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明鐵衛 作者:小雨非非(連載中)

 
mk2258 2018-7-1 06:58: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88 65804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07:26
第一百七十章有償回收





    陳雨坐在上首,雙手虛壓,“諸位不必多禮,請坐。”

    眾人惴惴不安地坐下,大多只敢坐了半邊屁股。

    “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有件事情商量。”陳雨微笑著環顧左右,“其實也簡單,幾句話就能說清,就看諸位同不同意?”

    眾人趕緊回答:“請千戶大人示下。”

    陳雨緩緩地說:“剛才本官讓人翻看了魚鱗黃冊,經過統計測算,千戶所原有軍田一千二百六十七畝,加上歷朝歷代陸續開墾的新田,總數為二千一百二十八畝。按照規矩,這些田是要分給千戶所的軍戶,按丁配田,徵收'屯田子粒',然而因為種種原因,這些田陸續落到了諸位和文登縣一些達官貴人的手中,代為管理。不知道本官所說,是否屬實?”

    所有人都垂下了頭,不敢和陳雨對視。

    所謂“代為管理”,只是個客氣的說法,其實就是軍官們把屯田佔為己有,再反過來役使軍士耕種,收入大部分歸了自己,損公肥私而已。歷朝歷代,這都是普遍現象,也從沒有人想過要收回被侵占的屯田,因為觸犯了既得利益者,得罪了人,對自己又沒好處,費力不討好。看樣子,這位新上任的千戶大人,要對這些屯田開刀了。

    陳雨和以往的千戶都不一樣,他不依靠侵占的屯田產出和喝兵血來滿足自己的私慾,而是通過其他手段發家致富,所以不屬於這個既得利益集團的一份子,對這個群體動手毫無顧忌。

    這些屯田的產出,與私鹽所得相差彷彿,和海貿罰銀的收入相比更是微不足道,但土地卻是控制軍隊最有效的工具之一。只要把這些屯田收回之後,再按照軍功和官職重新分配下去,那麼這支軍隊與自己的人身依附關係,會大大加強。換句話說,用土地換取軍隊的忠誠,在吃飽飯為第一位的古代社會,這比什麼革命理論、民族大義洗腦都管用。

    見眾人都低著頭不說話,陳雨也不急,慢悠悠地說:“既然都不吭聲,本官就當你們默認了。按照朝廷的製度,這些屯田本不屬於你們,而是千戶所的資產,本該無償回收……”

    聽到這句話,眾人紛紛抬起頭,驚訝地看著陳雨。有人暗自想著:你權勢熏天是一回事,斷人財路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要做得這麼決絕,說不得要好好理論一番了。

    陳雨似乎沒有看到眾人的表情,繼續說:“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考慮到形成這樣的現像有很多原因,並非在場諸位的過錯,如果無償收回,未免有些不近人情。所以,經過慎重考慮,本官決定有償回收。”

    “有償回收?”軍官們面面相覷,這麼新鮮的詞還是第一次聽見。

    “對,有償回收。”陳雨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由千戶所出面,按照市價收回諸位手中的田地,價款以現銀支付,一文錢也不會少,童叟無欺。這樣一來,本官就有地供給軍戶們耕種,諸位也得了現銀,是雙贏的局面。諸位覺得這個提議如何?”

    雖然理論上這些地本來就是屬於千戶所的屯田,是公產,可以無條件收回,但是陳雨也不想過於激進,一夜之間就改變整個大明都普遍存在的陋習,還是用有償回收的方式相對緩和一些,避免引起太大的動盪,反正現在也不差這麼些銀子。

    許多軍官聞言都鬆了一口氣。如果是按照市價回收,雖然還是心不甘情不願,但是總比空口白牙要回去好得多,幾十上百畝的田地,換算成沉甸甸的現銀,也算是有個安慰了。

    有人麻著膽子站起來,問:“千戶大人,咱們的這些田有旱田,也有水澆地,地段不一樣、肥沃程度也不一樣,不好一刀切定個均價吧?”

    陳雨讚許道:“這位問得非常好。當然不是統一定價,本官會找來內行的人評估諸位的田產,按照肥沃或貧瘠的程度定價,保證不會讓諸位吃虧。”

    聽到這話,不少人放下心來。這位彗星一般崛起的千戶大人歷來以強勢著稱,對外打壓鹽梟、征剿叛軍戰績彪炳,對內排除異己也毫不含糊,連老千戶顧大錘都被排擠走了,他們這些中低層軍官又怎麼能螳臂當車?對於千戶大人收回軍田的提議自然是不敢拒絕,能夠提出這樣相對優厚的條件,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不過凡事總有例外,就在陳雨和軍官們都以為這事就這麼了結時,有一名五大三粗的軍官站了起來,瓮聲瓮氣地說:“千戶大人話說得漂亮,可是田產換銀子卻是極不划算的事情。我名下兩百畝上好的水澆地,可以傳給兒子,兒子可以傳給孫子,吃穿用度都不用發愁。現在給我銀子,坐吃山空之後,拿什麼養活妻兒妾室,靠朝廷那點俸祿嗎?”

    這話說出了軍官們想說而不敢說的話,雖然沒人敢公開讚賞支持,但不少人偷偷豎起了大拇指,示意他說得好。

    陳雨皺起了眉頭,本來事情進行的很順利,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橫生枝節。

    一旁的張富貴很機靈,附耳說道:“這人叫孫留,是本所的百戶,有個叔叔在文登縣做官,好像是縣丞。”

    陳雨心想,難怪膽子這麼大,原來自持有個做官的叔叔撐腰。不過正三品的衛指揮同知他都能掀翻,又怎麼會怕區區一個縣丞?

    他不急不忙地問:“明明是千戶所的軍田,孫百戶卻口口聲聲說你名下的地,請問可有田契?”

    孫留得意地昂首回答:“都有縣衙簽發的田契,請問大人可要過目?”

    居然有田契?陳雨有些意外。按理說這些都是軍用的屯田,是不會流入民間並在地方衙署辦理田契的,孫留怎麼會有田契?

    不過聯想到對方有個做縣丞的叔叔,也就能說得通了。一定是他叔叔利用職權,違反朝廷的規定,利用軍田被侵占時間過久的特點,鑽了空子,當做民田辦了田契。這些被侵占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軍田都是一筆糊塗賬,短時間很難說得清楚。
mk2258 發表於 2018-7-1 17:26
第一百七十一章上門討說法





    陳雨環顧左右,問道:“孫百戶說他有田契,不知在座的諸位有沒有?有的話舉手示意,讓本官看看。”

    過了一會,零星幾個軍官遲疑著舉起了手,稀稀落落地回答:“屬下有。”

    “很好,本官了解了。”陳雨不動聲色地說,“不過,不管你們是否有田契,本官只認千戶所的魚鱗黃冊,只要是軍田,就一律收回。三日之後,本官會派人逐個上門,核實田畝總數,登記造冊,等評估了田畝的市價之後,統一按戶主名字發放徵收銀子。今日之事商議到此為止,諸位暫且請回。”

    出了大門後,軍官們簇擁在孫留的周圍,七嘴八舌議論著。

    “孫百戶,剛才你居然敢頂嘴,真是夠膽量!”

    “就是啊,現在千戶所一手遮天,萬馬齊喑,也就孫百戶能主持正義,替我等說句話了。”

    ……

    孫留得意洋洋地說:“陳千戶雖然強勢,但是這屯田還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他要練兵、打鹽梟、出海都由他去,咱們管不了也不想管,樂得清靜,反正不少咱一文錢的俸祿就行了。可是這屯田是咱們幾代人安身立命的本錢,如果輕易就讓他收了回去,這不亂套了嗎,整個威海衛,甚至是山東、大明境內所有的衛所,都效仿的話,天下還不大亂?”

    有人附合:“正是如此。這種事又不是咱們千戶所獨有,整個大明境內,只要是衛所,都一樣。法不責眾,其他地方沒說要收回軍田,憑什麼他一句話就要收回?”

    孫留拍著胸脯說:“請諸位同僚放心,孫某一定力爭到底,千戶所到底還是朝廷的治下,不是他 千戶的後花園,且看他敢不敢公開打壓迫害下屬?”

    眾人紛紛拱手抱拳:“吾等以孫百戶馬首是瞻。”

    庭院中,張富貴陪著陳雨望著門外逐漸散去的眾人,不忿地說:“大人,就讓他這麼囂張下去嗎?只要您發句話,俺帶幾個弟兄,半夜套了麻袋綁了石頭往海裡一扔,萬事大吉。”

    “這樣做不行,畢竟大小也是衛所的武官,隨隨便便就殺了,整個千戶所人人自危,對我沒什麼好處。”陳雨說,“江湖上按江湖的規矩,可以快意恩仇,但是官場就必須按照官場的規矩。孫留必須懲治,但未必要取他的性命。”

    張富貴驚喜地問:“大人已經有主意了?”

    陳雨哼了一聲:“對付無賴,自然有無賴的辦法。”

    孫留回到自己家後,心情愉悅,還喝了點燒酒。能夠和近來風頭正勁的頂頭上司交鋒,維護自己的利益,而且不落下風,讓他覺得很有成就感,同僚的恭維和吹捧更是讓他有些飄飄然。

    這一晚,他睡的格外香甜。

    次日清晨,孫留被門外的嘈雜聲驚醒了,只聽到自己的老婆和人在門口大聲爭論著什麼。

    他揉著眼屎打著哈欠出門察看,卻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大跳。只見十來個軍戶聚集在自家門口,或坐或躺,把進出的路都堵住,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好幾個人手中還拿著火銃,烏黑的銃口和閃著寒光的刺刀有意無意地對著他。

    他老婆的關注點不在火銃上,而是對著幾個在牆壁上塗塗畫畫的軍戶破口大罵:“翻了天了,不知道這是百戶的家嗎,誰給你們的膽子在牆壁上鬼畫符的?”

    孫留趕緊從人縫中擠出來,往牆壁一看,氣得七竅生煙。

    幾名軍戶用桐油在牆壁上寫滿了“還我屯田”、“侵占屯田者不得善終”之類的話語,很明顯就是針對他的。

    “媽的,誰讓你們寫這些的?還把我這個上官放在眼裡嗎?”孫留也忍不住加入了老婆罵街的行列。

    幾個懷抱著火銃的軍戶站了起來,圍攏過來。看見刺刀在自己眼皮底下晃悠,孫留的聲音立刻降低了幾度:“有話好好說,幹嘛要刷牆,這讓街坊們看見了,影響多不好。”

    一個小旗模樣的軍戶開口說:“孫百戶,不是咱們不講上下尊卑,而是被你逼的。”

    孫留摸不找頭腦:“我逼你啥了?”

    小旗回答:“上頭說了,打算恢復按丁配田,只要是本所軍戶,都可以按照職務和軍功分配屯田,交給家人耕種,而且只需按照衛所的規矩繳納'屯田子粒',無需像民田一樣繳納朝廷的賦稅。算起來,我可以分得三十畝水澆地、十畝旱地,這樣一來,我爹娘、弟妹都可以有條活路。可是現在田都在你們這些當官的手裡,不肯交出來,上頭想分配屯田也無能為力,所以兄弟們只能找上門來討個說法了。”

    其餘軍戶也紛紛附和:“是啊,只要有了田,又不用徵糧納稅,加上我的餉銀,全家都可以過上好日子。戶大人,您就行行好,把田讓出來吧,聽說上頭願意出錢和買,您怎麼還要和兄弟們過不去呢?”

    孫留明白了,這是陳雨的陰謀,正面收田被拒絕,就讓這些大頭兵上門找茬,逼他就範。

    他怎麼可能輕易就範,當下“義正言辭”地說:“你們都被矇騙了,哄你們去耕田,不過是想讓你們打仗賣命,到時候該繳納的賦稅一文錢都不會少,你們這是被當槍使了。再說了,我的地都是有田契的,可不是軍田。”

    小旗冷笑一聲:“你可拉倒吧,孫百戶,就你那些田契,外人不知道,千戶所裡誰不知道怎麼回事啊!我們只要給足銀子,縣衙的戶房照樣也能開出來,要多少有多少。再說了,上頭是否矇騙我們繳納賦稅是以後的事,可是現在你霸占著田不交又是一回事,一碼歸一碼,不要混為一談。”

    孫留被揭穿底細,有些惱羞成怒,眼睛一瞪:“若是不交田又如何?”

    所有的軍戶聞言都圍了過來,把孫留夫婦包圍在中間。小旗說:“你是上官,我們也奈何不了你。不過,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不交田,我們就得不到田,全家的生計沒有著落,只好用笨法子,打鋪蓋睡到你家,你吃啥我們也吃啥,你走到哪我們就跟到哪。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0
第一百七十二章母憑子貴





    孫留的老婆一聽,一蹦三尺高,尖聲喊道:“吃睡在我家?不行,絕對不行!”

    軍戶才不管他,在小旗的帶領下一窩蜂衝進了院子,一邊喊著:“活不下去了,跟著百戶大人吃喝。”

    十幾個健壯漢子四處亂竄,翻看著有沒有吃的東西,把廚房的鍋碗瓢盆碰落在地,摔得粉碎。有人看中了糧食,扛著一袋麥子就走,有人拿走了鐵鍋,還有人沒什麼可拿,把灶台上剩餘的半袋鹽順走了。

    小旗則帶著兩三個人直接坐在了正堂屋內,吆喝著:“你們真是笨,取些油米醬醋有啥用,吃完就沒有了,不如直接坐在這裡等開飯,百戶吃啥我們就吃啥,保證一日三餐不用愁。”

    孫留夫婦大驚失色,想要阻攔,可是兩人怎麼攔得住十幾個如狼似虎的青壯?只能眼睜睜看著家裡值錢的東西被取走,器皿被砸得稀爛,家中一片狼藉。

    孫留的老婆揪著他衣襟大聲喊:“你不是百戶嗎,手底下不是有人嗎,趕緊叫人來收拾這些傢伙啊!”

    孫留苦笑一聲,沒有吭聲。若是半年以前,他還能叫來幾個直屬部下應對眼前的局面,可是自從陳雨重新編練隊伍以後,他們這些軍官已經成了擺設,說話也沒人聽了,這當口能叫誰?整個千戶所的兵都只聽陳雨的。面對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既沒法用武力驅逐,說好話也不管用,只能眼睜睜看著。

    接下來,這些軍戶說到做到,一直盤踞著不肯走,等孫家生火做飯,飯菜一上桌就搶了吃個精光,只留下一堆空空如也的碗碟。孫留幾歲大的兒子和女兒吃不上飯,餓的哇哇大哭,老婆暴跳如雷,全家雞飛狗跳,不得安寧。

    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三天,心力交瘁的孫留撐不住了,面對上門核實登記田產的人和修訂後的魚鱗黃冊,乖乖的在文書上簽字畫押,願意以市價“出讓”名下兩百畝良田。

    刺頭被解決,其餘人自然不敢再出頭,無一例外,乖乖地交出了霸占的軍田。陳雨只用了三天時間,就把三千多畝軍田全部收回,然後以千戶所的名義,按照官職和軍功重新分配,交給家人耕種,並定下了每畝繳納三鬥“子粒”,餘糧自留的規矩。

    從此以後,這個規矩隨著陳雨勢力範圍的擴大,逐漸推行開來,奠定了衛所屯田制的改良路線,實現了戰兵脫產和軍屯自給自足的平衡,讓古老的衛所製度煥發了新的活力。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在目前,立竿見影的效果是軍隊的凝聚力空前增強,從軍官到士兵,眼裡都只有千戶陳雨,而沒有衛指揮使司、都司這些上級機構——有及時、足額發放的豐厚餉銀,還可以以軍功授田,誰還理會那些只懂盤剝軍戶的上官呢——通過盤活衛所原有的田產並建立新的分配製度,加上合理的獎懲機制,這支新軍徹底成了陳雨的私人軍隊。

    回收軍田、重新分配的事情進展的如火如荼時,在海上辦差的蘇大牙風塵僕僕地趕回來了。而此時,蘇穎的身孕已經快五個月了,比起一個多月以前,肚子的隆起非常明顯。

    在宅邸內,陳雨接見了蘇大牙,解釋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事情就是這樣子了。當初也是酒後糊塗,不過既然蘇姑娘懷了我的孩子,我就必須給她一個名分,讓你回來,正是為了此事。”

    蘇大牙笑得合不攏嘴,事情正向他最期待的方向發展,他高興都來不及,哪裡還會計較當初是誰把誰睡了。這樣一來,自己不就成了這位上官的老丈人了嗎?雖然只是為妾,不是正室,但對於海寇出身的蘇氏父女來說,已經足夠了。

    “全憑大人做主,大人怎麼安排,屬下怎麼做便是。”

    陳雨客氣地說:“以後就是自己人了,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在外面,你我還是上下級關係,但是回到家裡,你就是老泰山,這個得公私分明。納妾的儀式雖然簡單,但是大宴賓客是必須要的,接下來有的忙了,你還是先去看看她吧。”

    蘇大牙笑呵呵地拱手道:“屬下明白。那現在就先去看看小女。”

    後院的臥房內,蘇穎正在一個婆子的服侍下喝湯。婆子嘮叨著:“如夫人,這桂圓枸杞鯽魚湯選用的是上好的鯽魚,新鮮的桂圓枸杞,這湯能補血活血,利水消腫。隔三差五喝一點,還能預防小產。”

    蘇穎喝的津津有味,放下碗後,滿意地舔了舔嘴唇,然後伸手輕輕撫摸著越來越大的肚子。

    “穎兒,穎兒……”蘇大牙的聲音由遠及近,似乎是在找尋蘇穎在哪間屋子。

    蘇穎聽到了蘇大牙的聲音,扶著肚子就要站起來出門迎接。旁邊的婆子趕緊扶住她,勸道:“如夫人,小心肚裡的孩子。”

    “沒事,我上個月還能跑能跳,現在也才五個月,不算什麼。”蘇穎笑著說。

    恰好蘇大牙找到了地方,進門一看,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來,輕輕把蘇穎按回了椅子上。

    “我滴個乖乖,你現在可是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像在船上那般隨便了。”

    蘇穎撇了撇嘴:“爹,至於這麼誇張嗎?”然後對婆子說,“張媽,你先忙去吧,我先和爹說會話,有事再叫你。”

    婆子點點頭,衝蘇大牙福了一福,然後出去了。

    蘇大牙看著蘇穎的肚子,教訓道:“知道什麼叫母憑子貴嗎?孩子生下來之前,你千萬要小心,別出什麼紕漏,咱老蘇家是不是能光大門楣,全看你了。”

    蘇穎覺得有些遲疑,“誰知道是兒子還是女兒呢?現在討論這個是不是為時過早。”

    蘇大牙說:“趕明兒去求個簽,請菩薩保佑你生個兒子。”

    “是女兒也無妨,要是兒子當然更好,我倒是無所謂。”蘇穎摸著肚皮說:“只怕他只想要兒子,那便如何是好?”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0
第一百七十三章洞房花燭夜





    “兒子才能繼承家業,當然要想辦法生兒子,女兒是嫁出去的人潑出去的水……”蘇大牙隨口說,卻看見蘇穎的臉色沉了下來,趕緊輕輕扇了自己一個耳光,啐了一口,“瞧我這嘴,爹可不是說你啊。”

    蘇穎翻了翻白眼,沒有接這個話題,只是推了推桌上的碗碟:“爹,吃點心,這府裡的點心挺好吃的,海上可沒這玩意。”

    蘇大牙訕訕地拿起一塊糕點塞進嘴裡,心想:這攀上了高枝,果然不一樣了,以前自己訓她,哪裡敢擺臉子?不過以後說話還是要注意一點了,以後這不光是自己的女兒了,還有個更重要的身份,就是陳大人的枕邊人。

    納妾的儀式在低調中悄悄地辦了。陳雨找了個媒婆,走了個過場,寫了張文書註明彩禮和雙方的生辰八字,然後把彩禮送給蘇大牙,再讓蘇穎坐著轎子在嗩吶鼓樂聲中抬進了家門— —當然沒有走大門,走得是側門——算是補了一個簡化的婚禮儀式,填上了蘇穎心中的空缺。

    接下來的宴請賓客那就一點也不馬虎了,場面浩大,不光是陳雨官場上的人脈,整個千戶所都驚動了,比尋常人娶妻還要隆重。陳雨不僅僅把這看做納妾流程的一部分,而是藉著機會鞏固與官場上司、同僚關係,以及加強千戶所凝聚力的手段。

    陳家宅邸外寬闊的空地擺了整整三十桌的流水席,全千戶所的人,不管是否送禮,都可以來吃席面;而有頭有臉的人物,則在庭院內就座。當然,以陳雨現在的權勢,沒人這麼不識趣,只要來的人,不管是吃流水席的**絲軍戶,還是上座的貴賓,都依照自己的身份地位奉上了禮金。

    夜幕降臨,陳府內外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酒菜流水一般擺上了桌子,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熱鬧非凡。

    流水席上,蘇粗腿和同隊的軍戶高高興興喝著燒酒,吃著下酒菜,議論著加入千戶所之後生活的巨大改變。

    與蘇粗腿從出海起就結緣的葛布樂呵呵地舉杯敬酒:“粗腿,咱哥倆走一個。”

    一杯酒下肚,葛布感概地說:“粗腿啊,當初被勾丁的時候,啥時想過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啊!現在每月都有一兩的餉銀,而且升了伍長、甚長就能加餉,月糧也是從無剋扣,吃喝管夠,存下的銀子還能補貼家裡,真好!”

    蘇粗腿想著自己分得的二十畝水澆地,可以讓父母、妹妹衣食無憂,加上自己省下的餉銀補貼,日子比以前的地主也不差,也是美滋滋的,自顧自地喝了一口酒。

    他轉眼看見旁邊一名年紀比他大的軍戶一直喝悶酒,也不和桌上的人交談,猜測這人肯定是性格內向、不善言辭,便好心地舉杯敬酒:“老哥叫啥名啊?瞅著你好像比咱們都先進來,資歷也比咱們老。”

    這人擠出一個笑臉,端起杯子和蘇粗腿碰了一下,回答道:“我叫王為民,是本所的老人,當然比你們資歷都老。”

    葛布也來敬酒:“那是軍中前輩了,我也來敬杯酒。”

    一桌人開始互相敬酒,個個喝得紅光滿面,唯獨王為民十分節制,淺嚐即止,而且時不時左顧右盼,似乎有什麼心事。

    過兒一會兒,他看到遠處有人沖他點了點頭,便放下酒杯,自言自語:“吃了這麼多酒,得上個茅廁……”然後消失在人群中。蘇粗腿等人不疑有他,繼續喝酒。

    與此同時,院內的席面上也在觥籌交錯,只是喝起酒來比外面的流水席要文雅、收斂一些。

    陳雨臉色紅彤彤的,端起酒杯,高聲說:“諸位大駕光臨,陳某人蓬蓽生輝,敬各位一杯!”

    分坐在不同桌上的人也端起酒杯,紛紛道賀:“恭喜陳千戶納得嬌妾!”

    這些人官職有高有低,但都是威海衛、文登縣的頭面人物。份量最重的自然是與陳雨同桌的新任指揮同知趙梓隆、鎮撫吳大海、文登縣令吳明晉,其次就是隔壁桌的巡檢符有地、三大鹽課司大使黃章、簡達禮、曹金以及千戶所的中層軍官了。這些人,都是陳雨能夠在千戶所呼風喚雨所依仗的人脈。

    前院熱鬧得很,隔著幾進的後院則安靜了許多,蘇穎披著紅蓋頭靜靜地坐在床上,等待新郎應酬完賓客後和自己“洞房”。

    雖然對外沒有正妻那樣隆重的儀式,但是關起門後,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頭上的紅蓋頭、桌上擺放的合卺酒、挑蓋頭的秤稈等物事一應俱全,在這些細節上,陳雨照顧了蘇穎的小心思,也讓蘇穎很滿足。

    雖然**給陳雨是意外,以有孕之身嫁入陳家也是迫不得已,但是陳雨的做法一點一滴地融化了蘇穎心中自我保護的壁壘,她現在已經接受了自己成為陳雨妾室的事實,當初的惶恐和抵觸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期待和歡喜。

    門外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似乎是一個喝醉了酒的人走路不穩。蘇穎以為是陳雨來了,趕緊正襟危坐,等著他來給自己挑蓋頭。

    腳步聲停在門外,然後“吱呀”一聲將門推開,來人踉蹌著走了進來,也不用桌上的秤桿,直接用手粗魯的掀起了蓋頭。

    蘇穎略帶害羞地一看,不是陳雨,卻是顧影。

    她吃了一驚,往床上縮了縮,問道:“顧家妹妹,怎麼是你?”

    顧影臉色紅得像是要滴出水來,滿嘴的酒氣,定定地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蘇姐姐,你好福氣,能夠坐在這裡等他。你可知道,我多麼希望此刻坐在這裡的是我啊!”

    蘇穎定了定神,安慰她道:“顧家妹妹,你也會有這一天的,而且會比今日更隆重。”她知道顧影的出身比自己好,而且認識陳雨在先,不出意外的話,將來多半是正妻的人選了,所以也不介意對方忽然闖入“洞房”的唐突。反正將來都是一家人,何必計較這些枝節問題。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1
第一百七十四章私奔?





    顧影醉眼迷離地湊過來,摸了摸她的肚子,喃喃道:“蘇姐姐,我也想替他生孩子。只是這一天,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蘇穎正想安撫一下,卻見顧影一頭栽倒在床上,然後呼呼大睡。

    她頓時有些哭笑不得,這丫頭醉到了這種地步,居然還能強撐著找到“洞房”所在地,和她說這些有的沒的。

    就在她想著如何處置顧影時,房間後面的窗戶發出了“悉悉索索”的聲音,然後有人跳了進來,發出沉重的落地聲音。

    蘇穎警覺起來,下意識地想去靴筒中摸出分水刺,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自己今天是新娘裝束,刀刃這些不祥之物沒有帶進洞房。

    “來人……”

    蘇穎正想大聲喊人,一個人影迅速來到床前,低聲說:“不要喊,是我,穎妹!”

    蘇穎抬頭一看,居然是蘇忠。她吃驚地問:“你怎麼會來?你又是怎麼進來的?”

    “不要管那麼多了,我是來帶你走的。”蘇忠急切地伸手來抓她的手腕,“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所以冒險前來解救你。跟哥哥走吧,從此遠走高飛,再也不回山東了。”

    蘇穎縮回了手腕,冷靜地反問:“你憑什麼斷定我是被逼的?你又哪來的把握讓我跟你走?”

    蘇忠看了看門外,然後說:“事情的經過我已經知道了,你在登州**於他,只是因為喝醉了,並非自願。懷上這個孽種,也是意料之外。哥哥知道你平時最恨官府的人,肯定不願委身於他做一個小妾。放心,只要流掉這個孽種,哥哥不會介意你並非完璧之身的。”

    聽到“孽種”這個刺耳的詞語,蘇穎眉頭皺了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冷冷地回答:“我是否心甘情願做他的妾,是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另外,我確實痛恨官府的人,可是他是個好官,不在此列。你還是趕緊走吧,要是被他發現了,你的下場會很慘。念在兄妹一場,我就當今天沒看見過你。”

    蘇忠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瞪著眼問:“你居然甘心為妾?是不是貪戀榮華富貴,忘記了當初我們青梅竹馬的情意了?”

    蘇穎站了起來,一字一句地說:“你沒有資格評價我的為人。再說一句,你趕緊走,否則我就要叫人了。”

    蘇忠遲疑片刻,咬了咬牙,面色猙獰地說:“對不住了,穎妹,今日我必須帶你走。你只是被甜言蜜語沖昏了頭,假以時日,你會明白這一切都是場空,只有哥哥對你是真心的。”

    蘇穎厲聲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蘇忠步步緊逼 冷笑一聲:“你平時和我比試較量不過半斤八兩,現在有孕在身,不是我的對手。就算你現在喊人,也攔不住我下狠手。如果想保住腹中的胎兒,就乖乖跟我走,否則別怪哥哥不仁義!”

    “你無恥!”聽見對方以胎兒為要挾,蘇穎氣的差點暈倒。

    只是這種情形下,蘇穎確實投鼠忌器,不管是喊人還是拒絕跟蘇忠走,他都有可能傷害自己的孩子。該如何是好?

    見蘇穎手足無措,蘇忠得意地一步步走過來,伸手來抓她的胳膊。

    “真是吵死了,你們當我是死人啊!”床上呼呼大睡的顧影忽然翻身坐了起來,“鏘”的一聲拔出刀出鞘——天知道她來赴宴,怎麼還隨身帶著那柄彎刀。

    蘇忠的注意力全部在蘇穎身上,根本沒注意床上還有一個人,登時被嚇了一大跳,顧不得去抓蘇穎,本能地後退了幾步,舉刀擋在身前。

    待他看清是個年輕女子後,輕蔑地說:“一個娘們,也敢學人舞刀弄槍?趕緊給老子起開,否則別怪我刀下無眼!”

    見顧影醒來了,蘇穎松了一口氣,退到她身後,揶揄地說:“你不妨試試她的斤兩。”

    蘇忠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顧影瞇著眼,噴著酒氣,揮刀劈頭蓋臉就掄了過來,帶起呼呼的風聲。

    蘇忠沒想到一個女人的臂力有這麼大,趕緊舉刀抵擋。只聽得“璫”的一聲響,火花四濺,他握刀的胳膊酸痛發麻,虎口慾裂,刀差點脫手而出。

    顧影沒有給他反應的機會,刀身落下後反手往上一撩,“叮”的一聲清脆的響聲,蘇忠的刀轉著圈飛上了屋頂,然後“噗”的一聲牢牢插入了橫梁之中。

    蘇忠還在盯著插在橫樑上顫抖的鋼刀發呆時,冰涼的刀鋒已經架在了他的脖頸上。

    “報上名來,本小姐刀下不斬無名之鬼。”顧影眼神迷離,眼睛似乎有些睜不開,似乎酒勁還沒過,但是握刀的手穩當得很,彎刀沒有半分顫動。

    蘇忠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猶豫片刻,閉上眼說道:“今日不能帶走穎妹,就算苟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你就一刀殺了我吧,省的餘生受那無窮無盡的煎熬! ”

    聽到這番話,蘇穎有些觸動,心底某些美好的回憶慢慢浮現出來。她想起小時候對方帶著她下海摸魚、長大後在戰鬥中替她擋住偷襲的一幕幕,眼眶有些濕潤了。如果兩人是真正的兄妹,沒有情感糾葛,加上蘇大牙父子三人一起為陳雨效力,那將是多麼好的事。

    顧影不耐煩地說:“想死?那就成全你!”

    “不要!”

    隨著蘇穎一聲低呼,顧影正要引刀割斷對方的喉管,手卻被蘇穎牢牢抓住。

    “顧家妹妹,姐姐求求你,今天是姐姐的好日子,不要在新房殺人,好不好?”

    顧影有些遲疑:“那拖出去殺?”話語間似乎是談論一隻待宰的雞鴨,而不是一個大活人。

    “他是我的哥哥,只是一時糊塗,再說也沒有鑄成大錯,你看在姐姐的面子上,今日先放過他好不好?”

    “哥哥?”顧影呆呆想了片刻,“有帶著妹妹私奔的哥哥嗎?”

    不過這會酒勁上來了,她腦中似乎有隻瞌睡蟲在搗亂,眼皮沉重,只想睡覺,沒心思管這些了,於是不耐煩地收起彎刀,伸腳踹了蘇忠一個跟頭,胡亂說:“不管你們的破事了,不要打擾我睡覺!”

    說完再度趴在新床上呼呼大睡。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1
第一百七十五章大被同眠





    蘇忠愣了半天,一時不知道該逃還是鼓起勇氣再戰。雖然對手趴在床上,把後背的破綻都賣給他,但他被剛才那一刀震懾住了,說什麼都不敢下手偷襲——誰知道這女人是真醉還是假醉。

    “你還不快走?”蘇穎恨恨地說,“顧家妹妹這裡我還能說幾句好話,等他進來,別的不說,光是你闖入新房這件事,足以讓你人頭落地!”

    蘇忠猶豫了一會,不甘心地低吼一聲,活像一頭受傷的野獸,然後跺跺腳,轉身從窗戶離開了。

    蘇穎鬆了一口氣,跟過去探頭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只有樹葉在風中搖動的聲音,便關上窗戶,插上栓。

    恰巧這時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了,一個聲音在她背後響起:“咦,這房間裡怎麼這麼大的酒味?”

    蘇穎慌忙轉身,靠在窗戶上,生怕被看出異樣,卻見陳雨走了進來。

    陳雨喝了不少酒,臉上紅彤彤的,但是神智非常清醒,他深吸了幾口氣,順著酒味找到了趴在床上的顧影,頓時哭笑不得。

    “這個活寶怎麼跑這裡來了?”

    見顧影吸引了陳雨的注意力,蘇穎暗中送了一口氣,走過去替他脫下了外套,解釋道:“顧家妹妹急著嫁你,跑這裡撒酒瘋了。”

    “哈哈哈……”陳雨忍不住笑了起來,“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她還真不把自己當女人看,一點矜持都沒有。”

    蘇穎湊趣道:“誰讓你魅力太大,勾引得女人飛蛾撲火一樣往上撲。”

    “稀奇稀奇,我家的女海寇居然還會調侃了,這算是吃醋嗎?”陳雨伸出手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戲謔地問。

    蘇穎被這動作逗得害羞起來,扭頭說:“你的醋怎麼吃得過來,除了顧家妹妹,將來肯定還會有其他女子,心態不好怕是會被醋淹死……”

    陳雨愣了一下,都說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難不成還有第三個、第四個女人出現?他想了想,最近除了巡撫千金,也沒接觸過其他女人了——畢竟這年頭的妹子大多是不拋頭露面的,不像現代社會走大街上就能隨便撩。但是暫且不說陳卓和自己沒什麼感情上的瓜葛,自己身邊已經有了兩個女人了,她那樣的千金小姐,怎麼可能蹚這渾水?

    想清楚之後,他笑呵呵地把蘇穎攬在懷中:“我這人很專一的,不是隨便的人。”

    隨便起來就不是人。陳雨在心中默默補了一句。

    蘇穎在他懷中扭捏地說:“顧家妹妹還在床上……”

    “那就大被同眠,來個三人行唄,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情。”陳雨哈哈笑著,抱起蘇穎輕輕放在了床上。

    蘇穎以為他要做那事,有些緊張,看了看旁邊熟睡的顧影,又下意識地看了看窗戶。

    陳雨狐疑地順著她的目光望向窗戶,問道:“剛才進來就看你關窗戶,有什麼事嗎?”

    蘇穎掩飾住慌亂,說道:“我聽見外面有貓叫,以為是進賊了,所以……”

    “呵呵,你在海上打打殺殺的日子過久了,千戶所比海上要安全得多,這裡都是軍戶,陌生人很難藏匿,怎麼可能有賊? ”

    蘇穎用懇求的語氣哀求:“你派人守住院子前後好不好?”

    “難得你也會怕……”陳雨瞟了一眼她的肚子,若有所思,可能是有了身孕心態就不一樣了吧,擔心孩子的安危,“你放心好了,酒席已經散了,猴子已經安排兄弟們值守了,從現在起,一隻貓都進不來。”

    “那就好……”蘇穎放下心來。她確實有點擔心無人值守,蘇忠去而復返,和陳雨碰個正著,那局面就無法收拾了。

    “現在咱們的任務就是睡覺。”陳雨抱著蘇穎躺在床上,笑嘻嘻地說。

    蘇穎期期艾艾地問:“真的那個?可是顧家妹妹在旁邊看到了,怎麼見人……”

    “你想什麼呢?”陳雨作嚴肅狀,“咱們就是睡覺,不干別的。你肚子裡的孩子快五個月了,真要洞房,動了胎氣怎麼辦?”

    蘇穎放下心來,像八爪魚一樣纏住陳雨,感覺無比的幸福。這個男人做到這麼大的官,還能這麼體貼,照顧她的身體和心裡的感受,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她覺得當初在登州酒樓喝醉酒,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要不然怎麼可能遇到這樣完美的男人?

    陳雨卻偷偷瞄了一眼對面熟睡中的顧影頎長窈窕的身材,心想:要不是這妹子在場,孕婦也不是不可以做那事,自己有的是辦法,比正常情況下更刺激。可是擔心顧丫頭半路醒來搗亂,動不動就亮刀子,別把自己嚇得不舉了。現在也只能裝體貼了,熬到顧影也加入這個行列,等到三人行的那天,自己就可以走上人生巔峰了。

    他暗自嘆了口氣,吹滅了床頭的蠟燭。

    牆頭,蘇忠趴在上面看著屋內熄燈陷入黑暗,多半是做洞房該做的事情了,一想到自己心中的女神在人家的身下婉轉承歡,他就心如刀絞,狠狠的用拳頭砸著牆頭青磚,渾然不顧手上流血。

    旁邊有一個人一直盯著他,防止他再做傻事——因為院內已經有軍戶三五人一組開始巡邏值夜,不可能再有機會潛入了。

    烏雲散開,月光照在這人臉上,赫然是王為民。

    等到蘇忠忍不住又想跳下牆頭,王為民死死抱住他,低聲勸道:“蘇掌櫃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要是這會跳下去,一切都完了,那人可不是善男信女,殺人不眨眼。即便蘇姑娘替你求情,也救不了你的性命。要是死了,你以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被他這麼一勸,蘇忠冷靜下來。兩人等一撥軍戶從牆下走過之後,悄悄跳了下來。

    ——————————————————

    說兩句題外話。上架之後,訂閱之少出乎作者的意料,難道那些收藏都是假的嗎?雖然作者不是靠寫小說為生,但是訂閱率低,就缺少繼續寫作的動力。

    當初開書時,就擔心這樣的題材和節奏不符合眼下的快餐文潮流,現在看來,擔心果然成為現實。如果還有下本書,一定換個風格和路子。可是這本書該怎麼辦呢?雖然第一本書結尾有些倉促,但總算還是兩百萬字完本了,作者還是希望這本書不會太監。

    可是現實的壓力還是無法迴避的,有些事情不以個人的意志為轉移。作者希望能繼續寫下去,就需要你們的支持,希望還在養肥的朋友、跳去看老書的朋友、習慣盜版的朋友,能夠訂閱支持,謝謝了!期待堅持一段時間後,能看到希望。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1
第一百七十六章開張大吉





    牆外,蘇忠對王為民說:“王兄弟,今夜多虧了你帶路,我一個外人才能潛入陳府,雖然沒能帶走蘇姑娘,但是你的仗義之舉,我記住了。不過這事要是敗露,你在千戶所也呆不下去了,要是不嫌棄的話,就跟我去海上吧。現在我雖然名為官兵,卻乾著以前的老行當,大碗喝酒、大秤分金,比你在陸地上委曲求全要來得爽快。”

    蘇忠本色出演海寇一角,反倒覺得魚歸大海,暢快的很。現在出了蘇穎這檔子事,讓他給陳雨賣命,更是絕不可能了,正好趁著遠離水營的機會,一邊打家劫舍,一邊想想自己以後的出路。

    對於蘇忠的邀請,王為民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下來:“行,就跟著蘇掌櫃的混了。”

    他當初一步錯步步錯,因為害怕上戰場,離開了當時的小團隊,卻沒想到陳雨的事業越做越大,整個千戶所都籠罩在其淫威之下。因為當初的舉動,自己與那些老兄弟有了隔閡,再也融入不進去,眼見著以自己兄弟王有田為代表的軍戶們步步高升,當上了小旗、總旗甚至百戶,心中的悔恨和嫉妒可想而知,所以當蘇忠聽聞蘇穎懷孕的消息趕回來,為了潛入陳府尋找能夠做內應的軍戶時,他想也不想就答應了,打得就是離開千戶所脫離苦海的主意,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兩人趁著黑夜的掩護,悄悄離開了陳府。王為民在這里土生土長,對每個角落都瞭如指掌,帶著蘇忠專走小道,成功避開了其他人,來到海邊,跳上了一條小舢板,消失在海面上。

    第二天早晨,陳雨的臥房傳來一聲尖叫,緊接著宿醉醒來的顧影捂著臉從房間裡逃了出來,身後傳來了陳雨的笑聲。

    納妾之後,好事似乎一件接著一件,大宴賓客後的第三天,劉公島那邊派人來傳信,第一批主動來繳納罰銀的船隊已經入港了。

    這可是當前最重要的大事,陳雨興致勃勃地出海前往劉公島,準備迎接這第一批船隊,來個開張大吉。只要建立起制度並加以維護,“坐地收贓”就要比“游動執法”高效省力得多,就算略微降低標準,收入也是只高不低。

    他到達麻井子港時,港灣內已經停泊了大大小小十多艘海船,有懸掛水營旗幟的戰船,也有裝載貨物吃水很深的商船,碼頭上人頭攢動,很是熱鬧,與幾個月劉公島前的荒蕪、僻靜形成了鮮明對比。

    見大老闆駕到,蘇大牙手下三大掌櫃之一的李嚴迎了上來,拱手禀報:“千戶大人,屬下幸不辱使命,引著天津衛的一支船隊前來劉公島繳納罰銀。屬下知道大人重視此事,所以特地一路監視保護,確保他們平安抵達。”

    “你做得很好,辛苦了。”陳雨滿意地點點頭。雖然在海上攔截、收銀子更直接,但是讓海商來劉公島跑一趟的意義更加深遠,所以怎麼重視都不為過。

    等那名天津衛的海商走過來請安時,陳雨忍不住笑了,居然又是趙傳宗。第一次出海攔截首開記錄、第一次剿殺海盜、第一次赴劉公島,這麼多第一次全都和他有關,看來自己與這個天津衛的漢子很有緣分。

    “草民趙傳宗見過千戶大人。”趙傳宗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欲跪,被陳雨托住。

    “趙兄也是熟人了,不必拘禮。”對於這個用實際行動支持自己的商人,陳雨還是很客氣的。

    來到劉公島後,看著規模不小的港口,以及一路隨行的戰船隊,趙傳宗心裡頗為感概,這位千戶是個做大事的人,與其交好,比得罪他要划算的多,看來自己這一把是賭對了。

    自從遭遇海盜被救,死裡逃生之後,趙傳宗就打定主意跟著陳雨的步調走,對方說往西,他就絕不往東。所以回到天津衛後,他置辦好貨物,立刻馬不停蹄出海——儘管這個季節並非最好的出海時期,出遠海之後手下人也需要休養——並主動找到海面上巡查的威海水營戰船,要求來劉公島。

    這個決定不僅僅是為了報恩,更多的是為了抱大腿。既然威海水營一統北方海域已成定局,那麼與其冒著船貨被沒收的風險,絞盡腦汁躲避水營的巡查,還不如順勢而行,繳納一筆銀子換個平安,順道還能得到保護,免遭海寇的毒手。趙傳宗的生意雖然不是天津衛做得最大的,但他的思路非常清晰,對利弊分析得很透徹,所以才成為了主動奔赴劉公島的海商第一人。當然,他的舉動也得到了回報,未來幾年他獲得的好處遠遠不止眼前看得到的這點利益,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趙傳宗決定徹底倒向威海水營,態度自然非常恭敬,他對陳雨說:“草民已經將大人剿滅海寇、保護海商的正義之舉傳遍了天津衛,也改變了很多人對威海水營的偏見。草民這一撥只是個開始,後面還會陸陸續續有幾支船隊前來,都是天津衛的同行。”

    陳雨大喜,這千金買骨還真是物超所值,還有什麼比海商自己現身說法更好的宣傳手段?

    他樂呵呵地說:“趙兄辛苦了。你這麼支持水營的差使,本官也絕不會虧待你。從今日起,只要是你名下的船隊,繳納罰銀後,再返還一半,作為出海的補貼。”

    趙傳宗也很高興,這樣一來,雖然罰銀的標準看似沒變,但是自己實際繳納的銀子就少了一半,這可是實打實的好處。

    他不顧陳雨的阻攔,堅持跪下行禮:“草民謝過大人。”

    陳雨親熱地扶起他:“趙兄多禮了。貨物估值、繳納罰銀的事,交給手下去做,你隨本官四處走走,本官有些關於海貿的事情,想問問你。”

    趙傳宗誠惶誠恐:“但凡只要草民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雨對一旁的顧彪交代:“你帶著趙兄的伙計去辦理罰銀的事情,往後這裡就由你坐鎮了,你可得給我做好這個財神爺,日後要銀子就向你伸手了。”

    顧彪笑得合不攏嘴:“請妹夫……千戶大人放心,包在我身上。”本來一句妹夫已經脫口而出,可是想到顧影還沒過門,加上公眾場合也不便以私人關係相稱,便即時改口。
mk2258 發表於 2018-7-4 22:01
第一百七十七章對馬藩





    交代了顧彪之後,陳雨帶著趙傳宗沿著碼頭慢慢前行,一路上詢問著關於海貿的諸般事宜。

    “……趙兄,你經常跑日本,對當地的事情肯定熟悉。本官問你,那邊是不是頒發了鎖國令?現在是不是只有長崎能入港交易?如果新興勢力想要分杯羹,是否可行?”

    以劉公島作為基地,把渤海海峽變成自己攔路收費的聚寶盆,只是陳雨海上計劃的第一步。但他並不僅僅滿足於設卡收錢,只要條件成熟,他也想進入日本這個巨大的市場分一杯羹,亦官亦商的鄭芝龍就是他的榜樣,富可敵國才是他的更高追求。而關於日本的事情,顧彪這個只跑朝鮮的半吊子提供不了太多有用的信息,所以只能向趙傳宗這樣的老資歷海商打聽。

    趙傳宗一五一十地回答:“回大人的話:日本確實頒布了鎖國令,明面上,也確實只有長崎一地可以交易,其餘地方都是被幕府禁止的。現在能夠出入長崎的,除了大員島的紅毛,也就大明的船隻了,其餘地方,比如南洋雖然也有部分海商不遠千里而來,但都是零星的規模,不成氣候。而長崎每年接納的商船是有限額的,官府還成立了町奉行管理此事,出海的日本本國商船更是必須要有朱印狀,更加嚴格,現在想插手進去,賺點散碎銀子不是不行,但想上一定規模,怕是很難——光是福建的海防游擊鄭芝龍就分去了大部分份額,留給後來者的空間並不多。”

    陳雨聽了有些失望,這麼說來,日本下了鎖國令之後,只保留了長崎一個對外貿易港口,而且市場份額已經被先行者瓜分殆盡,留給自己的發揮餘地不大了,可是像趙傳宗一樣做個幾條船的小海 並不能滿足自己的目標。

    從理論上來說,如果想要重新洗牌,改變現有的格局,假扮海寇驅逐甚至消滅其他競爭對手是一個簡單粗暴的辦法,可是乾掉幾個小魚小蝦於事無補,還間接損害了自己的罰銀政策,減少了現成的收入來源;至於大規模的海商集團,比如鄭芝龍,以自己現在的實力,怎麼可能打得過?對方可是以一己之力擊敗了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男人。用武力的方式對付其他海商顯然是不可取的。

    他不甘心的問:“難道除了長崎,就沒有其他的渠道了嗎?”

    趙傳宗回答:“其實日本西部各藩都有私自接觸海商的行為,並非只有長崎一處,他們一般是用白銀換取大明的絲綢、茶葉和南洋那邊傳過來的銃炮、鎧甲。但是因為幕府的高壓政策,都是偷偷摸摸進行,規模並不大。倒是有一個地方是與眾不同的,就是對馬藩。”

    “對馬藩?”陳雨對德川幕府時代的藩國並沒有什麼概念,但是對馬這個地方他還是知道的,對馬海峽是從日本通往中國東海、黃海和進出太平洋必經的航道出口,人們稱它為進出日本海的“咽喉”,交通戰略位置非常重要。

    在這個地方日俄戰爭時還發生過一次著名的海戰,日本海軍大將東鄉平八郎指揮的聯合艦隊對陣俄國海軍中將羅傑斯特文斯基指揮的俄國第二太平洋艦隊,以日方大獲全勝而告終,第二太平洋艦隊三分之二的艦隻被摧毀,幾乎全軍覆沒,而日方僅損失三艘魚雷艇。這也是海戰史上損失最為懸殊的海戰之一。

    趙傳宗說:“草民從長崎聽人說起過,對馬藩在長崎北面,離朝鮮很近,是日本最窮的藩國之一。當年日本的關白豐臣秀吉征伐朝鮮失敗後,對馬藩家督私自和朝鮮議和,還在釜山設立了倭館,交易朝鮮本地的人參、毛皮,以及朝鮮朝貢使團從大明帶回來的生絲等貨物。這條路線是獨立於幕府的鎖國令之外,並不像長崎那樣有商船和貨物的額度限制。所以,要想獨闢蹊徑,對馬藩是一個可以考慮的地方。”

    這種事情在天朝的歷史教材中是不會體現出來的,如果不是專門研究中、日、朝貿易史,也鮮有人觸及,陳雨自然也不可能清楚其中的來龍去脈。聽完趙傳宗的話,他冥思苦想了半天,覺得這其中蘊藏著巨大的商機,卻不知道怎麼才能從中得利。畢竟朝鮮再積弱也是一個國家,對馬藩再窮也是日本的一個大名,這兩者之間的貿易往來,不是他一個明朝千戶能輕易插手的。

    不過這條信息也給陳雨打開了一扇窗,畢竟比起對付鄭氏集團這個龐然大物來,利用對馬藩——朝鮮這條貿易線的難度好像還是低了不少,至少讓自己有了一個可以努力的方向。

    他對趙傳宗說:“謝謝趙兄的指點。這條線索,將來或許能夠用得上。”

    “大人言重了,草民愧不敢當。”

    陳雨話鋒一轉,又把話題轉到了另一個方面: “趙兄能夠身體力行支持威海水營,本官是極高興的。還有件事希望趙兄也能幫忙,不知道趙兄意下如何?”

    趙傳宗連忙拱手道:“請大人明示。”

    “雖然趙兄能夠主動來劉公島認繳罰銀,但並不意味著所有的人都會這麼自覺,總有人懷有僥倖心理,妄想逃脫。對於這種人,除了出動水營的戰船巡查之外,還需要一種補充手段來查漏補缺。”陳雨看著趙傳宗,“本官希望趙兄能夠作為水營的線人,提供逃避罰銀海商的消息。只要每協助水營抓獲一個海商,本官願以其應繳罰銀金額的一半作為酬謝。”

    趙傳宗沒想到對方會提出這樣一個讓他為難的要求。應繳罰銀的一半雖然是一筆橫財,但是事情一旦傳出去,自己作為海商圈子裡的反骨仔,恐怕就很難在這個圈子裡立足了,必定會遭到其他人的排擠,到時候在天津衛還怎麼抬得起頭?

    陳雨盯著趙傳宗,似乎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了猶豫,便問道:“趙兄可是擔心被圈內同行排擠?”

    “這個……”趙傳宗有些窘迫,不知道該據實回答還是虛以委蛇。
mk2258 發表於 2018-7-7 21:14
第一百七十八章天羅地網





    見趙傳宗猶豫不決,陳雨也不急,慢條斯理地分析起了其中利弊。

    “古往今來,不管是做什麼買賣,有一條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本錢和實力越雄厚,抗風險的能力就越強,利潤總額也越大,而小本微利的買賣,抵御風險的能力也差,只要有一點風吹草動就可能虧本甚至崩潰。本官對所有經過山東的的商船都按貨物本金的三成徵收罰銀,對於動輒四五條船的大海商而言,雖然肉痛,但也承受得起;而趙兄這樣兩三條船的規模,堪堪能夠保證盈利;如果是一條船的小商人,這筆罰銀就是不可承受之重,刨去本錢和人工開銷,來往一趟日本也賺不到幾個子,那麼接下來繼續出海就是個惡性循環,等到這點微利讓他們支撐不下去,多半就會賣掉船、解散伙計、退出海貿……”

    趙傳宗有些迷惑:“大人究竟想說什麼?”

    “很簡單,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大海之上,比陸地更殘酷,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本官這罰銀政策的壓 力足以讓北方的海商重新洗牌,實力弱小的會被踢出局,剩下的生存者實力會變得更強。到時候,海面上就見不到一兩條船的小海商了,都是五六條船甚至是十幾條船的大海商。”

    趙傳宗眼睛一亮,似乎捕捉到了重要的信息,心裡有一個模糊的念頭慢慢浮現出來。

    陳雨繼續說:“趙兄可以得到罰銀政策的優惠對待,比其他人就佔了成本上的一定優勢,加上充任線人得到不菲的酬謝,資金和本錢就會越來越多,能夠組織的船隊就會越來越大,而且本官可以承諾你的船隊在山東境內可以得到水營戰船的護送,這樣多管齊下,你遲早會邁入大海商的行列。”

    “我明白了,只要我趙某人成了天津衛一等一的大海商,還需要考慮別人的眼光嗎?”趙傳宗終於想明白了其中關鍵,興奮地回答。

    “正是如此。”陳雨問,“趙兄現在是否會同意本官的提議?”

    “這個,草民還想問個問題,那些逃避罰銀被抓住的海商會被怎樣處置?”趙傳宗謹慎地問。

    陳雨微笑著說:“這個問題已經反復告知過所有人了:一旦被抓住,船貨全部沒收,船主和所有伙計都按通倭論處,打入大牢。至於能不能活著出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雖然是面帶微笑回答這個問題,可是這番話卻讓趙傳宗不寒而栗。一念天堂、一念地獄,與威海水營作對的下場居然這麼慘,不僅財貨兩空,傾家蕩產,連性命都難保?

    他迅速在心中權衡了一番後果:如果答應陳雨提議的話,就可以在威海水營明里暗裡的支持下,滾雪球一般把生意做大,最終成為天津衛頂尖的海商;拒絕的話,陳雨可以扶持他,自然也可以把他踩在腳下,就算不動用極端手段傷害自己性命,也有的是辦法讓他從海商圈子裡消失。

    這並不是一道選擇題,而是一道對錯題。答對了,就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答錯了,就萬劫不復。

    想明白其中關節,趙傳宗背後冒出了冷汗。莫看當官的現在和你稱兄道弟,熱絡的緊,只要得罪了他,立馬就會被打入無底深淵。

    他連忙說:“大人的命令,草民敢不尊從?草民一定竭盡所能,把妄圖逃避罰銀的海商消息及時傳遞給大人。”

    陳雨滿意地點點頭:“如此甚好,那就拜託趙兄了。”只要趙傳宗願意充任他的線人,加上水營船隊的巡查,那麼海商能夠逃脫罰銀的機率微乎其微,整個北方的海商都可以一網打盡。

    “不敢當,大人真是折煞草民了。”

    以後的事情,就按著陳雨的預定的軌道發展了下去,妄圖躲避罰銀的海商在“內奸”趙傳宗的檢舉下,一一落網,船貨皆被罰沒,船主被以通倭罪打入了大牢,一時間讓北方的海商聞之變色。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後話了。趙傳宗的船隊走後,陸陸續續有船隊來到麻井子港。這些海商要么是被巡邏的水營船隊一路驅趕過來,要么是聽了趙傳宗身體力行的勸說和示範,主動來的。雖然沒有陳雨期待中“萬國來朝”的熱鬧和氣勢,但是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端。

    顧彪作為陳雨欽點的罰銀徵收負責人,開始忙碌了起來,指揮商船依次按順序靠岸停泊,然後領人登船評估貨物價值,按標準收取罰銀,並開具親手簽字蓋章的收款憑證。

    劉公島這邊緊張有序地忙碌,海面上的水營船隊也不含糊。

    三大掌櫃之一的潘緒宗在青州至萊州一帶穿梭,李嚴則是在登州至威海衛一帶巡查,蘇大牙本人負責的區域則是長島、廟島群島這片區域——參加了蘇穎的喜宴之後,他在陳雨的催促下也出海了。而本色出演海寇角色的蘇忠則盤踞在老鐵山(注1)附近海域,搜尋刻意躲避山東那邊水營巡查的漏網之魚——雖然蘇忠對陳雨心懷怨恨,但是目前扮演的角色卻是他非常喜歡的,不受約束,進賬也豐厚,所以乾得很賣力,倒是不折不扣完成了陳雨的預期目標,讓這道航線成了海商心目中的禁地,不得已只能走山東航線。

    這樣的部署,可以說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進出渤海海峽的船隊幾乎不可能穿過這層層封鎖,要么就是乖乖地在水營的威逼下前往劉公島,要么就是在“海寇”蘇忠的手下葬身大海。從天津衛、山東西部出發的海商們被驅牛趕羊一般驅趕到了劉公島,陳雨的財富也在以驚人的速度增長。

    事情走上正軌後,陳雨沒有忘記皇帝的中旨,命人押運了五萬兩銀子,在陳應元派出的人帶領下,走海路送往京城。他並不知道,這一筆銀子讓蝴蝶翅膀扇動了起來,拉開了改變歷史走向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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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老鐵山位於遼東半島的最南端,是天津-遼東-日本這條航線沿岸航行的必經之路。
mk2258 發表於 2018-7-7 21:14
第一百七十九章 新财路





    威海卫的“罚银事业”开展的如火如荼,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暮气沉沉,直到山东运来的银子送抵后,才打破了沉静。

    乾清宫。

    大明的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此刻正在批阅奏章,正如过去几年每日重复的一样。自从登基后,他几乎每天都是在上朝和批阅奏章中度过,论勤奋,整个大明的皇帝没有几个能比得过他。

    只有感觉到胳膊发酸了,崇祯才会靠在椅背上,轻轻甩动右手手臂,左手则在太阳穴上轻轻按压,缓解疲劳。只有这时,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才能暂时从皇帝这个苦差事里抽离片刻。

    他闭目养神,却恍惚间想起了兄长天启帝。天启临终前挽着他的手,说了一句话:“来,吾弟当为尧舜。”这句话成了激励他宵衣旰食、勤勉治政的最大动力之一。

    皇兄啊,您说得没错,皇帝这差使,真不是常人能干的啊,太累了!崇祯闭着眼,默默地在心里说。

    可是天选不可逆,既然皇兄没有子嗣,上天注定这个皇位是要自己来继承的,朕一定要做大明的中兴之主。

    崇祯睁开了眼睛,长吸一口气,准备振作精神,继续对付案几上那小山一般的奏章。

    “皇爷,奴婢有事禀报。”殿门外,一个声音轻轻地响起。

    这个声音崇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从信王府就跟随自己的贴身太监王承恩。于是放下朱笔,唤道:“伴伴进来说话。”

    王承恩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轻快的笑容。他迫不及待地对崇祯禀告:“皇爷,好消息,山东那边送了五万两银子入京,车队已经到了崇文门了。”

    “这么快?”崇祯惊喜不已,站了起来。

    他接到陈应元的奏章时,只因为里面有一句“愿以缉查罚没之资献与朝廷”,就毫不犹豫地写下了一道中旨,而将惠世扬等人弹劾陈应元及其手下水营将领的奏章留中不发。没办法,朝廷非常缺银子,不管是西北用兵还是辽东战事,都是填不满的无底洞,多少银子砸进去都不够用,现在有个巡抚不向朝廷哭穷要求拨银子,反倒主动提出上缴银子,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在拟中旨要求陈应元上缴银子数目的时候,崇祯曾经犹豫过,不知道该写多少合适。以他当皇帝五六年来的经验,地方官不提要求就不错了,主动上缴银子的从无先例,所以他也不知道该写个什么数字——写多了怕山东那边承受不起,写少了又于事无补——斟酌再三,最终定为五万两。

    虽然这个数字对于朝廷的开支需求来说仍然是杯水车薪,但意义重大,是大明在矿税和商税指望不上的情况下,于农业赋税之外开辟的一条新路,如果能够发展起来,或许可以一定程度上减轻财政的压力。

    崇祯心情大好,案几上的奏章也不去管了,对王承恩说:“伴伴辛苦一趟,去过问一下此事,沿途各道城门都不许设卡,务必要让车队畅通无阻。另外,陈思昌这次应该也有奏章一并送来,尽快把奏章带进宫让朕看。”

    “奴婢遵命。”

    一个时辰后,陈应元的奏章被摆在了崇祯的案头。崇祯迫不及待打开看了起来,他想知道,这条新财路能否长久持续,有没有机会扩大,值不值得投入更多的精力关注。

    作为天启年间的进士,陈应元的文字功底自然深厚,奏章言简意赅,篇幅不长,却把崇祯想了解的事情阐述得一清二楚,并且重点提及了推动此事的功臣陈雨。

    读完奏章之后,崇祯沉思半响,然后对伺立一旁的王承恩说:“伴伴,陈思昌说,此事如果得到朕的支持,每年的进账还可以水涨船高,而且比之矿税、商税阻力要小得多。你说,朕该不该支持他?”

    王承恩从信王时期就侍奉这位主子,对他的性格特点很清楚,这番话并不是要自己替他决定,而是通过谈话来厘清思路,于是谨慎地回答:“皇爷圣明,该怎么做自然成竹在胸,无需奴婢多嘴。不过既然皇爷问起,奴婢也就斗胆说说自己的看法。”

    崇祯摆摆手:“伴伴但说无妨,说错了也不会责怪你。”

    “皇爷,如今国库空虚,西北和辽东却开支巨大,即便加收了辽饷,也是入不敷出,如果能够另辟蹊径,给朝廷增加收入,当然是好事,像陈应元这样的地方大员,能够为君分忧,更是一等一的能臣。”

    崇祯缓缓点头,对于这件事和陈应元个人的看法,王承恩的观点很中肯,也和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王承恩继续说:“奏章中有句话很犀利,也是事实,征收商税和矿税,会遭到群臣反对,说是与民争利,皇爷没必要背负这样的骂名。可是把赋税全部摊派在百姓头上,也是难以为继。奴婢是贫苦人家出身,知道老百姓不容易,耕地种田本就是靠天吃饭,赋税徭役加派太多,怎么活得下去?”

    崇祯眉头皱了起来:“伴伴的意思,是朕横征暴敛,逼得百姓没有活路?”

    王承恩慌忙跪下:“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皇爷是一等一的明君,自然会体谅民间疾苦。可是下面的官绅胥吏未必就明白皇爷的苦心,层层盘剥,在皇爷定下的赋税标准上一再加码,这才是民间苦不堪言的根源所在。”

    “伴伴虽在深宫,但是对宫外的事情却洞若观火,不愧是朕身边得用之人。”崇祯闻言眉头舒展了一些,“原来不是朕的决定有错,都是底下办事的人胡作非为,真是该杀!”

    他站起来,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问:“伴伴的意思,是赞同支持陈思昌了?”

    王承恩回答:“若是能有办法多得些银子支撑边疆战事,减轻皇爷的压力,自然是极好的。奴婢侍候皇爷这些年,眼瞅着您从一头黑发慢慢长出了白发……呜呜呜,皇爷你今年足岁才二十三啊……”说到这里,王承恩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崇祯摸了摸鬓角,也有些凄凉伤感之意,叹了口气,责怪道:“好好地谈论国事,怎么又扯到朕身上来了?”

    王承恩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责道:“奴婢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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