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音樂家伊斯哈格·穆蘇里繼續講述自己的愛情故事:
我騎上馬,一大早出了宮門,決計到沙漠曠野上周遊一番,也好散散心。我對我的僕人們說:「假若哈里發的差使或其他人來找我,你們就告訴他們,說我一早外出,辦自己的事去了,不要對他們說我去了哪裡。」
我叮囑完家僕,便獨自出了門。行至哈萊姆大街,只覺得天氣炎熱,便停下腳步,走到一座大院門前的涼棚下,借以躲避火辣辣的太陽光。
我在那裡剛剛坐穩,就看見一個黑奴牽著一頭毛驢走來,驢背上坐著一位姑娘,衣飾華麗無比,鞍褥上綴著寶石。我仔細一看,但見那姑娘身材苗條,眉清目秀,真有閉月羞花之貌,更兼沉魚落雁之容。
我立即問過路人:「這位女子是何人?」
「她是一位歌姬。」行人告訴我。
我一看見那姑娘,便打心底裡愛上了她,再也無法穩坐在馬背上了。
那姑娘進了帶涼棚的大宅院門,我就動腦筋,琢磨進大門與她取得聯繫的辦法。正當我沉思之時,忽見兩位美男子騎著高頭大馬翩翩而來。二人請求進門,主人當即允之。二人下馬,我就隨之離鞍,然後跟著二人進了大門。他倆以為我也是主人請來的賓客。
我們進到客廳中,坐了一個時辰,主人端來飯菜。我們吃罷飯,主人隨後給我們擺上酒席。片刻過後,那位歌姬抱著四弦琴走出來,開始彈奏唱歌。我喝了幾杯灑,走去小解時,主人向那兩個小夥子打聽我是誰,他倆告訴主人說不認識我。主人說:「哦,是位不速之客!不過他很文雅,禮貌待他吧。」
我小解回來,原位落座。那歌姬和著優美的樂曲唱道:
請你對雌羚羊說,
可是她卻不是雌羚羊。
眼圈塗黛者,
也不是真正的飛龍。
幽靜之處男非女,
行走之時雌亦非雄。
歌姬歌聲極美,人們一邊飲酒,一邊讚不絕口。歌姬一連彈奏了數支樂曲,其中有我譜的一支曲子。她同時唱道:
人去樓空景色蕭條,
斷壁殘垣凶鳥鳴。
熙攘盛況不復返,
荒涼誘發憂思生。
她唱得比第一首還要出色。之後,她又彈奏了數支古今名曲。接著,她彈奏了我的另一支曲子,並且唱道:
斥責者已經遠去,
請對反對斥責的人說:
我雖是逢場作戲,
目的卻已經達到。
我要那位歌姬重奏一遍,以便幫她稍作校正,不料兩位美男子當中的一位朝我走來說:「我們沒有見過比你臉皮更厚的不速之客了!你來此吃白食還不滿足,莫非還要指手畫腳,亂出點子?看來你是個標準的多嘴食客。」
我聽他這樣一說,害羞得低下了頭,沒有回答任何話。他的那位朋友勸他不要再說,而他卻不肯住口。
過了一會兒,他們開始做禮拜,我便稍稍退後兩步,抱起四弦琴,調了調弦,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他們一道做禮拜。做完禮拜,那個小夥子又開始責罵我了。嘮嘮叨叨,無止無休,而我卻默不作聲地忍受著。
歌姬抱起四弦琴,動手一彈,發現被人調過,便說:「誰動過我的琴弦?」
「誰都沒有動過呀!」他們異口同聲。
「不會的,有人動過了。憑阿拉起誓,一定有一位出色的琴師調過琴弦;如若不然,這弦音不會如此準確。」
我開口說話了:「姑娘,我動了琴弦。」
歌姬立即熱情地說:「看在阿拉的面上,你該彈奏一曲呀!」
我接過四弦琴,彈奏起一支新奇、高雅的樂曲,足令聽者死去活來,並且同時唱道:
我有一顆心,
賴以在世上生。
而今卻遭磨難,
烈火燒得身心疼痛。
奴隸不愁衣和食,
我卻不曾嘗過愛情。
情味我不識,
識者定在情中。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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