「喂,艾卜·侯賽尼,請不要再責備我過去的罪過,希望你高抬貴手,原諒我的過錯。你要知道,行善就是一種積德啊!你可知道詩人有這樣的詩句嗎?」
  
  狼吟誦道:

  趁自己有能力的時候,
  
  盡力行些善功。
  
  須知自己的情況,
  
  並非日日都有可能。
  
  狼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再三求救於狐狸。狼說:「喂,艾卜·侯賽尼,但願你設法救我一命。」
  
  「哼!你這個背信棄義、蠻橫成性的東西,你壞事幹盡,休想再活命。這就是你為惡的必然下場。」
  
  狐狸說罷,笑著吟唱道:

  不要再欺騙我,
  
  矇蔽難持久。
  
  休想逃活命,
  
  縱使你苦苦哀求。
  
  昔日你種下災禍,
  
  今天只有飲苦酒。
  
  狼仍然哀求,說:「艾卜·侯賽尼,你是最溫馴的動物,救救我吧!我今日落入這陷阱,我相信絕不是你幹的。」
  
  狼又吟誦道:

  回憶往昔歲月,
  
  你待我恩情甚厚。
  
  我今日遭災難,
  
  只能將你求。
  
  你是我的大救星,
  
  我脫險全仗你高抬責手。
  
  狐狸說:「愚蠢的傢伙!你高傲自大,暴虐成性,如今卻變得溫良、謙恭。過去我因為怕你,不得不奉承你,但我從未從你那裡得到什麼。你幹盡了壞事,惡貫滿盈,報應終於來臨了,豈不是罪有應得,還是死有餘辜呢。」
  
  狐狸吟唱道:

  狡猾的蠻橫之徒,
  
  你的罪惡多不勝述。
  
  你今日落入坑穴,
  
  理當嚐嚐臨終之苦。
  
  但盼今日起,
  
  狼種化為虛無。
  
  狼依然苦苦哀求:「我的好朋友,請不要用敵視的目光看我,更不要把我當作敵人痛罵。我們應該維持我們的老交情。我求你放下一條繩子,把一端繫在樹上,讓我攀著繩子上去。如果事成,我願把自己的財產和金錢全部奉送給你。」
  
  狐狸絲毫沒有動心,說道:「你就死了心吧!你欺負我,你虐待我,站在我的頭上大發淫威,我怎麼會伸手救你呢?你的大限已經來臨,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光明的世界了!等待你的,只有到多災海受苦受難!」
  
  「艾卜·侯賽尼,你就不要這樣固執了。你要知道,幫助一個患難之人,就是救一個臨危者的生命;救活一個人,就等於救活眾生。做人切不可固執己見,更不要剛愎自用。如今我落入陷阱,生命垂危,你怎可見死不救呢?我求你發點善心,立即行動,救我一命。」
  
  「凶狠、粗暴的傢伙,你表面善良,內心凶狠,就像隼③對待鷓鴣。」
  
  「隼與鷓鴣之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呢?」狼問狐狸。
  
  狐狸說:「一天,我進葡萄回去吃葡萄,我正在葡萄園裡時,見一隻隼向一隻鷓鴣俯衝而去。當隼壓迫捕殺鷓鴣時,鷓鴣迅速逃避,飛回巢中,隱藏起來。隼追了過去,對鷓鴣說:‘喂,傻瓜蛋,我看你在曠野上怪餓的,慈憫之心油然而生,便給你拾了些谷子,帶給你吃,不料你卻逃了。你這樣躲避我,實在不近情理。你快出來,接納我給你帶來的谷子,好好吃上一頓吧!’鷓鴣聽隼這樣一說,信以為真,出了巢穴,只見隼強開利爪,一下緊緊將鷓鴣抓住。鷓鴣這才明白了隼的來意,說道:‘你從曠野上給我帶來的就是這種谷子?你還說讓我好好吃一頓,你就這樣欺騙我?你吃了我的肉,真主定會讓它在你的腹中變成致命毒素,讓你一命嗚呼!’隼吃下鷓鴣,果然周身羽毛脫落,頭抬不起來,登時無常。」
  
  講到這裡,狐狸稍稍停頓,片刻過後,又說:「老狼呀,你有所不知:凡為兄弟掘坑的人,自己很快跌入坑中,是你首先背棄了我呀!」
  
  狼說:「不要提這些舊話了,也不要唸那些諺語了。我以前做的那些不好的事,也就不要說啦!眼下我處境如此糟,足夠我難受的了。我跌入了深坑,就連敵人也會同情的,何況朋友呢!請你趕快給我想個辦法,讓我擺脫困境吧!趕快救救我,哪怕求你受點累呢!朋友幫朋友,也許要承擔萬般辛勞;朋友救朋友,說不定會不惜兩肋插刀。古諺說得好:‘好心朋友勝過同胞兄弟。’你若能把我救出來,我一定給你收集足夠用的工具,然後再教給你一套出奇的本領,保證能讓你輕易地打開葡萄園和任何果園的大門,任意採摘果實,安心享用,無憂無慮。」
  
  狐狸聽罷,笑著說:「像你這樣的愚不可及之輩,學者們曾有過精彩的描述。」
  
  「學者們說什麼呢?」狼問。
  
  「學者們說:體態臃腫、性情粗暴者,遠智慧而近愚昧。狡猾、愚笨的傢伙,你說,‘朋友幫朋友,也許要承擔萬般辛勞;朋友救朋友,說不定不惜兩肋插刀’,這話一點兒不錯,但是,你卻讓我了解到你愚不可及、智力低下。你是個背信棄義之徒,我如何能和你交朋友呢?我本來對你抱有幸災樂禍的心情,你怎好把我當作你的朋友呢?假若你頭腦健全,那麼,你會知道這種話勝過利箭。你還說要給我收集足夠用的工具,然後再教我一套出奇本領,讓我自由出入果園,任意採摘果子,無憂無慮,安心享用……何其美妙動聽!你這個背信棄義的騙子,你連救你自己掙脫拿命天仙的辦法都想不出來,那些空話又從何談起呢?你為你自己考慮得很周到,但休想讓我接受你的勸告之言。你若有辦法,你就自己救自己吧!我祈求阿拉不要讓你逃脫滅頂之災。喂,蠢貨,有辦法自己救自己免於一死吧!你就不要教育別人了!你這樣的情況,很像一個患了病的人,另有一個患同樣病的人前來為他醫病,來者說:‘我給你治治病吧?’前者答:‘你何不先治自己的病呢?’來者無言以對,淒然離去。老狼啊,你正像那個想為病人治病的病人。你就呆在原地,等待災難降臨吧!」
  
  狼聽了狐狸這樣長長的一番話之後,知道狐狸不會幫任何忙,於是哭了起來,說:「想當初,我真是太粗心大意了。我萬萬不該欺負弱者。倘若阿拉能把我從這次磨難中救出來,我定徹底懺悔,痛改前非,悔過自新;我定穿粗毛表,隱居深山,敬畏阿拉,口唸主名;我將遠離其他野獸,大力周濟貧苦人和那些為主道而戰鬥的勇士。」
  
  說著,狼又號啕大哭起來。
  
  狐狸聽了狼說的這段話,認為狼對自己過去的蠻橫暴虐、自高自大已經仟悔,同情之心油然而生;再加上狼再三苦苦哀求,狐狸內心為之一動,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於是,狐狸走上前去,坐在陷阱邊上,尾巴垂到坑中。
  
  就在這時,狼站了起來,伸出前爪,抓住狐狸的尾巴,用力一拽,狐狸落在了陷阱裡,和狼落在了一起。狼說:「喂,毫無慈憫之心的狐狸,你本來是我的夥伴,在我的奴役之下,怎敢罵起我來了呢?現在你也落到了陷阱裡,受你的罪吧!先賢有訓:誰罵兄弟是狗奶養大的,那麼,他也必然吃過狗奶。有詩為證……」接著,狼吟誦道:

  天命降下大災,
  
  必將波及眾人家。
  
  災至都倒楣,
  
  怎麼還好分你我他?
  
  告訴旁觀者們,
  
  趕快甦醒吧!
  
  幸災樂禍的人們,
  
  必被大災滅殺。
  
  狼吟罷詩,接著說:「我要在你看見我被殺之前,先把你殺死。」
  
  狐狸心想:「我與這個暴虐之徒落入同一個陷阱,需要借計謀與之進行周旋。俗語云:‘女子打首飾,意在裝飾日。’古諺說:‘平日儲淚水,用在災臨時。’假若我不用計謀對付這個凶狠的野獸,無疑會立即喪命。」
  
  想到這裡,狐狸暗暗吟誦詩人的叮囑:

  你處的時代裡,
  
  一個個都像雄獅。
  
  他們怎樣得以生存,
  
  靠的是欺世。
  
  他們開通狡詐渠道,
  
  生活的磨轉動開始。
  
  若無力量採摘果子,
  
  只得以草為食。
  
  狐狸沉默片刻,對狼說:「喂,威力無窮的猛獸,你急忙把我殺掉,你會後悔的。你若遲緩一下,好好想想我對你講過的那些話,你就會了解我的用意了。倘若你立即將我殺掉,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狼對狐狸說:「狡猾的騙子,你要我暫緩殺你,難道說你對我和你平安逃命還抱有什麼希望?你就把你的用意告訴我吧!」
  
  狐狸說:「我的意思是說,你應該好好嘉獎我一番。因為我聽到了你發自內心的許諾,而且承認了你先前的過錯,誠心懺悔,願意做好事。我還聽到你的許願;如果阿拉能救你擺脫這次磨難,決心日後不再傷害同伴,不再禍害葡萄及其他水果,而且自此以後,謙恭謹慎,剪掉爪子,打掉犬齒,身穿粗毛衣,隱居深山,求道修行對阿拉頂禮膜拜,念念不忘阿拉的大恩。我聽了你的這些話,雖然我本希望你死,但此時此刻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我聽罷你那美好的懺悔詞和許願,便把我的尾巴伸下來,以期讓你攀住逃生;可是,你仍然沒有擺脫你那強暴的習性,沒有尋求逃脫的辦法,更沒有思考自己的安全利益,而是猛地一拽,將我拉下坑底,使我頓覺靈魂出殼,我和你都只有等歸真了。眼下,如果你能同意的話,還有一個辦法使你得救。你我得救之後,你應該忠實實踐你的諾言,照許下的願還願,我仍然做你的夥伴和朋友。」
  
  「要我同意什麼辦法?」狼殷切地問。
  
  狐狸說:「辦法很簡單:你後腿站立,讓我站在你的頭上,也好接近地面。我爬上地面之後,取來一件能讓你攀爬的東西,你再逃命。」
  
  「我不能相信你的話。」狼說,「因為先哲有訓:‘誰把信任用在仇恨上,那便是大錯鑄成。’‘誰相信沒有信譽的人,那將受騙上當。’‘誰考驗被考驗過的人,定會後悔不已。’‘誰把種種複雜情況混為談,必定福少禍多。’有詩為證啊!……」
  
  狼吟道:
  
  要說你的想法,
  
  我看全是胡亂猜疑。
  
  儘管如此,
  
  卻不失為一種智慧。
  
  行行好吧,
  
  不要置人於死地。
  
  狼又吟道:
  
  心長存疑慮,
  
  遇險方才得以脫逃。
  
  生活中清醒者,
  
  遭災自然少。
  
  碰到敵人來時,
  
  只管滿臉堆著笑;
  
  心中要懷著大軍,
  
  隨時準備舞槍動刀。
  
  狼再吟道:
  
  你所相信的,
  
  也是你的勁敵。
  
  與人相伴時,
  
  時刻要保持警惕。
  
  相信天長地久,
  
  無疑是一種奇蹟。
  
  預測吉凶事,
  
  防範心理不可棄。
  
  狼吟罷,狐狸對狼說:「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猜測總不是種美德,而誠信才是一種高尚、完美的品性,其後果必然是逢凶化吉,遇難呈樣。我的老狼主人,當前你應該設法擺脫為難境地才是。我們平平安安,總比死亡要好啊!請你趕快拋開猜疑與仇恨吧!假若你相信我,我無非會做出兩種選擇中的一種:要嘛給你放下一件東西,讓你攀爬出坑,得以逃生;要嘛,我背棄你,我自己逃生,卻讓你繼續留在阱中;而這後一種的可能性並不存在,因為我擔心那樣做會使我將來遭受到你所遭過的難,那是背信棄義者的必然下場。古諺說得好:‘忠實是美德,背叛乃醜行。’你應該相信我。我對災難並非不知,望切不要再推遲我們脫險的計劃。事情緊急,時間緊迫,不容我們再久談了。」
  
  狼說:「雖然我對你的忠誠不大相信,但你知道了我的懺悔之後,我認為你還是想救我的。」
  
  狼心想:「假若狐狸真的按照它所說的辦,就算它改正了自己的過錯,將功折罪了;如果狐狸說一做一套,口是心非,阿拉會懲罰它的。」想到這裡,狼說:「狐狸兄弟,你的建議我接受了。假如你背叛了我,那麼,你必死無疑。」
  
  說完,狼站直身子,狐狸站在狼的肩膀上,接近了地面,接著蹬住狼的肩膀縱身一跳,跳出了陷阱,整個身子落在地面上,登時被摔昏過去。
  
  狼在陷阱裡喊道:「喂,狐狸好友,千萬不要忘記了我,快快救我!」
  
  狐狸甦醒過來,一陣哈哈大笑,然後說:「受了騙的老狼,剛才因為我和你開玩笑,想戲弄你一下,才使我落入了你的手中。原因是我聽了你懺悔的話,高興得手舞足蹈,無意之中,把尾巴垂進坑中,遭你用力一拉,使我跌入坑底,還是阿拉把我救了,使我逃離了你的凶惡之手。你與魔鬼是同黨,我將助人置你於死地。你有所不知,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在婚禮上跳舞。我醒來之後,把夢境講給了一個會圓夢的人。圓夢人對我說:‘你將跌入坑中,還能得救。’我落入你的手中,又得以解脫,正是那場夢的驗證。受騙的傻瓜,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敵人,你怎麼不動腦筋,怎麼不好好想一想,在我聽過你那番粗暴的話之後,我怎麼會救你呢?我又怎會想辦法救你呢?先賢們有訓:‘壞蛋一死,人得寬舒,地得潔淨。’我知道,假若我忠實於你,必將忍受比背叛你更大的痛苦;如果不是害怕這一點,我本會設法救你的。」
  
  狼聽狐狸這樣一說,後悔得直咬自己的前爪……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萊伊拉,阿拉伯著名愛情悲劇中的女主角,痴情美女的典範。
  
  ②狐狸的外號。
  
  ③隼,一種凶猛的鳥,飛得很快,善於襲擊其他鳥類。其翅窄而尖,嘴短而寬,上嘴彎曲並有齒狀凸起。也叫做「鶻」。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8 22:02

  第一百五十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狐狸甦醒過來,一陣哈哈大笑,然後說:「……圓夢人對我說:‘你將跌入坑中,還能得救。’我落入你的手中,又得以解脫,正是那場夢的驗證。受騙的傻瓜,你要知道,我是你的敵人,你怎麼不動腦筋,怎麼不好好想一想,在我聽過你那番粗暴的話之後,我怎麼會救你呢?我又怎會想辦法救你呢?先賢們有訓:‘壞蛋一死,人得寬舒,地得潔淨。’我知道,假若我忠實於你,必將忍受比背叛你更大的痛苦;如果不是害怕這一點,我本會設法救你的。」
  
  狼聽狐狸這樣一說,後悔得直咬自己的前爪……
  
  狼看到硬的一手已經無濟於事,認定必須來軟的一手了,於是低聲下氣地對狐狸說:「你們這夥狐狸呀,嘴最甜,最喜歡開玩笑。這是你開的玩笑。可是,並非什麼時間都適於開玩笑呀!」
  
  狐狸說:「傻瓜蛋,開玩笑是很有限度的。你不要認為阿拉在把我從你的手中救出來之後,還會讓我落入你的手中。」
  
  狼說:「你我之間素有交情,你是一定願意救我的。你若把我救出,我一定好好獎賞你。」
  
  狐狸說:「先哲有訓:‘莫與無恥愚夫交友,因為他會給你帶來恥辱,不能為你錦上添花。’‘莫與騙子結誼,因為你有長處他掩蓋,你有短處他張揚。’先賢有訓:‘萬事皆有救藥,唯有死亡例外。’‘萬事皆可補救,除了本質敗壞。’‘萬事皆可排除,唯有天命除外。’這些格言是何等中肯啊!至於你說我可以從你那裡得到報償,我則應該把你比作那條從耍蛇人手裡逃跑的毒蛇。」
  
  「那是怎麼一回事呢?」狼問。
  
  「那條毒蛇逃出耍蛇人之手以後,一位過路人見之驚恐萬狀,便問道:‘喂,蛇公公,你怎麼啦?’毒蛇回答說:‘我剛從馴蛇人那裡出來,他正在追捕我。你如能救救我,把我藏在你身上,日後我一定好好報答你的恩情,為你做種種善事。’過路人為了得到報答,貪圖好處,便把毒蛇藏在自己的衣袋裡。馴蛇人走過去之後,毒蛇的恐懼完全消失了。過路人問毒蛇:‘我救你擺脫了你所恐懼的一切,你給我什麼報答呢?’毒蛇說:‘正如你所知,我們只會以咬人作為報答。請告訴我,我該咬你的哪個部位?’毒蛇狠狠地咬了過路人一口,過路人當即倒在路邊無常。喂,愚蠢的老狼,你就是那條毒蛇呀!你還沒有聽說過這首詩吧?聽我給你吟誦一遍!」
  
  接著,狐狸吟誦道:

  千萬不要相信,
  
  那發怒的青年;
  
  不要以為,
  
  他的怒氣已經消散。
  
  君不見蛇體表面,
  
  光滑美麗柔軟,
  
  舌後藏著劇毒,
  
  殺生在轉瞬之間。
  
  聽罷狐狸的吟誦,狼說:「喂,口舌伶俐、容貌俊美的好兄弟,我的情況,你並不生疏。你知道人們都是怕我的。你知道我能摧毀堡壘,拔掉葡萄樹。你就照我的吩咐辦吧!你就像奴隸伺候主人那樣對待我吧!」
  
  狐狸說:「喂,愚蠢、虛偽的老狼,你的呆笨和寡廉鮮恥使我感到驚異。你怎麼還命令我為你效力,在你面前作為奴隸伺候你呢?你等著吧!你將看到你的腦袋被石頭砸碎,你的犬齒將被打掉。」
  
  說罷,狐狸登上葡萄園的一個高丘,大聲呼喚守葡萄園的人們。人們聞聲迅速趕來。狐狸把狼落陷阱之事對人們一說,人們急忙趕到陷阱旁一看,果見狼落入了陷阱之中。於是人們一陣緊張,有的以重石相擊,有的用棍棒抽打,有的用矛頭猛刺。沒過多久,老狼便一命嗚呼。
  
  守園人相繼離去之後,狐狸回到陷阱旁,眼見老狼已死,高興得搖著腦袋,樂滋滋地吟唱道:

  蒼天眼睛明又亮,
  
  送掉了老狼命。
  
  求阿拉顯靈,
  
  將狼屍遠遠的拋扔。
  
  老狼啊老狼,
  
  你的害人之心好凶;
  
  而今倒楣的是你,
  
  災難足滅頂。
  
  你落入了陷阱,
  
  喪命自在情理之中。
  
  不論誰跌入,
  
  亦難活著逃命。
  
  自此之後,狐狸獨居葡萄園中,安然自樂,無憂無慮,格外平靜。
  
  講完這個故事,莎赫札德開始講《老鼠與黃鼬的故事》: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一隻老鼠和一隻黃鼬同住在一位貧苦農民宅中。農夫的一位朋友患病,醫生診斷後,開了個藥方,要用剝皮芝麻當藥服用,醫生還送給他一些芝麻。
  
  農夫拿到芝麻,交給妻子,並吩咐碾去芝麻皮。妻子遵照丈夫的囑咐把芝麻皮碾掉了,將剝了皮的芝麻放在一個地方備用。
  
  黃鼬看見芝麻,便走了過去,開始往洞穴裡搬運芝麻,僅僅一天工夫,就把一大半芝麻搬進了洞穴。
  
  農婦走來一看,見芝麻明顯減少了,便坐在那裡偵察,看看究竟誰來過,以期弄清芝麻減少的原因。
  
  不久,黃鼬又來搬芝麻了。它見農婦坐在那裡,知道她在偵察什麼,心想:「這種行為必然下場可悲。我真擔心那女人在等候著我。不計後果者,必定遭殃。我一定要做件好事,憑此顯示我的清白無辜,掩飾我的一切醜行。」
  
  於是,黃鼬開始把運到洞穴裡的芝麻搬出來,送回原處。
  
  農婦看在眼裡,心想:「這並不是芝麻減少的原因啊!因為它在從偷芝麻者的洞穴裡往外搬,然後堆放在原處。它把芝麻送回來,給我們做了一件好事。誰做了好事,當有好的報償。這不是芝麻遭偷的真正原因。不過,我還要在這裡偵察,看看偷芝麻的究竟是誰。」
  
  黃鼬弄清了農婦的心思,轉身跑去見老鼠。黃鼬對老鼠說:「喂,我的鼠妹妹,不關心鄰居,不保持友誼的人,是沒有任何用的。」
  
  老鼠說:「是的,我的好朋友!我與你為鄰,感到非常快樂。你這話又從何說起呢?」
  
  「我們的房東弄來了芝麻,他和他的老婆、孩子都吃了個足飽,剩下的都丟掉了,凡是有生命的朋友都去揀芝麻吃,若你也去揀一些吃,那是比誰都應該的。」
  
  老鼠聽後,驚喜不已,手舞足蹈,搖尾縱身,一心想飽餐一頓芝麻,當即竄出洞穴。
  
  老鼠跑去一看,果然看見剝了皮的芝麻閃爍著亮光。老鼠根本沒有去想事情的後果,毫無顧忌地衝了過去,情不自禁地大口大口吃了起來。就在這肘,農婦抽出準備好的一根棍子,手起棍落,剎那之間,老鼠頭破血流。
  
  貪食和不計事情後果,斷送了老鼠的性命。
  
  莎赫札德講完,舍赫亞爾國王說:「這個故事真有意思。你能給我講一個關於善結友情並且維持友誼,以便戰勝災難、擺脫困境的故事嗎?」
  
  「遵命!」
  
  莎赫札德開始講《烏鴉與老貓的故事》:
  
  相傳,一隻烏鴉與一隻老貓結為兄弟。一天,烏鴉與貓正在樹下玩耍談天時,忽見一隻猛虎朝大樹走來,不知不覺便走近了大樹,烏鴉看到情況危險,急忙展翅飛到樹上。只有貓留在樹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貓對烏鴉說:
  
  「好朋友,我把希望都寄託在你的身上了,你有辦法救救我嗎?」
  
  烏鴉說:「人到需要時才尋找朋友,面臨災難時才向朋友求救。有詩為證,」隨口吟誦道:

  世上的真朋友,
  
  與你在一起;
  
  寧可損害自己,
  
  也要保全你。
  
  世上的真朋友,
  
  災難降臨時顯誠意;
  
  保你舍家團聚,
  
  寧願自己骨肉分離。
  
  就在那棵樹的附近,有許多牧羊人,他們帶著許多隻護羊狗。烏鴉展翅飛去,用雙翅使勁地拍擊地面,邊拍邊發出「呱呱」的高聲叫喊。片刻之後,烏鴉又飛近牧羊人,用翅膀拍擊狗的臉,旋即騰空而起。
  
  那隻狗見烏鴉飛得不高,當即追趕而去。
  
  牧羊人抬頭一看,見烏鴉飛得很低,時而降落地面,時而騰空而起,也追趕了過去。
  
  烏鴉飛得不高不低,總是離狗群有段距離,好讓群狗捕不著它。群狗見此光景,一心想把烏鴉捕住。
  
  烏鴉飛得時高時低,群狗窮追不捨,終於追到了那棵大樹下。群狗見那裡站著一隻老虎,於是群起向老虎撲去。
  
  本以為可以把貓當作一頓美餐的猛虎見勢不妙,調頭逃離而去。
  
  貓依靠好朋友烏鴉的謀略,倖免於落入虎口。
  
  講到這裡,莎赫札德對國王說:「國王陛下,容我給你再講個好友相救的故事。」
  
  「講下去!」
  
  莎赫札德開始講《狐狸與烏鴉的故事》:
  
  相傳,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狐狸,住在山上的一個洞穴裡。它的狐崽每稍稍長大一點兒時,狐狸便因為饑餓且又覓不到食,而將自己的狐崽吃掉。假若不吃自己的狐崽,就得活活餓死。
  
  在同一座山頂,住著一隻烏鴉。狐狸心想:「我想與這隻烏鴉建立友情,一則可讓它為我消除孤獨寂寞之感,二則可以成為我謀生的幫手。因為烏鴉能做到的事情,我卻做不到。」
  
  於是,狐狸向烏鴉住的地方走去。當它接近烏鴉,並能聽到它說話聲音的時候,狐狸首先向烏鴉問安好,然後說:「喂,我的鄰居,穆斯林對穆斯林鄰居應盡兩項義務:其一是鄰居義務;其二是伊斯蘭教義務。你要知道,你是我的鄰居,你就應該對我盡義務,特別是我們要長期為鄰。正因為我打內心裡喜歡你,所以這種情感促使我善待你,推動著我來尋找你的友誼。你對此如何作答呢?」
  
  烏鴉對狐狸說:「你要知道,好話是最誠摯的可信的。也許你說的這些話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我擔心你的友誼只表現在口頭上,而內心裡卻充滿著敵意。因為你是食肉者,而我卻是被食者。因此,我們在交友結誼方面,應該有明顯不同。你為什麼想達到根本無法達到的目的,追求本不可能有的東西呢?你屬於獸類,而我屬於禽類,這兩類之間交朋友是不合適的。」
  
  狐狸說:「知道高貴者所在的地方,那就按照自己的意願,從他們當中選擇自己的朋友,也許可以達到有利於朋友的目的。我喜歡接近你,決計和你親近,以期在某些事情上相互合作,使我們的友誼取得成功。我有許多應該好好結交朋友的故事,你若樂意聽,我就講給你。」
  
  烏鴉說:「我同意你講故事。那就請你講吧,以便讓我了解你的用意。」
  
  狐狸說:「親愛的朋友,你好好聽著,我給你講一講跳蚤和老鼠的故事。這個故事能夠證明我剛才給你說過的那些話完全正確。」
  
  「那究竟是一個怎樣的故事呢?」烏鴉問。
  
  狐狸開始講《跳蚤與老鼠的故事》:
  
  相傳,許久許久以前,有一隻老鼠,住在一個腰纏萬貫的富商家裡。
  
  一天夜裡,一隻跳蚤跳到富商的床上,看見富商那光滑的身體。這隻跳蚤乾渴得要命,當即咬破富商的體膚,吸吮起富商的血來。
  
  富商覺得一陣疼痛,從睡夢中醒來,坐起身高聲呼喚家僕。家僕們聞聲而至,待富商說明遭遇,僕人們便一個個輓起袖子,開始搜捕那隻跳蚤。
  
  跳蚤覺察到數隻手捉拿它時,便蹬腿而逃,正好落在老鼠洞旁,迅速鑽進了老鼠洞,
  
  老鼠看見跳蚤,便問:「你與我既非同根,又非同類,是誰讓你闖進我的洞穴中來的?你在這裡肯定要受到粗暴的待遇的。」
  
  跳蚤對老鼠說:「我是逃到你這裡來的,保住了我的這條命,避免了一場殺身之禍。我是向你求保護的。我無心占據你的洞穴,更不會給你帶來禍殃,迫使你離開自己的家。我希望能有一天報答你的恩情。你必將看到我的話變為現實。我是言必信,行必果。」
  
  老鼠聽後,說:「既然情況像你說的那樣,就請放心吧!」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26

  第一百五十一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老鼠聽後說「情況既然像你說的那樣,就請放心吧!你來無妨,你會看到這裡的一切都使你高興,決不會遭到什麼意外,除非我遇到什麼不測。我會把友情全部獻給你,不要後悔自己錯過了喝那個富商鮮血的機會,更不要因為從他那裡得不到食糧而惋惜。你就滿足你的平常生活吧!因為那對你來說最安穩。跳蚤兄弟,我聽某詩人有這樣一首詩」,老鼠接著吟誦道:

  甘於寂寞,
  
  平生樂在知足中。
  
  輕鬆度日月,
  
  隨遇而安身立命。
  
  清涼水一罐,
  
  一張發麵餅。
  
  粗鹽少許放食裡,
  
  破衣能夠擋風。
  
  生活全由主安排,
  
  滿意笑盈容。
  
  跳蚤聽了老鼠的話,說道:「我的鼠姐姐,你的叮囑我都聽清了。我衷心服從你,沒有任何力量能夠使我違抗你的美好意願,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老鼠說:「誠摯的友誼有美好的願望作基礎也就足夠了。」
  
  說罷,老鼠和跳蚤立下了誓盟,結為好友。自此之後,跳蚤夜間宿於富商的床上,從不超越床去幹別的;白天和老鼠一起住在老鼠洞中。
  
  一天夜裡,商人帶著許多金幣回到家中。商人回到房間,便開始清點金幣。老鼠聽到金幣的響聲,將頭伸出洞外,瞪大眼睛望著那些金幣,只見富商將金幣放在枕頭下面,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老鼠對跳蚤說:「難道你沒有看到機會和佳運來了嗎?你有辦法讓我們弄到那些金幣嗎?」
  
  跳蚤說:「不管幹什麼事,都應該量力而行。如果力量不足,即使計劃周密,也會徒勞無益。就像貪圖谷粒的麻雀,跌入籠中,白白送命。你既不能取來金幣,更運不出房間。我連一枚金幣都扛不動,拿了金幣又有何用?」
  
  老鼠說:「我在這座房子裡,挖了七十個出口。我還找了一個萬無一失的地方,專門藏寶。你若有辦法把商人弄出房間,我就有辦法把金幣搬走。」
  
  「我負責把商人趕出房間!」
  
  說罷,跳蚤一躍而起,落在富商床上,上去狠狠咬了富商一口,這是富商從未經歷過的一口狠咬。咬罷,跳蚤蹦到一個安全地方,躲了起來。那富商突然醒來,想逮住跳蚤,但蹤影未見,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這時,跳蚤見商人睡著,又跳了上去,狠狠咬了一口,比第一口更厲害,富商睡不著了,索性離開床鋪,到門外的條長凳上躺著睡覺去了。就在這個時候,老鼠開始搬運金幣,一氣搬了個精光,一塊未剩。
  
  次日清晨,富商見枕頭下的金幣不見了,猜疑有人盜走了他的金幣。此外,富商還有種種猜測,五花八門,理不出個頭緒。
  
  狐狸講完跳蚤和老鼠的故事,對烏鴉說:「喂,目光遠大、天資聰穎、經驗豐富的烏鴉,你要知道,我對你說這些話,完全是為了報答你的恩惠,就像跳蚤報答老鼠一樣。請你想一想,跳蚤是怎樣善報老鼠的吧!」
  
  烏鴉說:「行善者若想行善,就行善事;若不想做善事,可以不做善事。對於以疏遠尋求聯繫的人來說,行善並不是一種義務。你是我的敵人,假若我對你發善心,也許因此會斷送我的性命。狐狸呀,你是狡猾、欺詐之輩,你的誓約是靠不住的,誓約不可信之人,是不可饒恕的。聽說不久之前,你背棄了你的狼朋友。你背信棄義,用陰謀詭計,害死了你的夥伴。狼是你的同類,你與它相處那麼長時間,尚且容不下它,幹出了那種事情,我又怎能相信你的勸告呢?你對你的同類朋伴尚且如此,對你的異類敵人又會怎麼樣呢?你對待我,只會像隼對待弱小的鳥兒那樣。」
  
  「隼是怎樣對待小鳥們的呢?」狐狸明知故問。
  
  「相傳,有一隻隼,年輕時暴烈、任性……」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27

  第一百五十二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烏鴉繼續給狐狸講《隼與小鳥的故事》:
  
  烏鴉說:「……狐狸呀,你是狡猾、欺詐之輩,你的誓約是靠不住的;誓約不可信之人,是不可饒恕的。聽說不久之前,你背棄了你的狼朋友。你背信棄義,用陰謀詭計,害死了你的夥伴。狼是你的同類,你與它相處那麼長時間,尚且容不下它,幹出了那種事情,我又怎能相信你的勸告呢?你對你的同類朋伴尚且如此,對你的異類敵人又會怎麼樣呢?你對待我,只會像隼對待弱小的鳥兒那樣。」
  
  「隼是怎樣對待小鳥們的呢?」狐狸明知故問。
  
  烏鴉說:「相傳,有一隻隼,年輕時暴烈、任性,不管是陸地上的野獸,還是大海裡的禽魚,都怕它三分,誰都怕它傷害自己,關於隼暴虐、凶猛的故事很多很多。這隻隼經常捕殺別的鳥。隨著歲月的推移,這隻隼年紀大了,體弱力衰,覓食困難,整日處在饑餓之中。它終於想出了個主意,來到鳥群中間,吃鳥兒們剩下的食物。一隻不可一世的凶禽,變成了一隻靠計謀覓食的可憐老鳥。喂,狐狸呀,你雖然失去了力量,然而你的欺騙手段並未消逝。毫無疑問,你要求與我交朋友,只不過是你覓食維生的一種計謀罷了。我決不會將自己的性命送到你的手中,因為阿拉給了我的翅膀以巨大力量,還賦予我高度的警惕性和銳利的目光。我知道,誰模仿比自己高強的人,會感到疲倦,說不定還會喪生。」
  
  狐狸問:「模仿比自己高強的人,怎麼還會喪生呢?」
  
  烏鴉說:「我給你講個《麻雀與蒼鷹的故事》吧!」
  
  相傳,許久許久以前,有一隻麻雀,一次偶然飛越羊圈上空,見羊群進進出出,熱鬧非常,便落下來仔細觀看。
  
  就在這時,一隻蒼鷹俯衝下來,直投羊群,伸出利爪,抓住一隻小羊羔,隨即拍翅騰空而起,向遠方飛去。麻雀見此情景,羡慕之心油然而生,於是拍著翅膀,興奮地說:「我也要像蒼鷹那樣,抓一隻羊羔,美餐一頓。」
  
  麻雀決心下定,隨後向羊圈飛去,落在一隻毛茸茸的小羊羔背上,抓住細軟的絨毛,使勁地拍翅,然而無論怎樣用力,也飛不起來。片刻後,只見那隻羊羔在地上打起滾來,毛被屎尿粘在一起,麻雀的爪被牢牢纏住,想逃都逃不成了。
  
  麻雀正在驚惶失措之時,牧羊人走了過來。剛才蒼鷹抓走一隻羊羔,牧羊人已感十分心疼,而此時又見麻雀企圖盜羊,不由得氣上加氣,火上澆油。但見牧羊人一個箭步衝上去,一把將麻雀抓住,然後將麻雀翅膀上的羽毛全部拔光,接著用線拴住麻雀的兩條腿,對孩子說:「喂,兒子,給你一個活玩意兒!」
  
  「什麼玩意兒?爸爸……」
  
  「一隻老家賊!這隻麻雀想模仿比它高強的那隻蒼鷹,來羊圈偷羊羔,真是自不量力,自投羅網。」
  
  烏鴉講完麻雀與蒼鷹的故事,對狐狸說:「喂,狐狸呀,你壓根兒就是個善於學壞的傢伙。你想模仿比你高強者,到頭來自找苦吃,沒有好結果。這就是我要說的話。我勸你還是平平安安地回你的洞穴中去吧!」
  
  狐狸眼見烏鴉拒絕和自己交朋友,便失望地調頭往回走去,邊走邊哭,邊走邊咬牙,邊走邊呻吟。
  
  烏鴉聽到狐狸的哭聲,又看見它那痛苦、憂傷的樣子,高聲喊道:「喂,你究竟怎麼啦?為什麼哭、呻吟、咬牙、垂頭呢?」
  
  狐狸答道:「因為我發現你比我還狡猾……」
  
  狐狸加快步子,回自己的洞穴去了。
  
  莎赫札德講到這裡,舍赫亞爾國王說:「這些故事真是精彩!你還有類似的神話故事嗎?」
  
  「有的。」
  
  莎赫札德開始給國王講《刺蝟與雉鳩的故事》:
  
  相傳,許久許久以前,有一隻刺蝟,將自己的窩造在一棵椰棗樹旁。就在這棵椰棗樹上,棲息著一對雉鳩,依靠吃椰棗維生,日子寬裕舒適。
  
  刺蝟心想:「雉鳩有椰棗吃著,而我卻眼巴巴地望著,一顆也吃不上。我一定要想個辦法吃上椰棗。」
  
  不久,刺蝟在那棵椰棗樹下挖了一個洞,作為自己和妻子的窩穴,並在窩穴的旁邊建造了一座清真寺,獨自在那裡道乘修行參悟,苦練靜思,膜拜阿拉,遠離塵世。
  
  雉鳩本是位勤於膜拜阿拉的虔誠信徒。它見刺蝟淡漠塵世,虔誠無比,不禁由衷感動。雉鳩問刺蝟:
  
  「喂,刺蝟兄弟,你修功參悟,虔誠膜拜有多長時間啦?」
  
  刺蝟回答:「三十年了。」
  
  「你吃什麼呢?」
  
  「吃椰棗樹上的落下的椰棗。」
  
  「你穿什麼呢?」
  
  「以針刺、荊棘為衣。」
  
  「你為什麼選擇這個地方居住,而不到別的地方去呢?」
  
  「我之所以選擇這個地方居住,目的在於為那些迷途者和無知者指出正路。」
  
  「我本來猜想你不是這樣的情況,但我很喜歡你所做的一切。」
  
  「不過,我擔心你言行不一呀!我怕你像這樣的莊稼人:播種的時節到了,卻舍不得種子,說:‘我擔心播種的時節已經過去,白白把錢花在買種子上。’收穫的季節來了,看見人們都在忙著收割成熟的莊稼,這才後悔自己因為舍不得播下種子而坐誤農時,結果悲感交加,大病不起,一命嗚呼。」
  
  雉鳩問刺蝟:「我如何才能擺脫塵世的糾纏,專心敬拜阿拉呢?」
  
  刺蝟說:「你要為來世做好充分準備,更要滿足於今世的生活。」
  
  「我是鳥,我不能離開椰棗樹,因為樹上有我的食糧呀!假若我離開椰棗樹,恐怕再也找不到安身之處了。」
  
  「你可以把樹上的椰棗打下來,等打下夠你們夫妻倆全年吃的椰棗,你就搬到樹下來,以便獲得修功參悟方便的良好指教。你把椰棗打下來之後,搬到巢穴中儲藏起來,以備日後食用。椰棗吃光,坐靜①日久,便可習慣於樸素節儉的生活了。」
  
  「刺蝟兄弟,阿拉會給你報償的。因為你對我講到了來世,並且給我指出了正確的道乘修行之道。」
  
  說罷,雉鳩夫妻開始忙碌起來,摘下椰棗樹的椰棗,一個一個、一串一串地扔下去,旋即樹上一枚棗子也不見了。
  
  刺蝟見自己有了吃的食糧,高興極了,急急忙忙將落在地上的椰棗搬到洞穴之中,作了自己的儲備糧。刺蝟心想:「雉鳩夫妻日後若需食糧,必來求我,企圖得到我這裡的東西,相信我道乘修行刻苦,心地虔誠。如果它倆聽我的勸告和訓教,並且接近我,我就把他倆抓住吃掉。到那時候,這個地方只剩下我自己,落在樹下的棗子足夠我吃的了。」
  
  片刻過後,雉鳩夫妻倆打完了椰棗,從樹上下來,發現刺蝟把椰棗全都搬到了自己的洞穴之中,於是問道:「心地善良、善於說教的刺蝟兄弟,我們連椰棗的蹤影都看不見了;你要知道,我們是依靠椰棗為生的呀!椰棗都到哪裡去了呢?」
  
  刺蝟說:「也許被風刮走了。你要知道,體面的謀食辦法是向農夫索求,張口者不能不吃食。」
  
  刺蝟繼續用那些訓詞訓教雉鳩夫妻,用種種華麗的詞語向它倆顯示自己的虔誠,直至雉鳩夫妻倆相信了刺蝟,向它走去,進了它的洞穴門,完全沒有想到刺蝟的陰險與狡猾。
  
  雉鳩夫妻剛踏進門,刺蝟便將門口一封,頓時張牙舞爪,面目猙獰。
  
  雉鳩看出刺蝟設下的騙局明顯暴露,便說:「你一夜之間,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難道你不曉得被壓迫者定有援助者嗎?你千萬不要耍陰謀詭計,以免落個欺騙某商人的騙子們的下場。」
  
  刺蝟問:「欺騙商人的騙子?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雉鳩開始對刺蝟講《富商與騙子的故事》:
  
  相傳,在一座名為信德的城市裡,有一位商人,財源茂盛,腰纏萬貫。他牽著駱駝,前往某城銷售。
  
  行不多久,有兩個壞蛋跟上了那個富商。那兩個傢伙也帶著一些錢和一些貨,裝成商人的模樣,跟在那個富商的後面。兩個傢伙在第一個打尖休息的地方,一番商量之後,決定詐騙那個富商的錢財;與此同時,兩個傢伙又各心懷鬼胎,都想加害對方,以期獨占那富商的錢財。倆人都在暗打算盤:「我倆一同害死了那個富商之後,我再把我的同伴害死,到那時候,富商的所有錢財,不就從從容容、輕輕鬆鬆地落到了我一個人的手中了嗎?」
  
  兩個傢伙暗自下定害死對方的決心,各自拿來自己吃的一份飯食,將毒藥悄悄地放入飯食中,然後客客氣氣地將自己的那份飯食讓給對方吃。
  
  吃飯之前,那倆傢伙還在和富商一起聊天,談笑風生,親密無間。可是,吃飯之後,富商見二人久久不來,心裡好生悶得慌,於是去找,看二人究竟在幹什麼。富商到那裡一看,發現二人躺在飯碗旁邊,已經歸真了。
  
  富商見此慘狀,經過一番思考,得知那倆傢伙在合謀算計自己,而且相互心懷鬼胎,都想害死他,然後再害死對方,獨自占有他的貨物和錢財,結果自己先送了自己的命,而富商則安然無恙。
  
  講到這裡,舍赫亞爾國王對莎赫札德說:「莎赫札德,你講的這個故事,我以前確實沒有聽過,很有教益。能再給我講一個這樣的故事嗎?」
  
  「遵命!」
  
  莎赫札德開始講《耍猴的小偷》:
  
  相傳,許久許久以前,有一個人,他有一隻猴子。表面上,這個人是耍猴的,其實是個小偷。他不去本城市場則罷,只要一去,必大有收穫,滿載而歸。
  
  一天,有一個人帶著一包衣裳到市場上去賣。到市場上叫賣很長時間,結果沒有一個人給個價錢;而且他連包都不打開,只有想買的人,他才把包打開讓人家看。
  
  說來也巧,那個耍猴的小偷看見了這個賣舊衣裳的人。賣衣人放下包袱,坐下正休息時,耍猴人來到賣衣人面前,耍起猴來。賣衣人把注意力都集中了那隻猴子身上,結果那包衣裳被耍猴的小偷偷走了。
  
  耍猴的小偷收拾起玩猴的那套傢伙走去,來到一個空曠的地方,打開包袱一看,卻原來是一包舊衣裳,不禁大失所望。於是,他在舊包袱皮之外加丁一個漂亮的新包袱皮,隨後帶到另一個市場上叫賣。
  
  耍猴人賣舊衣裳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不開包,因為價錢很便宜,所以人們願意買。
  
  一個人走來,見包袱皮漂亮,十分喜歡。於是未打開包看裡面的東西,便掏錢將包袱買下,然後高高興興帶回家中給妻子。
  
  妻子看見那包東西,問道:「這是什麼呀?」
  
  「一包好東西喲,便宜極了,簡直就跟白揀的一樣。如果把它賣掉,一定能賺許多錢。」
  
  「你準上當受騙了!這麼便宜的東西,一定是偷來的。不仔細看看東西就買,要出婁子的!難道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得?這樣會像織匠那樣,要鬧出人命的。」
  
  丈夫驚問:「織匠?還會鬧出人命的?那是怎麼回事?」
  
  妻子開始講《織匠的故事》:
  
  相傳,某村裡有位織匠,終年辛辛苦苦地勞動,方才能夠維持生活。
  
  有一天,同村裡的一位富翁鄰居舉行盛大宴會,邀請了許多賓客,織匠也應邀出席。席間,織匠眼見人們個個衣飾華貴,人人儀容非凡,不勝羡慕之至。織匠又見主人對那些賓客十分敬重,令僕人們給他們端上豐盛菜餚,暗自心想:「假若我能換個職業,找一個活兒更輕鬆、掙錢更多,我一定會積攢許多錢,也能買得起華麗的衣服,我在人們眼中的地位也就自然提高了。」
  
  宴會上,織匠看見人們爭相獻藝助興。有個人登上高牆,然後跳下,穩穩地站在地上,他便坐不住了。織匠心想:「我一定要像這個人一樣,幹一件我所不能幹的事情!」
  
  隨後,織匠爬上一堵高牆,然後縱身跳了下來,這位織匠摔得頭破血流,當場喪命。
  
  妻子講完故事,然後對丈夫說:「我之所以給你講這個故事,為的是防止你被貪慾征服,想那些非分之事。」
  
  丈夫聽後,說:「智者並非因其有知識而事事平安,愚者亦並非因其無知而時時遭難。我看見那經驗豐富、熟知蛇性的耍蛇人,常常被蛇咬死;而那些對蛇一無所知的人,卻往往能夠將蛇戰勝。」
  
  一番爭論之後,丈夫違背妻子的勸告,照常出去買貨。
  
  這一次,他從竊賊手裡買了便宜貨,結果吃了官司,不幸送了一條命。
  
  講到這裡,莎赫札德開始講《小鳥與孔雀的故事》:
  
  相傳,從前有一隻小鳥,每天都去朝拜一位鳥王。它每天早出晚歸,往往第一個參見鳥王,最後一個離開鳥王的宮門。
  
  有一天,群鳥聚集在一座高山上。群鳥相互議論說:「我們的數量已經很多,而且常常意見不一,一定要選個國王管理我們,以便集中我們之間的意見,消除我們之間的分歧。」
  
  那隻小鳥建議它們擁立孔雀為鳥國國王;那就是小鳥崇拜的鳥王。
  
  眾鳥一致同意小鳥的建議,擁立孔雀做了它們的國王。
  
  孔雀國王對眾鳥一視同仁,並且任命那隻小鳥為宰相兼御用文書。小鳥有時不要任何隨從,親自去視察、處理一些事情。
  
  有一次,小鳥宰相一整天沒去見孔雀國王,孔雀國王忐忑不安,如坐針氈。正當這時,小鳥宰相來了。孔雀國王問:「你是我的近臣,怎麼一天不來見我呢?」
  
  小鳥宰相答道:「我看見一件事情,使我生疑,令我害怕。」
  
  「你看見了什麼事情?」孔雀國王問。
  
  「我看見一個人帶著一張網,用木樁將網架在了我的巢窩口,網下撒了些谷粒,他則遠遠地坐在一個隱蔽的地方等候。我坐在一個地方,觀察了好久,看那獵人究竟還要幹什麼。正在這時,一對灰鶴飛來,天命使那夫妻倆一道落入網中,只聽那對灰鶴夫妻發出淒涼的叫喊。那獵人立刻跑了過去,將灰鶴夫婦牢牢抓住,眼見此情此景,我感到十分傷心。這就是我一天未來見國王的原因所在。國王陛下,為了警惕獵人的羅網,我不能再在我的巢中住下去了。」
  
  孔雀國王說:「你不能離開你的巢窩呀!因為在天命面前,警惕是沒有用的。」
  
  小鳥宰相服從孔雀國王命令,說道:「我將忍耐下去,決不違背國王陛下的勸告。」
  
  小鳥宰相保持著高度警惕性,為孔雀國王取來飯,孔雀國王吃飽飯後又喝足了水,小鳥宰相方才離去。
  
  有一天,小鳥宰相看見兩隻麻雀在地上廝殺爭鬥,心想:「我身為國王的宰相,怎能眼見兩隻麻雀在我面前爭鬥而不聞不問呢?憑阿拉起誓,我一定要從中調解。」想到這裡,小鳥宰相當即走了過去進行勸解。
  
  小鳥宰相剛走過去,獵人一網扣去,將它們全都扣在網裡,小鳥宰相亦未能倖免。獵人走上前去,抓住小鳥宰相,遞給自己的同伴。同時說:「好好抓住,不要讓它飛了。這隻鳥兒真肥,我還從未見過比它更肥的鳥兒。」
  
  小鳥宰相被獵人的同伴抓在手裡,它想:「我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孔雀國王說得很對,在天命面前,警惕是沒有用的。即使保持警惕,也無法逃脫天命的安排。詩人說得何其正確啊!」
  
  接著,小鳥宰相吟誦道:

  世上本來不可能有的事情,
  
  就是神仙也造不出來。
  
  世間當有的事,
  
  自然會見到光明。
  
  當有的事必有,
  
  時間一到便發生。
  
  可憐的愚昧漢吶,
  
  常常被蒙在鼓中。
  
  莎赫札德講到這裡,舍赫亞爾國王說:「喂,莎赫札德,再講一個這樣的故事吧!」
  
  莎赫札德說:「假若國王陛下能把我留到明天晚上,阿拉定將報償國王。」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修煉。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27

  第一百五十三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開始講《畢卡爾與莎姆絲的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相傳,哈里發哈倫·拉希德在位期間,巴格達有個商人,他有一個兒子,名叫艾卜·哈桑·阿里·本·塔希爾。
  
  艾卜·哈桑腰纏萬貫,慷慨大方,人見人愛,儀表堂堂。他進出哈里發的宮殿如履平地,不必經過允許,亦無人查問。哈里發的宮僕、女僕都喜歡他。他常與哈里發對坐飲酒,吟誦詩歌,暢談奇聞趣事,議論古今短長。
  
  不過,艾卜·哈桑是個買賣人,以出入市場為職業。有一位青年常去他的店鋪裡聊天,這位青年名叫阿里·本·畢卡爾。他本是一位波斯國王的兒子。阿里王子身材適中,容貌俊秀,堂堂儀表,面頰紅潤,兩眉彎彎,二目炯炯有神,說話帶笑,語詞甜美,素來平靜隨和,性格爽朗可親。
  
  有一天,阿里·畢卡爾正與艾卜·哈桑坐著聊天,邊談邊笑之時,突然看見十位妙齡少女步履翩然,向店鋪走來。那十位少女,一個個婀娜多姿,花容月貌,煞是美麗動人。其中有一姑娘騎著一匹披著鑲金嵌銀鞍韉的高頭大馬,只見姑娘身披細薄絲斗篷,纏著一條金腰帶,風姿綽約,天生麗質,光彩照人,其美勾魂奪魄,正如詩人所云:

  肌膚如絲綢光滑,
  
  為人熱情善言無虛囈。
  
  明眸能說話,
  
  動心銷魂蓋酒力。
  
  俊俏客貌入夢,
  
  但願相會有約期。
  
  睫毛漆黑如夜,
  
  前額明亮似晨曦。
  
  行至艾卜·哈桑店鋪門前,那位少女離鞍下馬,上前向店主問安,艾卜·哈桑立即回了禮。
  
  阿里·本·畢卡爾見姑娘美貌,不禁神采飛揚,想起來離去,但姑娘說:「原地請坐著吧!怎好我們來,而先生卻走呢?這不合道理嘛!」
  
  阿里·本·畢卡爾說:「小姐,我是個逃離家園、淪落天涯之人,想必不用說你也看得出來。有詩說得好……」
  
  阿里·本·畢卡爾吟誦道:

  她是艷陽,
  
  寓舍在天上。
  
  送來光明與溫暖,
  
  足以慰心房。
  
  你難以登上天,
  
  她也不會把你訪。
  
  姑娘聽後,微微一笑,問哈桑:「這位青年打哪兒來?他叫什麼名字?」
  
  艾卜·哈桑說:「他是外鄉人,波斯國王的兒子,名叫阿里·本·畢卡爾。外鄉人嘛,應該格外敬重人家。」
  
  姑娘說:「我的女僕來了,就讓她把這位青年帶到我那裡去吧!」
  
  「遵命!」艾卜·哈桑一口答應。
  
  姑娘隨即轉身離去。
  
  阿里·本·畢卡爾不知道艾卜·哈桑和姑娘說了些什麼。
  
  一個時辰過後,女僕來到艾卜·哈桑面前,女僕說:「我家小姐請你和你的朋友去她那裡。」
  
  艾卜·哈桑帶著阿里·本·畢卡爾向哈里發哈倫·拉希德的王宮走去。
  
  女僕將二位青年領入一座宮殿,讓他倆坐下。過片刻,一桌筵席擺到了他倆的面前。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洗過手,端上酒來,二人縱情開懷暢飲。
  
  之後,女僕領二位來到一大殿。走進宮殿一看,但見廳內有四根巨柱,滿鋪華美地毯,裝飾極為考究,就像天堂裡的一座宮殿,四壁富麗堂皇,珍寶古玩琳琅滿目,令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驚異不己。
  
  二人正觀賞奇珍異寶之時,忽見十位女僕翩翩走來,個個如花似玉,宛如天仙下凡,勾人魂魄,動人心弦;她們排著隊,簡直就像天堂裡的仙女。隨著她們來的又有十位女僕,手裡各拿著一把樂器,向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問過安好,即輕彈玉指,歌聲飛揚,在崇拜者的心中,每個姑娘都是愛神的化身;緊跟在她們之後,又出現十位女僕,個個前胸豐隆,人人體態輕盈;烏黑髮亮的眼睛,白裡透紅的臉蛋,彎如柳葉的眉毛,她們是崇拜者的美神,也是觀賞者眼中的美景;她們身穿彩綢衣裙,色澤耀眼奪目;她們行至門口,站了下來。
  
  在她們之後,又走出十位女僕,相貌比她們更美,個個衣著華麗,在門口的另一邊站了下來。接著,十位女僕進門來,簇擁著一位女子,名叫莎姆絲·奈哈爾,在她們當中就像一輪圓月,看上去如同眾星捧月。莎姆絲·奈哈爾長髮披肩掩背,身著天藍色衣裙,外披繡花斗篷,腰繫嵌著寶石的腰帶。只見她大模大樣地走來,坐在椅子上。
  
  阿里·本·畢卡爾一看見那女子,頓時愛在心裡,詩興大發,欣然吟誦道:

  我吐囈語之日,
  
  便是我的病之始。
  
  我的情不會改,
  
  我的友誼會久存不衰。
  
  情深愛亦深,
  
  我的魂溶入天姿;
  
  情厚愛也厚,
  
  我的骨已細如絲。
  
  阿里·本·畢卡爾吟罷,對艾卜·哈桑說:「兄弟,假若你想為我做好事,本當來這裡之前,就把情況告訴我,也好讓我思想上有個準備,以便適應這裡的環境呀!」
  
  說完,阿里·本·畢卡爾哭了起來,邊呻吟邊訴苦。艾卜·哈桑對他說:「兄弟,我一心想給你辦一件好事。但是,我很怕因此給你造成什麼麻煩,妨礙與小姐見面,影響你與她之間的聯繫。兄弟,不必見外,你只管放心就是了!我想這位女子一定非常喜歡你,願意和你對坐談天。」
  
  阿里·本·畢卡爾問:
  
  「這位姑娘叫什麼名字?」
  
  「她叫莎姆絲·奈哈爾……她是哈里發哈倫·拉希德的一位愛妃。這個地方就是哈里發王宮。」
  
  「我……現在哪裡?」
  
  「我們現在拉希德王宮裡。」
  
  莎姆絲·奈哈爾坐下,仔細打量阿里·本·畢卡爾,但見容貌英俊,氣宇軒昂,舉止莊重;阿里·本·畢卡爾也偷眼望瞭望莎姆絲·奈哈爾,雙方不由自主,深深沉浸在愛河之中。
  
  莎姆絲·奈哈爾吩咐歌女們各就各位,眾樂女各抱著一把四弦琴,玉指輕彈,樂聲四起,唱歌開始。
  
  其中一位歌女伴著琴聲唱道:

  再修書一封,
  
  但願取到回函。
  
  呼聲船公公,
  
  請聽我細訴衷言:
  
  主公連著我的心,
  
  主公是我的生命線。
  
  賜我一吻吧,
  
  權作重禮賞賜,
  
  我還你一吻,
  
  正合你的心願。
  
  倘若還有什麼要求,
  
  只管隨意取;
  
  我穿著吝嗇衣裳,
  
  你身披慷慨長衫。
  
  阿里·本·畢卡爾聽罷,欣喜異常,對歌女說:「再唱一首吧!」
  
  那歌女撥動琴弦,唱道:

  遠離意中人,
  
  不禁眼淚淋淋。
  
  呼聲我的耳與目,
  
  呼聲我的命根。
  
  千萬不要慈憫,
  
  那些悲淚浸眼的人。
  
  歌女唱完,莎姆絲·奈哈爾對另一名歌女說:「喂,你來唱一首吧!」
  
  那歌女彈起四弦琴,唱道:
  
  我因秀目陶醉,
  
  並非醉於美酒。
  
  他離我眼前,
  
  翩翩來我夢鄉遊。
  
  酒美不醉人,
  
  鬢髮使人神走。
  
  呵護並不能服人,
  
  美德確乎有人求。
  
  淡色染雙鬢,
  
  似披甲勇士將我魂收。
  
  莎姆絲·奈哈爾聽後,讚嘆不已,遂令另一歌女吟唱。那歌女唱道:

  天燈光燦爛,
  
  青春勝過鮮露。
  
  面頰可以書寫,
  
  愛情亦有限。
  
  小巧玲瓏得主護佑,
  
  相見一聲親切呼喚。
  
  歌聲剛落,阿里·本·畢卡爾對靠近他坐著的一個歌女說:「喂,姑娘,你來唱一首詩呀!」
  
  那歌女立刻彈起四弦琴,唱道:

  往來總覺時短,
  
  固執撒嬌難。
  
  多少障礙得消除,
  
  春心活潑在少年。
  
  相聚光陰貴,
  
  盡卓莫等閒。
  
  歌聲未消,阿里·本·畢卡爾已是讚嘆不已,熱淚盈眶。
  
  莎姆絲·奈哈爾見阿里·本·畢卡爾且哭,且吟,且訴,不禁心焦異常,憂慮滿懷。她站起身來,走到圓宮廳大門。阿里·本·畢卡爾緊緊跟了過去,二人相互擁抱在一起,同時暈倒在地,一時不省人事。
  
  女僕們立即走上前去,將二人抬入廳裡,往臉上撒玫瑰水。
  
  莎姆絲·奈哈爾和阿里·本·畢卡爾甦醒過來之後,不見艾卜·哈桑,立即問:「艾卜·哈桑在哪兒?」
  
  躲在坐椅一旁的艾卜·哈桑馬上走了過去,向莎姆絲·奈哈爾問安。
  
  莎姆絲·奈哈爾說:「艾卜·哈桑,你辦了一件好事,我求阿拉允許我給你報償。」
  
  莎姆絲·奈哈爾走到阿里·本·畢卡爾面前,說:「先生,我打心底裡愛你。不過,我們面對戰爭臨頭的命運只有忍耐。」
  
  阿里·本·畢卡爾說:「憑阿拉起誓,小姐,只有見到你,我才覺得心安;只有你,才能澆滅我心中的火;我對你的愛,只有我的魯合歸去時,才會消失。」
  
  話音未落,阿里·本·畢卡爾哭了起來,淚珠直滾腮邊,如同雨下。
  
  莎姆絲·奈哈爾見此情景,也哭了起來。
  
  艾卜·哈桑說:
  
  「憑阿拉起誓,你倆的事情真使我感到奇怪,令我迷惑不解。你倆的事情真是太離奇了。如今你倆相見時淚如雨下,分別時又該如何呢?」
  
  片刻後,艾卜·哈桑又說:「現在不是落淚、悲傷的時候,而是高興、開心的時候。」
  
  莎姆絲·奈哈爾朝一個女僕使了個眼色,那女僕站起身來走去。片刻後帶來數名女僕,個個手捧銀盤走來,盤中滿盛各種美味,頃刻間一桌美味佳餚擺在賓主的面前。
  
  莎姆絲·奈哈爾和阿里·本·畢卡爾坐下進餐。飯畢,撤去桌子,賓主洗過手,女僕送來沉香香爐和玫瑰水瓶,開始薰香、灑香水。片刻後,一排女僕走來,人人手捧雕花金盤,滿盛各種各樣的飲料、水果和點心,香氣撲鼻,色澤艷麗,賞心悅目,人見人喜。接著,男僕抬來一缸葡萄酒。莎姆絲·奈哈爾留下十名男僕和十名歌女,讓其餘女僕離去。她吩咐那十名歌女彈奏四弦琴,並命令其中一個吟唱詩歌。片刻後,弦樂高奏,歌女和曲吟唱道:

  笑容滿面送上問候,
  
  希望失去復再生。
  
  面對著責備者,
  
  表述我的胸中情:
  
  我與他之間,
  
  淚水隔離了情思;
  
  彷彿眼中淚,
  
  含情脈脈與我同。
  
  歌女唱完,莎姆絲·奈哈爾站起來,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滿一杯,遞給阿里·本·畢卡爾……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31

  第一百五十四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莎姆絲·奈哈爾留下十名男僕和十名歌女,讓其餘女僕離去。她吩咐那十名歌女彈奏四弦琴,並命令其中一個吟唱詩歌。

  ……
  
  我與他之間,
  
  淚水隔離了情思;
  
  彷彿眼中淚,
  
  含情脈脈與我同。
  
  歌女唱完,莎姆絲·奈哈爾站起來,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斟滿一杯,遞給阿里·本·畢卡爾。
  
  隨後,莎姆絲·奈哈爾令另一個歌女吟唱,只聽那歌女唱道:

  淚水流淌的時候,
  
  頗似杯中酒。
  
  誰使杯中物,
  
  如同淚水淌流?
  
  我憑主起誓,
  
  借問酒家在何處?
  
  誰使我淌淚,
  
  自斟自飲權當酒。
  
  歌女唱完,阿里·本·畢卡爾舉杯一飲而盡,然後將空杯遞給莎姆絲·奈哈爾。莎姆絲·奈哈爾又將杯子斟滿,遞給艾卜·哈桑,艾卜·哈桑接過一飲而盡。隨後,莎姆絲·奈哈爾抱起四弦琴,說道:「你飲酒,必得我來伴唱。」
  
  邊說邊調好琴弦,邊彈邊唱:

  且看腮邊淚珠,
  
  正縱情唱著歡歌。
  
  胸中正燒著,
  
  熾熱愛情一把火。
  
  唯恐別離遠,
  
  淚流日見多。
  
  有淚如同鄰相居,
  
  遠近不用再說。
  
  莎姆絲·奈哈爾接著唱道:

  我們相聚歡宴時,
  
  君身金光閃。
  
  紅日自貴手上升起,
  
  星月是你的項圈。
  
  君贈酒一杯,
  
  傾自明眸之間。
  
  君是皓月一輪,
  
  眾星圍著你旋轉。
  
  莫非君是神,
  
  生死別離隨隨便便?
  
  阿拉造就了你的品格,
  
  惠風反映了你的意願。
  
  君非凡人,
  
  而是天上謫仙。
  
  阿里·本·畢卡爾和艾卜·哈桑聽罷莎姆絲·奈哈爾的美妙歌喉與絕倫詩句,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情不自禁,手舞足蹈,難以自已,又說又笑。
  
  正當歡樂之時,一女僕走來,只見她害怕得周身顫抖,女僕說:「夫人,不好啦!」
  
  莎姆絲·奈哈爾問:「怎麼啦?」
  
  「哈里發來啦!他與阿菲夫、邁斯魯爾就在門外。」
  
  聽女僕這樣一說,大家個個膽顫心驚,而莎姆絲·奈哈爾卻笑著說:
  
  「你們不用害怕!」
  
  莎姆絲·奈哈爾轉臉又對女僕說:「回他們話,我們馬上就離開這裡。」
  
  隨後吩咐關上圓宮門,放下窗簾,莎姆絲·奈哈爾轉身向御花園走去。
  
  來到花園,莎姆絲·奈哈爾坐在長椅上,讓一個女僕壓住她的兩隻腳,叫另一個女僕將花園門打開,以便哈里發和隨行人員進來,然後令其餘女僕離去。
  
  片刻後,掌刑官邁斯魯爾帶著二十名大漢,進了花園,每人都握著一口寶劍。他們走上前來,向莎姆絲·奈哈爾問安。莎姆絲·奈哈爾問:「你們到這裡來所為何事呀?」
  
  他們異口同聲回答:「信士們的長官向你問好!哈里發因見不到你而感到寂寞,要我們告訴夫人,今天他那裡有歡慶活動,希望活動將要開始時,夫人前去助興。現在夫人到哈里發那裡去,還是請哈里發到夫人這裡來呢?」邁斯魯爾說。
  
  莎姆絲·奈哈爾站起來,說:「服從信士們的長官的命令!」
  
  隨後,莎姆絲·奈哈爾呼喚管家婆和女僕們,告訴她們說,她要迎接哈里發。女僕、男僕們即刻動手,開始為迎接哈里發做準備。莎姆絲·奈哈爾對宮僕們說:「你們去請哈里發,就說我在此恭候大駕光臨。」
  
  片刻過後,一切擺放齊備。
  
  隨即,莎姆絲·奈哈爾離開花園,進圓宮大廳去見阿里,將阿里·本·畢卡爾摟在懷裡,同他告別。阿里·本·畢卡爾淚流滿面,說:「夫人,這種告別,也許會摧毀我愛你的心靈。我求阿拉給我力量,讓我承受住這場愛情的磨難。」
  
  莎姆絲·奈哈爾說:「憑阿拉起誓,真正受到摧殘的是我呀!因為你還可以到街上去尋歡覓樂,訪親問友,以求歡欣,而我呢?我只能在災難中掙扎,尤其是我已答應在此迎接哈里發。也許我因為想念你而使我面臨巨大危險。我愛你,我戀你,我為離開你而感到難過。我到了信士們的長官面前,用什麼語言、什麼心情歌唱?我用什麼語調與信士們的長官對話?我又用什麼目光看那個沒有你的身影的地方?沒有你坐在那裡,我喝的酒又有什麼味道?」
  
  艾卜·哈桑說:「你不要為難!你要忍耐!今夜與信士們的長官歡宴,你千萬不可大意!萬萬不能讓哈里發察覺出你心不在焉!」
  
  正在此時,女僕稟報說:「夫人,哈里發的僕役來啦!」
  
  莎姆絲·奈哈爾急忙站起,吩咐女僕說:「快把艾卜·哈桑和他的同伴帶到御花園的閣樓裡去,讓他倆暫時躲避一下,然後設法把客人送出宮門。」
  
  女僕帶著二人進到閣樓,關上門,便離去了。
  
  阿里·本·畢卡爾和艾卜·哈桑躲進閣樓,朝御花園望去,但見哈里發在百名手握寶劍的僕役護衛下進了御花園大門。哈里發身旁有二十名女僕簇擁,個個如花,人人似月,頭戴鑲金嵌玉花冠,手持熾燃著的巨大蠟燭;哈里發春風得意,大搖大擺,行進在女僕中間。走在前面的是邁斯魯爾、阿菲夫和沃綏福。
  
  見哈里發的隊伍剛到花園門口,莎姆絲·奈哈爾和女僕們一道迎上去,在花園門口向哈里發行吻地禮,伴哈里發在園中的椅子上落座。花園裡的所有女僕和僕役都站在哈里發的周圍,園內燭光通明,如同白晝,樂器齊奏,歌聲飛揚。
  
  哈里發讓大家各自就座,莎姆絲·奈哈爾在哈里發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與哈里發談天。
  
  所有這些情景,躲在閣樓裡的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都看得清清楚楚。哈里發與莎姆絲·奈哈爾之間的談話,二人也聽得明明白白。
  
  哈里發吩咐打開圓宮門,眾宮僕拾級而上,點燃蠟燭,頓時宮內燈燭通明,夜色消失,如同白晝。片刻過後,女僕們送來酒器,宮僕們抬來御酒。
  
  艾卜·哈桑說:「這些飲酒用的器具,件件都是珍寶,我從未看見過這樣精美的、漂亮的酒器,簡直可以說不曾聽人說過。天哪,這真使我驚心動魄,彷彿是在夢中。」
  
  阿里·本·畢卡爾自從告別莎姆絲·奈哈爾的時刻起,因為神魂不定,思戀纏心, 直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當他甦醒過來,往閣樓外一看,豪華場面令他大吃一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在人間。
  
  他對艾卜·哈桑說:「好壯觀的場面呀!我真擔心哈里發發現我們在這裡,或知道我們的情況。使我更為擔心的還是你。因為我已入了死人的行列,倒沒有什麼可怕的了。我的死,是因為戀情、鍾愛而走火入魔。我多麼盼望阿拉能夠拯救我們擺脫這可怕處境!」
  
  阿里·本·畢卡爾和艾卜·哈桑一直藏在閣樓裡觀看,直到豐盛宴席擺在哈里發面前。
  
  這時,哈里發望著一個歌女,說:「給我們唱一首動人心弦的情詩吧!」
  
  那歌女邊彈琴邊唱道:

  世有一位天方女,
  
  不見親人面。
  
  漢志①有沉香,
  
  姑娘深深將我戀。
  
  路遇駱駝隊,
  
  捎來情思一片。
  
  急忙點火待遠客,
  
  禁不住淚水漣漣。
  
  誰解我的情,
  
  恐以為我的心寒。
  
  歌女歌未唱完,莎姆絲·奈哈爾暈了過去,一時不省人事。女僕們立即走上前去,用椅子將她抬走。
  
  躲在閣樓的阿里·本·畢卡爾見此情景,亦昏倒在地。艾卜·哈桑說:「啊,可憐的兄弟,天命割裂了你倆之間的愛情啊!」
  
  正在這時,送他倆躲避在閣樓的那個女僕來了,對艾卜·哈桑說:「喂,情況不妙!艾卜·哈桑,快帶著你的夥伴離開這裡吧!如果行動遲緩,事情會暴露。你們倆馬上行動;不然的話,我們都會喪命的。」
  
  艾卜·哈桑說:「你瞧,我的夥伴站都站不起來,怎麼走得了呢?」
  
  女僕馬上取來玫瑰水,灑在阿里·本·畢卡爾的臉上,阿里·本·畢卡爾緩緩甦醒過來。
  
  艾卜·哈桑背起阿里·本·畢卡爾,和女僕一道快步走下樓梯。女僕迅速走去打開王宮臨底格里斯河的便門,將二人送出了門,讓他倆在一張長凳上坐下。女僕拍了兩下巴掌,一條小船應聲而至。女僕對船公說:「船公公,請把二位送到對岸去!謝謝你啦!」
  
  艾卜·哈桑把阿里·本·畢卡爾背上船,阿里·本·畢卡爾望著圓宮和花園,吟誦了一首告別的詩:

  現在就告別,
  
  我伸出一隻弱手;
  
  另一隻手掌,
  
  放在熾熱的心口上。
  
  這不是最後一次約會,
  
  無意改變我的初衷。
  
  此時,女僕也跳上船,對船公說:「快把船劃走吧!」
  
  船公急速划船,女僕也跟著他們乘船而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註釋】
  
  ①漢志,即希賈茲,在今沙特阿拉伯境內。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32

  第一百五十五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艾卜·哈桑背起阿里·本·畢卡爾,和女僕一道快步走下樓梯。……艾卜·哈桑又把阿里·本·畢卡爾背上船。此時,女僕也跳上船,對船公說:「快把船劃走吧!」
  
  船公聽命,急速划船,女僕也跟著他們乘船而去。
  
  船到對岸,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下船上岸。女僕告別二人,並對他倆說:「我本不想在這裡與你倆告別,但我不能去別的地方。」
  
  說完之後,船公撐船返回,女僕揮手與二人惜別。
  
  阿里·本·畢卡爾癱在了艾卜·哈桑的面前,站也站不起來。艾卜·哈桑說:「我們不可在此久留,我擔心有賊來襲擊我們。」
  
  阿里·本·畢卡爾終於站了起來,勉強向前走了幾步。
  
  河的這邊有艾卜·哈桑的幾位朋友,二人便向一位可信的朋友家走去。
  
  來到那位朋友家門前,艾卜·哈桑輕輕敲過門,主人應聲而至,開門一見是艾卜·哈桑,立即表示歡迎,將二人帶入客廳。
  
  主人問艾卜·哈桑從哪裡來,他說:「我們剛從家裡出來不久,想辦一件事情。有位朋友和我有交往,他想借錢外出,我便來找他,還帶上我的好友阿里·本·畢卡爾,希望能找到他,不料那位朋友不在,我們沒有見到他。天色晚了,我們又不好回家,想了半天,來你這裡借宿最好。所以就來打攪你了。」
  
  主人歡迎二位客人,一番熱情招待,大家安歇了。
  
  翌日清晨,艾卜·哈桑和阿里·本·畢卡爾告別主人,進了城,艾卜·哈桑領阿里到自己家中,小睡片刻。
  
  艾卜·哈桑醒來,令僕人將家中整理一番,頓時四壁生輝,光彩照人。艾卜·哈桑心想:「我一定要讓這位小夥子心情舒暢,忘掉憂愁。因為我對他的心事一清二楚。」
  
  阿里·本·畢卡爾醒來,先要了點兒水喝,起了床,做過小淨,繼而補做白天和夜間錯過的禮拜,借用談話安慰自己。
  
  艾卜·哈桑見此情景,走上前去,對阿里·本·畢卡爾說:「公子,你今夜就住在我這裡吧,以便消去你心中的憂悶與相思之苦。讓我們一道歡度良宵。」
  
  阿里·本·畢卡爾說:「兄弟,照你的話辦。無論如何,我是逃不掉臨頭的災難的,你就看著辦吧!」
  
  艾卜·哈桑站起身來,吩咐僕人,讓他們請來歌女和樂師,吃喝完畢,二人一直談到夜幕降臨。
  
  天色漸暗,點燃燈燭,開始把盞對飲,熱鬧非常。歌女彈起四弦琴,唱道:

  時光老人,
  
  向我射來利箭;
  
  使我耳聾,
  
  令我告別友伴。
  
  時光老人敵視我,
  
  我的耐力不勝單。
  
  我曾有預感,
  
  本當在此之前。
  
  阿里·本·畢卡爾聽罷這首詩,立即暈倒在地,直到拂曉時分,仍未甦醒過來。天亮了,正當艾卜·哈桑失望之時,阿里·本·畢卡爾甦醒了過來。
  
  阿里·本·畢卡爾一甦醒過來,就要求回家。艾卜·哈桑沒有阻攔他,而是將他送回他自己的家中。
  
  回到自己家中,阿里·本·畢卡爾方才放下心來。艾卜·哈桑衷心讚美阿拉,令這位朋友掙脫了陷得很深而不能自拔的戀情泥坑。
  
  艾卜·哈桑想告別離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33

  第一百五十六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阿里·本·畢卡爾一甦醒過來,就要求回家。艾卜·哈桑沒有阻攔他,而是將他送回他自己的家中。
  
  回到自己家中,阿里·本·畢卡爾方才放下心來。艾卜·哈桑衷心讚美阿拉,令這位朋友掙脫了陷得很深而不能自拔的戀情泥坑。
  
  艾卜·哈桑想告別離去,阿里·本·畢卡爾說:「好兄弟,要保持聯繫啊!」
  
  「一定,一定!」
  
  艾卜·哈桑離開那裡,來到自己的店鋪,開張營業。他一直等待著那位小姐的消息,但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他。
  
  那天夜裡,艾卜·哈桑在家中度過。第二天清晨,他來到阿里·本·畢卡爾的住處,進門一看,發現阿里·本·畢卡爾躺在床上,周圍坐著他的同伴和大夫,大夫給他開方,切脈。艾卜·哈桑走上前去,向阿里·本·畢卡爾致安,問其情況。人們相繼離去後,艾卜·哈桑說:「你感覺怎樣?」
  
  阿里·本·畢卡爾說:「我的消息已經傳出去,聽說我病了,因此朋友們都來看我。因為我沒有力氣起來,走不動路,只有撒謊說是病了。你看,我一直躺著,來了許多朋友關心我。那位小姐有什麼消息嗎?你見到她沒有?」
  
  艾卜·哈桑說:「自從我們在底格里斯河畔分手那天起,那位小姐一直沒到我店裡來過。」
  
  艾卜·哈桑又說:「兄弟,你要小心,千萬別出什麼事,你也要放寬心,不要老是落淚。」
  
  阿里·本·畢卡爾說:「兄弟,我感到身不由己呀!」
  
  阿里·本·畢卡爾一陣長吁短嘆後,吟道:
  
  她曾吃過苦,
  
  我卻未曾經驗;
  
  她的手腕被刺扎,
  
  我的皮膚亦有疼痛感。
  
  她憂心忡忡,
  
  害怕身中利箭;
  
  我將鐵質鎖子甲,
  
  給她穿在身上邊。
  
  大夫為我切完脈,
  
  卻道不出病在何處;
  
  我說自己苦在心,
  
  大夫的手指離我手腕。
  
  她的幻影造訪我,
  
  很快離開了我的宅院。
  
  把情況講述一下,
  
  不要加話語也不要減。
  
  她說不要管我,
  
  讓她死於甘渴;
  
  我答不能這樣,
  
  即使死也不飲仙泉。
  
  水仙花似珍珠,
  
  如雨降人間;
  
  用它去灌溉玫瑰花,
  
  食果不能怕酸。
  
  阿里·本·畢卡爾吟罷詩,說道:「我已經歷了一場未曾想到的災難。此時此刻,對於我來說,沒有比死亡更快活的事了。」
  
  艾卜·哈桑說:「好兄弟,忍耐是贏得勝利到來的法寶!你好好休息吧!」又說:「忍耐一下,但願阿拉能使你痊癒。」
  
  艾卜·哈桑告別阿里·本·畢卡爾,剛到自家店鋪,開張營業。他在店鋪裡沒呆多大一會兒,那位女僕來了。相互問候之後,艾卜·哈桑發現那女僕心神不定,面浮憂傷神情,便說:「歡迎你,姑娘!莎姆絲·奈哈爾夫人可好哇?」
  
  女僕說:「夫人的情況,我會告訴你的。阿里·本·畢卡爾怎麼樣?」
  
  艾卜·哈桑把所有的情況一一如實相告,女僕聽後,驚訝不已,連聲嘆息。女僕說:「我們的夫人,情況更是異常出奇。你們走後,我的心一直撲撲騰騰地跳個不止,真為你們擔憂,簡直不敢相信你們能逃脫。告別你們後,我回到宮中,見我們的夫人躺在圓廳裡,一句話不說,也不理睬任何人。信士們的長官一直坐在夫人身旁,他也不知道夫人究竟怎麼了。夜半時分,夫人才甦醒過來。哈里發問:‘莎姆絲·奈哈爾,你究竟怎麼啦?你今夜有什麼不舒服?’夫人聽哈里發這樣一問,吻了吻哈里發的腳,然後說:‘信士們的長官,阿拉讓我為你贖身。我只覺得一陣心亂,周身如同火燒,突然跌倒在地,以後怎麼樣,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哈里發問她:‘你白天吃過什麼東西?’她回答說:‘吃過一種從未吃過的東西,覺得渾身沒有力氣,之後要了一點兒酒喝。’夫人請哈里發放心,哈里發方才回到圓宮座位上。我走到夫人的面前,夫人問到你倆的情況,我便把送出你倆的情況如實相告,還把阿里·本·畢卡爾吟誦的那首詩背給夫人聽了一遍,夫人沒有再說什麼。」
  
  女僕稍稍停頓片刻,接著對艾卜·哈桑說:「信士們的長官坐下,令一歌女唱歌,那歌女唱了這樣一首詩:

  自君離此之後,
  
  不知君近況如何;
  
  但願鴻雁至,
  
  報告君處環境祥和。
  
  君離開時如哭泣,
  
  我也會淚灑成湖泊。
  
  「莎姆絲·奈哈爾聽罷這首詩,隨即昏迷過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38

  第一百五十七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女僕稍稍停頓片刻,接著對艾卜·哈桑說:
  
  「信士們的長官坐下,令一歌女唱歌,那歌女唱了這樣一首詩:

  自君離此之後,
  
  不知君近況如何;
  
  但願鴻雁至,
  
  報告君處環境祥和。
  
  君離開時如哭泣,
  
  我也會淚灑成湖泊。
  
  「莎姆絲·奈哈爾聽罷這首詩,隨即昏迷過去。我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向她的臉上灑了些玫瑰水,她方才慢慢甦醒過來。我對她說:‘夫人,你不要糟踐自己了!喜歡你的人,都希望你能夠忍耐。’她說:‘世上還有比死亡更可怕的嗎?我只希望一死了之;因為只有死才能給我帶來安寧。’
  
  「正在這時,一歌女唱道:

  人們總是說,
  
  忍耐中蘊藏著歡暢。
  
  與意中人分別後,
  
  忍耐又從何而講?
  
  我與他之間,
  
  誓約已書三章。
  
  情侶相互擁抱之時,
  
  忍耐的繩子早已斷光。
  
  「夫人聽罷這首詩,又暈了過去。哈里發見此情景,快步走到夫人面前,同時下令撤去宴席,並令女僕們退下。哈里發在莎姆絲·奈哈爾身旁一直待到東方亮。之後,喚來御醫為夫人治病。其實哈里發根本不知道莎姆絲·奈哈爾不是因病而屢次昏迷,而是因為相思、愛戀之情。我一直守在夫人身邊,認定夫人的情況好轉時,我又安排了幾個貼身侍女輪流守護夫人,一連幾天不能離開宮中,所以遲遲來不了。今天,夫人吩咐我來見你們二位,了解阿里·本·畢卡爾的情況。夫人吩咐我弄清阿里·本·畢卡爾的情況後,立即回去向她報告。」
  
  艾卜·哈桑聽罷女僕這番長長的談話,覺得特別新鮮,對女僕說:「憑阿拉起誓,阿里·本·畢卡爾的情況,我都告訴你。你回到宮中之後,向莎姆絲·奈哈爾問好,告訴她要忍耐,要她好好保密,並且還要對她說,我很體諒她的情況。不過,這是一件難事,需要仔細考慮,周到安排。」
  
  女僕謝過艾卜·哈桑,然後告別,離開店鋪,回莎姆絲·奈哈爾那裡去了。
  
  艾卜·哈桑一直在店裡待到日落時分,方才鎖上店門,來到阿里·本·畢卡爾的住處。
  
  艾卜·哈桑叩過門,阿里·本·畢卡爾的僕人開了門,把客人帶入客廳。主人見是好友艾卜·哈桑,不禁喜出望外,忙說:「喂,艾卜·哈桑,我好想你喲!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我的後半生,就繫在你的身上了。」
  
  艾卜·哈桑說:「別這麼說呀!假若有可能,我願以自己的生命為你贖身。今天上午,莎姆絲·奈哈爾的貼身侍女到我店裡來了一趟。她告訴我,她之所以未能脫身,原因是哈里發在莎姆絲·奈哈爾那裡坐了許久。她把夫人的情況都告訴了我。」
  
  接著,艾卜·哈桑把自己從女僕那裡聽到的所有情況,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向阿里·本·畢卡爾講了一遍。
  
  阿里·本·畢卡爾聽罷,悲傷不己,淚流滿面。他望著艾卜·哈桑,說道:「兄弟,我後半生的希望全繫在你的身上了。看在阿拉的面上,你幫兄弟一把,為我解一解憂愁吧!你今夜就陪陪我,睡在我這裡,給我出點兒主意吧!有你在,我才不覺得太寂寞。」
  
  艾卜·哈桑一口答應陪阿里·本·畢卡爾過夜。二人當夜燈下長談。阿里·本·畢卡爾談起自己如何思戀莎姆絲·奈哈爾,不禁淚流滾滾,不能自己。他邊哭邊吟誦道:

  她用眼中劍,
  
  保護我盔頭上的花。
  
  她借身上矛,
  
  護佑我的忍耐甲。
  
  她急得連聲嘆氣,
  
  掌印留在胸下。
  
  執珊瑚當作筆,
  
  借龍涎香為札;
  
  在水晶玻璃板上,
  
  繪出五行花。
  
  手握利劍的人,
  
  聽我說句話:
  
  她若還有動靜,
  
  千萬不要將她的眼皮扎。
  
  手持長矛的人,
  
  出矛講究刺法;
  
  她若向你發動進攻,
  
  你就揮矛直刺她。
  
  阿里·本·畢卡爾吟罷詩,一聲大喊,昏厥過去了。
  
  艾卜·哈桑看到這種情況,以為阿里·本·畢卡爾的魯合已經離開軀殼。阿里·本·畢卡爾一直昏迷到天大亮,方才甦醒,開始和艾卜·哈桑交談。
  
  艾卜·哈桑在阿里·本·畢卡爾那裡坐到太陽升得老高,才告別他,離開那裡,回自己的店鋪,開張營業。
  
  艾卜·哈桑剛剛坐在店裡,那位女僕就來了。相互問好之後,女僕告訴艾卜·哈桑,說夫人的情況挺好的,並問道:「阿里·本·畢卡爾好嗎?」
  
  艾卜·哈桑說:「唉,別提啦!說來話長啊!阿里·本·畢卡爾思念夫人,日吃不下飯,夜睡不著覺,心中煩躁不安,真叫朋友們放心不下呀!」
  
  女僕說:「我們的夫人向你問好,也向阿里·本·畢卡爾問安。夫人給他寫了封信。其實,夫人的情況比阿里·本·畢卡爾的情況更糟。夫人的信就在我的手裡,夫人還告訴我,要我親手把信交給阿里·本·畢卡爾,並且囑咐我按照阿里·本·畢卡爾的意思行事。還要帶著回信見她。艾卜·哈桑,你能帶我去見見阿里·本·畢卡爾,把信送給他,並讓他寫封回信嗎?」
  
  艾卜·哈桑說:「當然能嘍!」
  
  艾卜·哈桑隨即關好店門,帶著女僕向阿里·本·畢卡爾的住處走去……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kuanchaos 發表於 2018-6-19 10:39

  第一百五十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女僕說:「我們的夫人向你問好,也向阿里·本·畢卡爾問安。夫人給他寫了封信。其實,夫人的情況比阿里·本·畢卡爾的情況更糟。夫人的信就在我的手裡,夫人還告訴我,要我親手把信交給阿里·本·畢卡爾,並且囑咐我按照阿里·本·畢卡爾的意思行事。還要帶著回信見她。艾卜·哈桑,你能帶我去見見阿里·本·畢卡爾,把信送給他,並讓他寫封回信嗎?」
  
  艾卜·哈桑說:「當然能嘍!」
  
  艾卜·哈桑隨即關好店門,帶著女僕向阿里·本·畢卡爾的住處走去。來到阿里·本·畢卡爾的家門口,艾卜·哈桑讓女僕在門外暫等,自己走了進去。見艾卜·哈桑來了,阿里欣喜不已。艾卜·哈桑說:「我到你這裡來,因為有個人派女僕給你帶來了一封信,信中說明遲遲不來見你的原因。女僕就在門外等候,能讓她進來嗎?」
  
  「讓她進來吧!」阿里·本·畢卡爾說。
  
  艾卜·哈桑示意,來者正是莎姆絲·奈哈爾的侍女。阿里·本·畢卡爾非常高興。
  
  女僕進了房間,問過安好。阿里問莎姆絲·奈哈爾的情況,女僕說她很好,隨後掏出那封信,遞給阿里·本·畢卡爾。
  
  阿里·本·畢卡爾接過信,吻了吻,看過後遞給艾卜·哈桑。艾卜·哈桑發現信上寫道:

  我派差使送去信,
  
  報告我平安。
  
  不必惦記我,
  
  更無須多掛念。
  
  保住青春美,
  
  我對你的愛深入心田。
  
  眼神伴著更星,
  
  夜裡難以合上眼。
  
  我苦苦地忍耐,
  
  不知要等到何年。
  
  天命實為難抗,
  
  不可勉強扯談。
  
  請你儘管放寬心,
  
  因你離我不遠。
  
  你的影像真,
  
  不曾離開我的眼簾。
  
  看看你自己吧,
  
  體瘦如同乾柴;
  
  再看看周圍的情況,
  
  請你示我以高見。

  阿里·本·畢卡爾:
  
  我給你寫了一封信,用的不是手指;我對你說話,用的不是舌頭。用一句話說明我的情況:我有眼,日夜不眠;我有心,不離思念;彷彿我壓根兒不懂得什麼叫健康和歡樂;我未曾看過動人景色,我沒有享受過安樂生活;好像我生來多情,生來多憂,生來善感;我這裡災病沉重,我身上戀情濃重,我心中思念重重。正如詩人所云:

  心鬱悶時思歡悅,
  
  因失眠而體力竭。
  
  忍耐力盡淚水不住淌,
  
  神志不清似心遭劫。

  你要知道,訴苦難以撲滅我的災難之火;不過,訴苦卻能表達深情的思戀和離別之苦,但願我能借真情友愛消愁解悶。詩人說得好:

  倘若愛情之中,
  
  沒有愁苦與歡樂,
  
  互投情書之甜美,
  
  又從何起說?

  忠誠的 莎姆絲·奈哈爾
  
  艾卜·哈桑看完信,說:「寫得好哇!讀了這封信,使我深深感到:其言辭令我們心情激動,其含義令我們周身興奮。」
  
  艾卜·哈桑把信交給女僕。女僕接過信,阿里·本·畢卡爾對她說:「向夫人轉達我的問候。請告訴她,我很想念她、愛慕她;還要對她說,我對她的思念深入骨肉之中;我迫切需要有那麼一個人,能把我救出這死亡海洋和無限惆悵的泥沼。」
  
  說完,阿里·本·畢卡爾哭了起來,女僕也隨著他哭了起來。女僕與阿里·本·畢卡爾告別,艾卜·哈桑陪女僕離開了那裡,然後送別女僕,自己回店鋪中去了。
  
  艾卜·哈桑送走女僕,回到店鋪,不禁心中鬱悶,神魂不定,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一天一夜,他都沉浸在深思之中。
  
  第二天一早,艾卜·哈桑便到阿里·本·畢卡爾那裡去了。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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