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衛 作者:小雨非非(連載中)

 
mk2258 2018-7-1 06:5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8 65807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3
第一百五十章一笑泯恩仇





    蘇穎在海上這幾年,為了讓兄弟們服氣,從不把自己當女人,日曬雨淋從不叫苦,跳幫奪船也沖在最前面。從海盜的角度來說,她做得很出色,除了蘇忠,也無人把她看作女人,對她這個二當家頗為認可。

    可是在內心深處,她仍然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小女人,只不過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而已。蘇忠雖然對她有意,但是其魯莽衝動,戾氣很重,不是她心目中的良人。等到登州酒樓那荒唐的一幕發生後,打亂了她苦心維持的平靜。

    雖然從一個少女變成了真正的女人,可是這種毫無感情基礎的藕合,卻讓她陷入了無盡的苦惱。如果不是為了報答蘇大牙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她早就離開了這個海盜團伙。本來完成了召集三大掌櫃來劉公島的任務後,她想過遠走高飛,隱姓埋名過一輩子,卻不料被顧影胡攪蠻纏,捲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三角關係,打亂了她的計劃。

    不過嚴格說起來,對方也不算胡攪蠻纏,自己確實和躺在地上的這個青年武官有過夫妻之事。蘇穎看了看雙眼緊閉的陳雨,論俊朗的外形、聰明的頭腦,加上犀利的手腕,無論怎麼看,她不能否認,此人都稱得上人中龍鳳。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如果自己只是個尋常農家女子,對方不是朝廷命官,也是個尋常百姓,經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個這樣的夫婿,未嘗不是一件幸事。只可惜,這一切都是假設,更何況對方身邊有了一個用情至深的姑娘。

    顧影的哭聲讓陳雨清醒過來,他慢慢睜開了眼睛,看了看頭頂的藍天,再看了看趴在自己胸口哭泣的姑娘,確認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以後,深吸了一口氣,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夢,自己只能留在這個時空,再也回不去了。

    他伸手摸了摸顧影的頭,囑咐道:“以後別動不動喊打喊殺了,今天差點送了我的小命。”心裡對自己說,以後打死也不下水了,估計穿越帶來的陰影會伴隨自己很長一段時間,這海水就是自己的命門。

    顧影驚喜地抬頭:“你醒了?”

    陳雨看著她的臉,忍不住笑了起來,淚水讓臉上的胭脂都花了,畫好的眉毛也成了黑乎乎一塊。他伸手捏了捏對方的臉蛋:“都變花貓了,趕緊洗洗。不過你先起來,壓得我都喘不過氣來了。”

    顧影不好意思地起身,擦了擦眼淚,破涕為笑:“你不會水,幹嘛下海?嚇死我了。”

    陳雨會水,但是以後都不敢下水了,這其中的緣由自然不會解釋,所以沒有回答這句話,在她的攙扶下坐了起來,轉頭找到了蘇穎的身影后,說道:“我跟蘇姑娘的事情以後慢慢再向你解釋,但是她必須留下來,水營不能沒有她。”

    顧影點了點頭,然後起身走到蘇穎身邊,雙膝跪下,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

    蘇穎吃了一驚:“你這是做什麼?”

    “我說過,只要你救了他,我就向你磕頭道歉。”顧影認真地說,“他從鬼門關走了一遭,我也想明白了,我喜歡他,也不能沒有他,只要他好好地活著,我能守在他身邊,就足夠了,至於其他的事情,不是我能左右的,我也不願管了。”

    蘇穎沉默了一會,幽幽地問:“你甘願與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顧影說:“他將來肯定要做大官的,功成名就之後,就算不主動招蜂引蝶,總會有女人接近他。我雖然不甘心與別人分享,但會盡量做到不會拖他後腿。他說你對水營很重要,所以我不管你們之間有過什麼事,我替他懇求你,留下來吧。”

    蘇穎嘆了口氣:“你不用這麼伏低做小,我會留下來。但不是因為他,而是為了我爹和那些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

    顧影眨了眨眼:“姐姐,從你抱著我跳崖的那一刻起,我就看得 出你不是攀附權貴的庸俗女子,性子也剛烈,我很欣賞。咱們算是不打不相識,就此一笑泯恩仇如何?”說著伸出了手。

    蘇穎猶豫了片刻,伸手與她握住:“就沖你這聲姐姐,你這個妹妹我認了。”

    遠處的陳雨看到這一幕,放下心來,總算暫時把這事化解過去了。至於以後,再慢慢來,自己有的是辦法,難道還拿不下這兩個女漢子?

    一個小插曲就這樣結束了。因為當事人都守口如瓶,張富貴也不會嚼舌根,所以其他人並不知道這一男二女之間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事情,陳雨還因此遇險。顧影跟隨陳雨回到了威海衛,蘇穎則留在了劉公島,協助蘇大牙管理水營。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一個被忽略了的人卻站了出來。

    蔣邪忽然找上了門,說是要離開千戶所。

    陳雨很意外,蔣邪最近慢慢融入了這個大集體,表現的也很出色,自己又是用人之際,當然不願失去一個得力助手。他決定全力挽留。

    “在千戶所好好的,怎麼突然要走?是不是嫌官職太低?我可以向衛指揮使司禀報,幫你提一提位置的,先做個百戶如何?”

    蔣邪雙手抱胸,望著門外,靜靜地說:“現在的官職高低不重要,大人現在把千戶所打理的風生水起,大夥跟著你飛黃騰達是板上釘釘的事,將來都會升官的。我離開,不是為了這個。”

    陳雨更無法理解了,問道:“既然不是嫌官職太低,又明知道留下來有前途,為什麼還要走?再說,你是衛所武官,還能去哪?”

    蔣邪簡明扼要地回答:“去衛城,做個從七品的知事。”

    不科學啊,放棄大好前程,跑去做個看不到前途的小吏,陳雨覺得自己看不懂蔣邪了。他不甘心地追問:“是不是千戶所有人對你不利,或者有什麼私人恩怨?儘管說出來,我會盡力幫你解決的。”

    蔣邪終於正面望向了陳雨,搖了搖頭:“算是私人恩怨,不過大人解決不了的。因為那個人就是你。”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4
第一百五十一章收服刺頭





    陳雨聞言呆住了,弄了半天癥結居然在自己身上?

    這一提醒,立刻喚醒了他的回憶,記得剛剛認識蔣邪和顧影時,前者就明顯表示出了對後者的愛慕,只是顧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直沒有接受而已。後來一直忙著拉隊伍、賺錢、建水營,忽略了這件事,沒想到今日暴露出來了。

    找到了方向,他很快腦補出了事情的前因後果。自己接納了顧影,顧影也敞開了心扉,不再隱藏自己的情感,一顆心都係在顧影身上的蔣邪自然就明白自己沒戲了,想要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寧願跑去衛城做個從七品的小吏。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制住心中的不滿,對蔣邪說:“你舅舅對你寄予厚望,希望你能成才,我也把你作為軍隊中的骨幹來培養,就為了一個女子,你就要放棄自己的大好前程?”

    蔣邪眼神中露出了一絲難得一見的憂傷:“你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不會理解我的。”

    “不就是單戀沒有結果嗎?”陳雨恨鐵不成鋼地說,“雖然事情與我有關,但我還是要說:堂堂七尺男兒,理應建功立業、封妻蔭子,而不是為了一個本就不屬於的女人自甘墮落。你的未來有無限可能,將來有的是紅顏知己,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賭上自己的前程?”

    蔣邪不甘心地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你是上官,又得了顧影的心,成王敗寇,說什麼都是你有理,要是易地而處,你還能這麼大言不慚嗎?”

    陳雨也站了起來,針鋒相對地回答:“我是個白身的時候,你已經是總旗了;我父母雙亡,無依無靠,你還有個做衛鎮撫的舅舅。在沒有任何人幫襯的情況下,我白手起家,一拳一腳打下瞭如今的局面,所以,我有足夠的底氣在你面前說這話!”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蔣邪臉色變的慘白,再也說不出話來。是啊,人家憑自己的本事坐到瞭如今的位置,自己的起步條件要優越的多,卻淪為了對方的下屬,在感情上也成了手下敗將,能怪別人嗎?

    陳雨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繼續直擊他的靈魂深處。

    “仕途上的發展不如人不算什麼,但是把感情上的挫敗歸結為別人的過錯,是懦夫所為。如果顧影喜歡你,誰都搶不走,如果你不夠優秀,吸引不了她,再怎麼自怨自艾也無濟於事。是你的終究還是你的,不是你的,哭天搶地也落不到你手裡!”

    蔣邪額頭的汗大顆大顆往下滴落,這話說到了他的痛處,也是他不願去細想的地方。

    “所以,你是要做仕途和感情戰場上的雙重逃兵嗎?”陳雨盯著蔣邪,“給自己找一個理由,然後躲在角落裡舔著傷口,從此窩囊地度過餘生?”

    “不!”蔣邪脫口而出,“我自幼練習武藝,也識字,還讀過兵書,帶兵打仗、戰場殺敵不會比任何人差!我絕不會碌碌無為地度過這一生!”

    “很好,那麼你有兩個選擇。”陳雨說,“一是做個逃兵,躲在你舅舅的庇佑下在衛城混吃等死;二是留下來,靠著自己的本事,博一個馬上封侯!”

    蔣邪大汗淋漓,呆立了許久。陳雨也不催促,靜靜地等待他的抉擇。

    良久之後,蔣邪的臉色趨於平靜,他單膝跪下,拱手道:“謝大人點醒。屬下歷來自負,總以為自己文武雙全,高人一等,如今被大人當頭棒喝,才發現自己有多麼淺薄無知。屬下想好了,今後追隨大人左右,用自己的手換取將來封妻蔭子!”

    陳雨的臉色緩和下來:“這時候想通也不晚。玉不琢不成器,你舅舅早就看出了你的問題,本事是有的,就是過於自傲,束縛了你的發展,所以才送到我手下打磨。我也是對你寄予厚望,一定會給你機會立功建業。只要你解開了心魔,將來必會青雲直上,等到了那一天,再回過頭來看看自己今天的作為,一定會覺得幼稚無知。”

    蔣邪恭敬地回答:“屬下明白了。過了今天,蔣邪就不再是以往的蔣邪,請大人拭目以待。”

    “很好,我等你的表現。”

    “屬下告退。”

    蔣邪退出去後,陳雨有些感概,沒想到徹底收服這個有些本事的刺頭,居然是利用這樣一個契機。不過好飯不怕晚,只要解決了思想問題,蔣邪會是一個大將之才,而且對自己也會足夠忠心,而不是以往那樣貌合神離。

    時間飛逝,轉眼兩個月過去了。

    千戶所的軍戶操練一日未曾拉下,劉公島的水營建設也步入了正軌,銃坊和炮坊也有了新的進展,裝配刺刀的火銃徹底取代了長矛,用於陸戰的小砲和海戰的短重砲也被鑄造出來了。一切都按照陳雨的設想穩步進行,此時的威海衛備禦後千戶所,已經不是當初的廢柴集中營了,而是水陸兩棲發展、武裝到牙齒的精銳軍隊。

    陳雨在鄧範、蔣邪等人的陪同下視察隊伍的訓練。新建的演武場上,一隊一隊的士兵分別進行著隊列和火銃裝填練習,氣氛熱火朝天。

    鄧範禀報:“大人,按照你的安……安排,所有的戰兵按營、旗、隊、什、伍編制,老兵和新兵混混編,按照訓練的表現和戰功選拔了伍長、甚長、隊官、旗官,其中營官和營副分別由我……我和蔣邪擔任,現在已經初步成型,只要拉上戰場錘煉一番,就是一支強軍。”

    這種區別於傳統衛所軍的編制,是陳雨想出來的。脫胎於衛所,但又不完全相同。他摒棄了繁瑣而無用的官職設置,將指揮系統扁平化,營官直管部隊,包括作戰指揮和日常訓練,而旗官、隊官、甚長、伍長則協助營官掌控部隊,類似於現代的班長、排長之類。

    在他的計劃中,千人為一營,五百人為一旗,百人為一隊,十人為什,五人為伍,前三個官職是為了便於指揮,後兩者基本就相當於班長和副班長了。這種自行設置的官職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架空世襲的百戶、千戶等軍官,把這支軍隊變成自己的私人軍隊。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4
第一百五十二章山地榴彈砲





    陳雨看著眼前熱火朝天的訓練場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對蔣邪說:“讓你做營副,你沒有什麼想法吧?”

    蔣邪搖了搖頭:“鄧營官兢兢業業,事必躬親,很多方面都比我強,我沒有任何想法。”

    陳雨盯著他的眼睛,除了平靜和自信,看不到任何不滿,心裡暗自高興,想通了之後,這傢伙的思想境界和格局就上了一個檔次,換做以前,是絕不甘於人下的。

    演武場上,蘇粗腿所在的隊正在以什、伍為單位進行刺殺訓練。

    訓練用的人型靶以木頭為骨架,外面層層包裹麥稈和漁網,模擬人體的肌肉和骨骼,體驗刺入軀體時的感覺。蘇粗腿在甚長的命令聲中,一槍又一槍地刺向“敵人”,對面的麥稈被戳得碎成飛絮,四處飄舞,木架上也留下了一個個深深的刀口。

    甚長的聲音在刺殺的間隙不時響起:“副千戶教導咱們,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你們把刺殺的本領練好了,戰場上敵人就近不了身,活命的機會就更大,記住了嗎?”

    士兵們齊聲高喊:“記住了!”

    陳雨帶著人慢慢地走過來,觀看這一隊人訓練。隊官看到以後,立刻大聲說:“第二旗第四隊戰兵見過大人!”

    正在訓練的第四隊士兵全部停了下來,在隊官的率領下跪倒:“見過大人! ”

    “你們不用管我,繼續訓練。”陳雨連連擺手。

    等士兵們再度開始刺殺訓練後,陳雨來到了蘇粗腿的身後,仔細觀看著這個年輕士兵的刺殺動作。這名士兵手臂孔武有力,刺殺動作標準,態度也很認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等到連續十次的刺殺動作結束,蘇粗腿在甚長的命令下暫時休息,陳雨踱到他身後,笑瞇瞇地問:“這銃和槍刺還算好用吧?”

    蘇粗腿這才發現千戶所最大的官(他沒見過千戶顧大錘,以為陳雨就是)就站在自己身後,嚇了一跳,回過神後,靦腆地回答:“回副千戶的話:這東西結實得很,也輕便。不過有件事俺一直不明白,白刃戰為什麼不直接用長矛呢?”

    “呵呵,等以後你上了戰場就會明白這樣做的好處。”陳雨解釋,“火銃兵只能打遠處,近戰無能為力;長矛手可結陣肉搏,但對遠處的敵人鞭長莫及。火銃加刺刀的組合,就是把這兩者的長處合二為一,讓你們遠近都能打,成為全能的士兵。”

    蘇粗腿似乎聽懂了,連連點頭:“俺明白了……”

    陳雨繼續問:“你是本所的老兵還是清勾進來的新丁?”

    “回大人的話,是上次清勾進來的新丁。”

    “新丁才訓練這麼長時間,就有這樣的功底,不錯不錯,說明鄧營官抓訓練到位,同時也說明你刻苦。”

    等陳雨走遠後,旁邊 人羨慕地對蘇粗腿說:“大人居然單獨跟你說了話,肯定是記住你了,以後只怕要飛黃騰達了。”

    蘇粗腿憨厚地摸了摸腦勺:“是嗎?”

    在演武場上轉了一圈後,鄧范建議:“炮坊那邊按照您的要求,改……改進了小砲,要不要去看看?”

    陳雨欣然同意,點頭道:“走,去看看。”

    炮坊旁邊的試炮場上,陳雨端詳著新鮮出爐的青銅小砲,滿意地點頭:“這種炮的大小很適合陸地野戰,重量和性能如何?”

    公沙·德西勞解釋:“經過反複試驗,最終把炮的口徑定為4.6英寸左右,砲管長度33英寸,發射9磅左右的實心彈——當然它的主要用途是曲射方式發射榴彈,直射實心彈的有效射程不超過700碼,而榴彈可以達到900碼的有效射程——最重要的改進在於,這樣短小精幹的砲身設計,重量控制達到了閣下的要求——除去砲架等輔助設備,砲身自重只有220磅!”

    220磅,也就是100公斤左右!陳雨樂得合不攏嘴:“這才是陸戰用的神器啊!作為步兵支援武器再合適不過了。”

    至於實心彈600多米的射程、榴彈800多米的射程劣勢完全被他忽略了,在對手沒有性能相當的火砲的前提下,擁有這樣機動性的火砲的優勢就是壓倒性的,至於大砲對射,還是交給其他大口徑的火砲吧,至少後者在目前的軍隊規模下並非急需的武器。

    德西勞提醒:“雖然這種小砲的砲彈磅數接近12磅炮,但是砲彈的速度和穿透力還不如6磅炮,這點是必須注意的。”

    陳雨擺擺手:“這都不是事,長矛和匕首都能殺人,能幹掉敵人就行了,數量多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這種差距,螞蟻還能咬死大象呢。再說了,6磅炮800多磅的重量,在野戰中實在太過笨重,我寧願用這種更輕便的小砲武裝部隊,哪怕它的威力略遜一籌。”

    在陳雨看來,在古代糟糕的道路環境下,加上以騾馬為主的運輸手段極其原始,輕量化和機動性才是一種火砲是否優秀首要的衡量標準,砲口初速和射程等參數只能做適度的犧牲。

    他的這種觀念很大程度上是來自對抗日戰爭等戰爭的理解。抗戰期間,因為類似的原因,日軍使用率最高的是更為輕便的九二式步兵炮和九七式迫擊砲,至於四一式山炮、九十式野炮等重型火砲僅用於大規模會戰或者攻城戰。其中,九二式步兵炮是侵華日軍自認為“最理想”的步兵營支援武器,該炮為70毫米口徑,全重僅212公斤,對運輸要求低,既可畜力或人力拖曳前進,也可分解運輸,對步兵大隊的作戰行動可提供較及時、準確、有效的支援;砲身矮小,易於藏身,可隱蔽部署在距作戰目標較近的地點,突然、猛烈地壓制目標;結構簡單,便於使用和維護。

    當然,陳雨並不知道,德西勞在自己的授意下打造出來的這種小砲,在參數上已經很接近18世紀法軍的12磅山地榴彈砲,這種一頭騾子就能馱著走、分解之後人也可以扛著跑的野戰神器直到19世紀還在美國南北戰爭中大放異彩。這樣的巧合,只能說明相同的設計理念導致武器最後殊途同歸。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4
第一百五十三章石墨化退火





    見陳雨終於認可了炮型,公沙·德西勞也鬆了一口氣。他想了想,決定把這種炮唯一的短板告訴雇主。

    “很高興您能認可這種火砲。但是不得不很遺憾地告訴您:由於目前鋼鐵材質的問題,這種炮不得不用青銅鑄造。而銅這種材料的匱乏程度想必您也是心知肚明的……”

    陳雨本來興致勃勃,聽到這話冷靜了下來。德西勞的話換個角度來理解,就是可以小批量製造,但是大規模量產會受到材料來源的限制。

    明知是徒勞,他還是問了一句:“用鐵不行嗎?”

    德西勞回答:“小砲用青銅,重砲用鑄鐵,這是之前就得到您批准的方案。雖然用鐵也能鑄造這樣的小砲,但是目前條件下煉出的鐵,無法勝任高頻率的砲擊強度和溫度,比青銅材質更容易炸膛,出於對士兵生命負責的考慮,個人覺得還是用銅為好。”

    陳雨默然。他對這種兩百斤小砲的定位是步兵支援武器,射擊頻率肯定遠遠高於用於港口和城池防禦的要塞炮,如果輕易就炸膛,那就違背了設計這種炮的初衷。可是銅料的貴重和獲得難度也是無法迴避的問題,目前千餘人的隊伍還好,將來要是擴軍,上哪裡找這麼多銅來鑄炮,難不成收集銅錢融化嗎?這種成本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

    就在他陷入兩難之際,人群中的林繼祖站了出來,對陳雨說:“大人,也許我有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陳雨眼睛一亮:“真的嗎?”

    林繼祖轉頭問德西勞,“德先生,生鐵鑄炮的最大問題就是太脆,對不對?”

    德西勞點點頭:“生鐵的特性是硬而脆,抗拉性太差,高溫和高膛壓下非常容易炸膛。另外,材質太硬就意味著可加工性太差,內壁基本上沒法切削鏜光,粗糙不平、氣孔很多,導致氣密性變差,推力不夠,砲彈的威力也會隨之下降。而銅的延展性和可加工性都比生鐵強,是目前最合適的材質。”

    陳雨插了一句:“說到延展性和可加工性,製作火銃的熟鐵也夠軟啊,為什麼不能鍛造大砲?”

    沒等德西勞回答,在一旁觀摩的銃坊管事林阿福接上話頭:“大人,熟鐵用來打製銃還成,炮就不行了。一來,人力捶打不了這麼厚的鐵塊,鐵皮捲成銃還勉強可以,炮就別想了;二來,熟鐵太軟,硬度還不如銅,最多做銃管,用來做砲管,只怕沒幾炮就要變形……”

    德西勞贊善地說:“林的說法很專業,聽說他是這裡最優秀的鐵匠。事實基本上就是他說的那樣,熟鐵做成火槍是鍛造,而厚重的砲管是無法使用人力鍛造的,所以只能融化成鐵水之後用模具鑄造。另外,相對柔軟的熟鐵承受不住火砲的膛壓,很容易變形,使用壽命極短……”

    陳雨對林繼祖說:“那麼你用什麼辦法解決這個難題?”

    林繼祖指了指自己的父親林阿福:“我爹就行。”

    林阿福莫 其妙:“不懂不要亂說,我就是個鐵匠,打把銃還成,哪裡會鑄炮了?”

    “其實辦法很簡單,老祖宗已經給咱們指了明路。”林繼祖說,“就是把已經做成成品的生鐵鑄件燜燒後再冷卻,行話叫退火,這樣就能讓那個生鐵變軟,又不至於到熟鐵那種軟的程度,這樣既能避免材質太脆,又有一定的韌性,還利於切削加工。”

    林阿福若有所思:“你說的,就是做鋤頭、镢、錛之類農具的法子?”

    “對啊,我就是看爹你給街坊做農具才想到這個法子的。”林阿福解釋,“純生鐵的鋤頭硬倒是硬,可是容易斷,燜燒退火之後就堅韌了很多,能夠捶打,還不會輕易斷裂。”

    其實這種工藝在漢代就出現了,學名叫做石墨化退火工藝,漢代稱之為柔化處理。當時生鐵打造的釜、剪、鐮、斧、鏟、鏵等生產工具都是用這種工藝進行處理,讓又硬又脆的生鐵變為不易折斷的韌性鑄鐵,也叫可鍛鑄鐵,歐洲人叫展性鑄鐵,比18、19世紀大規模使用的灰口鑄鐵(注1)有更好的塑性和韌性,硬度和韌性接近於優質碳素鋼,而且比鋼更好加工。

    陳雨驚喜地問:“就這麼簡單,生鐵燜燒退火就能代替銅?那麼重砲也可以用這樣的辦法嗎?”

    林繼祖搖搖頭:“這樣的辦法只能用於小鑄件,鋤頭、斧頭之類,太大、太厚的鑄件沒法控制燜燒的力道和內外壁冷卻的速度,不管是外熱內冷還是外冷內熱都更容易炸膛。像這種小砲已經是極限了,更大就不行了。”

    “好吧,能夠找到銅的代替方法就行了。”陳雨只能放棄了得寸進尺的想法,只要能保證小砲將來能夠大規模量產,而且不需要耗費貴重的銅,就足夠了。

    林阿福補充了一句:“大人,繼祖說的這個法子一般是用來打製鋤、镢、錛等農具的,工藝有些繁瑣,如果在鑄造大砲的成品之後再加上這樣一道工序,那麼鑄炮的時間就長了許多,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大人您的事情?”

    “生產週期長一點倒無所謂,只要能鑄造出精良的火砲,我可以等。”陳雨對人力成本和時間成本的增加倒不是很在意,現在首先是解決有和無的問題,不是追求效率的時候。

    眾人拾柴火焰高,困擾火砲的難題就這樣以“會診”的方式破解了。

    ——————————————————

    (注1:古人煉鐵得到的大多為白口鑄鐵,硬、脆,抗拉性差且不容易加工,而近代高溫爐得到的灰口鑄鐵抗壓強度和硬度接近碳素鋼,減震性好,同時鑄造和切削加工性能較好。鴉片戰爭時期,清朝和西方在鑄炮工藝、材質上的差距達到了頂峰,清朝的岸防砲材質全部是白口鐵,粗糙、氣密性差、容易炸膛,而英軍大部分是灰口鐵,其艦炮性能優越得多,射程和威力都遠超對手,也不需擔心炸膛.)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4
第一百五十四章卡龍炮





    對於能找到材質的解決方案,能讓自己的作品發揮更大作用,德西勞也很高興。他繼續介紹旁邊的另一門造型奇特的砲。

    “這就是按照將軍您的思路設計的短重砲:砲管粗短,炮壁較薄,同樣是犧牲了射程,保留了大口徑,可以發射32磅的實心彈或者爆炸彈。為了保證砲彈有足夠的速度,我將藥室設計的很狹窄,這樣可以讓少量火藥點燃時的爆發力更強。”德西勞略帶遺憾地說:“可惜,砲彈的初速度略有提升,但是火藥量少的先天缺陷無法彌補,後勁不足,有效射程進一步下降。經過初步測試,在200碼左右是最佳射擊距離——這已經很接近火槍的最大射程了……”

    陳雨說:“只要在200碼內有足夠的殺傷力,射程短點不礙事的。”

    德西勞點點頭:“希望它能發揮您所說的巨大作用。另外需要說明的是,這種炮原本也是打算用青銅鑄造,但是林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思路,那麼材質問題也不再是瓶頸了。而且這種砲口徑雖然巨大,但是砲管很短,炮壁也薄,符合所謂燜燒 火的條件……”

    眾人在德西勞的解說下打量著這個不知道算炮還是什麼的東西,嘖嘖稱奇,這玩意兒與他們心目中的砲相差甚遠。陳雨覺得,這東西更像一個拍扁了的保溫杯,壯碩粗短,從審美的角度來看,造型確實有些抽象感人。

    他其實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卡隆炮,畢竟他也只是在網上看到過描述,並沒有研究過實物。不過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行不行了。

    “把這兩門砲裝填好開兩炮試試。”陳雨指示。

    人群散開,讓出了前方開闊的試炮空間。

    首先試的是青銅小砲。德西勞讓人在600米處堆砌一個一人高的土堆,作為彈著測試點。這個距離,也是德西勞說的實心彈有效射程。

    在幾個葡萄牙炮師忙碌著裝填砲彈、火藥時,陳雨抽空問左右:“你們誰精通騎術的,說說從土堆到火砲這段距離,騎馬要跑多久,徒步又要跑多久?夠這炮開幾次?”

    蔣邪估算了一下,回答道:“這炮多久能開一次現在還不知道。屬下略通騎術,普通的蒙古馬從土堆跑到大砲的跟前,大約是咱們最好的鳥銃手開四五槍的功夫;如果全靠兩條腿,估計還沒到跟前就被打花了,多半是要潰逃的……”

    陳雨計算了一下,由於燧發槍在射速上相對於火繩槍有了質的提升,火銃練習得最熟練的士兵,一分鐘大約能開三槍左右,那麼開四五槍的時間大約為一分半鐘左右。假設熟練的砲手開一炮的速度為一分鐘,那麼在騎兵衝到砲兵陣地時,只能開一炮,第二炮根本來不及。由此可見,用這樣射程的砲阻止騎兵的衝鋒幾乎是不可能了,這種炮的最佳用途仍然是對付步兵。

    說話的時候,砲彈已經裝好了,德西勞舉起火把準備點燃留在引火孔外面的導火索時,余光看到了躍躍欲試的林繼祖,便將火把遞給了他,鼓勵道:“林,這種炮的靈感來源於你,而且材質的問題也是你提出了解決辦法。就由你來點燃導火索,點燃這第一炮。”

    林繼祖高興地舉起火把,小心翼翼地點燃了導火索。繩索上的火花“嗤嗤”作響,在所有人的注視下消失在引火孔中。

    幾秒鐘之後,“轟”的一聲巨響,砲身猛地往後一退,砲口閃耀著橘紅色的火焰,一個黑黝黝的球體拖曳著火花和青煙飛向對面。除了德西勞等人對大砲司空見慣以外,大部分人都被大砲的巨響震住了,耳朵嗡嗡作響,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張富貴嘖嘖道:“這就是大砲嗎?聲音比打雷還響,真到了戰場上,騾馬嚇都嚇死了……”

    遠處傳來砲彈砸落地面的一聲悶響,作為標靶的土堆卻毫髮無損——第一發砲彈打偏了,可能是角度原因導致彈道低伸,目測第一次落地的位置太近,而且方向偏右,即便是形成跳彈後也沒有擊中目標。

    德西勞不以為意,舉起一個像限儀估測了一下角度,將砲口調高幾度,炮耳架在階梯狀的砲架上卡住,然後將砲身往左邊移動了寸許。

    經過射角調整後,重新裝填彈藥,林繼祖第二次點燃了導火索。

    “轟”,火砲再次發出轟鳴。在眾目睽睽之下,經過試射校准後的第二炮準確地命中了土堆,9磅砲彈的動能把土堆砸得四分五裂,渣土飛濺,聲勢頗為驚人。

    “好!”陳雨帶頭鼓掌叫好,他對這樣小巧的火砲能有這樣的射程和威力已經非常滿意了。

    其他人愣了片刻,也紛紛學著陳雨鼓起掌來。對於他們而言,這是種新鮮的慶祝或者讚揚的方式,不過上行下效,大人這麼做,他們跟著學便是了。

    德西勞掩飾住內心的驕傲,右手按在胸口,向周圍的人鞠躬道謝:“感謝各位的讚揚和鼓勵!”

    陳雨說:“繼續,還有這門短炮呢。”

    德西勞這次將火把遞給了陳雨:“小砲的靈感來源於林,而這門砲的設計理念完全是將軍您的主意,請您來親手點燃這一炮。”

    陳雨欣然接過火把,走到了火砲的側後方。

    短炮的測試比陸用小砲更加直接,也更加簡單粗暴,直接在200米的位置搭建起一塊10米X10米的木牆,算是模擬戰艦的船體,在這麼近的距離,談不上什麼校準、試射,直接對著木牆轟就是。

    陳雨心想,老外做事還是比較機械,或者說嚴謹,說是測試艦炮對船體的破壞程度,就真的弄出了模擬的船體。

    導火索被點燃後,短炮發出一聲轟鳴,往後退了一尺的距離,一顆碩大的砲彈伴隨著火焰和煙霧狠狠砸向木牆。

    “喀拉拉”的木板破碎聲響起,塵土飛揚、木屑與碎片四濺,木牆被砸出了一個兩三米寬的破洞,威力頗為驚人。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4
第一百五十五章葡萄彈





    蘇大牙等水營的頭領人物這次也被邀請作為試炮的觀摩代表,看到這一幕後,所有人震驚不已,蘇大牙更是合不攏嘴。

    這樣的砲擊對於排水量兩三百噸的船型而言,完全是毀滅性的打擊,幾炮甚至十幾炮下來,船不沉也散架了。對於習慣了跳幫的海盜而言,這種炮幾乎可以改寫海戰的遊戲規則,讓人海戰術成為歷史。蘇大牙立刻在腦海中想了很多應對辦法,最終沮喪地發現,居然沒有一種可以克制這樣的砲擊。

    蘇穎也在應邀觀摩之列,發現蘇大牙臉色慘白,關切地問:“爹,你怎麼了?”

    蘇大牙連連搖頭:“爹本來以為咱們投奔陳大人之後可以一展身手,海上的事情都由咱們這些兄弟說了算,陳大人不得不倚重咱們。可是有了這樣的砲,咱們就啥也不是了,任你再勇猛過人,憑血肉之軀也擋不住這炮子。幾炮下來,船都散架了,哪裡還有機會給你跳幫奪船?”

    “爹可是擔心從此不被重用?”蘇穎安撫道,“這是多慮了。他想要的是銀子,而不是毀船殺人,即便有了這種炮,也只是作為一個威懾,很多髒活仍然需要咱們的兄弟去幹,大可不必擔心。爹應該慶幸被他招安,成了屬下,而不是敵人才是。”

    “對對對,還是穎兒你看得透徹。”蘇大牙拍了拍腦勺,“陳大人要錢不要命,又不是要打仗,還是離不開咱們這些人的。”心想,女兒說的沒錯,幸好 禍得福成了威海水營的一份子,要不然在海上面對這樣的大砲,哪裡還有命在?

    只是他沒想到,這樣程度的砲擊還不是最終的大殺器,接下來的武器才是海盜的終極噩夢。

    眼見重型球形彈的威力震驚了眾人,尤其是陳雨新收編的那些遠東海盜,德西勞很有成就感,信心大增。他讓人抬上來一筐造型獨特的砲彈,擺在短炮的側面,然後對陳雨說:“將軍閣下,實心彈只是其中一種砲彈,還有另外一種砲彈,估計更合您的胃口。”

    陳雨看了看筐內,這些砲彈和剛才的實心鐵球不同,是幾個鐵皮圓桶,看上去黑黝黝的不怎麼起眼。

    “這又是什麼新彈種?”

    “這也不算新的設計,是海戰中經常使用的葡萄彈。”德西勞介紹,“實戰中,想要靠實心彈徹底擊沉一艘戰艦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那麼用葡萄彈掃清對方甲板上的士兵,是一種讓敵人失去戰鬥力的行之有效的手段。”

    陳雨聽過這個名稱,他恍然大悟:“是不是就是霰彈,橫掃一大片的那種?”

    德西勞點點頭:“原理是一樣的,只不過霰彈是陸軍的彈種,葡萄彈是海軍使用的,因為艦炮的口徑普遍大於陸戰的火砲,所以後者內置的彈丸更多、更大,威力的提升也更明顯。”

    “這種砲彈的射程應該沒多遠吧?”

    “和陸軍用的霰彈一樣,有效射程也都是兩百碼左右。”提到專業問題,德西勞滔滔不絕,“原本這只是艦炮的一種補充攻擊手段,可是您提出了這種短炮的設計和抵近射擊的海戰模式後,我發現這種大口徑的火砲 來發射大容量的葡萄彈再合適不過了,威力十分可觀。接下來請你看看實際效果。”

    在他的指揮下,幾名炮坊的工匠在七八個身強力壯的士兵幫助下將作為靶子的木牆推倒,露出了後面一個二十來米長的木台,上面豎立著幾十個一人高的木板,擺放得密密麻麻。

    “這是模擬敵船的甲板,這些木板就相當於隨時準備跳幫攻擊的士兵。”德西勞介紹,“在遠東的海面,這樣的戰斗方式是最常見的,而葡萄彈正是其剋星,尤其是這樣口徑的火砲發射的大號葡萄彈。”

    聽德西勞說的神乎其神,所有人都屏聲靜氣等待著炮響之後的結果。

    幾個葡萄牙人用長長的木柄刷子蘸水洗乾淨砲膛內壁的火藥殘渣後,一枚粗壯的鐵質圓桶被塞進了砲口,裝好了發射火藥。一切準備就緒後,陳雨再度點燃了導火索。

    “嘭”的一聲悶雷似的響聲,黑黝黝的圓桶飛出了砲口,然後在半空中裂開,數十枚兵乓球大小的彈丸如同冰雹一般,帶著嗚嗚的破空聲飛向了對面的“甲板”。

    “噼劈啪啪”,密集的聲音響起,數十個木板在這一波金屬豪雨的打擊下全部四分五裂,碎成了無數裂片和木渣,“甲板”上一掃而空,沒有一塊豎立的木板。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其餘人只覺得這一陣冰雹雨熱鬧,可是以蘇大牙為首的海盜們個個面無血色,呆若木雞。

    如果他們是擠在甲板上等待靠船跳幫的這些人,一炮下來,寸草不生,無人可以在這樣密度的彈雨中存活,這樣的攻擊方式,比剛才硬砸船殼更加讓人震撼。後者也許還能逃生,前者完全是毀滅式的打擊,完全不給活路。

    陳雨也是沉醉其中,這種砲擊方式充滿了暴力美學,看得人目眩神迷。回味一番後,他回過神來,大聲叫好。

    “好好好,有了實心彈+葡萄彈的組合,咱們在海上可以橫行無忌了吧?”

    德西勞作出了最後總結:“這樣口徑的火砲,加上比長管艦炮更靈活的裝填效率,帶來射速上的巨大提升,以這兩種砲彈為主要攻擊方式,在海上的近戰中,至少在這個時間段、這片海域是無敵的。唯一能克制的方法,就是利用長管艦炮遠距離砲擊壓制了。不過正如閣下所說,在遠東海面上,這樣的敵人屈指可數,也許熱蘭遮城的尼德蘭人算一個,龜縮在馬尼拉的西班牙人勉強也算一個,但是是在明國的北方,完全沒有對手。所以,即便是這種並不適合改造為多層甲板砲艦的東方貨船,搭載這樣輕便的大口徑武器,仍然可以在北方海域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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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貓也不偷腥





    陳雨撫摸了一下仍然發燙的砲管,志得意滿地說:“這就是將來水營的主要武器了,我決定,要給它和陸用野炮都取個名字。”

    在眾人的注視下,陳雨宣布:“這種短炮就叫卡龍炮,小砲則名為山地炮。”

    卡龍或者卡隆,本就是這種短炮的音譯名,至於山地炮的名字,是陳雨覺得適合在山野之間機動,無意中和法軍著名的12磅山地榴彈砲重名了。

    大夥都不是太明白卡龍的意思,但是都很醒目地紛紛鼓掌叫好。

    劉黑子奉承道:“山地炮顧名思義,就是可以穿梭於山野之間。卡龍這名字更好,不管你是不是海上的蛟龍,這炮都能箝制住你。”

    這種解釋很牽強,但不知道名字真實含義的眾人也只能這麼理解了。

    陳雨對德西勞說:“炮坊目前主要就是鑄造這兩種炮,其中以卡龍炮優先,因為陸地上我們暫時沒有激烈的戰事,但海洋上我們很快就遇到一些麻煩,需要這些炮。”

    “明白了。現在材料沒有瓶頸,很快就能鑄造出一定數量的卡龍炮應急。”

    自從上一次出海緝私行動後,已經又過去幾個月時間了,蘇大牙提醒陳雨,西北風起了,狩獵的時間又到了。

    這次出海,比上次的規模龐大了許多。顧彪從崇明訂購的十三艘船已經到貨,加上原來的,已經有了十八艘中型海船,平均排水量約為兩三百噸左右,加上所有的海盜、僱傭的水手和船老大、隨船出海練級的千戶所步兵,戰鬥和輔助人員總數達到了近兩千人,在北方已經算的上相當驚人的規模了。

    當然陳雨不會一次性把所有人和船一股腦兒懟過去,而是分成了三批,每兩批之間間隔幾天出港,都是沿著海岸線北上。這樣一來,不管是下南洋還是東渡日本的商船,就算僥倖能躲過第一波船隊,未必能接連躲過第二批、第三批船隊,遲早要落網。

    可能是第一次行動殺雞儆猴的效果不錯,這次南下的不少商船中已經有不少船主聽說了之前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在碰到威海水營的船隊之後,都沒有反抗,自認倒霉,乖乖地按照貨物價值的三成繳納了罰銀。事情很順利,倒是省卻了不少口舌功夫。

    陳雨命人向這些海商傳達消息:從下月起,所有經過山東的海商都必須趕赴劉公島自行繳納罰銀,自動申報的,將罰銀標準降為貨物價值的兩成,作為鼓勵。

    有人麻著膽子問:“那如果沒有自行趕赴劉公島繳納罰銀呢?”

    他們得到的統一答復是:“凡是沒有自行去劉公島繳費者,一旦在海上被抓到,連船帶貨全部沒收,船主打入大牢,以通倭論處。”

    陳雨的打算是一手胡蘿蔔、一手大棒,軟硬皆施,把規矩定下來,強制要求海商遵守,把渤海海峽變成收費的海上通道,而劉公島就是這條道路的收費站,一勞永逸地解決這個問題,從此躺著收錢。

    陸陸續續有了不菲的進賬後,船隊又接近了登萊地界。在威海衛和登州之間的海域(今煙台一帶),陳雨居然碰到了一個熟人,就是天津衛的海商趙傳宗,給陳雨送上開門紅的那位。

    嚴格來說,趙傳宗和陳雨並沒有直接碰過面,但是他的兩條船是第二次和威海水營碰面了,不由得感概這世界太小,是禍躲不過。

    其實趙傳宗也沒有什麼好感概的,因為按照當時的航線規律和威海水營的巡邏盤查力度,雙方遲早要遇上的,錯過只能說是小概率事件。

    渤海海峽說窄不窄,從登州到旅順口這段距離有100多公里,在古代的交通條件下,這樣的距離已經很遠了,很難徹底封鎖住;但說寬也不寬,大海茫茫,看似無邊無際,這年頭行船都是沿著海岸線走,不是走登州這邊就是走旅順口那邊,以當時的航海技術,沒幾個人冒險直接從大海中間穿過去,直接抵達長崎。

    陳雨之所以有這樣的底氣守住渤海海峽收買路錢,就是基於以上原因。旅順口那邊,因為是後金和大明反复爭奪的戰略要地,在海商們看來不太平,加上遼東半島常年被後金荼毒,人煙稀少,沿途補給不便,所以海商們出海大多是山東的路線。所以只要守住登州到威海衛一線,基本上就扼住了海商們的咽喉。

    截住趙傳宗兩條船的正是陳雨親自率領的船隊。得知這是被收取第一筆罰銀的商人,而且是第一個收取罰銀後從日本返航的,陳雨頗為重視,在大隊人馬的護衛下親自登上了商船。

    趙傳宗很緊張,見到眾星捧月的陳雨後,撲通一聲跪下了,顫抖著說:“草民見過大人。這兩條船交過罰銀的,現在準備回天津衛,請大人開恩,放草民一馬。”

    他記得當初繳納罰銀時,對方曾經交代過,讓他“自行處置貨物”,他當然不會傻乎乎地把兩船值錢的貨物再拉回天津衛,而是按照原定計劃到長崎換成了真金白銀。沒想到對方巡邏盤查的力度這麼大,歸途中又撞到槍口上了,要是對方較真起來,以他沒有“自行處置貨物”為由,再罰一筆銀子,甚至沒收“違法所得”,那又如何是好?官字兩張口,怎麼處置他還不是對方說了算。

    陳雨一時沒想明白這個天津衛海商為什麼會怕成這個樣子,等到手下搜查了船底的艙室向他耳語之後,才弄懂了緣由。

    這兩條商船的貨物已經在日本成功脫手,變成了整船的銀子和銅。現在面對如狼似虎的官兵,猶如小兒懷金穿行於鬧市,只要自己一句話,把船上的銀錢搬空也不是難事,讓這個天津衛商人怎麼不害怕?

    陳雨笑呵呵地伸手扶趙傳宗起身,和藹地說:“趙掌櫃既然是按規矩繳納了罰銀,那就不必害怕,咱們登船也是例行檢查而已。”

    趙傳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千里做官只為財,這夥人既然大張旗鼓在海上以禁海的名義收取罰銀,哪有見了銀子無動於衷的道理,這比貓不偷腥更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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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千金買骨





    聽了陳雨的安慰,趙傳宗哆嗦著問:“大人此話當真?”

    陳雨點點頭:“本官又何必誆騙你?不過以後你得遵守咱們的規矩,再私自攜帶貨物出海,必須趕赴威海衛劉公島,申報貨物的價值,繳納罰銀,然後再自行處置貨物,否則的話,一旦被我們查獲,船貨沒收,你也會以通倭罪被入獄查辦。當然,主動配合我們的差使,這罰銀可以降低為兩成……”

    趙傳宗聞言如蒙大赦。這話的意思就是,我們不干一錘子買賣,要把這事形成規矩,你們要乖乖地送銀子上門,免得咱們總是勞師動眾、奔波勞累。作為鼓勵,免去一成的罰銀以示鼓勵。至於“自行處置貨物”云云,被他自動忽略了,繳了銀子,大家皆大歡喜,所謂自行處置貨物只是用來遮掩的場面話而已,不必當真。

    他重新跪下,磕了幾個響頭,激動地說:“大人公正廉明,草民佩服萬分,赴劉公島自行申報繳納罰銀的規矩,草民一定遵守,另外願意獻上白銀二千兩勞軍,還請大人不要推辭!”

    他也不傻,人家話說得漂亮,但你不能全當真,該有的表示還是要有,否則轉個身就用其他的理由收拾了你,喊冤都沒地喊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陳雨拒絕了這份好意。

    “威海水營為朝廷辦差,不會隨意收受好處,否則會讓人以為咱們厚此薄彼,失了公正。趙掌櫃的好意本官心領了,但是這勞軍銀子,是萬萬不能收的。”

    在趙傳宗萬分感激同時又百般不解的恭送下,陳雨回到了自己的船上。隨行的蘇大牙實在忍不住了,一踏上甲板就迫不及待地問:“大人,屬下實在不懂:這滿船的銀子,少說也有四五萬。咱們是官,他是民,隨便找個由頭,拿個萬兒八千兩,他連屁都不敢放一個,為什麼就這麼輕易放過他?”

    陳雨反問:“拿了萬兒八千兩銀子容易,然後呢?顧彪,如果換做是你,碰到下手這麼黑的官兵,還敢輕易出海嗎?就算冒險出海,你還會乖乖地沿著山東行船,讓人宰割嗎?”

    一旁的顧彪想了想:“如果是我,多半會改走旅順口,或者備足乾糧,冒險走深海,在山東這地界不靠岸,真要遇到風浪就听天由命,死了算逑。”

    “這就是了,咱們要目光放長遠一點,不要竭澤而漁,把人逼上絕路。這個天津衛的趙掌櫃,兩條船的貨物,咱們上次是收了六千兩的罰銀吧?假設他順風時節出海,一年跑日本三、四次,那麼咱們就能從他身上獲得二萬多兩的穩定收入,而且明年、後年都會有,源源不斷,直到他老了乾不動了為止。”陳雨解釋道,“要是為了眼前的利益逼得他千方百計躲避咱們,要么就是咱們損失了每年的罰銀收入,要么就是他在風浪中葬身 大海,總之這個源頭就斷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蘇大牙遲疑著問:“理是這個理,不過大人想讓所有的海商乖乖地跑到劉公島送銀子,能否實現?人心難測,不拿著刀子架在脖子上,誰會甘心把成千上萬兩銀子主動送上門?要知道這些敢出海的商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陳雨篤定地說:“誰說要靠他們自覺了?咱們的刀子照樣得架在他們脖子上。不是定下了規矩嘛,從下個月開始,不主動去劉公島的,船貨全部扣留,船主以通倭論處,讓他們肉痛,幾個回合下來,自然就學會守規矩了。”

    他看了看逐漸消失在海平面的商船船帆,繼續說:“這次放過了這個趙掌櫃,也是效仿古人千金買骨的做法,他感激涕零地回到天津衛,多半會把來龍去脈告知家人、同行,一傳十十傳百,消息就在海商的圈子傳開了,加上咱們海上的盤查巡邏不遺餘力,示 和懷柔並舉,雙管齊下,這件事多半就成了。”

    張富貴嘟囔了一句:“主動送的二千兩不要,有些可惜了……”

    陳雨瞪了他一眼:“這麼大手面了,還在乎這三瓜兩棗?既然是千金買骨,又何必貪圖這點蠅頭小利?”

    顧彪恭維道:“大人格局和境界高,我等拍馬難及。”

    陳雨擺擺手:“少拍馬屁。對了,有件事我想不明白:趙傳宗除了帶回銀子,還有很多銅錠,這又是什麼意思?銅雖然可以鑄錢,但終究沒有銀子值錢啊?”

    顧彪解釋:“大人有所不知:日本盛產白銀,也產銅,而且銅和銀往往是混雜在一起,日本人鑄錢的本事很差,連純銀的成色都不足,更沒有辦法把銀和銅分離,但是咱們大明去可以把銀子從銅裡面析出來。這樣一來,用買銅的錢,得到幾乎等量的銅,還可以得到不少白銀,同時銅也可以鑄制錢,穩賺不虧,也就是析出銀子的辦法麻煩了點。所以很多海商除了收取白銀,也願意收一部分這樣含銀的銅,轉手就又賺一筆……”

    “哦,原來是 這麼回事……”聽完顧彪的解釋,陳雨若有所思。

    顧彪以為他是在打這種銅的主意,卻想不到陳雨的關注點卻是日本的鑄造貨幣體系、能力都有缺陷。陳雨自己也沒有想到,這一點在日後會成為一場戰爭的導火索,而這場戰爭,影響了整個東亞的地緣政治格局和這個時空歷史的走向。

    有驚無險繼續返航的趙傳宗沒想到,他與威海水營的瓜葛並沒有結束,在幾天后又以另外一種形式相遇了。

    他的兩條船過了登萊的芝罘(今煙台市芝罘區)後不久,發生了意外。或許是從天津衛往返日本長崎,幾個月的航行,加上疏於維護,其中一條船的帆出了問題,裂開了數條裂縫,在強勁的海風中越拉越大,最終連帆上的撐條也斷掉了許多根。船帆受損嚴重,船就失去了大部分動力,偏離了航線,逐漸往大海中央漂去,遠離了大陸。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5
第一百五十八章遭遇海寇





    手下一條船風帆受損偏離了航道,趙傳宗不敢大意,自己所在的那條完好的船追了上去,以免那條船落單,同時傳話讓對面的船老大帶著人趕緊修復船帆。

    但是中式硬帆不比西式軟帆,修復起來的工序比較麻煩,這一耽誤就是兩天過去了。有心腹的伙計提醒趙傳宗,在遠離陸地的海上不安全,不僅可能遭遇大風浪,還有可能碰到海寇,是否考慮讓這條完好無損的船先走,保證船上的人和銀子的安全。

    趙傳宗當即就駁了伙計的提議。

    “咱們走了,這條船咋辦,讓他們自生自滅?我趙傳宗幹不出這樣的事情。”這話大義凜然,旁邊的伙計們自然交口稱讚東家仁義。

    其實趙傳宗的真實想法,不僅僅是要對另一條船上的伙計負責,同時也擔心,沒有了自己坐鎮,萬一這船上的船老大和伙計見財起意,帶著船跑了怎麼辦。雖然這次日本貿易的銀子絕大部分都在自己這條船上,但是那條船上裝載了不少銅錠和一些作為交易附屬品的俵物,如折扇、倭刀之類,這些東西也能換來白花花的銀子。畢竟人心隔肚皮,讓一群人守著艙底值錢的玩意無人監督,誰敢保證沒有意外。

    可是最讓人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經過兩天的趕工,船帆在第二天晚上基本修復好了,因為擔心晚上趕路迷失方向,趙傳宗決定在第三天清晨出發。可是就在太陽剛升起的時候,海面上出現了幾條船,趁著順風,不偏不倚往這兩條商船撲了過來。

    提醒趙傳宗的伙計剛好負責在望斗上警戒,看清了對面的船之後,連滾帶爬下了桅杆,跑到趙傳宗面前禀報:“東家,不好了,對面來的是海寇!”

    趙傳宗一腳將他踹了個狗啃泥,罵道:“你個烏鴉嘴,這下讓你給說中了!”

    然後轉身下令:“所有人都操傢伙!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老子平時好吃好喝伺候你們,月錢也不少一文,現在就是你們回報的時候了!”

    命令被傳到船的各個角落,船上的護衛、伙計、水手都紛紛拿起身邊趁手的傢伙,有拿刀的,有拿弓的,還有的舉起了專用來砍纜繩的斧頭,艙下的人也湧上了甲板,準備戰鬥。這些人都是趙傳宗拿銀子餵飽了的,關鍵時刻還是願意賣命的,再說出海碰見海盜不是第一回了,這種時候,比的就是狠,誰更不怕死,誰就會笑到最後。

    可是這夥海寇很奇怪,似乎知道趙傳宗所在的這條船人更多,一股腦兒撲向了那條帆損壞、失去動力的船。

    趙傳宗心裡有了一股不祥的預感,這件事不太對勁。

    果然,海寇似乎打得是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的主意,在趙傳宗等人的注視下,肆無忌憚地靠近並登上了那條失去動力的船,砍瓜切菜一般殺了不少護衛、伙計,並把屍體拋入海中,一時間船周圍的海水都染成了紅色,重傷的伙計在海水中呼救。悲慘的一幕被這邊的人盡收眼底,有些人義憤填膺,有些人則暗自祈求菩薩保佑,海寇殺人奪船之後,就不會來動這條船。

    但是祈禱的人顯然低估了海寇的貪婪和決心。

    徹底控制了那條船之後,海寇們在趙傳宗等人的眼皮子底下有條不紊地搬走了值錢的銅和倭刀、折扇等俵物,然後把剛剛修復的帆升了起來,撤出了這條船,只留下幾個人。正當趙傳宗對海寇的做法摸不著頭腦的時候,海寇點燃了火把,在船上四處點火,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然後調轉船頭,往趙傳宗這條船衝了過來。

    居然是火船戰術。趙傳宗心疼不已,破口大罵:“直娘賊,手真夠黑的,老子這條船買了五千多兩銀子啊,一把火就這麼點了……”

    船老大提醒趙傳宗:“東家,那條船沒法救了,還是趕緊跑吧,保住這條船要緊。”

    趙傳宗不捨地看了對面的船一眼,無奈下令:“升帆、轉舵。”

    水手們迅速拉動繩索,齊聲吆喝,把沉重的船帆升了起來,船在海風中緩慢啟動,往相反的方向逃離。只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了,“火船”冒著滾滾濃煙,一頭撞了過來。在兩船相撞的瞬間,點火的幾個海盜在濃煙中跳入了海水中。

    “嘭”的一聲悶響,兩條船緊緊靠在了一起,趙傳宗的座船被劇烈的撞擊偏離了方向,船身打橫,喪失了啟動時的速度。

    這時代的船都是全木結構,一艘到處起火的船和另一艘船靠在一起,很快就把火勢延伸了過去。這下趙傳宗和手下也顧不上逃跑了,手忙腳亂地想撲滅從船舷燃上來的火苗。

    海寇們等得就是這一刻。一片雞飛狗跳之中,幾條海盜船無聲無息靠了過來,跳板被一張張架上了船舷。喊殺聲忽然大作,幾十名海寇飛奔過來,接二連三跳到了這邊的甲板上,朝趙傳宗的手下揮起了慣用的倭刀。

    廝殺就這樣在混亂開始了。趙傳宗一邊指揮人滅火,一邊親自揮刀抵抗。他雖然也想集中人手先把海寇趕下船,但是火勢蔓延地太快,要是不控制住,就算把海寇趕走了,船燒沒了,銀子沉了海底,他也完了。

    本來船上的人手就比海寇少,只是憑藉一股悍勇在支撐,要不是趙傳宗平日待他們不薄,早就跳海逃生了。可是海寇兇猛、火勢也越來越大,捉襟見肘之下,海寇逐漸佔據了上風,一個接一個的伙計倒在血泊中,眼看落敗只是時間問題了。

    趙傳宗不甘心地大吼一聲,一刀劈翻了面前的一個對手,滿腔憤懣地四處張望。沒想到自己成功避過了海上的風浪,經歷了官兵的盤剝,卻還是沒能逃過海寇的魔爪。

    難道我辛苦了這麼多年,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嗎?趙傳宗絕望地看著朝他殺過來的一群海寇,已經喪失了抵抗的決心。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5
第一百五十九章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就在趙傳宗萬念俱灰的時刻,“轟”的一聲巨響,吸引了廝殺的雙方注意力。

    所有人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幾條大船不知道什麼時候進入了戰場,把海盜船圍在了中間。剛才的一聲巨響,就是大船上的火砲發出的聲音。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一齣戲碼讓海寇們懵了,這是哪一路的人馬,這當口出來黑吃黑,還講不講道上的規矩了?

    趙傳宗眼尖,看到了那邊懸掛的旗幟——“威海水營陳”,頓時激動地眼淚都流了出來,彷彿看到了救星,撲到船舷邊拼命揮手,用嘶啞的聲音大喊:“軍爺救命!”也不知道是聽見了他的求救,還是本就打算對付海寇,水營的船繼續開砲了。

    剛才只是一兩門砲試射,這次是十幾二十門砲齊射,氣勢就驚人許多。隨著“轟轟轟”的砲聲響起,數十枚葡萄彈像冰雹一般砸向了海盜船,擁擠在甲板上準備前赴後繼跳幫的海寇們在彈雨中齊刷刷地倒下,慘叫聲此起彼伏。

    趙傳宗看見不遠處的敵船甲板上,剛才還得意洋洋的海寇們被彈丸砸成了篩子,血花和斷肢在半空中飛舞,連倭刀都斷了數截,彈雨過後,甲板上寸草不生。

    看到火砲的威力這麼大,趙傳宗張大了嘴,說不出話來,原來這支說話和和氣氣的水營官兵,居然是這樣的狠角色?要是自己當時拒絕繳納罰銀,會不會也是這樣的下場?

    正砍人砍得不亦樂乎的海寇們慌了,自己的後路被截斷,援兵也沒有了,還被強敵包圍,這下該如何是好。

    很快威海水營就告訴了他們答案。幾輪砲擊肅清了海盜船的預備力量後,水營有兩艘船靠近了趙傳宗的座船,一隊一隊的官兵從跳板登上了船,舉起了武器,與海寇們廝殺起來。

    士兵們訓練有素,挺著裝有槍刺的火銃,三五人組成一個戰鬥小組,用穩準狠的刺殺動作,刺得各自為戰的海寇們節節後退。

    趙傳宗反應過來,連聲下令:“撥十幾個伙計去滅火,其餘人都把左胳膊的袖子割斷,以示敵我,然後去幫官兵殺海寇!”

    伙計們看到了得救的希望,士氣大增。當下滅火的滅火,增援的增援,在官兵的強力支持下,把海寇殺得潰不成軍。

    當最後的幾十個海寇在絕望中拋下兵刃跪地求饒後,水手和伙計們爆發出了喜悅的歡呼。原本是船沉人死的悲慘結局,結果轉眼就變成了勝利的一方,叫他們如何不高興。

    趙傳宗來到陳雨的座船上,連磕了幾個響頭,抬起頭來時,已經是滿臉的眼淚鼻涕,哽咽著說:“大人救命之恩,草民無以為報,回到天津衛後,定會為大人立生祠,日日上香供奉……”

    陳雨頗為感嘆,海寇能把一個見過風浪的漢子逼到這份上,其貪婪和兇殘可見一斑。

    本來兩股船隊是同一個方向前行,正常情況下是碰不到的,但是趙傳宗的船出了意外,在外海滯留了兩天,就被一路巡邏過來的陳雨碰上了。

    對於已經把渤海灣看做自己後花園的陳雨而言,任何不屬於自己體系內的武裝力量都不該出現在海面上,何況是這些為了幾千兩財貨就能殺人毀船的海盜?陳雨旨在建立一個可供他循環獲取利潤的海貿體系,來往日本的海商在他眼裡都是下金蛋的母雞,只有自己能染指,絕不允許他人分一杯羹。所以看到海盜攻擊趙傳宗時,毫不猶豫地衝了上去。

    陳雨安慰趙傳宗:“保護來往商船的安全,是威海水營的職責所在。趙掌櫃,你儘管放心,等你下次出海,本官可以保證整個山東地界上海清河晏,至少在山東是碰不到海寇了。”

    趙傳宗連連點頭:“大人真是我等行商之人的再生父母……”

    陳雨看了看火勢已經失控的那艘“火船”,和其他船上正在肅清殘余海寇的水營士兵,對趙傳宗說:“不過我們好像來晚了一點,你這條船保不住了,但是那些貨還是可以完璧歸趙,海寇的船已經被我們控制了。”

    “能夠保住一條船已經是萬幸,損失的那條船就當遇見風浪沉了,這個虧空慢慢補上就是。”趙傳宗感激涕零地說,“要不是大人及時出手,草民的全部家當連同這條性命,就交代在這了。”

    送走感恩戴德的趙傳宗之後,顧彪笑嘻嘻地說:“大人,此人接二連三受您的恩惠,這根馬骨物超所值,日後肯定會拼了老命替咱們宣傳,威海水營的形象就這麼豎起來了。”

    陳雨笑道:“這正是我想達到的目的。我收銀子不手軟,但是講規矩、有底線,不會貪得無厭,比起海寇來強上百倍,而且還能幫他們趕跑海寇,收了錢能辦事。等習慣了威海水 營的存在,他們自然就會遵從咱們定下的規矩,以後就可以在劉公島等著海商送銀子上門了。”

    蘇大牙問:“那是不是要肅清洋面,把這一帶的海寇全部斬草除根?”他自己是海寇出身,可是談論起以前的同行,話語間毫不留情面。

    陳雨說:“海寇是要剿的,他們這樣殺人毀船的絕戶做法,對咱們不利。每殺一個海商,咱們就少了一個收入來源。但是這片海域又不能一個海寇沒有,沒有了威脅,海商們就會覺得海面上的安全是理所當然,難保不會對咱們陽奉陰違。就像草原上有狼存在,兔子才會跑得快……”

    陳雨認為,海洋和陸地一樣,必須保證生物鏈的完整,只有在天敵存在的情況下,海商才會更加依賴講規矩的威海水營。

    蘇大牙心領神會:“那就殺一批,留一批?”

    陳雨搖搖頭:“從天津衛到旅順口,再到威海衛,這片海域內的海寇勢力全部剿滅,首惡必誅,其餘人可以考慮招降。”

    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全部剿滅?”這樣不和剛才的話矛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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