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八夜
夜幕降臨,莎赫札德接著講故事:
幸福的國王陛下,主人回過頭去,望著一位黑膚色的女僕,說:「把你的主人福拉娜叫來!」
黑女僕走去片刻,搬著一把椅子走來,放在那裡。之後,黑女僕再次走去,帶著一位美似圓月的姑娘走來。姑娘坐下來,黑女僕把一隻緞袋遞給姑娘。姑娘接過緞袋,從中取出一把鑲嵌著各種寶石、備有金弦的四弦琴,隨後緊了緊弦,只聽她的四弦琴發出豎琴的鏗鏘響聲。
詩人曾這樣描繪她的四弦琴:
嫵媚一樂女,
懷抱著四弦琴,
如同慈母,
懷中抱子親。
右手輕彈琴弦,
左手孕育佳音。
姑娘把四弦琴抱在懷裡,就像母親抱著自己的孩子那樣,玉指輕觸琴弦,發出孩兒向母親求憐的呼喚聲。片刻後,姑娘邊彈邊唱道:
時令正合宜,
一任傾吐斥責言。
朋友請舉杯,
痛飲一杯接一盞。
酒中夾帶情誼,
飲之方覺甘甜。
惠風送來了歡欣,
匯入酒杯裡邊。
皓月托著滿天星斗,
君可曾經看見?
有多少夜晚,
我與圓月親切交談。
明月升在河上,
光照幽冥間。
夜景至美之時,
圓月掛西天;
粼粼碧波之上,
似漂浮著金色寶劍。
姑娘唱完,放聲號啕大哭。繼之在座的人們也都隨之哭了起來,簡直哭得死去活來,又是撕扯自己的衣服,又是劈打自己的面頰,原因在於姑娘的歌聲打動了他們的心。
哈里發哈倫·拉希德說:「姑娘的歌聲證明她別離了親友。」
主人說:「她是個喪父母的孤女。」
哈里發說:「這種哭泣並非因為失父喪母,而是因為失去了心上人呀!」
哈里發哈倫·拉希德聽了姑娘的彈唱,分外高興,對伊斯哈格·奈迪姆說:「憑阿拉起誓,我從未見過像這樣好的歌女。」
伊斯哈格·奈迪姆說:「主公,我非常佩服這位歌女。我簡直高興得難以控制自己了。」
哈里發哈倫·拉希德把目光轉向主人,仔細打量青年的絕美相貌和稟性,但見他的面色蠟黃,於是呼叫道:「喂,小夥子!」
主人答聲道:「主公,我在這裡。」
「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
賈法爾說:「主人,你希望我把我們每個人的名字都說給你聽嗎?」
主人說:「我當然希望。」
賈法爾開始給主人介紹:「這一位就是信士們的長官,當朝哈里發,先知叔父的後人……這位是……」賈法爾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向主人報了一遍。
哈里發哈倫·拉希德說:「主人,請你告訴我,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黃呢?是天生如此,還是後來變的呢?」
青年說:「信士們的長官,這裡有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若用筆記錄下來,足以供後入借鑒。」
「請你給我講一講呀,也許你的疾病能在我的手中痊癒。」
「信士們的長官,聽我慢慢講來。」
「快講吧!我很想聽聽啊!」
青年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信士們的長官,我本是從事海上貿易的一個商人,祖籍阿曼。我的父親本是一位巨商,家財萬貫,擁有三十條可在海上航行的大船,年收入總有三萬第納爾。家父品德高尚,為人慷慨大方。在我小的時候,父親就教我讀書寫字,還教我一個人應該懂得的所有知識。家父臨終時,把我叫到床前,像平時那樣叮囑了我一番,便與世長辭,回到阿拉那裡去了。
信士們的長官,願阿拉為你增壽延年,容我接著給你往下講。
我父親生前有許多好夥伴,和他一道經商,一起航海。有一天,我正在家中和一些商人朋友在一起坐著時,我的一個家僕忽然進來對我說:「主人,門外有人求見。」
我讓客人進來,只見客人頭上頂著一件什麼東西,還用布蓋著。客人把東西放在我的面前,揭開蓋布,只見一隻籃子中裝著各種收穫季節已經過去的新鮮水果,還有許多本地沒有的奇珍異寶。我對客人表示感謝,隨後賞給他一百第納爾,客人轉身離去。
我把水果和奇珍異寶分給在座的朋友。我問他們:「這些東西是從哪兒弄來的?」
他們說:「巴士拉。」
他們爭相稱讚水果鮮美,隨後開始描繪巴士拉風景秀麗,但都認為世上再沒有比巴格達城更美的地方,也沒有比巴格達人更好的人。他們又把巴格達描述了一番,說那裡的人如何性情溫和,空氣如何新鮮,街道如何如何整齊有致。
聽他們這樣一說,我確實動了心,很想到巴格達看看。隨後,我賣掉了房產和地產,還把船賣掉了。共獲得十萬第納爾;又賣掉了奴僕和婢女,總共賣得一百萬第納爾,珍珠、寶石的價錢不在其內。
一切處理妥當,我租了一條船,裝上我的錢財和行李物品,在海上航行了數天數夜,到達了巴士拉。我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然後租了一條船,裝上我的錢財,逆水而上,在底格里斯河上航行了幾日後,到了巴格達。我向人們打聽:「商人們住在什麼地方?哪個地方最適於居住?」
人們對我說:「凱爾赫區是最好的地方。」
我到了那裡,在一條名叫「番紅花巷」的胡同裡租賃了一座住宅,把我的全部東西搬了進去,在那裡住了一段時間,有時候,我帶著些錢外出遊逛。
有一天,恰逢星期五,我走到曼蘇爾清真寺,那是舉行聚禮的地方。我做完禮拜,跟著一些人向著一個名叫路角島的地方走去。我看見那是個地勢很高、環境幽美的地方,房子的窗戶下臨底格里斯河,於是跟著人們走到了那個地方。在那裡,我看見一位老者,衣著整齊漂亮,周身散發著香氣,長髯分成兩束垂在胸前,像是兩根銀柱。老人的身邊有四個女僕和五個男僕。我問一個人:「這位老人叫什麼名字?他是幹什麼的?」
那個人告訴我:「他叫塔希爾·本·阿拉,他有很多姑娘。不管誰到了他那裡,他都管吃管喝,還可以欣賞美色。」
我馬上說:「憑阿拉起誓,我好久以來就嚮往這樣的地方了。」
講到這裡,眼見東方透出了黎明的曙光,莎赫札德戛然止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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